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奇怪，会是自己的错觉吗？就在伊万将头默默抬起，越过雨伞，并望向了天空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什么声音。
　　“不，不对，一定不是错觉”……但是很快，伊万就这么想着，而将那份疑惑从自己的头脑中迅速地清理了出去。
　　因为他心里清楚，有了至今为止这一年多时间的积累，那个声音，他真的已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明明本身就已经吵闹得足够令人厌烦，可偏偏却还有着超凡的穿透力。每天每天，都会以一种绝对强势的方式介入到别人的日常，然后，再阴魂不散地回荡在他人耳边。
　　一定不会错的。
　　伊万确信，在刚刚那一瞬间突然闯入了自己耳中的，就是住在他隔壁寝室，而且恐怕从下半个学期开始，就要和自己争夺国际部部长位置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那个该死的汉堡**的声音。
　　伊万呆然了两秒，那一刻，他心情复杂得甚至都忘记了要将雨伞从头顶收起来。而在被王耀发现了自己愣瞌的模样之后，他就只好强迫自己去思考，要如何把眼下的重点给努力移至他处。
　　比如……认真留意一下王耀的表情如何？这比起在此刻去努力找寻那阵可恨噪音的来源，难道不是要好上太多太多了吗？尽管王耀平时就很爱笑，可那人每次对自己露出笑容的画面，不也都理应是该被自己当做宝物一样，给深深地刻印于心中的吗？
　　暗暗下定了决心，于是伊万耸动着肩膀，在对王耀好生赞美了一番之后，便就再度做出了一个明媚柔软的表情。他甚至不惜和从前一样动用起了自己的眼神攻势，想极力地去向王耀表现出自己那为数不多的真诚。
　　“你就知道恭维我，一天天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
　　王耀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啃着地瓜，虽然在言语上并未表示出太多的开心，但事实上，他被对方的那几句话给捧得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话说你都不打算尝尝吗？怕你吃不下，我特意只分了一小半儿给你的。”王耀见伊万将刚才的红薯直接收进了衣兜，就微微皱了皱眉。他心说，这地瓜确实又甜又面，而且真的是超级好吃啊！
　　“我没有老师那样的好胃口啦……”伊万将左手插进外套的口袋，而王耀那把深蓝色的长柄雨伞，则是被他用伞柄给卡在了右手的手腕之间。
　　和王耀一起走过街角，伊万配合着对方的步调轻轻迈着步子，而挂在他细瘦手腕上的那把雨伞，便就跟随着他身体的活动，也轻飘飘地左摇右摆起来。“那半个先放我这里捂着，留到待会儿你自己伸手过来拿吧，我实在是饱到咽不下东西了。”伊万苦着一张脸，同时凑过去用左臂贴了贴王耀的肩膀。

　　“因为我看你对自己的弟弟妹妹好像也非常疼爱的样子，”他就像是很害怕王耀会什么时候突然丢下自己跑掉一样，将对方的手臂又搂得更紧了些，走路也是亦步亦趋地走，“而且曾经有那么几次我听你提起，你多半也都是在怀念过去和家人住在一起的那个时候。”
　　伊万心说……
　　果然，王耀他还是觉得非常寂寞吧。
　　“所以我想，老师你应该原本就是那种比较适合做一些宅家的工作，然后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共同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的类型。”
　　——正因为王耀非常寂寞，所以他才会在自己出现之后，就心甘情愿地把一切情感都押在自己的身上。
　　王耀把他所扮演的那些身份给悉数的融合在一起了，而那些身份中所涵带的情感，则也都被他给一股脑地凝合成了一团。作为恋人的、作为年长者的，还有作为老师的……
　　伊万想，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缘故，所以一直以来，王耀才会对自己百般地迁就。因为有的时候……对方可能确实是下意识地，就在把自己给当成是一个需要由他费心照顾的孩子来看待了。
　　虽然有些不爽，不过……这样其实会不会也还好呢。
　　伊万在心里微微笑了一下。
　　因为——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位恋人，恰恰就是由于……他对伊万有着一份复杂的、能令伊万感到温暖的情感的存在，所以，他才会是他伊万·布拉金斯基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王耀啊。
　　“啊，对了老师，今天中午我走之后，你和‘那个老师’，好像又聊了很久样子哦，嗯……是说了关于我的事情吗？”
　　——然而有些莫名地，就在王耀还在琢磨着伊万之前的那番话的时候，伊万那边，却就突然朝王耀问起了这么一个似乎和眼下的情景，并不是那么想干的话题。
　　步行街内的人们三五成群，说实话行人算不得少。在不宽的街道里，大家有说有笑的凑出了一个个的小堆堆儿，几乎每个摊位前都会有人在驻足。但王耀觉得，这比起他们之前来的那一次，人总还是稀疏了许多，大概……还是季节和时间都不合适的原因吧。
　　果然春秋时节的夜晚才是最适合逛夜市的时候呐！像这大冬天的……还刚刚下过雪，所以就算是这种十分出名的街区，也难免是要变得冷清许多了啊。
　　嗯……没错没错，谁叫天公不作美呢，这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情吧。
　　可就是在这样坚强地顶着坏天气约会的情况下，此时此刻，王耀却听见伊万没来由地，竟又提起了和弗朗西斯有关的话题。于是他不禁就有些发懵，忽然一下，就愣在了那里。特别是当他看见对方那一派天真的模样时，因为完全听不出对方说出这话时有着其他的什么深意，所以……“哈？”王耀抿了抿嘴，慌忙把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他应激性地吐出了一个音节，惊得差点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
　　“喂，谁说的……自不自恋啊你。”
　　王耀心想，也不知道是谁给这家伙的自信。然而他揶揄归揶揄，可在脸上露出的，却着实是一副“我去，你怎么知道”的微妙表情。
　　

【第九十四章】
　　“阿尔你个**！我不是早说过了，像这种光瞧着氛围就知道肯定都是本土特色的餐饮街里，怎么可能会有你要的什么汉堡店啊！”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面孔，嘈杂的环境，还有嘈杂的友人。亚瑟·柯克兰觉得……他简直快要疯了！
　　他现在只一想到，自己竟然会鬼迷心窍地轻信了阿尔弗雷德的蠢话，从而导致了自己正在被身边这个聒噪得像鸭子一样的家伙，给连带地一齐遭受着旁人的侧目……他就当真是由心而发的，产生了一些诸如“好想去死”、“好想去死”，以及……“好想去死”的念头。
　　但此刻正走在亚瑟旁边，那个兴致高涨得似乎都有些过了头的美/国男孩儿，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吵闹行为究竟给身旁那位腼腆的英/国绅士带来了多大的困扰。他就只是亮着张扬的笑容，一点也不在意二人眼下那种几乎快要遭到众人围观了的微妙处境，继续放肆地高声笑道：“啊哈哈哈哈！那我们就再走一条街好了！别介意别介意！相信我，一定会出现的！”接着，他便一把抓住了亚瑟的手腕，并在往来的行人当中突兀地用力举起，同时口中还大喊了一句：“炸鸡和可乐！万岁！！”
　　如此……亚瑟·柯克兰瞬间便觉得羞愧难当，只听他难以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恼火，终究是不得已地低声骂了起来：“喂喂喂你这笨蛋！快、快把手给我放开！”他吐出一腔怒气，脸颊因为过分的羞耻而顿时涨得通红，“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什么时候能不这样犯傻！”
　　奋力甩掉了阿尔弗雷德的手，亚瑟几乎是退开了对方有三米远的距离，之后才瞪着他那双有如青藤般醒目的绿色眼睛，开始愣愣地碎碎念道：“呃，不对……叫你‘不要犯傻’，这大概不怎么现实……”
　　他又羞又恼地用手指反复抓着自己的额角，横在眉骨表面那两道虽然浓密但却相当规整的眉毛，正有些滑稽的狠狠揪巴着。
　　而在自言自语了一阵子之后，像是总觉得心里面有什么气不过一样，亚瑟想了想，于是就抬起头来，再度对阿尔弗雷德发起了叱喝：“我是说！当你下次还想要胡乱咋呼的时候，能不能顺便记着点儿！你一个人蹲边儿上穷乐呵就足够了，可千万、千万别再拉上我了行吗？！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
　　由于气急败坏，他那一口流畅自然的英音就显得更加抑扬顿挫，而这一点，也就清楚地暴露出了亚瑟·柯克兰与在他身边那个虽然同样是讲着英语，但是性格上却有着相当大差异……
　　不同于他的矜持有礼，反倒是极度崇尚自由，有时冒失到甚至都会让人觉得他不是有些太过目中无人了的，叫做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家伙——他们其实是生长于两个不同文化环境下的人的事实。

　　这会儿，亚瑟显然已经是对自己同意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出来买东西的这件事表示出了十足的后悔，他心下想着：虽然自己是因为那人当时用来邀请自己的理由尽管不明不白但意外地却还让人觉得挺开心的……所以才就那么答应了他……
　　啊，不不不！觉得开心什么的……才没有那回事呢！自己当时只是觉得有些惊讶而已啦！对……就只是惊讶而已！
　　毕竟——“你是我加入国/际/部之后第一个关注我Twitter的人耶！”
　　仔细想想，哪会有人把这样的一件小事给当做是要和另外一个人进行深交第一理由啊！这人，脑子绝对是坏掉了吧？
　　然而……要是换个方向来思考这个问题的话，说真的……那倒也不失为是那人身上很独特的一点。那种不顾一切地勇敢，还有那份闪闪发亮的，好像自己就是全世界的中心一样的自信。嗯……那些自己不具备的特性，有时想想，确实是挺能吸引自己的。
　　唉……话说回来，要单单凭借着前辈与后辈的关系，自己作为学长，不必多说，也是该多照顾对方一些的。
　　而且，亚瑟觉得他们二人认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从品行上看，除了“有足够的能力但却太过张扬、导致有时候多少会不自觉就讨了人嫌”的这个缺点之外，他看着阿尔弗雷德，倒也真不觉得对方是个坏家伙。
　　没错——不是个坏家伙，总之，大抵就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才会像这样逐渐熟悉起来吧。
　　但是……那个没规矩的美/国小子！
　　他是真的很吵啊！
　　那种罗唣的等级！已经差不多到了要叫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了！
　　“哈哈哈！你又来了，那种像无业的中年大叔一样的颓废调调。”阿尔说着，将被亚瑟甩开的那只手食指中指并拢，用指尖把眼镜往鼻梁上顶了，这之后，又咧咧嘴道，“你还真是无趣诶！天都这么暗了，灯都没全亮起来，谁都不会记得我们的，开心点儿有什么不好？呀~呼！”用力抖了两下棕色皮质外套的毛绒翻领，他张大了嘴巴往天空中哈着白气。
　　“闭上嘴离我远点！别发出奇怪的声音！”亚瑟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说得听对方，于是就干脆把脖子整个儿都缩进了毛衣的高领里。
　　完全不想去和对方接近。
　　亚瑟沿着街道快步走了起来，生怕如果再这么一起厮混下去，那人会把他那个什么……已经是到了绝症级别的“空气解读不能症”，渗透式地传染给自己。
　　那可就真是糟糕透了。
　　唉！什么该死的冒险精神啊！明明不认得路，还死撑着不用手机看一看地图……自己只是答应了出来一起买买东西而已啊，结果从下午到现在，眼见着都已经是傍晚的时间了，二人都还是两手空空。
　　要买的东西呢？他们这不完全就是在荒废时间一样地闲晃悠嘛！
　　“喂！走那么快干什么啦！等等啊……诶、诶诶？！你竟然打开了导航！粗眉毛！你个叛徒！本HERO都说了一定会帮你走出这条街道的，导航之类的，哇啊……不需要那种东西啦~！”
　　天，从一开始就是！这人到底是在玩什么该死的角色扮演啊？他是未成年吗？！亚瑟·柯克兰简直想回手抽给对方一个响亮的巴掌。
　　他翻起白眼，心想面对这样的情况，最好的应对方式，当然就是——不要搭腔。
　　于是，用手机快速做了个定位，当亚瑟把目的地给精确到了他们出发时的那个地点之后，他就坚定地迈着步子，紧盯住地图所指示的路线，接着……忽视掉身后人的叫喊，头也不回地直直走向了他脚下这条长街的尽头。

【第九十五章】（依旧字很少……）
　　十一月的末尾，天通常都是早早就黑了。
　　王耀和伊万是在不到四点的时候出的门。许久没有像这日一样放松，就在他俩闲人闲趣地逛了好一阵子之后，不知不觉，眼下，竟已经是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刻。
　　不知何时翩然降临的浓暗天幕下，长街里各色店面的牌匾被渐次点亮，而就如王耀心中所预测的一样，他们周围那些流动的行人，在雪停了之后，数量竟然真的不减反增，从而使得这条街道，又恢复到了王耀记忆里那种兴旺、繁茂，有着年轻情侣、高校学生、甚至中年夫妻……大家三两成群、一起开心游玩的热闹景象。
　　尽管那些被蒸腾在夜空当中、凝聚了不同食材与佐料气味的浓郁烟雾……说实话，确实有些呛鼻扑人。但有趣的是，它却丝毫没有阻碍到那些行人要将自己的全身全心都投入到这别样的都市夜生活中的绝佳兴致。王耀心想，倒不如说，或许就正是由于这所谓的“烟火气”，才激起了像他们这种平日里不得不忙忙碌碌的人们，想要主动融入进这个哄乱而没有拘束的夜晚的热情吧。
　　“之前不是都说了么，你别看弗朗西斯流里流气的，可他确实是个好人没错啦。而且不瞒你讲，他对你的评价其实也挺好的，所以今天中午你走之后，我和弗朗西斯……嗯……确实是又聊了些关于你的事情。”
　　因为是被伊万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所以在当时，王耀心里多少觉得有那么一些吃惊。但是在一句简短的托辞过后，王耀暗想：对于这种本就不是秘密的事情，自己果然，还是应该如实相告才好。
　　于是那会儿他就撇撇嘴，抬手转动了一下棒球帽的帽沿儿，然后继续开口道：“不过肯定也是都在夸你的优点啦，就像现在我在向你表示弗朗西斯那人不错一样，交朋友嘛……中午搞得那么尴尬，之后我还不得两头都说些好话儿，才能来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么。”
　　人多起来了之后，王耀怕和伊万分散，就把自己的一只手摸索着放进了对方的衣兜儿，但相比起担心和对方走散的这件事情来，伊万用掌心将王耀的手背轻轻扣住，他更多的……倒只是在单纯地享受那份来自于掌中的温热触感而已。
　　“啊，好吧……”听到王耀是那么回答的，伊万便轻轻应了一声。
　　他说话时语气平平淡淡的，同时眼珠还若有所思地向一侧偏移了些许，这就叫王耀实在摸不清他的的情绪。但是，看伊万那副仿佛暗藏着笑意的表情，王耀却又不觉得那人心里存在着什么不愉快的想法。
　　“那具体一些的呢？反正是夸我的，也说来让我开心一下嘛。”伊万摇晃着那柄已经没什么用处了的雨伞，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就有些刨根问底儿地继续问道。而就在那个说话的档儿头，他们经过了一个T字形的道路分岔，对此，两人之间虽未有商议，但很奇妙的是，他们竟都心照不宣地朝着回家的方向直接拐了过去。

　　嘿，这还真是默契呐……不过王耀的想法，和自己这边一定是不同的吧。伊万如此琢磨着，他带着些许的焦虑，反复地晃动着自己腕间的雨伞。
　　伊万觉得，他现在大概是急需一些能够用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话题，让他可以以此来快速冲刷一下自己的大脑，然后……好将那份该死的笑声，从他的脑袋里面给彻底地排除出去。
　　奇怪……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为什么明明是一次用来寻求放松的约会，他却总时不时地就会产生出一种……阿尔弗雷德·F·琼斯就在他们附近的感觉呢？当然，自从听到了那阵极具穿透力的笑声开始，伊万就十分确信那不会是错觉，他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阿尔弗雷德，那人十有八九，怕是也一样正身处在临近的这几条街里。
　　但是想想看……他和王耀虽然一道儿上走走停停，可这怪来拐去的，多少也算饶了一些路，这里地方不小，到了这会儿人还挺多的，总不至于那么不顺，自己和王耀在一起的状态，真就会被那家伙给一下子撞见吧？
　　唔……不行不行，自己的运气也不知是怎么了，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是差的厉害，而像这样的事情，对于王耀来说大概是经不起冒险的……所以，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先随便找些话题来聊聊，然后就这么回家，天这么冷，如果王耀还不想直接回去的话，那么就再去看场电影什么的也好……
　　总之，只要是能让他们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选择，就应该都不会有错的。
　　“咳……你要问具体的啊，其实我就是说你聪明又好学，然后又拿了一些琐事来举了举例子而已。”王耀一边说着，一边贴着伊万的肩膀往对方身上挤了挤，因为体型的差距，这个动作让他显得颇有些小鸟依人。加之……王耀本身就留着长发，而这天出门，他因为懒得往精细了收拾，还着意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因此这两人一高一矮的并排走在一起，如果不去仔细辨别的话，那么无论从前后左右看，他们就和一对普通的男女情侣没什么区别。
　　“比如说呢？”伊万微微笑着，在努力寻找着可以让自己放松神经的话题。
　　“你这人怎么这么能较真儿啊……”到了晚间，夜风逐渐刮了起来，王耀觉得外衣的兜帽有些灌风，所以就干脆掀了兜帽，同时缩起脖子。不过尽管如此，他倒也还是有好好地回答对方的问题，“比如嘛……”王耀侧过头去，望向伊万眨眨眼睛，“嗯……油菜。”
　　“……油菜？”伊万一时没能反映过来。
　　王耀没有进行过多的解释，倒像是确认一般地点了一下头：“对，油菜。”
　　“啊……哈哈，油菜啊。”然而在明白过来对方说的究竟是哪件事情之后，伊万却立刻无奈地轻笑了起来。回想起自己那些偶尔犯傻的时刻，他脸红了一下，用雨伞的伞柄拨了拨肩头上有些滑落到身前了的围巾。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王耀见伊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就在与对方相握的那只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气，“说真的，我巴不得你能多问我一些类似的问题呢，”他嘿嘿一乐，而后总结道，“那多有意思啊。”
　　王耀心想，伊万这个人，他当真是非常有趣的。
　　因为——
　　“王耀你说，这个油菜……它为什么要叫油菜呢？”
　　那是某天午饭的时候，伊万在定定地望着桌子上一盘香菇炒油菜纠结地皱了许久的眉头之后，用一种十分郑重的语气，以那种似乎只有小孩子才会使用的句式、同时还有那孩童般饱含着求知欲的眼神，对自己问出的……一个十分奇怪的问题。

【第九十六章】
　　油菜为什么会叫油菜？王耀听了，拿着筷子的手当即就是一抖。
　　那会儿他心里头就想了：好家伙，这问题叫你给挑的，和你之前有一次问我肉夹馍为什么要叫肉夹馍而不是馍夹肉，这……简直是有得一拼呐！
　　然而，在汗颜地怔了数秒钟之后，那会儿的王耀却没能像他上次一样，以一个中文教师的身份，从汉语语法的角度，来细声慢语地回答对方说：伊万我跟你讲呀，你说的那个问题，要从本质上来看的话呢，它其实是一个文言里的倒装句式……咳咳，主谓宾你肯定知道吧？宾语前置、介词省略，这个你应该也知道吧……
　　接着，他就像是上课一样，又那么叽里呱啦地讲出了好一大堆。
　　而等到最后，当王耀看见那个好奇心重的跟什么似的天才学霸——看那人一边认真地听着自己啰嗦，一边把脑袋给点得像只小啄木鸟儿一样，王耀那心里，也多少是有了点儿小小的成就感。
　　但是归根结底，就算王耀看了再多的杂书，他也总不过只是个教语言的普通教师。王耀既不是哲学家，也没有专门研究过植物学，所以到了那个什么油菜不油菜的问题上，王耀发挥不了专长，于是一时间，他也就只好和伊万一起搁心里面琢磨着：是啊，油菜……为什么会叫油菜呢？
　　然后，四只眼睛一齐直勾勾地盯着那盘儿绿叶儿菜发愣。
　　“呃……你这是在思考什么哲学问题吗？”憋了半天的王耀，最终只得如此向对方求证，“类似于太阳为什么是太阳、月亮为什么是月亮这种的……还是说，你是有其他的什么意思？”
　　然而事实上，伊万那一次其实完全没有像王耀脑补的一样，是在考虑着什么深层面的问题。他只是看那一盘子油绿到像是还没熟透的青菜颜色着实不错，因此，才有的那么寻常一问。只不过他没能料到，自己这想一茬是一茬的本事，倒还真是叫王耀犯了难。
　　“ 嗯？老师也不清楚吗？”他抬眼瞟了下王耀那纠结的表情，伸出筷子夹起一块儿香菇放进了自己的碗里。伊万心里其实也不希望在这本应美好的用餐时刻，让王耀就那么被一盘子菜给完全勾去了兴趣，于是他支吾两声，便摆摆手说道，“啊、那个……我就是随口一问的，咱们还是先吃饭吧，不然菜要凉了。”
　　那之后……这两人就沉默着，各怀心思地自动起了筷子。

　　可结果一直到了餐至半饱之时，却就见，这二人在一次不经意的对视之后，竟都面向着对方，浅浅地苦笑了一下。
　　“……”
　　“嗯……”
　　王耀叹息一声，“果然……我还是觉得很在意啊。”而伊万则跟着点头，“嗯，说实话，我也是……”
　　但就在他们俩还在相互佩服着对方那股较真儿劲儿的时候，王耀倒是率先有了动作。他也不等伊万再一次开口，而就在对方还端着饭碗的状态下，独自撂了筷子，小跑着从餐厅里快速闪了出去。
　　“哎……王、王耀？”伊万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对方的行动轨迹，并且最终停留在了不远处的客厅。
　　——客厅里，王耀在茶几上的果盘和茶叶罐间寻摸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之后他在伊万那一瞬不瞬的注视下、以及一句“你怎么突然就跑掉了啊”的嗔怪中，又乐呵呵地又颠儿了回来，最后稳稳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不行不行，我还是得查一查，不然总觉得不舒服。”只听他这么说着，然后真的就打开了手机的浏览器，开始专注地搜索了起来。
　　而反观伊万这边，待他收回了视线，就一直是在那儿闷头地扒着饭，那种突如其来的“自己被漠视了”的感觉，让他几乎又要耍起自己那糟烂的小孩子脾气。
　　但是……
　　伊万舔着嘴唇，不由得转念心说：唉！其实……还不是因为自己嘴欠，非要赶在吃饭的时候乱讲话，这才害得王耀被又奇怪的事情给吸引住了！于是他沉了沉心思，干脆换上一副笑脸，尽管那宽大的手掌中仍托着碗、钳着筷子，但他还是直接就蹭到了王耀身边蹲下身子，然后故意诶嘿嘿嘿地笑着说道：“来来来我们坐一起，我也想看……”
　　……
　　你在找什么呢……百度、知乎？
　　啊……原来是这样的，菜籽可以用来榨油啊；
　　咦~？南方和北方的叫法竟然还有差别……唔呼呼，好有趣诶；
　　王耀王耀，那这个菜呢，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名字……
　　——于是，就这么的。那两个似乎是在把知识当作食粮的人，在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中，竟然就真的仅仅是凑在那一小块儿屏幕面前，一样又一样的，查找着他们桌子上那些食物的各种俗名、学名、说法、做法……
　　最后，愣是把这一顿饭，给从正热的时候，硬生生地放至了半凉。

　　“老师你可真是的……”回想起那日一经沉迷其中就根本停不下来的两个人，伊万也不知是在羞惭于自己问出的问题奇怪，还是在害羞于他们后来那谜一般的……对于某些冷知识的探索欲求，对此，伊万只好将正插在自己外衣的口袋中的王耀的手用力握了一下，然后小声呵道，“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要对外人说了嘛！”
　　“……我和那人又不熟。”他微鼓着脸颊，略低下了一些身子看向对方，在星星点点的彩色灯光下，那双紫莹莹的眼睛里，像是衬出了整条街道的光亮。
　　“有什么关系嘛！”
　　王耀觉得自己贴近了伊万的那整半边身子都是暖乎乎的，他心想着：要是靠近了的话，伊万也会觉得暖和吧。于是就贴紧了对方，更开心地露出笑容回应说：“我这不是为了夸你认真好学么……况且，你们挺早之前就见过的那次，弗朗西斯其实是还记得的。他对你的印象很好哦，哈哈……你们以后一定会互相喜欢的。”
　　“喂！你这个说法太奇怪了吧。”伊万偷偷将右手中的雨伞绕过自己身后，仗着他们才刚经过的一个立式广告牌恰巧可以作为遮挡，便用长柄伞的伞身，轻轻地抽打了一下王耀的屁股。
因为……除了你，我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唔……！”
　　王耀在那一瞬间虽然没有说出什么，然而在大约三秒钟之后，伊万却就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似乎是被某个人给偷偷地挣开了。
　　“你小子可以啊，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碰、碰我的……”
　　然后——
　　他就看见原本还在自己身侧粘得像个妖精似的王耀，这会儿却正死死地扯着外套下摆，倒走着步子，呲出了一侧的小虎牙，在朝自己毫无威慑力的吹胡子瞪眼。
见此情形，伊万不禁于心中暗想：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罚而已，不过……像王耀这样的过激反应，反倒是显得他更加可爱了呐。
　　于是，他也不管王耀竟然就此甩下了自己，半是佯怒、半是挑逗，三步一回头地跑在了前头。他就只是拎着雨伞，跟在王耀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走着……一直到他们的前面，再次出现了一个道路的转角。
　　“哎，我们就这么回去了？”走走停停半天，刚刚好是那个路口，王耀面向伊万，倚在拐弯处的墙角说道。
那几乎是一个不带有任何疑问成分的问句，所以还不等见到伊万点头，王耀便已经急着想要转身了。
　　然而……
　　“王耀！小心——”
　　但他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诶……诶？！”
　　在身体转过去的那一瞬间，王耀觉得自己似乎是很不走运地……撞到了什么人了。
　————————
这两个傻蛋（手动滑稽）。

【第九十七章】
　　其实亚瑟·柯克兰并不是没有想过，即便是在这种完全没有机动车行驶的街道上，若是只一味地低头看着手机赶路，可能……也会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然而，尽管有这样的想法存在就足以证明他并不是没有风险意识的人，可现实的情况却是——为了甩开那个烦死人不偿命的眼镜白/痴，他又确实不得不选择紧贴着墙根儿，一直头也不抬地疾步前行。
　　所以亚瑟心想，如果说他的鼻梁是因此而惨遭了横祸的话，或许，也是怨不得别人的事情，而且如果非要怪的话……那、那就只能怪阿尔弗雷德啦！谁叫他那么能闹腾，根本就不打算在乎自己的感受……
　　咳，咳咳……总之！面对陌生的女孩子，要显示出一定的绅士风度，这总归是理所当然的吧？
　　于是，在十分不走运地于墙角处同对方碰了个满怀之后，“在这样的状况下，道歉是最起码的礼仪”，亚瑟·柯克兰便这么想着，磕磕巴巴地开了口：“啊、啊……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路，你……不要紧吗？”
　　由于魔术的爱好而练就出的眼疾手快，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捞回了自己那在刚刚即将处于自由落体状态的手机。“这点小问题，随随便便解决就好了！”可即使心中在这么安慰着自己，但亚瑟这人姑且还算是有些认生的，所以哪怕中文说得不错，但是等到了真正开口的时候，那份紧张的情绪，还是很明显地就从他话语的字里行间透露了出来。
　　尤其是当他就着明灭不定的灯光，看到眼前的那个“女孩子”似乎也正有些吃痛地捂着额头，长发软软的垂在肩膀上，被斜戴的棒球帽帽檐给遮出的一片阴影里，只能看到下半张脸上那张形状好看的小嘴在碎碎念一般地开开合合的时候——那种不善与人交往的腼腆个性，就让亚瑟·柯克兰的紧张感变得愈发浓烈了起来。
　　而先前一直在按着自己的帽子、生怕它就那么掉了下去的王耀，这会儿也终于是回了神儿。不过大约是因为平日里人挤人的状况经历得多了，比这糟糕的情形都不知有过多少，所以他倒也不至于会像那个更习惯和别人保持一定距离的英/国小伙子一样敏感。
　　只是……明明都已经被伊万提醒了要小心，自己却还是撞上了人，这一点多少还是让王耀觉得有些尴尬。

　　“哎呀……没事没事，其实我也没怎么看路的。”他一边捂着自己不知道磕到了对方哪里的额头一边回应着，同时心里头也有些纳闷儿：这人，是不是说话还带了点儿口音？
　　这么琢磨着，王耀便想要将脸抬起。然而还不等他开始动作，却就突然被从身后伸过来的一只大手给扯住了胳膊。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伊万的手，并且与之同时，王耀也听见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伊万的声音。
　　“咦？原来是学长，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呵呵呵……真是好巧哦。”紧接着，他就被伊万拽到身后，用身体给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
　　那会儿，对伊万的社交情况原本就知之甚少、并且还始终伴随着一些担心的王耀，在听到伊万的语气之后，心里就更是狠狠地恶寒了一下。因为他瞧着伊万的那个笑法，总觉得这人……完全不像是在很友善地跟对方打招呼呀！
　　而他们三人眼下的这个状况，要是从几秒钟前的亚瑟·柯克兰的角度去看的话——
　　或许是四周有些嘈杂的缘故，在亚瑟听来，那个“女孩子”的声音也是小小的不够真切，但要从音色上来讲，亚瑟觉得这和“她”看上去的打扮倒也算符合，都是比较偏向中性的感觉。
　　嗯嗯……这样最好不过了。
　　亚瑟在脑中暗想：如果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女生，自己这边岂不就会感到更过意不去了吗？
　　诶？
　　但是……等等。
　　喂！诶……诶诶？！
　　在她后面逐那个渐靠近过来的黑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好像带着一种十分可疑的威压感……朝自己冲过来了啊！！
　　什……！难不成像这种类型的女孩儿，都喜欢找那种高高大大而且还保护欲极强的男朋友吗？！
　　亚瑟脑袋里面翻着花儿似的，考虑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慌里慌张的，甚至在已经听到对方和自己笑吟吟地说完了一句话之后，都没能很快地反应过来——从不远处疾步走到他面前，那个脖子上缠着条超长的围巾，表情明明是微笑着，但是说话的语气里却莫名带着股阴森气的家伙——他，其实只是同自己一样的，一个作为学校国际部成员之一的来华留学生而已。
　　尽管是副部的身份，但是和阿尔弗雷德没差，这人也只不过是一个本科在读的……自己的小学弟罢了。

　　对此，亚瑟正经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从伊万那种压倒性的威慑力中清醒过来。
　　记得……他好像是个俄/罗/斯人吧。
　　大概是叫、叫……
　　呃，可恶！他叫什么来着？
　　然而就在亚瑟绞尽了脑汁也实在想不出那个从他们初次见面开始，就让他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会觉得十分不舒服的学弟的名字时。
　　终于，另一个麻烦也赶到了。
　　“哦呀？伊万·布拉金斯基？哈哈哈……什么什么！难不成你在和女朋友约会吗？”
　　只见阿尔弗雷德就像是以他经常用来自称的“HERO”一样的出场方式，仿佛从天而降似的，突然一下就蹦了出来。而当他那独特的聒噪嗓音突兀的响起时，正是在那个瞬间，他本人也毫不犹豫地就插进了另外那三个人的中间。并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人才一经介入，就开始同伊万似乎是关系颇为密切的……“友好”地攀谈了起来。
　　王耀虽然完全不了解被伊万拦在了身前的这两个金发男孩儿——他们和伊万的具体关系，但王耀好歹也不是傻子，从他们刚刚的谈话中，最起码有一点王耀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两个大小伙子，他们和伊万一样，肯定都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
　　不过由此，王耀也算是完全懂得了伊万要把自己护在他身后的原因了。
　　就是啊……自己今天打扮得这么随便就出了门，而且在这种场合下，自己要是故意表明了身份，站出来解释和伊万的关系，那样反倒会显得奇怪。被人完全看在眼里，也确实是蛮麻烦的一件事。
　　所以，果然还是躲一躲才比较好。
　　虽说自己被那个戴眼镜儿的小伙子给误当成是女人了的这一点无论如何想起来都有些不爽……不过，像这么继续假装下去，这大概就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了吧？
　　“收一收你那露骨的眼神可以吗？阿尔弗雷德同学。‘她’很胆小的，而且又容易害羞，你不要吓到‘她’嘛。”
　　王耀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正在被伊万背于身后的那只手紧紧地拉着，而他另一只手中的雨伞，则是以尖端用力戳在地面上的形态正在被反复地转动碾磨着。
　　王耀知道，这是伊万在焦虑的时候就会产生的举动。啊……好吧，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包括王耀自己也是，一旦开始焦躁起来，就喜欢不断地重复起同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

　　所以尽管伊万和那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多少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但王耀这一次，可是完全不打算插手的。于是他就仅仅是乖乖地缩在伊万身后，像是被护着的小雏儿一样一声不吭，只不过，是在觉得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悄咪咪儿地戴上了他先前那副一直被挂在脸边晃来荡去的口罩。
　　王耀猫藏在伊万后头，将帽子压得低低的，几乎要把自己的整张脸都糊在对方肩头那叠儿柔软的围巾里。然后，他就竖着耳朵，仔细地听起了那两个人的对话。
　　“咦~~~？”
　　王耀只听，那个被叫做阿尔什么的眼镜男孩儿故意发出了一句显然是拖长了的疑问音，然而在那之后的又几秒钟时间里，那个声音，却莫名地忽然沉默了下来，就好像是在探寻、思考着什么一样，并没有很快地再度响起。
　　王耀在后边看不见任何人的表情，可正当他十分好奇那人接下来究竟还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又突然非常大声的笑了出来，吓得王耀差点打了一个哆嗦。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是有女朋友的啊！平时从没见过你和女孩子玩，我们还以为……噗哈哈哈……”
　　那人笑得夸张极了。
　　王耀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要面对这样一个人来疯似的家伙，伊万所摆出的笑容会有多么的扭曲，以及他脸黑的程度……究竟会有多么值得为对方点蜡。
　　为此，王耀不禁扶额，他心里默默期望着那孩子能够适当地收敛一下。最起码，就不要再继续做出像是朝自己这里探头探脑之类的……会惹恼伊万的举动了吧。
　　可令王耀没有想到的是，那人非但没有就此打住，而且接下来——他似乎，还说出了一句相当不得了的话。
　　面对阿尔弗雷德，伊万半眯着眼睛，他嘴角扯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微笑，可那眼神，却是正在阴测测地盯视着对方。
　　亚瑟·柯克兰站在阿尔弗雷德背后，将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表情看了个真真切切。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便伸出手去，在阿尔弗雷德的衣服后面悄悄地的拉扯了一番，试图要阻止这个傻子的犯蠢。
　　可结果证明，他实在是高估了那个超级大笨蛋的情商——而亚瑟没能拦住他的结果，则就是只好看着阿尔一脸没心没肺地大步上前，然后拍着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肩膀，咧开嘴巴哇啦哇啦地说道：
　　“啊哈哈哈哈……我们还以为、以为你……铁定是个GAY啦！”
　　——噗嗤。
　　顿时，王耀的脑内似乎传来了一声诡异的音效。
　　也不知道他和伊万之间到底是谁，竟然会被这么个不会讲话的家伙……给异常精准地，戳中了透心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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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老米的时候，我觉得多听听角色歌感受一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九十八章】
　　——自己是同性恋吗？
　　就在阿尔弗雷德说完了那条尽管是误打误撞、可是却不偏不倚地真就碰到了点子上的调侃之后，伊万竟然也随着那话音的落下，而跟着倏地疑惑了一瞬。
　　当时，冬夜的寒风一反这日起初时的温和状态，终于开始了反攻似的起势，风线沿着长长的街道左右流窜，反反复复地缠绕在静立着的几个人中间。伊万握着王耀的手，那一刻，他忽然莫名地觉着心情有些复杂。
　　伊万心想，虽说自己既然都已经选择了和王耀在一起，那么那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确认无误的，自己肯定就是个同性恋者没错，但……像是其他令他在意的地方，倒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
　　而那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他，伊万·布拉金斯基。
　　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吗？
　　从一开始，就对女人不感兴趣？或者说除了王耀之外，是不是还喜欢过其他的男人……什么的。伊万似乎还是头一回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去试图仔细思索这个他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愿意去深入思考的问题。
　　但关于这一点，伊万最终所得出的结论，却毫无疑问是完全否定的。
　　而至于他之所以会那么确认的原因，则是因为伊万对自己的身体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并且他也十分清楚地记得，他在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第一次、包括以后出现的性幻想的对象，虽然不是特定的某个人，但那却绝对是一个女人的形象没错。
　　金发碧眼，有着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同时长着一张绝对可爱的脸蛋，然后……最好还会对自己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伊万甚至对此必须得红着脸承认，他在最原本的对女性的渴望中，其中很大一部分，其实都是参照了他姐姐冬妮娅的形象。当然……这并不就意味着伊万对自己的亲姐姐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只不过是一个性取向比较平常的男孩子在到了那个“理所应当”的年纪时，自然而然就会产生的某些冲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