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建安十一年。
大雪。
诸葛亮掐指算了算,快了,快了。那人快到了。
他一身蓝白衣袍,眉目疏朗,气度天成。
——比当年更多了几分风度。
几案旁是一个简易的阵法,伴随着敲门声的响起,阵眼处的指南针蓦然一动,由原先的乾位转向不远处的震位。
天下有变。
诸葛亮近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涂炭生灵。
黄月英从不远处走来,抬眸笑道:“有客来访,先生何妨一见?”
和当日同样的话语。
诸葛亮不觉凝了眉,他当日回来后便觉得不对,反复起卦,却难知分晓。
但善易者不自卜,唯一可知的是此事定与自己有所关联。
窗外有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第三次,这是那人第三次来了。无论好与坏,都该做个了断。
他拿起上次那人留下的书信,笔锋带了三分意气,字字分明:我能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
在这里,只怕是见不到的。
他转身走入室内,对小童道:“便说我歇息了。”
小童清脆地应了声。
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
马蹄在雪上留下点点印记,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大哥好耐心,这诸葛孔明倒好生难见。”说话的男子面如满月,却衣袖带风,一看便是文武双全之人。
刘备笑了笑,只是不语。
长髯的男子笑了笑,朗声道:“三弟莫急,大哥此举自有大哥的道理。”
刘备整整衣袍,走到草庐门前,缓缓敲了三下,道:“不知先生可在?”
小童探出一个脑袋,脆声道:“是前些日子来的玄德公吗?先生正在休息。”
他立于阶上,广袖长衫,身形挺拔,道:“那备便等先生醒来。”
大雪纷纷扬扬。
不过几瞬,他肩上便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色。
却不伸手去拭,就那么等着。
暮色渐渐袭来,雪下的越发大了。
刘备还在等着,因为他别无选择。
曹操已一统北方,下一个敌对的只怕就是他刘玄德,只怕还不能说是敌对,因为他根本没有与之相衡的资本。
刘表死前,曾问询过他关于立嗣之事。立嫡,立长,立贤,立爱。自古君王难抉择。
而他站错了队。
他得罪了刘琮,顺带得罪了荆州的两大士族。
因此他所来根本不是为了寻求一个决胜千里的军师,而是来寻一个破局之人。
与蔡家交好,年轻而易于打动,唯一符合的人选只有诸葛亮,只有诸葛亮了。
不知过了多久 ,那人缓缓推开草庐的门,声线清朗中带沉稳:“玄德公久候了,亮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