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天朗气清,和风轻缓。
陈思思翻开辅导书,拿出水笔,认真地审题后,刚准备书写过程,便被打断,“陈思思同学…”齐耳短发的女孩犹豫地缓步走来,小步小步,刘海因她低着的头而看不到她的眼睛,嘴唇微张。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礼貌地回答,抬头微笑。
女孩有些惊讶,相握的手不安地摩挲,怯怯地低声问道:“请问陈思思同学有没有兴趣参加校花选举呢?”她这时才正视陈思思,眼睛大而清澈,隐含着期待。
“……”陈思思无语凝噎,不知该怎么回答。许久,她轻答:“不了,谢谢。”
“还有事吗?”她疑惑不解地看着女孩为难的眼神,却又不肯离去。这位是班上较为内向的女孩,叫薛晴晴,不知道谁怂恿地推她出来做事。“说吧,我等你。”陈思思始终保持友善的微笑。
薛晴晴似是受到很大鼓励,矛盾间,眼神蓦然一定,踌躇着修正措辞,“真的不吗?”
“真的不了,非常谢谢。”
圆润的笔尖起始陷入纸面,其后的笔触轻擦过纸张,字迹端正清楚。她做完最后一题,刚要翻面,手却止住了动作。“可是…舒言同学和很多男生都投了你的票,如果,如果你不参加…”
“就有些浪费了。”
一切串联起来,答案清晰可解。
陈思思若作无事地继续看题,心如乱麻,睫羽微动,蝴蝶挥翼般惊艳。“那我参加,谢谢。”语气不置可否。
“那太好了。”薛晴晴的眼睛像是快湮灭的火苗腾地明亮起来,她踏着轻快的步子回身走向教室另一边,陈思思看过去,一群女生聚集一处,等待着她的消息。
一张张俏脸浮现多彩的斑斓表情,皱眉失望的,眨眼八卦的,垂眸沉思的,各种脸色。薛晴晴尴尬迷茫地伫立中间,背影单薄。
倒是另一个女孩脸色更为奇怪,像是有愠色,嘴唇平平地抿着。如果没记错,她应是叫纾涵,高挑个子,面容美艳的女孩,只是平常美丽的眼中,此时却透着骇人的神色。
不明白。
大课间无聊而冗长,陈思思撑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明天,就要去爬山了。
还真有些期待。
夕阳垂幕,暖金色倾洒于天空,星星点点。陈思思低头闷声走着,脚步不由加快,她看向手表,七点整,太晚了。
如果不是一个人做完两个人的劳动,而同伴身体不舒服,休养一个星期,白天却生龙活虎的话,如果司机爷爷不是需要探访生病的妻子的话,她也许能在六点之前到家。
“语文,数学,物理,等等……”陈思思在脑海中细细梳理今天的作业,至停顿处,她感觉到如遭雷劈的透骨心凉。她立刻转头跑向来时的路,本是暖洋洋的温馨景色,安静的马路以及周遭的繁盛树木,霎那间黯然失色。
陈思思拼尽全力奔跑,书包因沉重而施压在她肩上的拉坠感不断传来,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她既懊恼又担心,校门口的拉缩门已几近闭合,她疾步走去,还有些缝隙。
陈思思偷偷溜进去,学校楼道寂静无声,黑暗弥漫,月光轻柔地透过玻璃射入,空气像是有轻白色的浮尘,团团的一圈,一线,但更多是看不见的黑色区域。她凭着记忆上楼,摸索着进入班内,却没料卷子端正地放在桌上。她虽有疑惑,也没细想,拿起卷子便走。
走至二楼楼道口,身后在一切归为沉寂时,响起冰冷的脚步声。
愈来愈近,她的心中也有些微害怕。但脚步声就此停止,陈思思不免嘲笑自己,自己怎么会如此懦弱和感性?居然被一些虚无的东西影响。
陈思思继续靠着扶手走下,忽然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她正想理理思绪,怎想到会被人所害?因书包太重,她重心不稳,轻易踩空了,心下迷惘空无,脑中一片空白。可坠下来的感觉并不是预想的疼痛冰凉,甚至是温暖平滑,像是是肌肤相触的感觉。
“你还好吗?”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湿润的湿意。
舒言?!她怎么会听错。
陈思思一惊,只想以最快速度起身,想转头舒活筋骨,让僵硬的脖子舒服些,移动时唇间竟有冰凉温润的触感,很明显身下的舒言身形也是一滞,难以言语的震惊无措。
她急忙不顾手脚的麻木无力,硬撑着翻了个身,所碰触的皆是透入骨髓的寒冷。“没事……”她也不知此时该回答些什么,生硬地继续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舒言未作答复,又因为看不清他的脸,沉淀的安静让她的心起伏不定,焦躁不安,似是要烫伤了皮肤。
“随我来。”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一切并未发生过,让她缓解了些紧张。不知何时他已走至她的面前,隐约看到他修长的身形,他背过她的书包,背上的重量骤然全无,人轻松了许多。
“跟着我就好。”舒言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热量缓缓传递,她慢慢有了力气,跟着起身。互相看不见,她被无声的未知纵容了心绪,被禁锢,不愿放纵的事情,轻易解了锁,无所顾忌地恣意妄为。她悄悄地笑,无人知晓。
二人一前一后这么无言走着,在黑暗里行走游荡,陈思思至此第一次觉得,漆黑的环境可以这么美好,不再受明晃晃的约束,令人怀恋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