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brainstorm1001（fanfiction ID）
类型：AU同人
同人原作：哈利波特系列小说
分级：M
此为原作者所作The Cave Incident（以下简称TCI）的续篇。TCI属于原作哈利波特系列小说的AU型（Alternative Universe）同人文，与原作平行的节点是原作的第七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第36章 百密一疏 中哈利与伏地魔的对质。由于是续篇且私设较多，所以对于前篇TCI会对关键情节进行简要介绍，全篇分级为M，但并非每个章节都属M等级，因此每章之前也会标注章节的分级情况供阅读参考。有必要添加说明的地方，会在每个章节的末尾加上注释，以便阅读。
分级说明：
K：通常5岁及以上读者皆可阅读。无粗话、暴力内容或成人主题。
K+：通常9岁及以上读者可以阅读。少量无严重伤害的暴力内容，可能有粗话，无成人主题。
T：基本上青少年皆可，通常13岁及以上。有一些暴力内容，较少的粗话及性暗示。
M：不宜16周岁以下读者阅读。包含对成人主题的直接描写、粗话以及暴力内容。
MA：仅成年人可以阅读。
正文内容分级区间为K+~M。
前情提要：
伏地魔并未被自己的咒语反弹击中，而是狼狈窜逃，群情激奋，追捕过程中伏地魔抓住金妮当作掩体，从人群中发射出的索命咒造成了她的意外死亡。三年后，两人相约在英国南部的一处采石场决斗，却因一个意外而被困于地下的一处洞穴。与此同时，魔法部被一个神秘的“领袖”操纵，那人成功地将乌姆里奇挪到部长之位，吸血鬼出入魔法部内部的传言渐起，而卢修斯·马尔福似乎对“领袖”其人知之甚详，德拉科也在极其不情愿的情况下与这个“教父”相认。
在两人互相搭救逃出洞穴后，伏地魔见到了“领袖”——德拉戈米尔·卢西恩·内古拉①（Dragomir Lucian Negura）。发生争执后伏地魔身受重伤，哈利将之救起，后筋疲力尽的二人遭遇了车祸，所幸被一名善良的麻瓜医生发现并实施了抢救。在麻瓜医生的家中过夜时，内古拉再次前来，并想要夺取伏地魔的性命，未果，回到魔法部后将卢修斯杀害并转变为吸血鬼。分别后，哈利回到了格里莫广场，在那沉溺于醉酒颓靡的三年中，陪伴哈利左右的朋友，希娜——哈利儿时去动物园在爬虫馆偶遇的巨蟒（《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有提及）——由于误会受到众人袭击，奄奄一息。绝望的哈利只得联系他所能想到最为精通治愈蛇类的人，伏地魔。在救助希娜的过程中，哈利偶然发现了伏地魔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原来，那晚来袭的吸血鬼，内古拉，曾是伏地魔最为信任的仆从，两人的关系一度亲密，但最终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决裂，内古拉的身世之谜也让他成为了伏地魔的心腹大患。
哈利的突然失踪，令凤凰社众人甚是担忧，尤其他最好的两个朋友，赫敏和罗恩。在珀西的建议下，三人前去魔法部寻找哈利的下落。得知两人正身处巨大的危险之中， 哈利打算立即返回格里莫广场，联合凤凰社营救他们。回到格里莫广场后，罗恩和赫敏也已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这里，以及同时被救出的德拉科·马尔福。不幸的是，内古拉早已尾随德拉科潜入了凤凰社，并且由于吸血鬼没有灵魂，赤胆忠心咒无法生效。内古拉杀害了安吉丽娜，并与之后来到的卢修斯·马尔福一起，想要血洗凤凰社，歼灭这股陌生的力量。情急之下，哈利看到了德拉科的黑魔标记，作为格里莫广场保密人的他喊出了地址，伏地魔顺利进入，与内古拉再次对质。交战过程激烈而压抑，最终，为了彻底摧毁内古拉他喝下魔药，却仍未能将之打败，相反自身的魔力在魔药的副作用下消耗殆尽，解毒剂也被内古拉扔到一边，伏地魔危在旦夕。双方声势浩大的对决引来了傲罗，也为伏地魔争取到喘息的机会，哈利带着他回到伏地魔的藏身之地，想要再拿解药救其性命，却为时已晚。在幻影显形到禁林之前，哈利击晕了乌姆里奇并向内古拉宣告“我一定会让他（指伏地魔）活下来”，尽管他自己也觉得前路未卜。

Chapter 1 重返学校（上）
分级 K+
2000年12月26日②，黎明时分
霍格沃兹
哈利·波特现在感觉冷极了，每分每秒，彻骨的寒意都在毫不留情地灌入他的身体。更不幸的是，他浑身上下酸痛无比，就像刚与一头狂怒的巨怪③角力，并以惨败收场。
可他甚至不能抱怨什么，因为他明白，在试图击倒那个轻易就能碾碎自己一百次的对手之后，他不应该还在外面闲逛，尤其当他只穿着汗衫和裤子，现在又是冬季的拂晓之时。
不像哈利，普通人足够明智，不会去做这种傻事。
说到傻事，正常人也不会经常随身带着他们的死敌转来转去。
但哈利做到了上述全部，因为无论他多努力，他仍不能被划到“普通人”的范畴，这种不正常的事情总能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就算不是每天也说得上经常。经过二十年零六个月的漫长岁月，他已经学会了在这一“诅咒”下生活，或者随便怎么称呼这种反常的现象。然而有些时候，情况会比之前更加棘手。
比如现在。
他向上看着学校入口处典雅的大门旁两根立柱之上端坐着的带翅膀的小猪石像，这两名静默的守卫已在此地巡视了这个古老而恢弘的城堡数百年之久。
霍格沃兹——自始至终，他真正感觉像家的唯一一个地方。
他强压下无情涌上心头的那些留恋过往，低头看向手中的紫衫木魔杖，这根从它的主人处“借”来的魔杖。
哈利有些不敢相信他将要做的，但目前为止好像也别无他法。他快速瞥了眼仍伏在自己肩上的伏地魔，那双冷酷血红的双眼现在正安详地闭着，就连不时拂过哈利颈间皮肤的温热呼吸，也轻浅而迅疾。
“呃，我想知道这个魔杖能不能和我合作愉快，”他自语道，“我猜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找到答案。”
黑魔王没有任何反应，据此，哈利确信，这个人明显对现下的事件进程毫无兴趣。
“好吧……”黑发的年轻人轻声说，无视了里德尔冷淡的态度。他也合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想象着那个蟾蜍老妖婆和吸血怪人被一脚踹飞逃离魔法部的画面，就像在他五年级快结束时乌姆里奇在霍格沃兹的狼狈鼠窜一样。他让这种大快人心的舒爽满溢全身，然后睁开了眼睛，大声呼喊。
“呼神护卫！④”
一头巨大的闪亮牡鹿从紫衫木杖尖迸生，它飞跃过高耸的围墙，踏着碎步轻巧地跑向城堡。
“哇哦，”他低语，“真带劲，它比我想的还称手。”
伏地魔并没有同享这份热忱，他如之前一样依然毫无反应，而哈利则决定利用他的无动于衷为自己取暖。他摩擦了几下冻得发冷的双臂，然后蜷在了他仇敌的斗篷下，长而厚重的布料至少可以让他的身体免受冻伤皮肤的威胁。他略微皱眉，小声告知他那不省人事的同伴：“很快会有人来开门，但愿别是校长亲自过来。”
哈利绝非对麦格教授有什么意见，事实上，他对她十分钦佩，毕竟在那些艰苦卓绝的时期，是她将学校管理得有条不紊。但他也同样深知，如果她看到自己与造成麻烦的主要源头在一起，她不会特别高兴。要想为里德尔取得必要的救援，哈利必须准备足够有力的理由，他无法否认现下是否能通过“准入测试”正让他忧心如焚。
约莫一分钟之后，他终于看到了某个人向大门行近时杖尖晃动的光。哈利眯起眼睛，头微微歪向一侧，想要辨认来人是谁。不知为何，这一情境让他想起斯内普赶来接他的经历，就在同一个地点，那时还是他来到这里第六年的开始。在内心深处，他无比庆幸他的前魔药课和魔法防御术老师不会前来，因为他确信，或许斯内普会在与他们见面时放他一马，但他的冷嘲热讽和尖锐批评却很有可能将自己灭于无形，甚至比索命咒那道真实的绿光更有效用。
哈利迅速地摇了摇头，在想象中的教授将他逼入坟墓之前，让他在头脑的一隅安息。
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刚刚浪费了珍贵的两分钟去想斯内普，而不是绞尽脑汁为伏地魔的出现找一个合适的解释。
“太好了，”勉力支撑的声音透过紧紧咬合的牙缝，“真是太好了。”
最后，他唯一做到的仅是在所剩不多的时间内，把里德尔放到冰凉的路面上。直接看到里德尔后，教师或凤凰社的成员很可能急于击杀黑魔王，然后才有余闲去听他到底为什么在这儿。哈利不想冒这个险。
就在这位年轻的黑发巫师将他一动不动的同伴放到地上时，他听到锁链蛇行退却和大门打开时嘎吱作响的声音。那单纯的声响让哈利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然后停在了那个不寻常的位置，仍旧为全身泵去血液，这让他的头隐隐作痛。
当一名身着翠绿色长袍的女巫身影在他眼前浮现时，哈利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表情严肃如故，双唇紧封一如从前。而她间有几缕银丝的黑发挽成了一个硬实的圆髻，又一次无声地强调了她本人的风度谨严与仪表庄重。
她慢慢地放低了魔杖，耀眼的杖尖直指哈利的脸庞。
麦格教授。
有那么一瞬间哈利不禁想狠狠地飙句脏话，所幸就在那些冒失的咒骂冲出喉咙的一刻，他还是抑制了这一冲动，最后用力摩擦酸痛的前胸又咳嗽了几声掩了过去。
“晚…呃…早上好，教授。”他轻轻地说。
“波特，”她简单回应后又因留意到他明显不合时令的贴身穿着而双眉微扬，但很快又用一种严厉的语气继续说，“韦斯莱先生告诉我你可能会来。我听说凤凰社总部的赤胆忠心咒不大有效，你们碰上了一个侵入者。”
提到那个名字，瞬间把哈利的思绪带到了他最好的朋友身上。
“罗恩怎么样了？”他急切地问道，突然的大声在周围的一片静谧中很是突兀，此时此刻其余的事情，比如面对长者的礼貌，瞬间变得不再重要。
校长的眉毛向更高处扬去，这一表情告诉哈利，她并不欣赏他的反应，虽然如此，她还是原谅了他的唐突。
“如果有医者为其进行更为及时的治疗，年轻的韦斯莱先生可能会情况更好，不过，庞弗雷夫人经验丰富，无需为他的安危忧心。”
哈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到了莫大的宽慰，与此同时，麦格迈向旁侧，又说了一句话。
“进来吧，波特。不可以在外面逗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做有多危险。”
在那一刻，哈利好不容易生出的舒逸轻快的心情被迅速抹去，仿佛从未有过一样。他的心脏又蹿回了之前脖子那里的地方。
“呃…教授……”，他开口说，却难以想象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该如何解释。
“我…不是独自前来…但是，求你…保持冷静……如果可以的话。”他迟疑地说，当校长的双眉将近扬到了最高处，他挪了挪地方，以便让她看到究竟是谁躺在了他身后的地上。
她的反应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激烈，她先是发出了一声好像快要溺毙一般的呜咽，而后魔杖迅速挥动，下颌僵在让嘴唇完全不会阻挡声音的地方，她双眼微眯如同正在竭力想出她所知道的最为狠辣的恶咒。哈利见情势危急，立刻跳向后方撤到伏地魔身前，双手高高举起。
“让开，波特！”她尖声叫道，坚决要将这个黑魔王立即在此置于死地。
“不！教授！”哈利大喊，“看我手里！看！我的手里！”
她无视了他的喊叫，而当她扬起魔杖要将其推开时，哈利开始感到手足无措，慌乱异常。
“就！看！一！眼！我！手！里！这！根！该！死！的！魔！杖！！！”他拼命嚷道，而她决绝的双眼无意间扫过那个方向，然后她停了下来，盯着它，完全陷入了沉默。

“这是他的魔杖，不是吗？”哈利急切地快速说下去，“如果这是他的魔杖，那他自己就没有了，对吗？而这，让他…更加…无害。”
当她的双眼终于离开了哈利手中的魔杖，重新转向他的时候，哈利能够轻易发觉她的疑虑有多么深重。她以手抚胸，紧紧攥着长袍的衣料，如同正在经受心脏衰竭之苦，而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波特……”她喘息着。
“波特，”她又说，音量较之前大了些，“你……你真的……打败了……这个连名字都不可说的人吗？那是……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哈利没有时间为麦格教授对他能力的毫无信心多愁善感，相反，能够将她从致命的狂怒中拉出，他很高兴。现在，至少她会听他解释了。
“我确实没有，”他平静地说，“教授，我将要说的事情可能会大出你所料，但请你相信我，每个字我都是非常认真的。”
她一言不发，只是木然地眨了眨眼睛。哈利从未见过她如这般迷惑不解的样子。
“教授，”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声音里倾注了前所未有的平和，“伏地魔濒临死亡，而我不能让它发生。我必须救他的性命。但没有霍格沃兹的教师们的援手，我无法做到。”
正如意料之中，她的脸明显变得苍白，而她脚步略微错乱地后退了些。
“你必须做…什么？波特……这简直……极其……荒谬！我不是年轻人…所以如果这是你开的什么病态又糟糕的三流玩笑，那么我发誓……”
哈利向前迈了一步，神情坚定不可动摇。
“教授…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玩笑？”他恳求着，四目交接时目光深切不曾挪动一分，期盼着她能够领会话语中的无限诚意。
“你信任我吗？你相信我的判断吗？”他继续道，一面却也在努力不去留意在内心深处滋生蔓延的绝望，因为他在她的凝视中不曾找到一丝理解的痕迹，“邓布利多相信。”
她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波特？”她气息紊乱，在继续向下说时，声音才趋于平稳，“我无法独自承担这样做的后果，无论你有什么理由——尽管我相信那个理由一定极其重要——我绝不希望让神秘人进入霍格沃兹，这已经超出了可以商量的范畴！”
哈利咬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尝到了舌尖上渗出的腥咸味道。
“如果我来为此负责呢？”他轻声问，“孩子们大都不在学校，所以他们是安全的，不是吗？我发誓在他们返校前伏地魔就会离开，他不会持有自己的魔杖，他可以被绳索圈禁，并且，如果任何意外发生，我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教授……求你……这并不是为了我，当然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拥有足够的识见与力量，能够阻止真正的恐怖降临的人。”
她呆立在原地，凝视他的时间长到让哈利的牙齿都开始打战。
“为什么他会是…嗯，好吧，”她继续道，话音冷然如同包裹在哈利周身凛冽的寒气，“我不知道你说的‘真正的恐怖’是什么意思，波特。说实话，如果你不曾显露出对夺魂咒⑤出色的抵抗力，我更倾向于相信你在被伏地魔施咒控制。但是，鉴于你的心神通常而言难以被如此影响，很可能并非这种情况。”她的声音愈加冰冷，“尽管如此，你仍有可能是受神秘人的掌控。”她说着又将魔杖直指哈利。
哈利从未想过她会这么认为，同时惊异于话语间严整的逻辑性，尽管这种方法有些冒险，但对伏地魔而言确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潜入霍格沃兹的方式。然而，里德尔首先需要能够掌控他，而这在过去就已经证明难以实现。
“教授，”哈利低语，紧张地摩擦着发冷的手臂，“你一定还记得，五年前邓布利多和伏地魔在魔法部中庭的那场战斗。里德尔那时无法战胜前校长，于是他决定掌控我，想要邓布利多为摆脱他而杀掉我，”哈利不禁闭上双眼，回想起那时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片刻之后重又睁开，快速说道，“但我们都无法忍受那种感觉，我想邓布利多教授应该向你提到过——伏地魔无法控制我的精神，无论何种方式。”
她紧闭的嘴唇微微翘起，握在手里的魔杖颤动着，然后她缓慢地放下了魔杖，直至杖尖指向大地。
“你的确不是神秘人，波特，”她的语气较于刚才甚至更为克制，“他永远不会用他的……麻瓜姓氏⑥，称呼自己。”
她凝视哈利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动作太过轻微，几不可察。
“那我听你一次…仅此一次。我知道邓布利多对你全然信任，可能他在你的其他方面也并未判断失误。那就随意吧，如果你坚持说救他是必要的。不过……”她停顿了一秒，并且尽管她同意了，但她的神色仍流露出强烈的不认同，“不过，我仍旧不能不去担心……”
哈利如释重负，膝盖都有些发软。

“谢谢你，教授。”他的谢意随着释然的轻叹脱口而出。
“不要谢我，波特！”她截道，“我并不是在帮你的忙！虽然我同意了，但我实在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充足而明确的理由，解释一下为什么让那头野兽活着这么至关重要！一旦我发现那理由不够正当，他立即就会死。清楚了吗？”
“一目了然，教授。”哈利低声回答，同时用束缚咒给伏地魔缚上绳索，用魔法把他升到半空。
“并且，波特，”在哈利抓住他们死敌的身体走过校门时，她以一种强烈反感的口吻继续说道，“我不能保证，庞弗雷夫人会愿意救治那个…那个阴毒的罪犯。要是她拒绝治疗那个……残忍的凶手，你不可以搬出刚才‘真正的恐怖’那一套来勉强。”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哈利轻声说，他并不想让校长陷入更深的不安中。
在她关上大门时，他感受了到她无声燃烧的怒意和焦虑，哈利直觉寒意侵肌入骨仿佛自己正在攀登珠穆朗玛峰，每一步都异常的艰难，他本应为做到了这个地步而感到高兴，但是要想救回里德尔的命，还有更多障碍横在身前。
“教授，”在她领着他走向城堡时，步伐迅速动作僵硬，哈利轻声开口，“赫敏到了吗？”
哈利需要知道赫敏对付傲罗时情况如何，以及她现在是否安然无恙。
“没有，波特。我这里没有格兰杰女士的消息。”她没有转身突然答复，而哈利也不再详细询问。显然麦格教授的心情非常糟糕，他不想让情况更加恶化。
在他们迅速走向城堡的过程中，哈利沉醉在熟悉的景致里，他已经等不及想要走到城堡里的某个烧得正旺的壁炉边好好取暖了。
就在他们走到楼梯口，哈利都已经踏上了温暖的石阶时，他心里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停了下来，四处环视，全神贯注地听着，就连走在前面的校长也停下了脚步，只是有些异乎寻常地不耐烦。
“哈利！”
现在哈利认出了这个低沉洪亮又有些含混的声音。
“海格！”哈利喊道，重逢老友的愉悦溢满胸腔——在他因恐惧愣在原地之前。他突然想到让海格现在看到他并不是个好主意，他快速看向麦格教授，希望她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哈利！”
哦，不，海格马上就要来了，而校长的神情还是无动于衷，难以捉摸…袖手旁观。哈利无法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他需要尽快逃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下一秒混血巨人就来到了他的面前，而哈利喉咙有些发干，他所能做到的只有嘶哑的嗫嚅。
“呃…海格，你好。”
他的朋友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在，海格那丛生着浓密胡须的脸庞因喜悦绽开了温暖的光彩，在他和哈利说话时，他的语速过快以至于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你也好哇哈利！看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刚起，正给牙牙搞点吃的，就从窗户那儿看着你的牡鹿跑来跑去的，那时候啊，我就知道你来啦！所以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欢迎你呀！”
“多……多谢……海格。”哈利支支吾吾地回答着，依然僵立不动。
混血巨人忽然站定，眨巴着惺忪的睡眼，努力想要找到哈利的样子里有些奇怪的东西，和惯常相比有些多余的部分。貌似短时间内他还没能理解那是什么，然而预想中行将坠落的厄运已让哈利的筋肉紧张无比。
麦格教授也意识到了危机，她立即决定出面干涉。
“嗯，海格，你友好的欢迎一定让波特先生也非常高兴，我相信他不会介意过些时候再与你叙旧，不过现在，希望你能原谅，我们要……”她语气坚决，但海格突然爆发的咆哮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哈利！！”
当然了，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就揭过去，海格终于足够清醒，他意识到了哈利背上那个多余的部分究竟是什么。
“听我说，海格……”哈利开口，却难以继续，海格挥过一记猛打，为保护自己和伏地魔，哈利只得先跳到旁侧。海格用作武器的是那根有时用以支撑他庞大身躯的手杖，还好哈利保持着找球手那训练有素的敏捷反应，这才在海格力携千钧的巨大手杖下救了他们俩的命。
“不要担心哈利！！我来救你啦！！我给你把他弄下去！！”海格一边把手杖向哈利的头部附近挥去，一边咆哮。
“海格！！…停下！！…我不……我不需要被救！！”哈利喊回去，同时努力不被另一下可怕的撞击砸中。背上添了具沉重的身体，这着实有点困难。
更糟的是，海格并不去听他在说什么，他光想着怎么把神秘人碾成肉饼，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要救哈利。
幸运的是，校长准备介入。魔杖一个轻抖，海格的手杖就消失不见了，他无比意外地看了看空着的手，而后又看向教授，一个未问出口的问题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海格，”她坚定地说，“先冷静下来，然后请你去叫醒其他在校教师，我们需要提高城堡内外的安全性，顺便，你无需为波特先生担心，这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目前是他的……俘虏。”强调最后一个词时，麦格瞥了哈利一眼。
海格目瞪口呆。
“啊呀……哈利……”他嘟囔道，显然大吃一惊。他的嘴巴无声地开合，却最终也没再说些什么，他直起身子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
“你说得对，麦格教授，女士。”他对校长说道，又回头看向哈利。
“发生了什么你都会告诉我的，是不是哈利？”他说着，和善地微笑着向这位年轻的巫师递了个眼神，然后调动他轮廓巨大的身体，摇摇摆摆地走入黎明之始那片幽深的晦暗之中。
“再见，海格！”哈利在海格身后喊道，声音中流露出些许的不确定。在内心深处，他终于重获轻松，也为麦格最终选择为他解围而由衷感谢校长。他绝不可能为了伏地魔而对海格出手，或是任何一个他的朋友。这种事他无法想象，因此这个结果他很满意。起伏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后，他更多了些自信。哈利跟随着麦格教授迅速上了楼，来到了城堡中这扇巨大的橡木门前。
她用杖尖轻轻敲了敲这扇厚重的大门，而当门扇滑开之时，哈利终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燃烧的火把将些微暖意渗入空气中，混合着古老建筑里若隐若现的少许霉味，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他们进入之后，麦格教授就又合上了门扇，她一言不发地带着他走过空旷的走廊，走向校医院的方向。
昔日城堡中往来奔忙的身影突然消逝，让哈利莫名低落。他想起了之前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圣诞节，但他那时从未真的留意过学生数量的减少，因为他的朋友们从来不会留他独自一人。现在，当他背着伏地魔跟随麦格教授疾走时，感受着他瘦削的下巴磕在自己的肩膀，他突然感觉到了他所选择的东西究竟意味着怎样的负荷，以及与之俱来的重重阻力和误解。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决定，没有人会真心想要帮助他们，这注定是一段异常压抑的经历，更不幸的是，他无法不去忧虑庞弗雷夫人会不会在看到这名新病患时尖叫不绝转身逃跑，甚至就算他奇迹般的说服了她救助里德尔，谁能保证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呢？他们可能需要叫来斯拉格霍恩教授，而哈利却感觉在所有这些之前，最严重的问题是，他还要面对来自另一个人充满谴责的瞪视。
可能他变得软弱了。与德思礼一家住在一起时，他一天到晚总是被各种鄙薄，久而久之他已然学会在瞪视下生存。但在过去的三年间，他周围总有他的朋友，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忍受着金妮死后他难以抑制的无尽抱怨和情绪的波动。是的，一定是他自己，在他们的容让下纵容了自身的脆弱。
他必须重新振作，立刻。
他们来到了校医院，哈利咬紧牙关，精神上预备好面对护士的惊异和厌恶。伏地魔是怎么做到一直在别人投来的负面情绪中生活的？可能缺乏同理心加之他惯常对人的情感的无视，才让他对他们的憎恶免疫。
“留在这里，波特。”麦格教授严肃地说，哈利点点头看着她消失在白色帘幕后，可能韦斯莱先生和罗恩正在那边恢复元气。
现在他必须等待，一直以来最是折磨人的部分。
他先是集中精神让呼吸变得平稳，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踱步，缓步运动让他的身体暖了起来。之后他开始扩大漫步的范围，闲暇的大脑回顾着今夜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件，想到里德尔还剩多少时间时，他迅速跳过了这一想法，因为这让他无端得心烦意乱。
哈利继续踱过了另一个一分钟，然后又是一分钟，依然无人前来。
最终遗留在他体内的寒凉被这里的温暖所取代，睡意渐次聚拢，蚕食着头脑的清醒，只有他依然无法摆脱的压力和奔涌在血管里的肾上腺素，维持着他站立的姿势。
而且，他的后背酸疼无比，每一次呼吸都让肺叶隐隐作痛，因此他最终决定把伏地魔放到最近的病床上，这样他就可以坐下来，也能缓和一下身体的疼痛。
又过了一会，哈利变得有些紧张。是不是庞弗雷夫人拒绝救治里德尔？可她至少应当面对面告诉他。不过，或许她太过畏惧伏地魔，所以连来这里都不敢。
深深的挫败感从这名年轻人的胸腔内再次蔓延，是不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到最后只是换来注定的功败垂成？从近来发生的事件看，这倒像是他的命运。
布帘窸窣的轻响和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让哈利意识到有人正在过来。他曾坐在病床边耐心等待着，现在忙从病床上跳下，努力想使呼吸平缓下来却也不能。
来人是校长，还有太好了，还有他盼望已久的护士。哈利略微噘起干燥的嘴唇，思索着该怎样说。
“庞弗雷夫人……”可他一开口，她就抬起了颤抖着的手，然后平静地说道：“米勒娃告诉我说，你需要救你的…囚徒。她说这非常重要，也告诉了我这名俘虏是谁。我最终同意…检查一下，看看能否做些什么。但首先，我们要在这里等待护卫。他们来之前，我绝不会靠近他。”
新的感激涌上心头，哈利迅速瞥了麦格教授一眼，但她刻意回避着眼神的接触，仅是怒视着里德尔一动不动的身体，握紧了手中的魔杖，仿佛正压抑着把对方开膛破肚的冲动。
“谁来担任护卫？”为了不再联想下去，哈利迅速问道。
“斯拉格霍恩教授、弗立维教授和我。”校长回答，她的双眼不曾离开，依然牢牢地钉在伏地魔身上。
“所以他们知道了……”
“所有教师及校工都已收到了通知，波特先生。”她的语气过于严厉，以至于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在反驳。
“他们必须先完成保护咒，我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你不会反对的，对吗？”
“不，完全不会。”哈利低声说，之后的一段时间，沉默如有实体，透过凝滞的室内空气覆压于三人之上，直到一阵快步近乎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富态的身形和弗立维教授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

“我们到了，”霍拉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我们的英雄在哪里…噢，哈利！好小子！过来让我看看！你真的太……太勇敢了，年轻人！上天赋予你的才能简直不可思议！你不仅精通炮制魔药，而且还是一位胆识过人、出类拔萃的战士！你的父母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你会成为最为出色的傲罗，我敢说……你已经当得起了！”
“教授！”
幸运的是，校长出言中止了霍拉斯激情澎湃的赞誉，不然那滚滚而来的褒扬，可能会使哈利的头因五到十个不同的原因而爆炸。
“我们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没有理由自行得出初步的结论，波特先生只是同意之后向我们解释，只有到那时候我们才会……处理这个东西。”
霍拉斯很快点了点头，与弗立维一起拔出了各自的魔杖，他们都看向伏地魔，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忧惧，而后麦格教授转向了庞弗雷夫人。
“波皮，你还好吗……？”她轻声问道，护士缓慢地点了点头，向伏地魔迈近一步，也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哈利由衷赞赏她的勇气，以及庞弗雷夫人在检查时勉力抑制住了厌恶的情绪。
约莫一分钟左右，她后撤一步，说道：“我只发现了一处严重的伤，但那并不是造成他现下状况的主因，并且，他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她停顿片刻，看向哈利，“他体内已然没有丝毫魔法能力的痕迹，对巫师来说，毫无疑问是危及生命的境况。我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病例，但是……我曾读到过，这种后果可能出现在完成施用……”
“攫魔水⑦。”哈利替她说了下去，回避着庞弗雷夫人的眼神。
霍拉斯正站在哈利的身旁，听了这话他直倒抽一口气转向了哈利，目瞪口呆的凝视中全是难以置信。
“你…你强迫伏地魔喝下攫魔水…来打败你？”
霍拉斯持续的误会又给哈利疲累的身心添了一根稻草，他现在真的非常需要睡眠，他的眼皮开始不听话地打架，但他仍挂念着罗恩的身体状况，还有赫敏究竟身处何方，他还想要伏地魔尽快好起来，所以，他真的想让他们每个人，不要再误以为与里德尔决斗的是他。
“不，教授，”他无法抑制拢上前来的倦意，“不是因为我，这件事的确说来话长，问题在于…你有解毒剂吗？”
哈利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自己身上，但他的眼神还是胶着在霍拉斯的脸上。
“呃…你知道的…哈利…”年迈的巫师开口解释，“我的仓库里不可能贮藏着攫魔水，你知道规矩。”他咕哝着，极不自在。
“但是教授，我并没有要那个攫魔水！我需要的是解毒剂，那应该不是禁药，对吗？”哈利稍稍抬高了声调。
斯拉格霍恩快速地瞥了麦格一眼，此刻她的表情比以往更加严厉。
“孩子，”他嘟囔说，“像你一样精通魔药制作的人肯定也知道，各类禁药的解毒剂直接由禁药本身配制而成。而且，它们不可能被贮藏三天以上，因此……通常来说，它们以禁药的形式存在……当然也会有例外，但恐怕攫魔水不是这种情况。”
哈利自然不知道，得知这一事实，他有些透不过气来，就像是在魁地奇比赛中从扫把上跌落，直直坠下，无处可躲。
“还有，所有这些已被明确规定属魔法法律执行司的管控领域，我们为什么不去告知傲罗我们抓住了谁呢？这样，他们就能过来处理他了。如果你是想审问他才施救，波特，我向你保证就算是这样的身体状况，他也能恢复清醒。真的不需要我赶到地下室去准备解毒剂。”霍拉斯继续道，替哈利打算得越来越仔细。
“但是教授，”哈利平静地问道，又一次转向他，动作缓慢，“你不是刚告诉我，你的贮藏室中并没有攫魔水吗？”
斯拉格霍恩瞬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变得苍白，看向校长，对方却抱起双臂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噢…呃…那个…你知道……只有一小瓶……当然只是为了科学研究！”
“那让我们来做一个实验。”哈利继续用那平和而具有说服力的语气劝道，双眼不曾从这位老人身上挪开一分。
“求你，教授。现在我真的需要那些解毒剂，你可以为我制作一些吗？”
“但是……”斯拉格霍恩开口欲言，却又被这位年轻的巫师打断。
“我不想审讯伏地魔，我需要他活着。并且，魔法部不可以干涉其中。”
“波特……为什么？”这次换弗立维教授问出，但哈利在其他人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问。
为使声音不致发颤，他深吸一口气，同时感到肺叶一阵刺痛。
“我保证所有这些之后我都会解释，但是现在…请相信我就好。”
哈利说完之后，他们陷入了一片死寂，最后还是由斯拉格霍恩教授粗哑的声音打破了阴魂不散的沉默。
“那么，波特……我来告诉你，就算我愿意制作那个解毒剂，这也不会有助于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太晚了。”
哈利转头时太过迅速，以至于听到了椎骨间咯吱作响的声音。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他问道，气息逐渐从声音中抽离。
霍拉斯紧张地瞄了一眼米勒娃，抚平栗色长袍上的皱褶后清了清嗓子。
“呃…大致说来就是，解毒剂将残存的魔力封禁体内，从而帮助毫无魔力可以凭依的人存活下来，直至攫魔水的药性消解，而他，却已经跨越了那个…可以说是…无可挽回的节点。就像庞弗雷夫人说的那样，他体内已经没有剩余的魔力可以封存了，这样解毒剂就无法生效。”
哈利的呼吸完全停滞，他蹒跚着后退了几步，对他们疑惑的注视无知无觉。
“可是…这代表……”他低声自语，机械地摇着头。然后，他慢慢转向伏地魔，脚步错乱，步履沉重。
解毒剂无法生效……
“不，”他喃喃道，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咬着依然发疼的嘴唇，“我们完了…我…我…不能……”他绝望地攥紧了流到指间的丝质黑袍。
急剧收缩的喉咙让他痛苦难当，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波特？”
校长不常打扰他人，但现在她再难坐视不管。
“那是什么？你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但悲恸噎在喉间，哈利几乎无法成言。
结束了。
他的眼睛无法从里德尔身上移开，他记起他说过“况且，为时已晚”。
那时他没有注意到这句话…而现在……
罗恩、赫敏、亚瑟……若非里德尔赶来将内古拉几近挫骨扬灰，他们所有人，可能都已不在人世。
黑魔王没能杀死那只吸血鬼，尽管不怎么情愿，但他依旧拯救了他们，而无论之前哈利对他的憎恨为了什么，瞬间也已不再重要…或者不再那么重要。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仅是助长了他对他那诡异而不正常的感觉，就连先前对这种感觉的极力厌弃也已逐渐消解…可如今一切皆是枉然？
先是安吉丽娜，然后希娜，现在，又是伏地…汤姆？⑧
为什么？
他的身心浸没在深切的恸悼中，因而难以抽身处理发生在周遭的琐事。他听到了新的声音，有人正在问候罗恩和亚瑟。虽然并不情愿，但他还是强打精神留意起来。
“为什么你说我们完了，哈利？”
听到熟悉的低缓嗓音，哈利抬起头。前魔法部部长，金斯莱·沙克尔正站在麦格身边，他的眼神在他和伏地魔之间游移，紧握着手中的魔杖。
“赫敏没有时间全部解释清楚。”在并未收到及时回复后，他补充道。
但哈利此时此刻也无法回答什么，现下，他最多只能做到在喉间发出几声悲吟。
“幸好，我现在有时间了。”一个略微轻喘的女声替他作了回答。
哈利猛然吸进一口气转过身去，他听得真真切切，确实是赫敏，她身边还有纳威、弗雷德、卢娜和其他人。他们看起来一切平安，这显然是今天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好消息。
每个人都重复着哈利突然的动作看向赫敏，期待之中紧张气氛越来越浓。哈利不知道，甚至无法猜测她要说些什么。毕竟，她见证了太多。在看到发生在他与里德尔之间的…意外⑨，之后，她又会怎样看待他呢？他本会相当担心，如果这件事对他来说依然重要的话，可自从得知伏地魔无论如何也无法活命，他再难去关心这类事情，心中早已是悲痛欲绝，再添上些许或质疑或疏离的毛毛细雨又有何足畏。
“哈利说的是德拉戈米尔·内古拉，乌姆里奇政府的真正领袖，也是道貌岸然弄虚作假的好手，”她说，“事实上，他是一个实力极为强劲的吸血鬼，甚至可以使用魔杖，也因此常伪装为一名巫师。哈利想说的就是，如果让那只已经杀掉数百，甚至上千人的吸血鬼失去了唯一可能与之抗衡的对手，那我们都会完。顺便，闯进凤凰社基地的人也是内古拉，他恣意攻击所有人只是因为他的饥渴。”
空气中的不安呈指数型增长，每一名并未亲见那场浩劫的凤凰社成员僵在原地，凝视她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这就是为什么神秘人不可以死，”她用一种平和的声音继续道，“如果他死了，我们就会任人宰割，而那个‘人’，就连这个名字都不能说的人都无法击败。”
话音落地，哈利愈加觉得对她的感激难以言表，但这也仅是他情绪海洋的一隅浅滩，凄楚绝望的底色依然久久不肯散去。
“但是，太晚了，”他终于低语出声，“伏地魔的情况无力回天。”
“也不一定……”庞弗莱夫人开口，但麦格教授先是抬高声音止住了学生们之间渐起的窃窃私语，虽然这小小的嘈杂基本上是由于他们的轻声感叹，每个人都在讨论赫敏刚刚陈述的事实，也想着朝那正躺在病床上的伏地魔望一眼。
“等一下！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在说我们应该帮助伏地魔，而那个原因只是为了要反抗魔法部？就算你们是正确的，波特先生、格兰杰女士，”校长不快地说道，“就算内古拉——无论他是什么名字——确实是你怀疑的对象，为什么我们要帮助神秘人来战胜他？任他自生自灭，然后只去对抗一个邪恶巫师，或吸血鬼，不是更好吗？万一他们联起手来对付我们……！”
“教授，”从暂时的失声中恢复过来之后，哈利立即解释，“我对您十分尊重，但恕我直言，如果没记错的话，预言中有可能战胜伏地魔的人，是我，不是内古拉。而如果那只吸血鬼有能力将伏地魔逼得只有死路一条，”哈利继续高声陈词，直指里德尔一动不动的身体，“那他岂不比邓布利多更加强大？光是我们又怎么可能反抗成功？顺便说一句，你不必担心里德尔会加入他的队伍，我确信伏地魔到死也不会做这种事。”哈利说完后立马看向了庞弗雷夫人，渴望听她继续未说完的那句话。
“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在一切已经不可能的时候，我们还要讨论这个问题。”他轻声补充道，希望能回到原先的话题。

“还是有一点点可能的，”庞弗雷夫人反驳道，“我认为波特先生有一点说得对，我们首先应该试着去救那…那…他，然后再商议之后的事情。所以，现在我必须要求所有无关人员立刻离开这里，因为这儿是校医院而不是礼堂或者教室。”
然后她转向了麦格，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严厉。
“我们能……有可能救回他，但在这之前必须得到你的同意，米勒娃。”她说。
三秒之后，麦格教授终于点头，而这漫长又短暂、期盼亦忧惧的三秒间，哈利的心律也变得诡异无比。
但她最终同意了，这位年轻人总算舒了口气，恢复了先前不知从何时起屏住的呼吸。
尽管不大情愿，其他凤凰社成员还是陆续离开，只剩下之前的五个人和病床上的伏地魔留在这里，除了……
“格兰杰女士！”庞弗莱夫人叫住她，“你也能留在这里，三年前的那场可怕的战役中，我就曾见过你在治愈术方面有多出色。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助手。”
哈利仔细地看着他们，缓缓地向着门的方向撤步，以便加入凤凰社成员们离开的队伍。希望的柔光在心中重生，蓬勃生长熠熠生辉，他愉快地让这股热流充盈肺腑，溢满周身，在那些灾难般彻底绝望的几分钟后，全心全意地品味此刻。他已不再被需要，但重要的是，伏地魔，这个曾经他比谁都痛恨的人，或许仍会有一线生机。
“霍拉斯，请快去准备一些解毒剂，菲利乌斯、米勒娃，我仍需要你们看住他…以防万一。波特先生…你要去哪？”
哈利停下步子，目送刚从身边走过匆忙离开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离开，注意力又回到了护士身上，大惑不解。
庞弗雷夫人要他帮忙？为什么？
犹豫片刻后，他回到了伏地魔的病床边。
“怎么了，夫人？”他问道。
“嗯，既然是你坚持救他，你可能也想参与其中。”
“我…什么？”哈利睁大双眼，“我…我几乎对治愈术一窍不通，我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复杂的情况，而且……”
庞弗雷夫人抬手示意，中止了他的长篇大论。
“我很清楚你的能力。不过，你只需要给他提供少部分你的魔力，好让解毒剂把它封入他体内，确保他会活到攫魔水的药效消退为止。如果他受得住魔力迁移顺利进入恢复期，他的身体就又会开始产生自己的魔力了。唯一的问题在于，你愿不愿意，波特先生？”
她注视着他，半是期待着他能拒绝。
但哈利点了头，尽管内心深处翻涌着强烈的不安。
“我想我可以…这个，危险吗？”他问道，虽然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在这一过程中究竟会发生什么。
庞弗雷夫人瞥了他一眼，表情恢复了先前的严厉。
“魔力共享在治愈术中相当常见，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你担心万一会把你某些特殊能力传输给他，”她戏剧性地顿了一下，“……那完全不必。原理就不是那样，你的魔力不会永远留在他体内。”
“好吧，”哈利过了会说道，慢慢地点了点头，“那我该做什么？”
“触摸他的皮肤。”
“嗯好…呃…什么？”
“触摸他的皮肤，波特先生。”庞弗雷夫人重复道，大概对他终于有所犹豫表示满意。
“呃…哪里？”哈利问，低下头凝视着他那毫无表情的惨白的脸，又抬起头来看向护士。他注意到一丝微笑浮现在赫敏脸上，转瞬间又被她掩饰了过去。哈利不知道这哪里好笑，女孩子有时候会变得莫名其妙。
她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于是向他倾身靠近低声耳语。
“想摸哪里摸哪里，哈利。”
哈利回敬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少许愠怒。
“行，”他干脆地说，走过去站在床头边，然后将温热的手心抵在伏地魔微微凹陷的太阳穴上，一经接触就发觉他的皮肤一片冰凉。
“这样可以吗？”
“嗯，”庞弗雷夫人简略答道，扬起魔杖指向里德尔的胸口，“当我说放开的时候，你就把手从那……他，的脸上挪开，明白了吗，波特先生？”
“当然。”哈利确认道。
“那好，现在格兰杰女士，当斯拉格霍恩教授带来解毒剂的时候，你要让神秘人喝下它，别忘了千万要让他咽下魔药，就算他中途醒来反抗，你能做到吗？”
“好的。”赫敏镇静地答道，尽管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好，那开始吧。”
现在哈利陷入了极度的焦虑，后知后觉地想弄明白自己之前到底答应了什么鬼东西。他想要帮助伏地魔，甚至不再自问为什么，可魔力共享听起来…好吧，在哈利眼中有些过于私人化，他真心祈祷着不会被迫与里德尔分享任何极为私密的东西，因为，某些事他不想让伏地魔知道。然而，现下已是避无可避，他只好一应领受，无论这将意味着什么。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转头看向庞弗雷夫人，她正在低声念着咒语，哈利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开始感觉到异样的时刻降临。
但它没有到来。
一切还好吗？
鉴于庞弗雷夫人阴郁的表情，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波特先生，你必须停止抵抗，”她严肃地说，“不然咒语无法生效。”
“我什么都没做！”哈利立即反驳。
“你在封禁你的魔力，”她重申，“你并不想与他分享，当然这可以理解，但是……”
“可我什么都没做！”哈利懊恼地嚷道，“我又该怎样去解除‘封禁’呢？！”
他低头看向那空洞、凝滞的五官，突然间害怕由于自己的另一次失败，伏地魔不能活下来。他鄙视自己的软弱，就算他心里清楚自己失败也是活该。到头来他还在原地踏步，什么都没有改变。金妮死后，他一天到晚循环着从烂醉如泥到清醒的状态，而神志清楚后也只是抱怨着一切。他们没把他从傲罗训练队伍里踢开，纯粹是看在他那担任魔法部部长的朋友金斯莱的面子上。可是，他人生的那段插曲早已结束，如今他无比渴望能够变得更好，重拾所有他曾疏忽的，他应珍视的东西。
他需要救活里德尔，那攥握住他心脏的无形力量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将之粉碎，如果他做不到……
“你必须想要分享魔力，”庞弗雷夫人坚决地说，而哈利仍在凝视着他光滑苍白的脸庞，伏地魔毫无生机的脸瞬间让他的呼吸哽在喉间。
“我必须想要……”他重复道，机械地吸入一口空气，“我想要……”
轻柔的薄雾缓缓聚拢心头。
救他。
他的指尖开始燃烧，之后热度迅速蔓延至整片手掌，每一寸与伏地魔接触的皮肤都在烧灼。
热量不知疲倦地灌注其间，积聚得太多太多，几乎要把他烫伤。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耐受住这股滚烫的考验。他感觉到伏地魔的面部肌肉在他灼热的手心中渐渐紧绷，急剧收缩的态势无情下行，流入里德尔的脖颈、双臂、躯干，最后，是那双修长的双腿。在这热流的催逼下，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
“这就好得多，马上就够了。”庞弗雷夫人说道，但哈利几乎听而不闻，他太过专注于这一体验。
这无疑与他之前所想的那种方式大相径庭，因为在此期间并没有什么可称之为亲密的地方。他只意识到一些力量从体内流出，然后涌入身下这具躯壳。然而，仅仅是这一想法就让哈利脸热心跳，像是刚从第一次春梦中醒来的少年。他竭力想摆脱双颊的晕红，刻意留心着双手间的极度不适，不去回忆那愚蠢的想法。但当掌心的炽热变得难以忍受之后，他必须寻找其他方式让自己分神，于是他看向伏地魔原本应是鼻翼的所在处那两道蛇样的狭缝，当伏地魔呼吸渐促，狭缝随之快速翕动。
这并未助其放松下来，恰恰相反，哈利体内的火热愈演愈烈，仿佛下一秒就会自燃。他深深地凝视着，不能将视线从那张脸上挣脱开来，那醉人心神如磁石般与双手紧贴的皮肤，那血色凋零几近透明的薄唇，还有那紧闭着的红色双眼，他需要…他需要看到它们重新睁开……他必须看到它们睁开……
“波特！！”
有人尖叫着把他从里德尔身边拉开，但是哈利并不介意，因为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它们浓烈的血红……
还有那一瞥中的些微惊奇和深深蚀刻其内的不安。
哈利摇晃着撤了几步，他双腿发软终于支撑不住，他的肺叶与双手都如就汤镬，以至于难以呼吸。
“我…我……”他低声道，转头却发现麦格正支撑着他，但她没有看哈利，之后庞弗雷夫人出现在他眼角余光处。
“这是怎么回事，波特？！为什么你不肯听我说话，我明明告诉你……”
“我没事…我很好……我想我只是需要坐下来歇会儿。”哈利的话音中带着一种出人意料的自信和沉着。
他轻轻挣开校长紧握的手，直起背来，就在他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昏了过去。

注释：
① Negura 为罗马尼亚姓氏，含义为黑暗，翻译参考 辛华 编《罗马尼亚姓名译名手册》，商务印书馆，1981年6月第1版，第258页
②罗琳原作中，哈利在1998年5月2日打败伏地魔。
③巨怪（troll），身形庞大、力量惊人、智力低下，无魔法能力，本性极其凶残。但也有能听懂人类语言的巨怪存在，高智商巨怪经过训练可以成为门卫。
④呼神护卫（Expecto patronum），守护神咒，用以抵御摄魂怪，魔力强大的巫师可以召唤出成型的守护神，守护神的形态与该巫师本人的特质有着直接联系，也因此因人而异。哈利用伏地魔的魔杖可以召唤出他的守护神，说明魔杖能够很好地听命于他。
⑤夺魂咒（Imperius Curse），不可饶恕咒之一，被施咒者所有思考都将停止，大脑一片空白，不服从就会感到痛苦，但在被施了几次魔法后，抵御此魔法的能力会增强，咒语是“魂魄出窍”。哈利具有抵抗此魔法的能力。
⑥伏地魔原本的名字是汤姆·马沃罗·里德尔（Tom Marvolo Riddle），除中名是纯血统外祖父的名字外，都取自自己的麻瓜父亲，尽管他在伏地魔尚未出世时就抛弃了母子二人。
⑦攫魔水（Fortiserum），一种效用极强的魔药，被归为黑魔法，饮下之后身体所蕴含的全部魔法力量可以得到完全的发挥，但如果不及时服用解毒剂，人很快就会死亡，解毒剂会封存体内剩余的魔力，然后对身体进行治愈，然而，服用解毒剂后的一段时间，巫师会完全丧失魔法能力，所以通常而言需要有人协同保护。在TCI中，伏地魔为战胜内古拉喝下了攫魔水，但解毒剂在之后被内古拉打翻。因其功能以及该词由fortify（意为加强）演化而来，翻译为“攫魔水”，意为攫夺潜能与魔力之意。此词在文中出现次数亦不多，对其翻译不够满意的话还请见谅。注意，此种魔药为作者自设，J.K.罗琳的原作中并没有这一魔药存在。
⑧内古拉在潜入格里莫广场之后杀死了安吉丽娜，又纵火毁掉了伏地魔的藏身之地（之前哈利将之送给了伏地魔，作为交换伏地魔救了她的命，后希娜游去了伏地魔“家”里的地下室，死于火灾）。
⑨伏地魔赶到之后，为向内古拉宣示他可以任意摆布他（来自伏地魔的解释，之后章节也会提到），吻了哈利，而赫敏看到的事实是，哈利并没有拒绝，并且回吻。

Chapter 2 重返学校（下）
分级 T/M
2000年12月26日，黎明时分
魔法部
不可能有比无法逃离的必死劫数，更为骇人的恐惧。
德拉科·马尔福早在四年前就已领悟到了这一点。那时伏地魔悍然下令命自己除掉邓布利多，每一次尝试失败后也必然少不了他那近乎折磨的威吓。现今他又要直面这种恐怖的感觉，然而，已不再会有人不惜一切为他挺身而出的事实，则唤起了他真正的畏惧。
他要被杀死了。
他知道自己无力回避。
而死去的方式直到最后一刻才能揭晓。
他误以为，当他与内古拉一同在伏地魔的藏匿点现身时，自己就会死于食死徒之手，与其他方式相比，毫无痛楚的索命咒几乎算得上令人愉快的离世之选。
但无论是谁在负责着黑魔王新基地的巡查，这里的安保工作都差得令人齿冷。德拉科甚至没有看到任何人在保卫这栋房子，内古拉有着充足的时间将他击昏，或是从某个可笑的挡板后把他拽出来，顺便还能把这个地方烧得一干二净。
不一会儿那个怪胎就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狂怒，之后他们便幻影显形回到了魔法部。德拉科并不知道领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只希望是波特又一次挫败了他卑鄙的计划。这是临死之前唯一让他感到满意的事情，因此他仔细地回味着这种可能带来的愉悦，并将其作为小小的珍藏埋在心里。
可现在，他被生生拖行在宽阔的走廊中，要去的恐怕是内古拉最为亲信的仆人呆的地方，而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想年纪轻轻就死掉。但那个怪胎显然十分饥渴，他对鲜血的渴望已然抹煞了那张多数时候平和伪善的面孔上残存的像人的地方，空余一副毫无人性、丑恶骇人的模样。就是那狰狞的嘴脸告诉德拉科，他已时日无多。他将成为吸血鬼的一员，完全被饥渴本能掌控的杀戮怪物。不管这丢不丢人，此刻他真的想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出声来。
“求你不要，”他哽咽着说，而内古拉却一把将他搡进了位于走廊最尽头的一间空荡的暗室里。
吸血鬼合上了身后的门，又候在原地，手依然停留在门把手处。他没有看德拉科，而是让双眼一直聚焦在旁侧，面部肌肉时而紧绷时而松弛。
“求求你，留我一条命。”德拉科乞求着，恐惧让他双膝发软。
内古拉捏在门把上的手指终于松劲，缓缓滑过金属冰凉的表面，而后才彻底地放了手。
“我带你来不是要以你为食，德拉科。”他最终平静地说，德拉科在那一瞬间感受到的解脱简直不可思议，可惜这小小的宽慰立即被内古拉的下一句话摧毁得彻底。
“不过我必须承认这个想法很诱人。”
在看到他那露出尖利獠牙的残酷微笑后，德拉科浑身颤抖。
“但我不会伤你，因为，实际上你是今晚唯一一个照我意愿从旁协助我的人。”他说着走近这位年轻人，德拉科必须勉力支撑着才能站稳。
“今晚发生的大部分事件，都没有遵循我的意愿发展。伏地魔和波特都活了下来，这无疑让情况更加复杂。同时，波特在傲罗中还留有极大的影响力，一些傲罗仍然敬佩他。我要他死，在他利用他的影响力来反抗我之前，他必须死。现在看来，似乎应该采取些不一样的措施了……我必须粉碎他的公信力，这恐怕会耽搁些时间。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让他们相信，只有我的说法才是可靠的。因此，我亲爱的教子，除了让你暂时扮演阶下囚的角色，我别无选择。”他柔声说道，间或掺杂着喉间饥渴所致的沙哑嘶响，“不要怕，只消递给我你的魔杖，孩子。”
也是德拉科此刻最不愿放手的东西。
交出魔杖，他就会毫无防御能力，他将成为游荡此间的所有吸血鬼垂涎的美餐。
“不要担心，德拉科。一分钟之内，内斯托就会来保护你。”他轻声宽慰。
可听到这个消息后，这位年轻人更加慌乱了。内斯托·德萨马杜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另一只嗜血怪物罢了。
“你的魔杖，德拉科。”领袖柔声重复道，伪饰的亲切下暗藏着威胁。
他低下头，看着对方伸出的手。任何抵抗都是徒劳。就连伏地魔与那人较量，最终不还是没能占得上风，他又怎么敢想与之搏斗？他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是否放弃那唯一的武器，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因此，他还是把魔杖交与了他，尽管魔杖离手的一瞬间，一种空虚的无力感就无情袭来。他弯曲手指虚抓几下，才将这种感觉驱散。
这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恐惧逼得他僵直了背。一秒钟后，门应声打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并向领袖深深地躬身行礼。德拉科立刻就认出了德萨马杜，裁剪得宜的外衣，沉着优雅的步态，还有那张不时露出狡黠笑容的俊美的脸，那几乎完美无缺的形貌实在是让人难以忽略。
而后他又看向另一人，迅速地打量了一眼，若说德萨马杜魅力十足，那他的同伴看上去则完全令人厌恶。阴险丑恶。危险至极。
“内斯托、布罗塔斯，你们能来我心甚慰，现在时间紧张，我要你们做些事。”
“内斯托，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你在这里监视德拉科。”
年轻气盛的吸血鬼微微弯腰，尽管对又被派去当临时保姆并不热衷。
“好的，领袖…请原谅我的无礼，希望我未曾在哪里冒犯到您或令您失望。可您一直委派给我这种任务，不得不让我另作他想……”
“你辜负了我的期望，内斯托。”领袖低声呵斥，这只吸血鬼不禁后退了一步。
“你没有看好卢修斯，他现在死了，这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的玩忽职守，因为你把你那层皮看得比正在执行的任务还重要！”
“请允许我致以最深切的歉意，领袖。”内斯托垂下头去低声道，“我没有想到卢修斯会偷跑。”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说到偷跑，”他犹豫片刻，“有必要说一句，我也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列昂蒂娜①了，她可能又在想着做什么疯狂的事以引起您的注意。我该先去找她吗？”
领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骤变，变得面容冷峻，双目空洞。
“她的确吸引了我的注意，确实如此。”冰冷的怒意翻涌在声音里，让德拉科意识到她的殒命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深，“她也死了，内斯托。伏地魔把他们都杀了。”话毕，内古拉想象着向黑魔王复仇的画面，凶狠地露出了獠牙。
德拉科也注意到这个消息让内斯托如何大惊失色，他向后连退两步，下颌间突然的松弛使嘴唇微微张开。奇怪的是，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充满危险气息的家伙，布罗塔斯，没有丝毫反应。
“德拉戈米尔，”他小声说，“我…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我绝不……”
“不要再说了，内斯托！从现在起履行你的职责。”领袖喝止了他，之后转向站在内斯托左手边的带疤男人。
“布罗塔斯，我需要一支新的军队，准备一份候选人名单，每晚创造出来的新生吸血鬼至多二十个。做完之后，把它带给我，我在部长办公室。”他简短命令道，声音中不再掺杂任何情绪，全然不为那些因他要复仇而即将逝去的生命流露哪怕一点点哀痛。
他并不在乎他们。
人类于他只是一餐，只是他用以达到那些自私目的而恣意践踏的卑微生物。
虽然德拉科应该为艰难活过了这一晚而高兴，可这一认知却几乎让他但求一死。
霍格沃兹，当天稍晚
哈利周围的一切都是浓郁而安宁的黑暗。
平和…静谧，还有因身心的哀痛得到解脱而自然生发的纯粹狂喜，它们相互缠绕，共存于这无边无际的虚无之中。
而后……
“果然不出我所料！小兔崽子！赶紧起来帮你姨妈干活，你这讨人嫌的怪胎！”一双肥手噌地揪起哈利的头发，剧烈的疼痛让他只能尖叫出声，因为那双手拽得他不得不扭过头去，看他姨夫那张因莫名其妙的暴脾气而紫红发涨的大脸。
“我才不白养着你，你这吃白饭的混小子！垃圾一个，看着就让人想吐的呆瓜！为什么你不能两腿一蹬见你那废物爹妈去？！”他抓着他的头，狠狠地摔向身后突然冒出来的砖墙，并将他碾碎一般抵在墙上，嘴里没完没了地辱骂着他。
陡然升腾的怒意与疼痛让哈利不禁叫喊出声，可他早就不必再忍受这样的殴打！为什么他会放任姨夫这样对待自己？他从上了些年纪的姨夫手里挣脱出来，想要反击的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我据此宣布，将哈利·詹姆斯·波特从霍格沃兹魔法学校中开除，此决议立即生效。”一个圆滑、甜腻的女声突现，不知为何，乌姆里奇取代了站在身前的姨夫，她满足地搓着肉乎乎的双手，装模作样的恶毒笑容扭曲了她那蟾蜍一样的五官。
“不…不要…求求你，你不能！”哈利低声哀求着，手足无措，慌乱牢牢地抓住了他紧绷的神经。
“噢，可我当然能。我能做任何我想做的，没有人能阻止我……”抑扬顿挫的轻柔声音落入耳中，口音里还留有些微异域风情。当那深蓝的双眸滑入视野之后，哈利再一次从上到下僵直不动。
“你的身体简直香气馥郁哈利…让我一试。”内古拉饥渴地低语，完美而冰凉的嘴唇压到了哈利脆弱的颈项上。
“不！！！”哈利惊叫，猛地扭动身子反抗着这只身材颀长的吸血鬼，想要把他推开。他奇迹般地挣脱出来并保持着一臂远的距离，整个过程中他都紧闭着双眼，以抵御吸血鬼魅惑的凝视。
“你在畏惧什么吗，波特？”另一个高亢而尖锐的声音嘲弄道。
“看着我。”

他慢慢地起身，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留有微红还微存痛感，尽管这并非仅是由于之前的啃咬。
“我在霍格沃兹干什么？为什么我在校医院？”
他又静坐片刻，呆望着光线晦暗的病房，而后转向窗子，眺望着屋外的风景浸入暮色的轮廓。
“大家都去哪了？”他低声自语。通向邻屋的门突然之间嘎吱作响，仿佛在回答这一问题，哈利转头望向那个方向，专注地听着从那里传来的窃窃私语。由于好奇心愈加旺盛，他干脆站了起来，只是一旦不再顾忌其他，就很难再去注意身体的反应，这一下差点让他摔个跟头。现下他整副身子都有些僵硬，动作迟滞如同长年累月没有下过床。所幸他很快找到了平衡没有错失跑到白色帘子之后偷听那轻声细语的时机。
他一听就意识到来人是他的朋友，罗恩和赫敏正凑在一起专心地争论着什么。就在他决意现身的时候，门又打开了，庞弗雷夫人一脸不快地走了进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我明确说过不许夜间探视。”
罗恩惊讶地跳了起来，大概他就没有想到护士会突然到来。
“我们只是……”他脱口而出却又不知该如何继续解释。“来给哈利道晚安。”赫敏替他圆了场，强作镇定地微笑着。
可惜，庞弗雷夫人看上去并不买账。
“他真的会在几小时之内醒来吗？因为我们真的需要和他谈谈……”赫敏还来不及阻止，罗恩就问了出来。
“他会的，不过他需要休息，也就是说现在还不能参与到与你们热烈的讨论，不能策划着再进行些个离奇的冒险，当然也更不能重涉险境！”庞弗雷夫人严肃地说。
“嗯…当然，”罗恩点点头，一旁的赫敏也强撑着假笑，就在此刻哈利决定介入其中。
他从阴影处现身，然后说：
“别担心，我不觉得现在的我能再胜任任何离奇的冒险了。”
像慢放动作一样，他看到了赫敏的双眼在那个瞬间如何睁到了最大，而下一秒她就来到他身边大力地抓着自己的手。
“哈利！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几乎无法呼吸，强烈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因为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担心。
“呃…还好？”他的回答反倒像个问句。
“请见谅格兰杰女士，”庞弗雷夫人让她先到一旁，于是赫敏走到一边给她腾开地方。护士握住哈利的前臂，引导他走到距离最近的椅子边。
“你应该坐下，波特先生。”她指示道，并上手把他按到了座位上。
“我真的很好。”哈利反驳，而与此同时她已经拔出了魔杖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不，波特先生，”她严厉地说，“你可能较之之前身体状况有所改善，但绝对不是很好。十五个小时前你正濒临死亡，因为某人对你使用了足以撕裂肺部的咒语而你甚至根本不肯劳驾告诉我一声！幸好那些伤害还不是太深，几个小时就能痊愈了。不过，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你给那个…怪物输出魔力，如果事先知道你的情况。”
“只是记住……”她坚决地说，手上的魔杖终于放了下来，“……记住，下次你想拯救某个阴毒的谋杀犯时，不要指望我再来帮你！”
“我…我恐怕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哈利困惑地说。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罗恩飞快地问道，冲到了他身边。
“你不记得那次袭击了？”赫敏加入近来，半跪在哈利的另一边。
哈利看着他们，皱起眉头。
“我不确定……”他轻声低语。
该死，要是没这么令人费解就好了，他唯一确切无疑回想起来的只有一些光、风和恐怖的噪声，可它们并没有意义，事情的真相…凭空出现在脑海里的名字，这些都开始混杂交织，变得扑朔迷离。
“哈利，试着去回忆，这非常重要。”赫敏恳求着，他也依言去做了。
“波特先生应该先吃些东西，然后再休息一会。恢复健康后他会想起来的。”护士郑重地说。
“吸血鬼们……”待盘桓在头脑中的薄雾稍事散去，哈利便如是说，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越是集中精神，涌现的记忆也就越来越多，“还有他们的首领…内古拉…他闯入了格里莫广场12号…他想杀掉我们，”他迟疑不决，因而时有停顿，“我们试着阻止他，但是没能成功，之后…伏地魔…他与他决斗…然后我带他来到了这里。”
得出这一结论后，他毅然决然地向上看着他们。
“庞弗雷夫人刚才说的是伏地魔，对吗？”他平静地问道，护士每听一次他说出这个名字就会畏缩一下，而后他微笑着看向罗恩。
“你没事真是好极了，哥们儿。”他说道，为挚友在侧安然无恙感到由衷的温暖。
“确实哈，”姜黄色头发的年轻人点点头，“虽然我的右腿还是有点疼，不过其他方面还行，多亏了你。”
罗恩突然变得局促不安，眼睛紧紧盯着地板。
“我得跟你道歉，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你不是叛徒，哈利，我真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怀疑你，简直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操控了我。你拯救了我们…你救了赫敏，我亲眼看到你朝那吸血鬼刺过去…真的不可思议，真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经常跟你说开口之前先过过脑子，罗恩。”赫敏嗔怪道，但脸上却是微笑着的，看到罗恩与哈利重归于好，她很高兴。
哈利的表情依然保持着愉悦，可内心深处早已与他们一起开怀大笑了。
“是啊，我或许刺向了内古拉的心脏，不过这只是让他一时滚到了一边，”他实事求是地说，“严格来说，如果伏地魔没有赶到帮助我们，我们现在都会变成行尸走肉，光会想着怎么去吸活人的血。”
“哈利…我真的不认为神秘人……”罗恩开始犹豫，而哈利的思路早就飞跃到了更前。
“里德尔活下来了，是吗？我觉得我该去看看他……”然后那个梦里的幻象就重又出现，让他脸颊泛起浅红也将他的热忱冷却了一些。
“或许…或许这不是当下最好的主意……”
话音刚落，庞弗雷夫人就从他朋友们中间挤了过来，递给他一小瓶药水。
“喝了它，波特先生。我预感到了，你是不会在这里闲坐一晚上的。”她的话音里透着些许无奈，“你既已成人，完全能够自己做出决定了，我不能再强留，不过，到时候要是因此染上什么病，你可别抱怨。”
“我们保证不会再让他透支身体了。”赫敏承诺道，可庞弗雷夫人只是叹息一声就走了。
“她生我气了。”哈利小声说着，抿了一口那没有气味尝着却略为苦涩的液体。
“别太在意，”赫敏轻声宽慰道，“她发现你的伤势时真的生了好大的气。”
“我猜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哈利叹了口气，看着罗恩打开了一个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大背包。
“我们给你带了些衣服，这样你就不用穿着这身睡衣去礼堂了。”罗恩笑着掏出了哈利最喜欢的衬衫和牛仔裤。
“太棒了！”哈利快活地说，毕竟他可有不止一个理由收拾一下自己，他伸出手接过罗恩递来的衣服，却被包里一件闪着微光的银色织物吸引了注意力，顿时屏住了呼吸。
“这该不会正是我父亲的隐形衣吧？你们从废墟里把它抢救了出来吗？”
“是罗恩，”赫敏微笑着说，“他在邻居家的屋顶上找到了你的行李箱，幸好里面的东西没怎么损坏。”
“我干的事太蠢了，我想…起码，补偿一点……我真的，废了好大的劲，最后终于找到了它。”罗恩由于紧张，说话吞吞吐吐，“不过还是纯粹运气好，不知道为什么召唤咒不大有效，所以找那些剩下来的东西的时候确实折腾了一阵子，然而恐怕多数物件都被毁了。总之，我们只是想用你的斗篷溜进来，庞弗雷夫人不让我们见你。”
“我明白了。你还真行啊能够找到它，多谢了。”哈利对他笑着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罗恩。”
罗恩顿时扬起了笑容，他挺直了身板如同千钧重担终于从肩上卸下一般。
“对了，我们该去吃点东西了，”他建议道，“我们也没吃呢，因为赫敏觉得趁着庞弗雷夫人在礼堂的时候，进来的可能性会更大。现在我饿得跟冬眠刚结束的巨怪一样。”罗恩的胃适时地响起了炸雷一样的轰隆声。
“我也是，”哈利同意，“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回来。”
过了一小会哈利就梳洗好从浴室里出来了，然后与罗恩、赫敏一道赶向礼堂。
穿行在廊间时，他获悉罗恩的父亲也平安无事，金斯莱想和他谈一谈，而凤凰社也已经把抢救出来的东西从格里莫广场运到了霍格沃兹，在决定好新的基地在哪里之前暂放此处保存。罗恩又补充说，凤凰社社员现下冒着正巨大的风险在外面调查，他们要找到能够支持哈利和赫敏那个关于内古拉的说法的蛛丝马迹，以及搜集储备必需品，毕竟社里的东西几乎被那场决斗毁完了。
基本上，哈利确信，在他康复期间所发生的事差不多事无巨细都被提到了，除了那个至关重要而他也极欲快些知道情况如何的人。奇怪的是，他感觉到罗恩并不想自己有机会开口，仿佛在担心哈利会开始问他问题。这让人不安，但哈利还是选择不去打断罗恩的长篇大论，他知道早晚他的好友会词穷言尽，到时候再去问那些不怎么愉快的问题吧。
他甚至都没有留意，他们要去的是礼堂。直到他从远处看到那闭合的门扇之时，他才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原本前后连贯的思绪在那一瞬间突然被打散。
他不能就这样走进那间大厅，那个发生过他毕生难忘的真实噩梦的地方。正是在那里，他的友人含恨谢世，连同他的爱人，金妮。
突如其来的恐慌袭上心头，让他止步不敢再前。
罗恩和赫敏很快意识到他并未跟上，于是转向他，当注意到他的神情后，他们面露不安。
“我不认为我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哈利轻声说，胃里上下翻腾着。
赫敏立时明白了原因。
“你不用勉强自己，哈利，”她轻声道，“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厨房或许可以，我相信克利切不会介意再单独给我们准备些吃的。”
哈利摇了摇头。他又萌生了放弃的念头，下意识想要回避就在眼前亦是萦绕心间的过去，拒绝面对长久以来加诸自身的畏惧。仿佛他又变回了过去那三年里那个只会醉生梦死的懦夫。
可他再也不想那样。

他不能永远都被这种痛苦禁锢、折磨。
“不必了，”他低声说并且暗暗下了决心，“我能应付。”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罗恩轻声说，而后迈进了礼堂，身后跟着赫敏，接着就是哈利。
踏入礼堂的一瞬间，他的嗓子骤然发紧，弄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双腿仿佛灌了铅，脊背处的肌肉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好像预知到下一秒头顶的天花板就会塌陷，然而并没有。最初的几秒钟，哈利的眼睛几乎一直在闭着，直到他找到勇气睁开双眼，而后他吃了一惊。眼中所见与最后一次来这里所看到的大不相同。
礼堂堪称富丽堂皇，它已重获昔日的荣耀。除内部通常的布置之外，礼堂内还摆了十二棵披雪覆霜的圣诞树，交缠错结编织成带的冬青树枝点缀各处，还有榭寄生从天花板垂下，施了魔法的雪花纷纷飘落。一切都如他一年级时的圣诞节中所见，或许并不绚烂但仍十分美丽。与此地相关的任何梦魇都再也无法侵蚀他心中的安宁。哈利终于明白，过往发生的惨剧并非错在地点本身，只是千钧一发时机使然。当这一认识闯入脑海，他的下巴略有松懈，他嘴唇微张，紧紧盯着礼堂尽头的那扇巨大窗户，没有看到罗恩和赫敏交换的忧虑眼神。
“还好吗，伙计？”罗恩问道，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紧张，尽管他已经试着去控制。
“嗯，”哈利呼出一口气慢慢点头，“我觉得好多了，我们吃些圣诞布丁吧？”
他快步走向属于格兰芬多学院的长桌，正如其他院的餐桌一样，那里堆满了烤鸡、牛肉、猪肉和羊排，浅盘中还码着不少香肠、腌肉片、牛排，巨大的银盏里各盛着小山似的煮土豆、烤土豆、炸薯条、奶油豌豆和胡萝卜。高脚杯中的南瓜汁和红莓汁满到快要溢出来，而碗里则是填满了各式各样的巫师饼干和其他许多美味的甜点。
“哈利！”
恰在哈利要坐下的那一瞬间，罗恩抓住了他的袖子。
“又怎么了？”哈利有些烦，特别在他注意到两个朋友的神色有多奇怪后，小小的怒火烧得更旺。他们这是怎么了？
“那个…或许我们该去拉文克劳那桌陪一陪卢娜。”赫敏赶上他俩之后，有些犹豫地建议道。
“行，但能不能劳驾解释一下？”
“我们…我们会解释的，还是先去那里比较好。”
哈利回头看了看这张他原想在其一旁吃饭的桌子，试图找到解释他们奇怪行为的理由。
然后才突然意识到，整个礼堂内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真的是每一个，若是圣诞树也有眼睛，没准它们也在盯着他看。哈利习惯了被人注目，但之前也没到这种程度。
一位年仅十三岁的金发女孩离他不过五英尺，她凝视的目光里满是爱慕，少女的这种眼神逼得他犹豫地向后退了一步。
“哈利·波特，”她迷恋般地柔声叹出了他的名字，声音里有一种动情的怯弱，而那边另有三个女孩，她们将之视作一种鼓舞，少女们大概都翘首盼望着她们的哈利能走过来拯救她们。
可哈利没有。他现在只顾得着暗自平复那被彻底打扰的不快感觉。
“呃…就是这个原因，来吧哈利，省得她们一激动再伤到你。”罗恩耳语道，又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顺从着友人的牵引，随他们一路走向卢娜所在的拉文克劳桌子，卢娜本人正在如常阅读一本倒置的杂志书。
“他们这特么是怎么了？”哈利从紧咬的齿间愤然低吼，依然能感觉到还有几十束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还不明显吗？你又一次成了超级英雄，哈利。”罗恩小声告诉他，“你逮住了神秘人，还缴获了他的魔杖。人人都在传是你打败了他，在过去的六小时里，我已经听过不下十个版本的故事了。”
“别忘了这可是在霍格沃兹。”赫敏决定加入他们的对话，“在这里你不可能真正的封存一个秘密，一旦皮皮鬼知道了，传遍全校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可思议。”哈利抱怨道，而后放任身体顺着惯性砸向坚实的长凳。
“你好哈利。”一个轻柔、空灵的声音说道，“你很累的样子。”
“是吗？”哈利挖苦般驳道，不经意间对上了卢娜诧异的眼神。
“对不起卢娜，刚才有些控制不住。我只是预感到自己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却又坠入了另一个梦魇。”
“你不喜欢太多的关注。”简单总结后卢娜又看向了《唱唱反调》。
“确实，你说对了。”
“吃吧，哈利。”赫敏说着把一个盘子推到了哈利面前，“心情或许会好起来。”
哈利不情愿地把盘子拉近，而后用叉子在烤牛肉和土豆身上戳来戳去。事实上，这些食物尝起来美味极了，几乎能让他忘却最近的一切烦扰。
却也只是几乎。
“你好啊哈利！”
肩上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呛住了，他必须咳嗽着把卡在喉咙的食物逼到胃里，然后才能转过头来，却看到了两个约莫十六岁的姑娘，一个是暗金头发，另一个则是咖啡色的，她们俩都意有所指地向他抛媚眼。
“呃…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他的问话相当冷淡，心里在想什么时候霍格沃兹的制服裙这么短了。
“当然有。”她们凑在一起咯咯直笑，对他的微笑颇有一种自以为魅力十足的劲儿。
哈利脑子里已经开始骂人了，他只是出于礼貌而非意在问题本身，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这些小姑娘在转什么心思，暗地里已经后悔了两次有余。此时他只希望能够尽快从这种窘况脱身，最好还要不会公然伤害到她们的感情，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抱歉，恐怕哈利现在没有时间。”赫敏甜笑着说，哈利闻声迅速转回桌前，心中涌起了对她的感激之情。
“多谢了。”他小声咕哝着，而两个女孩在说了些针对赫敏的恶毒言辞后也不甘心地走了。
“多谢？”罗恩压低嗓音，难以置信地看向赫敏然后是哈利，“为啥？她们看起来长得不错啊，哈利，你也该享受一下恋爱的乐趣了。”
哈利直觉自己的熊熊怒火简直要烧到罗恩的身上。
“这和她们长得怎么样没关系罗恩！你不觉得她们俩都太小了吗？…！而且就算年龄无差，你觉得发展一段建立在谎言上的恋情很合适吗？我不是超级英雄，也没有打败伏地魔！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谁都没了兴趣听一听我的话呢！”
“哈利有权利依自己的意愿选择伴侣。”在哈利宣泄得差不多时，卢娜用梦幻般的声音说道，双眼一直未从杂志上挪开。
“对。”哈利点头道，而罗恩听了只是叹气。
“好好好，可你不该一直这么一个人啊，哪怕考虑……”
“哈利！”
他吓得从长凳上跳了起来，现下他相当确定看似破空而出的声音事实上仅回响在自己脑中，他终于认出了这个音色的归属，而得出的这个结论却更让他惶然无措。
“我们必须告诉他，罗恩。”赫敏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她瞥了眼她的男友接着看向哈利，目光中流露着歉意。
“告诉我什么？”哈利问，不祥的预感如有实体般蚕食着胸腔内刚刚重获的一丝安宁，直到掠夺殆尽。
“告诉我什么？…！”当他察觉两个朋友都在试图回避直接回答这一问题的时候，哈利又重复道。
赫敏最终打破了僵局，她的声音较之平常罕见地带着些对自己的不确定。
“我…没办法让他们相信，哈利，我们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没有切实而可靠的证据。”她轻声说，“我最多只能确保凤凰社能够会同傲罗秘密调查魔法部内部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而且，事实上，大多数凤凰社成员都认为伏地魔对我们施了魔法以逃过一死，这也是为什么金斯莱想在你醒了之后和你谈谈。他想给你解释为什么凤凰社决定杀掉，神秘人。”
眼前的局面之凶险较他曾料想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你是说…他…已经死了？”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而后他双膝一软，瘫坐回长凳上。
“还没有，”赫敏迅速摇了摇头，“但是傲罗将在今晚实施死刑，或许是在半夜，趁着孩子们还睡着的时候……”
她停顿了片刻，咬住嘴唇，像是在为如此随意地谈论此事而感到抱歉，罗恩见了有些不高兴，于是态度坚决地说道：“赫敏，你不用说得好像这是个坏事，我们是在说神秘人啊！就算是死刑也是他活该的。”
“可…我们没有被施咒，”待到情绪冷却到足以使自己平稳说出话来时，哈利立刻大声反驳道，“该死…伏地魔甚至没时间做这样的事！简直疯了，你真的还是赞成杀死他吗，纵然那个人实际上救了我们的命？…！”
“哈利，在这一点上我必须同意罗恩，他来到格里莫广场并不是为了救我们，记得吗，他还曾想杀我。”说话时赫敏偷眼看了他几次，哈利听后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太阳穴。
“可这无法改变我们都活着的事实啊，不是吗？”
“关于这一点，”他意有所指地说，“是谁要来执行死刑呢？内古拉本人吗？我们难道就该和真正试图谋杀我们的人亲切问好吗？…!”

“哈利，我知道这有些让人接受不了，但学校是在魔法部直接管辖之下的，乌姆里奇推行的第一批法令里就有这一条，校长必须将学校里的大小事务尽数通报给魔法部。而且，内古拉和麦格取得了联系，他已经知道了。”赫敏解释道，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悲切。
“不是，他当然知道！毕竟！他！就在那啊……！”哈利怒火中烧大声说道。
“嘿…抱歉打扰到你，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到更隐蔽的地方再说这些？这大庭广众人多耳杂的，不该这么公开讨论吧。”罗恩环视周围，紧张地小声说。
“那我们走。”哈利决然起身，没等后来人跟上就大步走出了礼堂，寻找着最近的空教室。他急匆匆地穿行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搜索着有没有什么房间，任何地方，只要他们能不被打扰地交流即可。找到了一个之后，他立刻走了进去，到了教室中部才双臂环抱着猛地站住。沸腾的怒火愈演愈烈，不可遏止。凤凰社怎么会同意让伏地魔去死呢？他们怎么能放任一只恶毒的吸血鬼，一个险些就杀了他们所有人的怪物逍遥法外？他们怎么就这么糊涂？
他回头一看，罗恩和赫敏正朝着自己走来，后边跟着卢娜和纳威，一起的还有汉娜和李，在路上时哈利太过生气，甚至都没意识到他们也加入了进来。
“嗨，哈利，”纳威轻声说，“就我们在礼堂里听到的，你似乎不是很想看到伏地魔被杀？”
“嗯，是这样，纳威。感兴趣的话不妨留下来一起讨论这件事。”说话间哈利仍稍有气喘，他一面调节呼吸一面看向赫敏，他需要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她也看了他一眼，而后轻挥魔杖关上门这才开口。
“我猜你想先听一听傲罗们已然接受的那个官方说法。”她有些迟疑，而哈利听了她的话立即点头。
“嗯，基本上，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是德拉科·马尔福通过某种方式应允伏…伏地魔进入那里，并借此打破赤胆忠心咒的，虽然他只是由于我的一时疏忽才到的格里莫广场内。傲罗们同样相信了吸血鬼之所以会随他而来是为了防范剩余的凤凰社成员进入救援的这种说法，而内古拉，”说出他的名字时赫敏不由地扮了个鬼脸，“坚称他与几名傲罗在那时成功打破吸血鬼组成的那道屏障，进入房子里后给了伏…伏地魔致命一击。然后他们逼迫德拉科·马尔福招出了伏地魔的藏身之处，幻影移形之后摧毁了那里。而且据他所说，伏地魔也是没有立时就死的，他用攫魔水强化魔法能力后对自己进行了局部的疗愈，然后修改了我们的记忆，以便在傲罗和凤凰社成员要处死他时利用我们自救。”
哈利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力道有些过大以至于产生了痛感。
“一派胡言，”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没有我的允准德拉科怎么可能让伏地魔进来？我可是格里莫广场的保密人！”
余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直到纳威的声音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
“确实，可你的身体有被施用过钻心咒的痕迹，哈利，庞弗雷夫人已经确认了这点。恐怕没有比钻心咒更恶劣的咒术了，轻则带来极大痛苦，重则让人彻底崩溃……”他严肃地说，“你有可能是被逼而泄密，之后他让你忘记了而已。”
哈利并不奇怪纳威和其他人已经知道了他先前去了哪、去找谁，可让他不爽的是，没有人相信他其实并没有被逼迫泄露任何信息。
“我再说最后一遍纳威，我没有背叛凤凰社！”他有些疲惫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纳威咕哝道，哈利的反应让他略显局促，“我相信你，哈利，这一点毋庸置疑。”
赫敏看了看他又看向哈利。
“我们都相信你哈利，但这不是我们相信与否的问题，最大的障碍在于，内古拉和其他五名傲罗都声称见证了整个过程，并且愿意出面为他的说法作证。”
“他们只是被夺魂咒控制了。”哈利冷冷地说。
“你确定内古拉有能力同时用夺魂咒控制五名傲罗吗？”李有些难以置信，“甚至退一步说，这种事有可能实现吗？”
“这当然可能，而且他肯定这么做了。”哈利很快回应道，“杀那些泄露了他可怕秘密的人，内古拉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自然也会筹划着杀了我们，我、赫敏、罗恩和亚瑟迟早会上他的谋杀名单，因为我们已经见过他的龌龊本质…尽管凤凰社里其他的人貌似仍是将信将疑的看法。想一想吧，我们与一只永生不死的吸血鬼缠斗，还有一个伏地魔最终还是不经意间救了我们，这两件事超出常理简直匪夷所思，我猜这就是为什么社里的人态度尚不明朗。也因此，内古拉宣称这只是一个谎言并趁机处死他以绝后患就变得轻易了许多。”哈利神色严肃，所说的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沉默再次笼罩了这间教室，在他们细思哈利的话时，空气愈加凝滞仿佛不再流转。而哈利又开始思索他们还剩多少时间，他不知道伏地魔究竟将在何时被处死，但他确信自己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赫敏，你曾在场，你也亲眼目睹过，”他说，“你是怎么想的？”
她有些紧张地轻抿双唇，叹息一声而后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哈利，至少试着考虑一下我们的记忆被修改的这个可能，你知道伏…伏地魔是这个领域的行家。我真的很努力去寻找过那些能证明我们所见才是真相的证据，一点点也好，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可能你知道些别的什么，只要能证实我们所见真实发生过，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哈利必须承认，在这种情况下，她的逻辑法相当有道理。
“好，我试着去回想一些…实证。”他同意，“如果我实在找不到，那么我会考虑‘官方报告’的可能性。”
而后他开始在教室中央踱步，一边搜刮着记忆中当晚发生的每一件事。希娜…他最先想到的是他的这位挚友。她可能能够证明伏地魔是否在一开始就计划要杀死他们，要是她躲过了那一劫…或许她能帮上很大的忙，如今他也就不会这么想念她了。
但他现在必须专注，不能沉溺在突如其来的伤怀之间…况且，很有可能她并没有挺过来。他也曾在那座房子里待过一小段时间…可那段经历又怎能对当下的困境有所助益呢？……等等…
“我想我找到了。”他轻声说的同时止住了快节奏的踱步。
“想到了什么吗？”赫敏几乎是满怀希望地问道。
哈利点点头，思绪从地牢里的伏地魔回到了他焦虑不安的朋友们这里。现下他务必谨记，内古拉已然率先与校长有所沟通，他很可能用他那套鬼话使她和金斯莱落进了圈套，而他们大概是哈利唯一有机会能够争取到的人，可现在真相已经在领袖将伏地魔编排成罪魁祸首时候被巧妙地掩饰了过去。
“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内古拉一度为伏地魔效力，我还说是因为误打误撞进了伏地魔的冥想盆来着？那时候我看到的就是内古拉背叛并试图谋杀他的全程，并且我敢说，那肯定是里德尔最痛苦、最耻辱的一段往事。如果伏地魔曾在我的记忆上动过手脚，我百分之百确信他会彻底将这类印象尽数销毁，或者至少加以改动，不容我想起那时候他那种绝对无助的惨状。但我什么都没有忘记，那个回忆依然细节生动…历历在目，也就是说他没有修改过我的记忆！”

虽然他们显然不如他那般兴致高昂，但他看得出来，他们在思量。
“嗯，这大概讲得通，只要你愿意向凤凰社成员们展示一下那个记忆，哈利。”纳威默想片刻说道。
哈利立即摇了摇头，似乎不愿考虑。
“我真的不想冒这个险，这会让知悉这一事件的人陷入双重的极度危险境地，你可以想象一下谁会更加暴怒，内古拉还是伏地魔。”
“所以我们不能把它当做证据，”赫敏神色严肃，“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可是……”
“哈利，我们需要毋需中伤他人名誉、能堂堂正正拿出来的证据。”
哈利绝望地攥紧双拳，他无话可说。如果他都无法取信于他的朋友们，伏地魔很可能会因这一生中唯一（尽管并非有意）做过的善举而惨遭被处死的厄运。
但最让他害怕的还是官方说法才是事实真相的这一可能。倘使他们知道片刻之前哈利的脑中还响起过伏地魔的呼唤，又有谁会再如从前说的那样相信他的话？大概没有人。他自己都甚至不能理解这种事情如何会发生，要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一个魂器了，所以他是怎么听到的？还有，为何他会感觉现在非要去见他不可？…！
“考虑到可能性的高低，”李开口说，哈利听到后就转向了他，“我觉得更有可能是神秘人给两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施了咒，而非领袖控制了五名训练有素的傲罗，对吧？”
哈利的心脏仿佛立时沉到了胸腔之下，这可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展开。
“行必有迹，我们的记忆要是被改变肯定会留下什么证据。”他提出。
“确实有，”赫敏点头，“但实际操作中十分困难，且让真相水落石出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只有技巧非常纯熟的巫师才能发现真正的和被旁人篡改过的记忆之间的区别，况且，如果受害者经受折磨，那么他或她往往也很容易自行掩过真正的记忆。”
“也就是说我们陷入了僵局，没有人能够证实你们的记忆是否被修改过，那我们该做些什么？”纳威提出问题的时候哈利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他不仅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该感觉如何。昨晚那鲜明的情绪起落，冲动或许还有情意，被犹疑击碎，哈利知道，假如自己以为的真相只是谎言，他这个人，连同那颗心可能都被愚弄了个彻底。理性的那一面孤注一掷地抵御着先前由于那些微妙感觉而生的恶心感，同时也在极力试图将伏地魔的名字从心中抹去。但他胸腔内那只生机勃勃的小兽可不会如此轻易地善罢甘休。
“我不知道，如果有更多那一事件的目击者，大概也就能更容易地做出决断了，”他不加思索地说道，“可是你，罗恩，”哈利转向他，“你和你父亲之后都…不在……”
哈利突然定在原地，随着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他的双眼越睁越大。
他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一直在寻觅的那个不可推翻的铁证。
“罗恩！”他大声喊道，顺势抓住了好友的肩膀。
“你昨天没有看到伏地魔在格里莫广场对不对？你当时已经失去意识，并且在伏地魔与内古拉开战之前你父亲和你已经通过紧急飞路网逃离了那里，对不对？”
罗恩只是缓缓地点头，被哈利突如其来的热忱吓了一跳。
“但你记得在那儿见过内古拉袭击安吉丽娜和我们所有人，对不对！”
“嗯，确实，”他犹豫地说道，“但我记得的东西不多，被那个神经病攻击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这个没事兄弟，因为关键就在这里！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现在，听着，”哈利明显提高了语速以配合如飞流直下般迅疾的思绪，“你和亚瑟都记得曾被内古拉袭击，这是一个事实，另一个事实就是，你在内古拉与伏地魔的决斗之前就离开了格里莫广场，就是内古拉能够打败他之前，而那时候正是伏地魔来得及…按内古拉所说…对我们施法之前。如果内古拉的宣称的所谓事实确凿无误，那你记得的一定是伏地魔上前袭击你，而不是那只信口雌黄两面三刀的卑鄙吸血鬼！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忙着赶过来，不是吗？他知道自己虚构的证言中薄弱环节在哪里，不是我们，不是我和赫敏…而是你和你的父亲！他来要你和你父亲的性命，罗恩！可能他曾以为你们活不下来，可如今他发现了你们已经躲过了那一劫…他想要一个了结……”
罗恩看起来像是会随时昏过去，他的脸上早已褪去血色，双腿也有些发软。
“哈利，没有人知道内古拉是不是真的要来。”赫敏小声说，尽管她的脸色也如她男友的那般惨白。
“但要是他就是……”哈利近乎绝望地说，“恐怕这正是我们该预先防备的，顺便提醒一句，他不会在日落之前过来，因为他特么的是只吸血鬼啊！”
“所以真相真的是……”纳威低语道，搭在汉娜肩上的手紧了紧，而身侧的她不发一言，只是脸色有些发青。
“魔法部在被一只恶心又冷血的吸血鬼操控！”李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并不奇怪，”自他们集会开始卢娜还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现在她轻柔空灵的声音才第一次回响在这间教室里，“我爸爸这么多年都是这么主张的，鲁弗斯·斯克林杰和神秘人也是吸血鬼。”
每个人都转向了她，诧异之色甚是明显。
“你们以前不知道吗？”她天真地发问道，而后抬头看向从天花板处悬垂下来的檞寄生枝桠。
“蝻钩③，我猜也是。”她咕哝着自语。
“不！”赫敏终于有些语无伦次地反驳道，“斯克林杰不是吸血鬼，神秘人也一样，他们都不是！”
而眼前事情的走向却让哈利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只是呆呆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是很懂卢娜怎么做到一直保持着这种行事方式的，他真的很想放声大笑，即便当下情势并不是真的能让人笑出来。
“好，”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回到谈话的正轨上，“既然真相是什么大家都清楚了，那让我们作出决定吧。”
他的朋友重新看向他，神色紧张略带慌乱，哈利给了自己几秒钟再三权衡并享受着从发现挫败敌人的关窍所在开始就激荡于怀的战栗。
“我们必须在内古拉给自己打造一批新的吸血鬼军团之前阻止他，否则成百上千的无辜人的性命会断送在他的手上。”哈利坚定地说。
“那是当然。”李点头。
当他看到每个人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的那份期许时，哈利感到备受鼓舞。
“但要做到这些，恐怕我们需要伏地魔的帮助。”
紧张感在这间空荡的教室里呈指数型上升，哈利知道他必须立刻做出解释。
“那只怪物他已经研究了将近四十年，他一定知道它的所有底细，而我们可以说一无所知，我们没有必要再耗上时间和精力去做相同的艰巨工作。我们只需要答案，而且眼下情势急迫不容耽搁。”
过了漫长的几秒，他们似乎都达成了共识。
“好吧，那我们该做些什么？或许我们可以提醒霍格沃兹的教职工，那样的话他们就不会让魔法部的人任意进入城堡了。”纳威建议道。
“你觉得这样好吗？这只会是一个公然宣战的信号吧！我相信不是所有傲罗都在内古拉的掌控之下，他们中大多数人只是履行他们自身的职责。如果我们不许他们进入，他们可能会得出神秘人已经重新控制了霍格沃兹的错误结论，他们肯定会集中火力对城堡发动猛攻的！”罗恩反驳道。
“这当然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哈利同意罗恩的话，“我确信内古拉在学校里不会袭击任何人，至少不会在第三人在场时，他对保护自己的真实本性这件事近乎痴迷，几个世纪以来都是如此。只有在他确信受害者独自一人且绝无逃走的可能时，他才会下杀手，他不会当着傲罗们的面显露自己的本质。”
“或许我们都错了，或许，他不会来。”汉娜小声地说着，隐隐盼望着他们能侥幸逃脱此劫，她的手与纳威的紧紧相扣，忧惧交加，不停地颤抖。
而哈利只是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我肯定他绝对会来，因为他本就想要猎取伏地魔，而他也知道，他现在一定相当无助。加上也有极大可能他会为杀死你和你父亲而来，罗恩，”他对他的好友说，“我和赫敏自然也在他的‘必杀名单’上，但我猜我们的优先级不会高于你们，所以我们必须确保一旦他来了这里，罗恩和他的父亲无论如何不能落单。我们也必须尽早提醒亚瑟，因为要做的事不少，我建议我们分头行动。”
“那神秘人怎么办？谁去对付他那边？”罗恩紧张地问。
“这倒挺简单，”李抢在哈利回答之前说道，“逼神秘人开口，杀掉他，然后等着领袖自投罗网，弄死那头怪物，皆大欢喜。”
尽管李只是意在让氛围变得轻松愉快一些，可哈利却并不想笑。
“我觉得还是今晚还是尽量避免杀害比较好，我会去和伏地魔谈谈，我将给他一个选择，要么他帮助我们并且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④，发誓他不会再滥杀无辜，包括巫师和麻瓜，要么他会死在内古拉手上…更有可能是齿下。如果他同意了，那么我大概就会把他带离霍格沃兹。况且，我也答应过校长不让他在这里逗留太久。”
再一次，他们看向他的眼神又立刻充满了惊奇与不安。
“你是说……你会和他一起走？”汉娜因为害怕，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总有人要这么做，因为他现在还不能调度体内的魔力，”赫敏快速解释道，“一名巫师要想完全从使用攫魔水的副作用中恢复过来，少则数个小时，多则连续好几天，这期间若无人陪同并提供魔法上的保护，他可能会在一小时之内就暴露行踪然后被杀。”她说完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哈利。
“对他来说确实可惜！不过我还是觉得没了他一切会更容易些……”李又开始说，但还未来得及罗列更多理由哈利就打断了他。
“我不这么想，没了他，我们就不可能阻止那只吸血鬼了！”
“我只是不希望就这么让神秘人溜了，就这些。”
“好，那你有什么建议呢？”哈利问，期待地看着李，确认不会得到答案之后他看向其他人。
“你们有别的想法吗？如果有的话，真的，请告诉我。”
每个人都缄口不言，紧张感达到了顶峰。
“如果没有，我需要一名证人。”哈利低声补充说，在这之后的几秒钟，没有人回应。
终于，赫敏小声道。
“我来吧，哈利。”
“赫敏……”罗恩嘀咕着，宽阔的大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停在她的肩头。
“这太危险了！为什么你要答应下这么危险的事情？”
“因为哈利需要一个证人，罗恩。”赫敏镇静地回答道。
“好吧，”罗恩叹了口气，“但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发誓就算那个怪物只是看着你的眼神有什么不对，我也会立刻把他的脑袋撕下来……”

“罗恩，你必须去告诉你的父亲，他，也是你们，正处在怎样的险境之中，你亲自去是最好的，我认为，只有那样他才会真的相信。对了，最好不要透露给莫莉，她太在乎你们了。”赫敏低语着，一边轻抚上肩头的那只手。
“别一个人呆着，罗恩，保证身边一直有旁人，越多越好，”哈利轻声补充道，“还有，我想请人搜查一下学校之外有什么变化，还有究竟什么时候傲罗会来，大体会有多少人这些事情。”
“我来，”纳威自荐，“我会用守护神咒与你们保持联络，谁和我一起？”
“我。”李坚定地说，不需要询问汉娜的意见，事实上从刚才的讨论开始她与纳威的手就几乎没有分开过。
“卢娜，你能陪着罗恩吗？”哈利问向他那沉思默想的伙伴，她是唯一一个尚未表态的。
“当然。”卢娜的回答好像在说，如此特意问她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好，罗恩，求你，一定要小心，还有你们所有人，我更想我们待在一起，但我们没有时间。”
“那这样，一旦确定我爸没事，我就立刻去地牢和你会合，你要保证他不会伤害赫敏分毫。”罗恩平静地说，与赫敏的手轻轻握在一起。
“一定。”哈利点点头，而后在赶去与伏地魔会面之前深吸了一口气暗自鼓励。既然适才他都能成功地作出并不是真的关心里德尔的样子，但愿到时候他的心也不会背叛自己。
“走吧。”
几分钟后，哈利和赫敏站在了一个狭窄的石梯入口前，这里直通地牢。空气中依然飘荡着从礼堂传来的食物香味，但他们必须离开温暖和光亮的所在，前往这条阴冷的隧道。
“奇怪，”哈利从齿缝中挤出话来，“我真搞不明白斯莱特林的学生怎么能受得了住在那种地方⑤。”
赫敏一言不发，只是摩挲着手臂仿佛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寒冷。
他们默默下行，对于与伏地魔相见这件事，哈利太过担忧，同时也有少许兴奋，所以他不想多说什么，赫敏应该也是这种感觉。他并非没有注意到赫敏似乎在集中精神思索着什么，但他还是决定不问。
霍格沃兹的地牢湿冷、晦暗，交错横叠的阴影遍布四处，让人本能地感觉不舒服，唯有镶嵌在砖石间的火把能提供一些微弱的光亮。哈利不太适应这无处不在的阴寒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霉味，他们两个踏出的脚步声在这片寂静中的回响，也让他心烦意乱。他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这才终于开口说话。
“你知道他的牢房到底在哪吗？”
“他们说不会很远，我们必须找到守卫。”她轻声说，审视着浸在昏暗中的潮湿的地牢，眼神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我没法不去想罗恩，真希望他没事。”她有些分神。
哈利理解她的忧虑，所以想要试着安抚她。
“没事的，他会照顾好自己，别忘了他和卢娜在一起呢，她的搏斗技能也是出类拔萃的。我们所做的这些只是以防万一，况且就算情势有变，我们是最了解霍格沃兹的，怎么走，在哪儿藏，内古拉可不知道。”
“或许吧，”她呼出一口气，“只是他在这里我会更开心吧，仅此而已。”
“嗯，我也是。”哈利同意。
“顺便，哈利，”她说，声音听起来平静了许多，“韦斯莱家的每一个成员都相信我们而不是傲罗说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珀西，他现在还在魔法部里。乌姆里奇几个小时之前曾对麦格教授说是他自愿待在那儿的，还说他再也不想和我们扯上任何关系，这当然不是真的。看起来好像是魔法部的什么人对他施了魔法，然后利用他对抗我们。我想起来昨晚我们在魔法部的时候我看到过内古拉在翻阅你的私人文件，哈利，我担心你可能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这个狡猾的混账，”哈利一时间惊怒交迸，双手紧紧攥拳，“他跟我们玩的把戏太特么的下作！”
赫敏点头。
“我不能说伏…伏地魔没有他那么可怕，但是他不会像他那么两面三刀，口蜜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