第二十二章 如何担待
　　“福晋，这还不够气人么？难不成福晋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只管把手头的事做好。过不久就是贝勒爷的生辰，这府里上下我自会打理。”
　　当夜，春丽将王府内下人名册一一看过，对紫龙绝口不提白天的事，只是心里暗暗思量。现如今下人们各有各的想法，所谓人心不齐，自难成事。过些日子又是紫龙的生辰，到时府上有客到访，所到之处，若再是落叶堆积，岂不笑话？自己还落个不善治家的名头，比起那“不祥人”，更是难以在皇室立足。再说，若真到那时，紫龙不知也难，她又何苦令他平添烦恼？
　　想了一夜，第二天春丽便叫来父亲，请父亲谎称自己想要下棋，将紫龙留在房内。她自己则命了木泰美惠二人，召集府内各处下人，统统至园内等候。
　　众人都没经过这阵势，不知春丽作甚。垂手站于园内空地，均忍不住私语。
　　美惠拿着花名册，将丫头婆子挨个点过。木泰则将王府内的护院守卫一一数过。
　　人到齐，木泰与美惠对视后，便与众人说开，“今日福晋命我二人将大家召集来，是有话要说。”
　　美惠已转身去请春丽，少许，众人见春丽现身，依旧是温和娇弱的女子，然而一开口却足以令人一惊。
　　“近来我已听闻有人要另寻去处，想来王府人多事少，也无须碍着大伙各奔前程。木泰，”
　　“是。”
　　“你且将有意离去的人一一记下。”
　　“是。”木泰领命，向众人道，“大家都听到了，但凡有意离去王府或另谋出路的人，都站过来。”
　　木泰话说完，春丽见无人移步，她也猜到众人是害怕她发怒惩治，便和颜悦色的说明，“大家无须多虑。贝勒爷如今双目失明，府里的情形不似以往。若有人想要离开王府，我定不阻拦！”
　　这番话后，有人窃窃私语。春丽又等了等，果然见有人壮着胆子走了出来。
　　“美惠，将他的钱算好，令加三个月工钱。”
　　一听春丽不但没有责罚，反而多支出三个月的工钱，下面的人都纷纷议论。不多会，陆陆续续又有好些人站了出来。
　　美惠依着春丽的意思，命这些人依次站好，开始支付现钱。
　　“还有要走的人吗？”春丽又问。
　　过了好一会，见再无人走出来，春丽抬高声音，“既然如此，留下的人便听好了！”
　　她这一声不似之前柔和，语气中带着几分凌厉，“不管你们是想去其他王府却没有门路，不得已留在这里。还是说当真安心留下当差，既然留下，便要遵循这府里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违逆！”春丽说完，看向美惠。随即美惠拿出一纸细则，一一念与众人听。
　　“凡当值不尽责者，首次扣当月例钱两百文；再次杖责……凡夜里赌钱喝酒者，杖责二十大板；凡咬舌闲话者，掌嘴三十……”
　　这一条条念下来，众人又瞧着春丽一脸正色，眸光清冷，均大气不敢出，只是在心中埋怨。
　　春丽瞧着自然明白，等美惠念完，她不急不慢与众人道来，“有罚也有赏。只要大家恪守本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逢年过节，别的府上有的赏赐，咱们一文不少。说到底，咱们府上与别府一样，该做的事，不该说的话，该怎么做大家心里明白，到哪里也都是这个理！莫要因着我刚持了家，这府上规矩没立好，凡事理落不清。要真是这样，他人说笑是小，传到大妃那里，岂是你们能担待的？”
　　春丽最后一句敲得在场人心里都是一震，那些个平日里没少闲话的丫头婆子竟也大气不敢出了。

　那日之后，王府上下皆各司其职，内外井井有条。
　　翻阅《上古医书》已有些日子，因为医书残旧不全，春丽依然没有找到医治紫龙双眼的药方，甚至好些方子因医书残破，连主治之症都不甚清楚。
　　春丽依着自己对药性的了解，将不相干的方子一一排除。只是美惠借口让木泰替紫龙试药，悄悄拿那清火下泻的方子，作弄木泰。弄得木泰腹泻腿软，叫苦不迭。
　　“今儿怎么不来试药了？”美惠见木泰捂着肚子走来，忍笑。
　　“美惠，你昨天给我吃的什么方子？搞得我一晚上去了六七次茅房。”木泰正说着，却被刚进屋的春丽听了去。她赶紧搭了木泰的手腕，号脉。
　　“还好。”春丽舒了口气，转头责怪美惠，“你这丫头，药是随便吃的吗？还好木泰身体无碍。”
　　美惠听春丽责怪，不敢应声。倒是木泰一个劲儿摆手，说是不碍事。
　　“你既然都没事了，干嘛不去前面伺候贝勒爷去。偏要在这里偷懒不是？”美惠嘴上不饶人，逮着个由头就要支走木泰。
　　待木泰走后，春丽连劝带问，“你这个脾气也只有木泰能受得了。可你倒好，怎么还作弄他？”
　　“我也不想。可他三天两头的跑来烦我。福晋也知道，咱们府上那么多眼睛看着呢，我还没出嫁，天天被他粘着算什么事？”
　　“好了，你也别抱怨了。我让贝勒爷跟他说说，对了，药煎好了吗？”
　　美惠点头。主仆二人一同将药盛入碗中。

　　这头木泰当真来到紫龙房中，等到春丽端药进房，木泰才欠身离开。
　　“喝药了。”春丽照常将药碗递向紫龙。
　　这一次，他没有伸手。
　　“怎么了？”春丽怕紫龙已经灰心，于是打趣，“怕药苦？”她说着又附身，温柔的劝说，“别担心，我就知道这些日子你喝得嘴里发苦，所以连蜜饯都替你备好了。”
　　紫龙嗅到春丽身上的中药味，他也不知从何时起，她身上淡淡清香被这股中药味所代替。可以想象这些日子以来，春丽为了医治自己的眼睛所付出的努力，紫龙真心不愿让春丽苦苦追求一个缥缈无望的结果。
　　“没有用的，春丽。我的眼睛好不了了，你不需要再为了这件事烦心。”
　　“你这是放弃了吗？医书我还没有看完，你怎么能先说放弃呢？”
　　“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你放心，过些日子我自会向父汗请命。”
　　“我不辛苦，你也不要去请什么命！我哪儿都不许你去。”
　　“别孩子气。这个王府，到底是我们二人共同的家。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支撑？”紫龙伸手，轻轻拉春丽在自己身边坐下。
　　春丽突然不知说什么好，她执着，而他比自己好不了哪儿去。
　　“那你要乖乖喝药。”不愿引起争执，她就借着他口中所说的“孩子气”，缠着他，要他吃药。怕他不动，她又威胁，“你再不吃，我就，就一口口喂你！反正你别想逃。”
本章完

你别想逃，这难道不是霸道总裁说出的话吗？恭喜龙少，坐等春小丽主动献身

写得什么鬼，自己都想吐槽，男二王虎再次出场遥遥无期。文陷入紫龙夫妻无聊的日常吃素不吃肉的生活中

　　第二十三章 生辰
　　　春丽突然不知说什么好，她执着，而他比自己好不了哪儿去。
　　“那你要乖乖喝药。”不愿引起争执，她就借着他口中所说的“孩子气”，缠着他，要他吃药。怕他不动，她又威胁，“你再不吃，我就，就一口口喂你！反正你别想逃。”
　　话一出口，春丽才觉得自己没了矜持，耳根子一下子烧红，偏偏紫龙作无事一般，伸手出来要接过药碗，听命于她的语气，“我喝就是。”
　　喝完药，春丽又记起过几天就是紫龙的生辰，她拿不准他的意思，也不知往年惯例，便问，“过几天是你的生辰，我们是在府上设宴？还是，”
　　“不需要了。父汗刚称帝，政事繁忙。冰河他们恐怕也没什么空闲时间，倒不如你我二人独自去外走走，也算是难得的清闲。”
　　

　　马车自闹市穿过，许是春丽掀了帘子，秋风伴着小贩的叫卖声吹了进来。
　　“这是柴桑城最热闹的街市。以前，我和美惠穿了便装，偷跑出宫的时候，最爱来这里逛逛了。”
　　听到春丽轻快的话语声，紫龙能想象此刻她的笑容，他顺势吩咐车夫，“停下车。”
　　“干嘛停车？”
　　“你不是喜欢这里吗？不如下车逛一逛。”
　　“不，不了。”想到紫龙的眼睛看不见，要是这样下了车，走在闹市里，他多少不便，春丽自然摆手。
　　紫龙猜到一二，笑道，“你不必顾及我的。”
　　“你这样说倒是好笑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寿星呢。”春丽又怕伤了紫龙的自尊，转而以赶路为由，又道，“这里离咱们要去的城外还得有一段路，依我看，不如先出城，等我们在郊外玩得差不多了。回来时，若有时间，再来这里逛逛也不迟。”
　　紫龙懂得春丽在体贴自己眼睛看不见的同时，还在照顾自己的情绪，他也不再坚持，点了头，只听马车依旧向前而行。
　　今年的生辰确与往年不同。因为常年征战，这些年自己的生辰多半在军营中度过。回想往年，兄弟几个聚在一处，喝酒谈天，好不畅快。今年虽说不需四处征战，但因为自己双目失明，兄弟几个说话行事自然有所避讳。除此之外，紫龙心里也清楚，因为失明，自己也没有心情设宴庆生。
　　不如得个清净。紫龙如是想，心中对春丽的陪伴更多了一份感激。

“紫龙，偶尔出来走走，整个人都轻松了呢。”
　　潺潺流水，伴随着春丽银铃般的笑声，紫龙坐在石上，不禁微笑。
　　（春丽，谢谢你！）
　　“渴了吧？”春丽至河边返回，伸手将水囊递向紫龙。
　　接过水囊时，他触及她纤细的手腕，便是反手一握，不禁叹道，“你清瘦了。”
　　春丽轻轻挣了挣，从紫龙的手中抽脱出来，“哪里的话，我好着呢。”
　　眼睛虽然看不见，但紫龙分明感觉到春丽的掩饰，他也不再追问，只将她对自己悉心的照顾默默放在心里。
　　“有时候，我真想就这样生活下去。”
　　“哪样？”坐在紫龙身边，春丽抬头看着天边晚霞。
　　“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每日看山听水。”思及自己这番出行，四周仍有父亲的暗卫，紫龙反作了句玩笑，“不过现在也不错，至少我们很安全。”
　　春丽反应过来紫龙话中所指正是他二人处于暗卫的监视中一事，倒也俏皮笑道，“在府里不听你说，跑这荒山野岭，也道是因着他们不便靠近，你呀发发牢骚罢了。”
　　“不会太久的。”
　　见紫龙突然敛了笑，仿佛思虑周全，春丽知他想方设法早晚要王府脱离暗卫的监视。这一瞬，她一直以来的不安与压抑仿佛看到了尽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触，但又不便引起远处暗卫的注意，只好握了紫龙的手，轻轻回了一句，“我信你。”

　　两人回府时，天已擦黑。刚进了府便有下人来报，说是二贝勒已经等在前厅。
　　紫龙拱手相迎，听冰河半是调侃半是抱怨的说话，“你这生辰过的，跑哪儿逍遥快活了，害我好等。”
　　春丽福了一福，见冰河没有要她避讳的样子，便上前为他添了茶水。
　　想来冰河特意等自己回府，应是有事交代，紫龙径直问，“怎么？找我有事？”
　　“前些日子我查到那日行刺你的那两个人的踪迹，”
　　春丽一听，心跳快一拍，倒茶水的手微微一顿，所幸冰河紧接着说话，“可惜我的人好不容易追查到他们的下落，竟然发现他们已经服毒自尽了！”
　　春丽心里一松，以为此事了解，那两个黑衣人当真死了。然而紫龙却是明白，自己暗中引冰河入局，又拿了两个死囚做替身，往后应无后顾之忧了。
　　“那两人可是南绍人？”紫龙假装刚刚得知此事，向冰河求证。
　　“正是。从他们身上的印记，还有他们的身手都看得出他们是南绍的死士。”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那天行刺我和春丽，”紫龙接话。
　　“应该是南绍孝闵帝（指王虎）的旨意。既然父汗能够想到让我们兄弟几人袭击南绍边境，王虎又怎会想不到也趁那时柴桑城内守军人数大减，派了死士加害于你？”冰河这些天来反复思量，只觉得这番解释才能符合前因后果。
　　紫龙趁势点头，“想来也是。只是这些天辛苦你了。”
　　“跟我还要客套吗？除了此事，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冰河不等紫龙追问，迫不及待的说出后话，“我的人今天这一趟出去，还恰巧碰上了童老先生。”
　　“外祖父？！”意外得知外祖父的行踪，紫龙喜出望外，“他老人家在哪里？”
　　“你别急。我已经命人载了童老来你府上。原本我与老人家同行，可路上他老人家说是马跑快了路上颠簸，我也只好一人先行来你府上。”
　　一听冰河说外祖父苦于路上颠簸，紫龙紧张的问，“那他老人家身体怎样？”
　　“放心吧，康健得很。比起前些年，我看他老人家更是精神矍铄。”
　　紫龙放了心，又问了冰河外祖父是否知晓自己失明一事，之后吩咐春丽命人为外祖父整理房间。他自己又叫来木泰，说是要出府迎了外祖父回家。
　　冰河与春丽都以紫龙行动不便为由劝阻，几人正说着话，就有人通传，“童老先生到了。”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童虎（上）
　　一听有人通传“童老先生到了。”紫龙吩咐下人敞开王府大门，说完迈步就朝门口而去。
　　“孙儿不必出迎。”老者的声音远远传来，中气十足。就在众人再回神时，一位身材矮小，白发苍苍的老者已然行至他三人跟前。
　　“外祖父！”感受到童虎的气息，紫龙俯身行礼。
　　春丽亦低身行礼。冰河依礼拱手。
　　童虎捋了捋银白胡须，将眼前三人依次看过，“快起吧。”
　　冰河知他祖孙二人许久未见，定有话说，于是行礼问安后就此告辞。

　“外祖父，”将童虎迎进内堂，春丽亲手奉茶。
　　童虎点头接过茶，正视春丽，却没说话。
　　被童虎这么一看，春丽有些害羞，低敛眉眼轻声走至紫龙身边。
　　“外公近来身体可好？”私下里，紫龙亲昵的称童虎“外公”。
　　“马马虎虎，老样子吧。”
　　“前些日子孙儿大婚，本是提早派人寻外公去处，只是派去的人没有寻得外公的音信。父汗定的婚期，不便延后，因此孙儿大婚未请得外公前来，”
　　“诶，”童虎开口止住紫龙的后话，“老夫一个人在外游历山水，自在惯了。若是你的那些人能寻得我的行踪，便当老夫白白修行了这几十年。”童虎说着，叹了一声，“龙儿，我早已不受世俗束缚，如今来你王府，皆因听说你双目失明之事。”
　　“孙儿不孝，劳外公为我担心。”
　　“你这个孩子，就是太为别人考虑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怕老人已经知道或者话中所指的是紫龙为了救她而失明的事。童虎说这话的时候，春丽仿佛感受到老人凝视自己，然而不过一瞬，她又分明看到老人低头喝茶。
　　莫名的，春丽心里不安定，心思一恍惚，手中的托盘便落了地。
　　听到声响，紫龙忙问，“怎么了？春丽？”
　　“没事。”春丽收回神思，低身拾起托盘。
　　夫妻俩没想到童虎紧接着说道，“龙儿，既然你有心孝顺我，那我也享享儿孙福。每日寅时，我要起身运气。不过卯时便要进膳。我老了，别的吃不了，每日早膳不过一碗清粥。从明日起，便由春丽亲手做与我吃吧。”
　　春丽听童虎点名要她亲手熬粥，自然低身行礼，应了，“孙媳明白。”

当夜歇息之前，春丽亲手将第二天一早需要的食材备好，又再三嘱咐美惠寅时叫自己起床。
　　歇息时，她有意睡在外侧，紫龙忍不住关心，“明日一早便要起床，辛苦你了。”
　　“外祖父年事已高，侍奉他老人家是我这个孙媳的本分。”
　　“不知外公是怎么了，他是有早起的习惯，但是以往母亲在时，早起熬粥都是母亲吩咐下人做了，并没有不妥。偏偏今晚外公点名要你做，”紫龙说着，伸手拉过春丽的手，“明早我与你一道。”
　　“说什么呢。你一个王爷，跟我起床熬粥算什么？”见紫龙还要说话，春丽忙止了他话，半哄半嗔，“好了好了，我得睡了，不然明早起不来，外公那里怎么说得过去？”

　第二天寅时，美惠果然轻轻敲门，叫醒春丽。
　　春丽起身，不想自己的手还被紫龙握了，她要抽脱，不料他的双眼睁开。
　　“吵醒你了？”春丽抽手，起身穿衣。
　　紫龙亦是起身，“我说过，陪你一起起床的。”
　　“你怎么，”看着紫龙温和又执着的微笑，春丽没了脾气，“怎么这么拗？”
　　“外公说要享儿孙福，我俩同去奉粥，他岂不更高兴？”
　　“怕只有你才这样想吧。”春丽穿好衣，转身又替紫龙整理，“这家里侍奉长辈的事，向来是女子分内之事，哪里听说一个大男人跟着来的？你且睡着，才是正理。”她说完，才觉脸红。
　　可他反手将她拥入怀中，喃喃在她耳边低语，激得她心跳乱，“你我夫妻，怎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