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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海隐劫 文/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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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剑挽千里飞雪浪,莫道无心海隐劫。
她最爱的人是海隐,她最恨的人是竹闲;他最爱的人是节,他最恨的人是海隐。
那天的无名涯上,一柄流云软剑穿透了她的心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在地上,溅起血色的水花。
她是他的节,亦是他的劫。
因他为名,因他去名;因他而生,因他而死。
她的世界从未离开过他。
然而。
“也许那天,我本不该回头。”


IP属地:北京1楼2017-01-16 20:59回复
    顺便,我的帖子里禁水
    哪怕你进来说一句“写的真恶心”都行,但如果是水的,删除不解释。


    IP属地:北京4楼2017-01-16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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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人偶又如何?”握在杯子上的手指渐渐收紧,“终究他还是死了,而我活着。”
      “所以你得不到。”对面的女子隔着珠帘微哂,“你得不到的,我看见了。”
      一阵沉默,浓重的熏香味从珠帘那边传来。
      “终究他还是死了,而我活着。”他的意识因那香味渐渐模糊,可还是那般固执地说,“所以我会得到,她是我的。”
      “随你。”这是他在寻梦人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分割线】——
      她是个记性很差的人,但直到最后的那天她还记得,她和竹闲的相遇是怎样的荒谬。
      那天,是在一个细雨轻慢桃花林中,她见到他第一眼;也是在那个桃花林中,她被他捉去,困在了巨大的鸟笼里。
      听到栖南国皇帝出游的消息,她想去亲眼看看,那个代替他当上帝王的人,是个怎样的存在。
      于是她隐去了身形和声音,等在那个人出游的路上。
      在她而言,这是件很容易的事。
      毕竟她曾经当过那么多年的杀手,她轻笑。为了他,她成为了世间最快的一把刀,而他现在却死了。
      浩浩荡荡的人群正向她走近,落在地上的花瓣被搅得上下飞舞。
      没有人发现她,即使她就站在那些人前面不远的拐角处。
      近了,更近了。
      她侧过身去,让那些打头阵的侍卫们从她身边走过。
      尘土飞扬,花瓣翩舞。
      风吹开了挡在皇帝轿辇前的绸布,她看见了那个帝王。
      “和他......一样。”她轻声呢喃,泪水自眼角滑落,早已麻木的心突然变得绞痛。
      “海隐。”两个字,崩溃了一个杀手的所有防线,隐去身形和声音的法术在那个瞬间破碎。
      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人忽然出现在队列中,站在栖南国皇帝面前。
      皇帝身旁的那个小护卫虽是吃了一惊,却立刻反应过来,不到一秒冲的时间,锋利的长剑便架在了闯入者的脖子上。
      剑身的白光一点点没入颈部柔软的地方,而她却好像毫不在意,只隔着一层黑纱看着他,那个坐在皇座上的帝王。
      “等等。”他抬手制止那个小护卫,看着眼前身穿素衣的人,血正从她的脖颈滴落。他的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向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这句话似乎是敲醒了她,她不再定定的看着他,转身,用尽全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以她现在最快的速度向远处逃去。
      “节?”一声若有若无的呼唤,连声音的主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样一个单音字。
      她随着那个字一顿,仿佛不敢相信般的回头。
      “节......”帝王好像很满意这个字对她产生的效果,玩味着重复道,“节。”
      她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
      “节,跟我走吧。”
      她摇头,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丑陋狰狞的脸。
      “很漂亮,我喜欢。”他的笑意直到眼底,没有传闻中狂傲嚣张的气焰,而是温柔的对她说,“所以,节,跟我走吧。”
      她点头,就好像这是她生命的全部。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7-01-17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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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华灯初上
        帝王叫做竹闲,一个好像文弱书生的名字,却有着雷霆的气势和狠极的手段。
        他站在水云台下,看着台上斜倚着栏杆的女子,嘴角酝酿出笑意。
        “节,过来。”
        女子听到他的呼唤,只懒散地看了他一眼,并未改变姿势。
        黑色的纱巾蒙住了半张脸,深到黑暗的血色眼眸没有什么神采。
        他在台下向她伸手。
        她在台上看着远处。
        许久。
        他转身,拂了拂衣袖。
        小护卫九牧出现在他身旁。
        他好像说了什么,但她没有听到。
        她只在低头的时候,看见竹闲的眼中有些许寒冰的锋芒。
        ——【分割线】——
        水云宫大殿里,晚清打量着外面站着的人。
        她穿着素色长裙,有些凌乱的墨色发长到脚踝,黑色的纱巾挡住了半张脸,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没什么生气的看着前方。她的手拢在袖子里,脚上没穿鞋子,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件首饰。
        晚清有些薄怒。
        她可是栖南国的皇后,除了皇帝竹闲和他身边那个小护卫九牧之外,就连当朝丞相见了她都要先行个复杂的大礼,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毕恭毕敬。
        只要她晚清出现的地方,任何人都要低下半个头。
        而这个无名无份的女子却敢直直的盯着她看。
        “你可知我是谁?”她问。
        “晚清,皇后。”节回道,似不感兴趣般的垂了眼帘。
        “既然知道,为何不行礼?”
        “不值得。”
        “你......”多年没有被人顶撞过,晚清有些微楞。
        “你走吧,我喜欢清静。”节淡淡的说道。
        “无法无天!”她怒道,觉得应该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人啊,掌嘴!”
        几个太监走过来,想要拉住她。
        她自然是挣脱,却不想没有丝毫效果。
        “呵。”她低笑了一声。
        送来的饮食有问题,她从第一次入口的时候就知道,却因为那个人的面容和海隐一模一样,她便没有说什么,默默的吃了。
        只是不知道饮食中的药会让她的身体弱到这个程度。
        她放弃了抵抗,任凭太监压住她的肩膀,用膝盖强迫她跪下。
        管事的宫女走上前,笑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巴掌高高地扬起。
        ——【分割线】——
        夜晚,节站在院子里,月光洒下斑驳的竹影。
        她抬头看着无星的漆黑。。
        微凉的晚风带走了些许疼痛。
        不知那些人在打她的时候用了什么东西,不过掌掴了几下,竟让她的脸变得血肉模糊。
        干涸的血迹还留在脖颈上,但她觉得没有什么所谓。
        这种日子她过惯了,疼痛甚至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自嘲般的勾起嘴角,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死寂。
        “所以,终究。”她对自己说道。
        ——【分割线】——
        “我知道了。”芷天殿内,竹闲的话中有着浓浓的嘲讽意味,“让药师给她换药,好好治治她那张脸。”
        “是。”小护卫答道。
        又想了想,问:“那药呢?”
        “照常。”
        耳边没有声响,九牧的身影却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过了些时候。
        “她是谁?”兀的,竹闲问道。
        “不知道。”一个声音自门口响起。
        “旁人呢?”
        “只知道她是皇帝捡回来的乡野女子,其余并不知晓。”
        竹闲沉默了片刻,手中凭空多出了一个寒冰做成的刀子:“继续查。”
        “是。”
        ——【分割线】——
        第二天一早,和药师一起来的还有御花园的工匠。
        水云宫东面的竹林在只用了早晨的时间就被砍掉大半。
        节的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周围的空气充满药香。
        “最近几日,尽量不要出去走动。”青衣的药师说。
        “嗯。”
        “晚清皇后已经被禁足了。”药师拿起桌子上的药箱。
        “......嗯。”
        “外面风尘大。”
        “嗯。”
        “竹闲说你喜欢桃花,命人把东边的竹林改成桃花林,从法术催着,一月后就会开花。”
        节没有回答。
        药师叹了口气:“何必呢。”
        推开雕花木门,药师眯起眼睛看着东面不远处的烟尘。
        烟尘中有个模糊的身影。
        “何必呢。”他又说。
        ——【分割线】——
        她在软榻上睡了一整天。
        他在软榻旁看了她一整天。
        她知道他在那里,只是没有理他。
        他也知道她在装睡,只是没有拆穿。
        太阳从水云宫的这边落到水云宫的那边。
        她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还想要什么?”竹闲问道。
        “我想要的,你都会给吗?”
        “那要看是什么。若是你要这天下,我拱手相让,不过,若是你要这后宫之中只你一人......”竹闲苦恼道,“这个不好办。”
        “不会。我只想让你在桃林中造一座湖。”
        “一座湖?”他自言自语道,心中有异样的东西动了动。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为什么?”
        “我说的话、我提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从不问我为什么。”她轻笑,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所以,你不是他。”
        “换一个。”他当做没听到她的那句话。
        她在软榻上翻了个身:“就这一个。”
        “那么很抱歉,不能。”
        她继续睡了。
        他不再看她。
        送药的侍女进来,又轻声地走了。
        月亮从墙头升起。
        他抱起她:“这里冷,去床上睡。”
        她回头看他:“我自己能走。”
        他的动作一僵。
        窗外的鸟鸦哀鸣了一声
        他快走几步,把她放在床上
        他离开了水云宫。
        ——【分割线】——
        节又想起了海隐。
        那时候栖南国皇宫还没建好。
        他和她一起给各个宫殿取名字。
        他喜欢天空的自由,她喜欢流水的畅快。
        他问她,以后的寝宫想叫什么名字。
        她想不出,他便要她想一个字。
        “芷。”她说,“芷兰之惠美,我喜欢。”
        “那便叫它芷天殿。”海隐搂着她,简单的给未来帝王的寝殿定了这么一个女子气的名字。
        “那我的宫殿呢?”节抬起头。
        “你这么小,还要什么宫殿,和我住一起就好。”他刮刮她的鼻尖。
        “万一我们吵架了呢?”
        “我们这么好,怎么会吵架。”
        “那万一,万一你惹我生气怎么办?我去哪住?”节在他的怀里撒娇。
        “万一我惹你生气,你就把我赶出来。”海隐笑着答道,温柔直至眼底。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想把你赶出去。“她紧紧地抱住他,”所以,千万别惹我生气啊......”
        “好,不惹你生气。”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第二天早上,节发现自己的手里抓着一件玄棕色的外衫,身旁放着一张草图。
        草图上用朱砂的笔标出了两座宫殿。
        芷天和水云。


        IP属地:北京14楼2017-01-18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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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竹闲
          竹闲手中拿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以为自己不会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她的出现是个例外。
          他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吸引住了。
          当她摘下她的纱巾,在看到她那张丑陋的面孔时,他并不惊讶.
          相反的,他松了口气。
          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知道,他并不讨厌她的脸。
          也只是不讨厌而已。
          他喜欢的是她的眼睛。
          深到黑暗的血色双眸,看向他的时候,她的眼中只有他的身影。
          那个身影是那么的清晰,他在她的眼角眉梢都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还有深深的思念与爱恋。
          就好像他是她的情人,就好像他是她的生命。
          而那种眼神只有一刻的时间。
          当他问出那句话,当他问起她的名字,她的眼神变了。
          惊慌,失落。
          还有深深的悲伤。
          他不曾为什么事后悔过,那句话是个例外。
          他在那个瞬间忽然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他想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让她的眼睛永远看向自己。
          但在那句话之后,她虽然被他带到了宫中,却再也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他早就知道了,她爱着别的什么人。
          但是他不允许。
          她只能爱着他,也只能看着他。
          他把她送进最舒适的宫殿,给她最美丽的衣服首饰,每天给她送去最精致可口的饭菜。
          他知道她只是暂时呆在这里,所以在饭菜里动了手脚。削弱她的法术和身体,让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但这些,在她的眼里,都像无所谓一样。
          他在她的眼中依旧能看到他的身影,也只是身影而已。
          他向她伸手,而她却不曾理会,看着远方,他到不了的远方。
          也许那是她的过去,他想。
          他便讨厌上了她的过去。
          于是他想抹掉。
          于是他改变了她的面容。
          他画了一幅画,画的是他想象中最美的女子。
          不是梦中的,梦中的是她。
          他就用那幅画当做要给她换的面容。
          但他喜欢她的眼睛,所以只给她换了张脸。
          他很多次都想要对她温柔,但一看到她冷漠疏离的神情,他就会不由自主的伤害她。
          当她说她想要在桃花林中造一座湖的时候,他差一点就答应她了。
          却在那个时候,心底有一阵异样的感觉,就像另一个人在掐住他的脖子,命令着他说“不”。
          他拒绝了。
          这次他没有后悔。
          他记得,从见到她开始直到现在,她都没笑过。
          他想看她的笑脸。
          “九牧。”他对着空气说道。
          “在。”空气中闪出一个人影。
          “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他问。
          “......花和饰物?”他答。
          “她有了。”他摆摆手。
          “也许您应该去问皇后娘娘......”
          “我不想看见她。”
          “......”小护卫又隐在了空气中。
          “还有踏青和买东西。“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青衣的药师踩着晚风进来:“但我觉得‘她’不会喜欢后者。”
          他向空气点了点头。
          “她的情况怎么样?”竹闲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了看他。
          “从一般人的角度上来说,很差,从她的角度上来说,算是好的。”药师走到竹闲身旁,自己拉了个软垫坐下,“不过你那换脸的秘方,怎么得来的?
          “保密。”竹闲把那本书卷成卷,一下一下的在手中磕着,嘴角弯成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不过如果你告诉我怎样能让她开心,我就告诉你。”
          药师皱了皱眉:“我不能说准她一定会开心,毕竟这样的一个性子,高兴与否都被她藏住了。”
          “没事,反正也再差不了了。”
          “那就带她去百花谷吧。”
          “百花谷......”竹闲想了想,拿起笔来在一张白纸上写起了什么,“那秘方是梨阿策给我的,想要就找她去吧。”
          ——【分割线】——
          百花谷里每时每刻都开着花。
          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山谷的花丛之中穿过。
          这里因地势低洼,一年四季都暖如春天。
          蝴蝶和蜻蜓飞舞在空中,苔藓铺满了石头,藤蔓缠绕在高大的古木上。
          除了躲在阴影里的九牧,这里只有两个人。
          竹闲拉着一个女子,在青石和溪水间欣赏着美景。
          他时不时的还会摘下两朵花给她。
          这时候,女子会轻柔的从他手中接过,先是闻一闻花朵的芳香,而后又把它们随手抛在一旁。
          女子有着美丽的面容。
          细长的眉,深红的眸,小巧的鼻子,微抿的唇瓣。
          她的肤色雪白,手指上却刻着一道道疤痕。
          青丝长及脚踝,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身后。
          她穿着一身血色的红衣,上面用浅色的丝线绣着桃花的图案。
          脚上却没有穿鞋。
          她被竹闲牵住了衣袖,走到了一处溪水里。
          她抬起手,几只蝴蝶停在她的指尖。
          她微怔。
          竹闲俯下身,想要触碰她的指尖。
          蝴蝶被惊得飞起。
          她的手被他握住。
          “喜欢吗?”他问她。
          “嗯。”她答道,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他在青石上坐下,半仰着头看向她。
          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阴影。
          他看得有些晃神。
          她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他不由的笑了,手依旧握着她的手。
          她看着他的笑,心底有些绞痛。
          她轻轻地试着抽回她的手。
          他没有挽留。
          她的唇抿得更紧了,有些恼火的走向百花谷的深处。
          他站起身,跟上她。
          他把路上的花编成了一个花环:“这个给你。”
          她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别白费力气了。”
          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他把花环戴在她的头上,仔细的打量着:“嗯,好看。”
          她想要摘下花环。
          他却一下把她抱在怀里。
          她挣扎,但是没用。
          他的怀抱很温暖。
          他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她的肩膀在抖动,眼中却没有泪水。
          “我听药师那小子说这法子对付女孩子都管用的,怎么到了你这就不成了呢?”竹闲好像很懊恼的放开了她,又把她头上的花环摘了下来,想要扔掉。
          她抓住他的手。
          他疑惑地看着她。
          她从他的手中拿回了花环,戴在了自己头上。
          “对不起。”她说,低着头,“我不会爱上你。”
          “没关系。”他轻轻的揉着她的脑袋,“我会等你。”


          IP属地:北京16楼2017-01-18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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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夜梦中
            水云宫中,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恍若从画卷中走出的面容。
            乌黑的发用一根白玉发簪盘起,耳上带着粉红的桃花坠,脖子带着碧蓝色水滴项环,手腕上的是绞丝银链。
            唇上的胭脂在黄铜镜中有些淡粉的颜色。
            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
            又扯了扯嘴角。
            拿起新送来的螺子黛想要试着画个眉。
            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终还是放下了。
            她摘下手上的银链。
            有脚步声自殿外响起。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下子推开殿门。
            “别摘啊,多好看的链子!”少女站在门口叉着腰笑说。
            节看着少女,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梨阿策?”
            “嗯嗯,是我。”少女巧笑道,“你想我了没有?”
            “你......”
            少女等着她的下半句话。
            “还是那件衣服啊......”
            “诶~”少女夸张的叹了口气,“你以前更可爱。”
            节没有理会她,打开桌上的一个桐木盒子。
            盒子里装满了首饰。
            “这些都是你挑的?”她问道。
            “是啊是啊,费了我不少功夫呢!”梨阿策关了殿门,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节的身旁,“我说,你不惊讶吗?”
            “早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人。”节回答道。
            “你错了,我是一本书。”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好,一本书。”节把银链放回盒子里。
            “你不想海隐吗?”梨阿策忽然问。
            “想的。”节摘下项环的动作一滞,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非常,非常想的。”
            “也许我能让你见到他呢?”梨阿策眯着眼睛看她, “我可是很厉害的。”
            “但不是我说想,你就会帮我。”节也看着她,“我已经没有可以交换的东西了。”
            “哎呀~怎么会没有呢,”梨阿策用一种奸商特有的口气说,“你身上有价值的东西,可是多得很呐!”
            “多得很......吗?”节苦笑着。
            “对啊,多得很!“梨阿策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比如你的血,你的命......“
            “那,帮我。”节认真的看着她,“你想要的,只要我有,你尽可以都拿去。”
            “诶,在对方还没有许诺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时候,就这么大方的把你自卖出去,很容易被坑啊。”
            “无所谓。”她闭上眼睛,向后靠在椅子背上,“我现在有的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梨阿策难得的沉默了片刻。
            “我都不好意思骗你了。”过了一会儿,她赌气一样的说,“我这里没有能够让他复活的法子。”
            节没什么情绪的“哦”了一声。
            “但我有个故事。”梨阿策又接着说,“或者说,它是个没有人证实过的传说。”
            ——【分割线】——
            千山是个极寒的所在,分为冰与雪的地带,有冰无雪,有雪无冰,
            在《若非梦中记》一书中,作为千山门面的雪原地带,曾经住着一只赤月蛇。
            赤月蛇,如它的名字一样,本该是鲜艳的晚霞的丽色,而这条蛇却生来与众不同,是墨一般的夜晚的颜色。
            白色的雪,黑色的蛇,鲜明的反差让它成为了这里近乎于最弱小的存在。
            它不知父母在何处,也不知为何这里只有它一个,它只知道它那极不寻常的颜色,为它惹来了无数杀身之祸。
            冰冷使得寻常的生命无法存活,而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定是一方王者。
            九月星蝶是千山特有的剧毒蝴蝶,美丽而娇小的身躯,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水晶般的光芒。
            黑色的赤月蛇只能在夜色的掩护下活动,所以它只见过九月星蝶一次。
            那是昼夜交替的时候,它比平时醒得早了些。
            太阳和月亮同时照耀着大地。
            在旖旎的雪地上,一只九月星蝶翩然飞起。
            它记得它的翅膀扇动的样子,它记得它飞翔的弧度,它记得它的花纹是多么的光彩,它也记得它在停在那朵花上时,花儿的死亡,来的是多么迅速。
            黑色的赤月蛇被那只九月星蝶深深的吸引住了,它不自觉地向它靠近。
            它甚至感受到了死亡正在向它招手。
            但它却毫不畏惧。
            它渴望着那般美丽且危险的存在,它低着头,为这漆黑的丑陋感到无比的自卑。
            当它来到那只蝴蝶身旁的时候,蝴蝶飞走了。
            美丽的翅膀带起风的声音。
            赤月蛇隐约听到了一声低语:“对不起......”
            对不起。
            它抬起它的头。
            它知道这句话不是对它说的。
            那朵花,被毒死的花。
            它忽然为这只蝴蝶感到难过。
            如此的强大,内心又如此的温柔。
            它看着蝴蝶远去的背影。
            坚强又脆弱。
            <黑色的赤月蛇从此爱上了这只九月星蝶。
            <“我愿......变成一朵花,能实现,你的愿望......”它对着月亮许愿。
            <然后,它死的时候就变成了一朵花——
            <你真的以为我会这么写吗?!!!!!!!!!这么俗>
            “啪”的一声,《若非梦中记》被猛的合上。
            “......”调整了一下情绪,节又翻开那一页。
            <这么俗套的东西,这么不现实的传说,你竟然信以为真了而且竟然以为我会这么写!我不是那些用文字来讨好别人的虾虾,我可是——
            <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是一个依靠着知识和信仰活着的高尚神圣的人,我虽然反对封建迷信,但我热爱传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这么不靠谱的传说写出来的原因,虽然我自己并不相信,但来源和依据是必须要有的!
            <我已经说过,我不是>
            自觉地跳过一堆没用而且混乱的话,节向后翻着《若非梦中记》。
            一页,两页。
            她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本书要叫“梦中记”了。
            已经向后翻了五页,节找到了有用的内容。
            <嘛,总的来说呢,简单点,在传说中,那条小破蛇死了之后就真变成了一朵花,也就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题——若非花。
            <传说中,这朵花可以实现采花人的任何愿望,什么上天入地长出翅膀起死回生诈尸闹鬼暴富透视什么的都可以,但从没有人找到过这种花,更没人知道这朵花长成什么样就对了。
            <嗯所以我建议如果你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别去找什么若非花想实现你的什么破愿望了,直接去千山冰原地带喝忘情水去吧,比找那破花现实多了,把烦恼统统丢掉!把往事统统甩掉!别让世俗纠缠着>
            《若非梦中记》再一次被合上。
            节叹了口气。
            千山雪原么?她想,是个麻烦的地方......


            IP属地:北京19楼2017-01-23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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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吧封面制作的大大做的封面,好棒✧*。٩(ˊᗜˋ*)و✧*。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7楼2017-02-02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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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忘
                奢靡。
                看着水云宫里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节脑中不止一次的出现这个词。
                寒国的丝绸烟水寒,北镇的雕青花屏风、山水扇面,宁远国的瓷器,柳南县的墨红牡丹、各色轻花,明月国的灯笼,凌国的镯子步摇......各种各样的大小物件被竹闲从不同地方找来,送进节所住的水云宫中。
                节无所事事的半倚在榻上,听着掌事的宫女一件件的报着礼单。
                “音回镇名产软丝缠十匹,流月明珠九颗,彩蝶轻花配新月石发簪一对;安塞国特产千瑶琴一把,变种赤月蛇一条......”
                节摇着扇子的手僵了一下。
                “变种吸血蝙蝠十只,变种栖南鄂一条,变种回魂兽一只,变种消音盅两对,变种亡灵鸟十只......”
                “够了。”节打断那个宫女,“不用报给我听了,竹闲说放哪你们就放哪吧。”
                “可、可是......”掌事宫女被她那一声“竹闲”吓了一跳,说话变得有些不利落,“陛、陛下说每一件都要报给娘娘知晓,随后陛下还会亲自来,如、如果让陛下知道奴婢没有给娘娘把大婚礼单报全,奴、奴婢,奴婢......”
                “我知道了,你继续吧。”
                “是,娘娘.......安塞国变种落病雀三只,变种绿毒蝎三只,变种网纹食人花一株......”宫女的声音颤巍巍的,语速却变快了不少。
                她实在不想跟这个敢直接叫栖南国帝王名字的女人有更多接触。
                尤其是在她说出“娘娘”两个字的时候,这个女人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寒冷和不屑。
                宫女的礼单从清晨报到了午后。
                院子里的人从清晨忙到了傍晚。
                节一直在榻上躺着,看着东面新栽种的桃林中一点一点的被红色填满。
                太阳从桃林对面落下,星月从桃林中升起。
                一个玄色的身影遮住了些许光亮。
                节皱了皱眉。
                竹闲停在她身前:“喜欢吗?”
                她叹了口气:“喜欢。”
                他微怔:“你说什么?”
                “喜欢。”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很认真。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不喜欢。”她从软榻上起身,嘴角勾起意思妖娆的笑,“你满意了吗?”
                他垂眼看她。
                “那你还是走吧。“她说。
                他却抱住了她,宽大的衣袍上带着温暖的气息:“我以为你会拒绝。”
                “怎么可能呢?”她感受到他的温度, “怎么可能,拒绝呢?”
                她又伸出双手轻轻地回抱了他一下:“不可能拒绝的呀。”
                他松了松抱住她的手,低头与她对视:“节,你怎么了?”
                她偏过去目光:“我没事。”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我是谁?”
                “竹闲呀。”她的声音带着些无奈,“我没认错人。”
                他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喜涌上心头。
                她又将头偏过去,撒娇一样的说:“你怎么不说话?”
                “咳,”他干咳一声,试着转移话题,“晚清可来找过你麻烦?”
                “晚清......”她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就是你那个皇后?”
                “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挑起的话题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过,怎么了吗?”
                “没事。”他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这场面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节从他的怀抱里轻挣了出来,歪着头对他笑。
                他看着她的笑容,恍惚了一下,喃喃地道:“我以为你会讨厌。”
                “嗯?”她听见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依旧用无奈的口吻说,“怎么可能讨厌呢?”
                月色朦胧,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来,又有微云飘过,洒下点斑驳的影子,映在屋里的地上。
                竹闲觉得,这样笑着的她,这样用着无奈的语气说话的她,这样对他撒娇的他,很是可爱。
                一阵风起,把那云吹走,月光更亮了些。
                他用手拂过她的面颊,在唇角处有些许的逗留。
                “怎么不说话了?”她问道。
                他的指尖残留着她的温热和柔软。
                他的身影在她身前挡住了月光。
                他俯身,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覆住了她的唇。
                她惊呼,想要扭头躲开。
                他却不给她机会,双臂紧紧地将她环住,深深的吻了下去。


                IP属地:北京28楼2017-02-19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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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去留
                  月色依旧明亮。
                  节坐在水云宫中的软榻上,呆呆的看着地上斑驳的影子。
                  她的唇上还残留着吻过的嫣红。
                  远处一声寒鸦的啼鸣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她回神,自嘲的笑了笑。
                  晚清怎么会没来过?
                  她抬头看着屋顶上的装饰,繁复的雕花纹路被月光映的模糊。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但她活的清醒,因为她早就丢了她的梦境。
                  她不记得晚清具体说了些什么,反正都是些嘲讽的话。
                  她只记得那个皇后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她早已不是那种不知情为何物的青涩少女,她活的太久,久到连他的身影都被记忆掩盖,几乎彻底的成为了过去。
                  直到她遇到了他。
                  那个叫竹闲的男人,有着和他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
                  但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是他。
                  太过相似的身影,却让她更加清晰的意识到了他和他的差别。
                  其实,她在喝到药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要走了。
                  那碗药,在她被晚清的宫女打伤之后,药师送来的药。
                  那么明显的散魂药,以为她尝不出来么?
                  不只有饮食中削弱体力的药物,还要继续把她的力量、心智全部收走么?
                  她对着影子叹气,却还是把那碗药喝了下去。
                  她欠他太多。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长得和他相像的人,她也愿意在她所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上满足他。
                  她把药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然后她选择了留下。
                  不止因他的相似,还因他眼中有和她一样的情愫。
                  他看她的时候,就像找到了丢失的宝物,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
                  这种眼神让她的心软了下来,坚硬的壳子开了一道口。
                  她依着他的愿,留在了水云宫中,喝下了他准备的药,忍受着他的皇后。
                  但是这次,有些过了。
                  她不能嫁给他,她只是他的妻,即使他们相似。
                  海隐。
                  那个忘不了的名字,那个忘不了的人。
                  梨阿策带来的那本书,上面记着的法子,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要去试试。
                  到该走的时候了。
                  节仰着头,闭上了眼。
                  那个吻......就当是最后留给他的礼物吧。
                  ——【分割线】——
                  千山里寒风凛冽,纷飞的雪花像刀子一样锋利,几乎要划伤她的脸。
                  她从衣衫里摸出一粒绿莹莹的药丸。
                  这是梨阿策留给她的,能暂时的抵消散魂药的效果,时效却不如散魂药长,只有一天的时间。
                  要在这千山之中找到一朵不知存在不存在的花,谈何容易?
                  她抓紧时间,在药效开始的那一刻就御起法力,想在风雪之中开出条路来。
                  脚下是松软的雪地,深厚的雪层直没到她的膝盖。
                  这还是她用尽力气凝了冰靴的结果。
                  千山,真不是普通人能来的地方。
                  节现在充满了对梨阿策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她,她估计都出不了栖南国皇宫。
                  漫天的雪花纷飞,迷住了视线,看不到太远的地方。
                  节从最开始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找着,石缝下,溪水边,甚至连水中的淤泥都翻开,却还是一无所获。
                  说来也怪,千山酷寒无比,早晨阳光明媚的时节依旧足够把一个普通的活物瞬间冻成冰坨子。这代表着门面的雪原也是,节把溪水扬起的时候,那水滴就被冷风带成了雪花。
                  而这水却结不成冰。
                  <有冰无雪,有雪无冰。>
                  节想起这句话,暗将心里《若非梦中记》的可信度有提升了一个档次。
                  她不停地翻找着,一点点深入千山雪原。
                  太阳快要自远处垂下,节感到梨阿策的药丸效力开始减弱,她的法力和体力正变得和普通人无异。
                  虽然不甘心,也只能就先到这里了。
                  节看着雪原的更深处,决定先去找个最近的镇子歇歇,反正现在已经不必再喝散魂药,一月过后她的法力自然就会恢复。
                  她趁着还未落下的阳光,沿着原路离开了千山。
                  ——【分割线】——
                  今日村里来了个穿着看起来十分单薄的异乡人,在这离千山不远的铃兰村里显得格格不入。
                  村子不是很大,却冷得很,里面的人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天上阴沉沉的,有种要下雪的气氛。
                  异乡人的衣衫红艳,还绣着几枝桃花,盛开在衣袖和下摆上,为冰冷的空气带来一丝暖色。
                  有人听闻村里来了外人,特意出了家门想要看看。
                  不多时,街上的路便有些拥堵了。
                  红衣人在街上走着,仿若没有发现那些人好奇的目光,自顾自的沿着最大的主道从村中穿过。
                  她有着从画里走出的容颜,婀娜的身段,暗红色的眼眸比那身衣服更加艳丽,甚至将她那美丽的脸都衬的黯淡了。
                  村人们在路边议论着。
                  “哎哎,咱们村儿终于来外人了。”
                  “是啊,都好几十年没出现过外人了。”
                  “边呆着去吧你,好几十年前你都还没出生呢!”
                  “那你说是多久!”
                  “我......我哪知道!反正......反正就是好久了嘛!”
                  “切!”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好不容易来个客人咱可不能吓着人家。”
                  “说起来,这个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啊!尤其她那双眼睛!”
                  “对,俺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眼珠子,就跟红豆子似的。”
                  “还眼珠子、红豆,张大叔我记得你有一次杀猪就说‘这猪的眼珠子染了血跟红豆子似的’,你这是夸人家还是骂人家。”
                  “俺是个粗人,连学都没上过,你计较那么多干啥。不过真是好看啊,比她的脸好看,看看她的眼睛再看看她的脸,就跟......就跟......”
                  “就跟她的脸不是她的一样。”拐角处一女子说。她几乎全部融在了阴影里。
                  “主上大人!”
                  “主上大人来了!”
                  “主上大人,在这里多呆几天吧!”
                  “主上大人,您要的酒我还留着呢!”
                  “主上大人!”
                  “主上大人!!”
                  ......
                  大街上忽然变得吵闹了很多,“主上大人到来”的消息飞快的传了起来,村里人几乎都出了家门,把大街弄得水泄不通。
                  这村子很异常。节心想。
                  在她刚刚踏进村子时,就有违和感一直笼在心头。
                  虽说千山条件艰苦,也不至于多年没人来过。即使真的没有人来,村里人就不会出去吗?因为一个外人的到来就兴奋成那种样子,足以说明了村子的封闭。
                  更何况,她身为灾祸之子,虽然在凡世已经被刻意的遗忘,但那双血色的眸子却还总会被人们当成是怪异的现象,晚清也是因为这点才敢在那个时候把她的脸打到血肉模糊。而这个村子里的人,不但没有认为她是异类,反而十分夸张的称赞她的眼睛,这让她十分疑惑。
                  然而这种疑惑,在“主上大人”出现之后莫名的变淡了。
                  仿佛......“主上大人”就是这一切的原因,而关于“主上大人”,她的一切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不用去疑惑。
                  节对此感到心底微寒。
                  她下意识的移动身形,到了“主上大人”刚出现的拐角。
                  而“主上大人”却消失了。
                  就在她到达拐角的一刹那。
                  四周安静了一瞬,随后又是村人的议论声。
                  “主上大人又走了啊,真可惜。”
                  “我家还有给主上大人留的糯米窝窝呢。”
                  “我家的五红汤主上大人也没喝到。”
                  “我家也是,今年新织出来的布料子还没让主上大人看看呢。”
                  与“主上大人”有关的言论在各处响起,节皱了皱眉头,暂时放下心中残留的异样,挤过人潮如水的街道,向着村外走去。
                  现在,不是关心铃兰村的时候。


                  IP属地:北京33楼2017-02-21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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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何碧
                    节在江仙楼里住了一天,算上她在千山的时间,已经过了四五天。
                    前四天过得很平静,没听见皇宫那边传来什么消息,想必是梨阿策做的那个灵偶蒙过了水云宫人的眼吧。
                    不过,从昨天开始,节就听到了些风声。
                    江仙楼是栖南国北镇里最大的客栈,楼中各处都玲珑有致的摆着屏风。楼下的酒桌被一道道屏风隔开,屏风上绘着仿前人的字画,每一桌都像个雅间精致的。
                    因江仙楼既是客栈亦是酒楼,所以其中的客人也鱼龙混杂,从市井马夫到在朝的官员,从刚开始认字的孩童到年迈的老妪,楼中人形形色色,各种小道消息也是极其丰富,是有心人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那时节从二楼的“芷兰阁”中走出,坐到一个画着山水桃源的屏风旁,买了壶桂花酿,又要了些花生当佐酒菜,一个人自斟自饮,顺便听着隔壁雅间茶余饭后的闲话。
                    “真是不知道那些富贵人家是怎么想的,这种时节也出去‘踏青’,都什么时候了。”
                    “就是,出去之前还特意准备宴席,怕谁不知道似的。”
                    “人家有钱有权嘛,像你我这样的,天天都在‘踏青’,想办个宴席都办不成!”
                    “听说水云宫的那位也出去了,啧啧,皇帝还真是宠她。”
                    “水云宫的?就是新来的娘娘?”
                    “对,那天张大人跟说起她的时候,被我家石哥儿听见了,说她美得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那双眼睛也是。可惜是红色的,不祥啊!”
                    “她长得美?我怎么听刘员外说她丑的吓人?”
                    “肯定是谣言,你也不想想,她要是长得丑,皇帝还会这么宠她?这么多年了,你听过皇帝为谁安排过‘踏青’宴?”
                    “也是,不过‘踏青’宴上那位娘娘并未出现啊。”
                    “没出现吗,不对啊,这可是为了她专门举办的宴席。”
                    “真不知道这位娘娘是怎么想的。”
                    “诶,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位娘娘离宫出走?”
                    “你这话也敢说!也不怕传到皇帝耳朵里,把你的皮扒了!”
                    “说起来咱们这位皇帝也真是......”
                    节听着屏风那边传来的话语声,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左手轻轻敲着桌子,右手拿着酒杯。
                    大隐隐于市。
                    这是她选择北镇的原因。
                    这里作为栖南国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同时也有着最优秀的屏风制作工匠,人多繁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但是现在看来,这里也不安全了。
                    节回到芷兰阁,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尽量冲破散魂药的制约,又用了一个晚上来修正调节。
                    第五天一早,她换上前天早晨买的棕色衣衫,像少年那般束起头发,带了顶垂黑纱的遮帽,准备再去趟千山。
                    ——【分割线】——
                    竹闲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分明是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身姿,同样的声音,和他说话时也有着同样的语气,但不知为何,他依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许是......她因为大婚的消息,所以感到紧张?
                    他回想前几日晚上来看她的情形,她那句意料之外的“喜欢”,还有她当时撒娇一般的样子,他确定了他的想法。
                    虽然心底还是有些异样,但是也许,他也是紧张罢。
                    于是他同前几次一样,似不在意的和她闲聊,观察了她对那些礼物的态度,又问了些日常琐碎的事,便想要离开。
                    他在屋里推门,门却从外面被推开。
                    “好久不见啊皇帝陛下。”一个穿着凉爽夏装的女子出现在门外。
                    “梨阿策,你怎么......”“来了”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你怎么又穿这么少?”
                    竹闲回头,看见茶桌前的女子正放下举到一半的杯子,眉头微微皱着。
                    他莫名的感到了醋意。
                    她从没关心过我穿多少。
                    “我叫梨阿策嘛,梨花开在春天,所以就穿的少喽。”
                    “......你这分明是夏装。”
                    “都差不多啦,而且你没听说过‘梨花带着半个夏’这首诗吗?”
                    “没有,但是......”
                    “你们都停下。”
                    一个带着微怒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两个人闻言,都转头看他。
                    “我还在这。”他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地说。
                    “我知道啊。”梨阿策道,“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因为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也因为他知晓她强的惊人的力量,竹闲并没有在意她话语中的不敬,只是看向茶桌处:“节。”他摊手。
                    茶桌边的女子再次停下拿着茶杯的手,刚要开口,就被梨阿策打断。
                    “你叫她什么?”
                    竹闲一愣,心中划过一丝震惊:“节......?”
                    “她不是节。”
                    “她不是节?”听到她的否定,他反而变得平静。
                    “不可能。”
                    “真的不是节,她是何碧,原身是青蛇的灵偶。”梨阿策道,“我做的。”
                    “不可能。”他重复道。
                    她也懒得解释,指着何碧:“你自己来说。”
                    和节一模一样的女子开口:“那个叫节的女人想出去,怕被发现就让梨人帮忙做个同她一样的灵偶,正好我那时候还没有定好长什么样子,所以梨人便依着她的摸样给我画了一个脸,又打造了一副人的身子。我很满意,所以就学了她的处事模式,帮她瞒过水云宫里来往的人们。”顿了顿,“不过她这种样子还真是难受。”又想了想,补充道,“梨人告诉我,节的委托内容是‘扮成我的样子,瞒过水云宫里的人’,所以我这几日很费神的假扮她,你不是‘水云宫里的人’,所以我没必要对你隐瞒,而且在命令优先权方面,梨人的命令优先于节所给的委托,梨人让我说,所以我就说了。”最后总结道,“所以我的第一次委托完成的还是很完美的。”
                    一大段话下来,竹闲虽是生气,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心底的异样也减退了不少。
                    似乎这才算合理。
                    面对他的这种反应,另外两个人也并不怎么惊讶。
                    “要是想去找她,我可以告诉你她去了哪,以及把她带回来的方法。”梨阿策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身前,“你要你给我足够交换的东西。”
                    “我为何不能自己找?”竹闲开始思索,依她的性子,哪里会是她停留的地点。
                    “因为我会去给她报信,”梨阿策眯着眼笑,“然后我还会把她带走,带到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竹闲叹了口气:“你要什么?”他知道她的实力,如果梨阿策想这么做,他绝对拦不住她。
                    “一场给节准备的‘踏青’宴,我要一颗当做礼品送来的明月斛珠。”
                    “明月斛珠?你要的话我有很多。”
                    “不不,就要‘踏青’宴上送来的那颗。”
                    “......好。”竹闲默了默,问道,“她在哪?”
                    “千山。”


                    IP属地:北京37楼2017-02-23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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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杯酒浊明月
                      “千山?她要喝忘情水?”他觉得不可思议。
                      节不会为了他要让她结婚就去忘掉她的过去,她不是那样的人。
                      毕竟她的过去还有那个人在。
                      他又觉得有些微酸。
                      “喝什么忘情水?她找若非花去了。”梨阿策摆了摆手说。
                      “那就好。”竹闲松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他总怕她真的忘了他。
                      “好?你知道若非花是干什么的么?”梨阿策问道。
                      “干什么的?”他顺着梨阿策的意思反问道。
                      “我哪知道~”她挑起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他。
                      “......”竹闲有些无奈。他应付不了这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人。
                      他准备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动作,推门,准备踏青宴,宴席之后留个消息然后出发去千山。
                      至于朝里的事,这么放上几天不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出了大事也没关系,反正还有药师在。
                      他的手刚碰到殿门。
                      何碧就说话了。
                      “我知道若非花是干什么的。”
                      他收回手,转头。
                      “用来风干当摆设,若非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花。”她一脸认真的说道,还自己附和自己的点点头,又“嗯”了一声,“就是这样。”
                      竹闲嘴角抽了抽,大力地推开门,留给水云宫里的两个人一个“冷漠而潇洒”的背影。
                      水云宫殿内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所以说,很可悲呢。”何碧轻声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里有悲伤,有释然,也有抑制不住的嘲讽。
                      “不过,明月斛珠算是有找落了。”梨阿策把殿门重新关上,施了个法术让大殿与外界保持绝对的隔离。
                      “为了那个活了那么长时间的老女人,至于吗?”何碧皱起眉头,似是有些不耐烦。
                      “你终究还只是个灵偶,作为青蛇的何碧终究还是已经死了。”梨阿策笑笑,“所以你永远都不会被除了‘主人’之外的任何人接受。”
                      “无所谓。”她说,然后闭上了眼睛,“我的任务完成了就行。”
                      “一路走好。”
                      有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何碧的身形变得模糊。
                      有风吹开了殿门。
                      殿里的影子只剩下了坐着的那一个。
                      “所以说,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灵偶看着手上捧着的一本书,书页翻开在了“明月斛珠”那一页,“那个所谓的‘主人’是怎么回事,自残很好玩吗?还是说有受虐倾向?”
                      她抬起头,手搭在眼睛上。
                      却还是有水滴滑了下来。
                      “至于吗,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所以啊小铃兰,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分割线】——
                      除了眼前的这道裂谷,她已经找遍了千山雪原的每一个角落。
                      梨阿策警告过她,千万不要轻易的进入裂谷,否则别说找到什么让海隐复活了,就连她自己都会死在这里。
                      她在最开始觉得梨阿策有点小题大做。
                      毕竟,她曾经的实力可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她还是为进入裂谷做足了准备。
                      在栖南国的几天,她用梨阿策给她的钱买了许多灵药和装备,身上的体力和法力也都恢复了大半,与全盛时期的她相比,也只是差了几个阶段。
                      而她在亲眼见到这裂谷的时候,却从心底里感到了恐惧。
                      恐惧,这种在她认识海隐之后就没有过的情绪,竟然因为一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雪中裂谷而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然后摇头,拍了拍脸,,咬了咬牙,又猛的冲上前,鼓起勇气跳了下去。
                      一瞬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没有落下时风吹过的感觉,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另一幅样子,和在裂谷外面看到的完全不同。
                      她有一种感觉,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黑与白这两种色彩,只剩下了红与绿这两种色彩,,只剩下了蓝与黄这两种色彩,只剩下了......她听不到声音,却又觉得喧闹;她感觉不到风吹,却分明把她的身体划出了道道血痕;她只觉得现在自己出奇的冷静,却又开始莫名向往那种黑暗的疯狂......
                      一切又是那么矛盾,一切又都是那么合理。
                      她即刻就要沉睡,她现在十分清醒。
                      她忽然在这些混乱的清晰之中看见了花。
                      就盛开在裂谷两侧的峭壁上。
                      她落下的速度好像慢了点。
                      她伸手向摘下那些花。
                      她睁大眼睛,在半空中努力调整好身形。
                      裂谷深不见底。
                      却好像随时随地都是裂谷的最下方。
                      她攀住了一块突出的岩壁,十指留下了鲜艳的血痕。
                      她的手碰到了那些花瓣。
                      再向前,她把一朵拿在了手中。
                      又在下一秒扔了手里的花,闭上了眼睛。
                      继续下落的时候她没有了任何动作。
                      这种花她见过,在梨阿策给她看的《若非梦中记》里面。
                      一种叫做“芯月”的花。
                      她的清醒渐渐远离。
                      她开始陷入沉睡。
                      冰原裂谷上,竹闲看着一个棕色的身影在裂谷中逐渐淡去,轻笑一声,挥了挥手。
                      一道细细的黑影,自衣袖中飞出,以极快的速度向那个身影飞去。
                      几秒钟的时间,一个带着黑纱遮帽,穿着棕色布衣的女子就被带回了裂谷之上。
                      竹闲呆了呆。
                      梨阿策给的东西......还真是出奇的好用。
                      他弯下腰,轻柔的抱起躺在雪地上的人,为她拂去了面上的碎发和雪花。
                      血从她的衣衫中渗出,又从他的臂弯之间流下,在空气中变得漆黑,落在雪地上,就像那条冰冷的赤月蛇。
                      夜幕逐渐降临,一只九月星蝶飞入了竹闲的视线中。
                      ——【分割线】——
                      “海隐......海隐,你在哪?海隐......”她在黑暗中大声呼唤着,泪水不断的流下,她的身体和声音一样颤抖。
                      一遍,两遍......成千上万遍的呼唤,却没有一声回应。她累极了,双臂紧紧抱住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声音沙哑的不行,仍是不停地说着:“海隐......海隐......”
                      “节。”她忽然听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节,醒醒。”那个声音继续道。
                      “海隐......?”她抬起头四处张望。
                      一片明亮的烛光。
                      有些刺目。
                      不是一片漆黑,更不是刚才的那片花之原。
                      这里是水云宫。
                      在她床上坐着的,是梨阿策,和另一个长得和她相同的女子。


                      IP属地:北京38楼2017-03-10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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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青蛇灵偶何碧,还有芯月花,还有在竹闲走之后梨阿策和何碧的对话,在之后的章节中应该不会出现,或者几乎不出现。
                        以后也会有这种最开始看的时候不明所以,之后也就跟本没理它们的情况出现。
                        差不多可以这么说,这些内容和本文没半毛钱关系,但我之所以写在这个文里,是因为它们必须出现在这里。
                        或者说他们必须出现在这些章节的这些地方。
                        如果觉得难受,可以选择跳过那些段落不看,对于全文来说是差不多半点影响也没有的。
                        不过,说起来,如果没有那些不明所以,这个文其实根本不会存在......或者说,这个文的走向根本不会是这样,因为如果没有“不明所以”的存在,节早就和海隐一起死掉了,所以更别提能见到竹闲。
                        至于为什么,就到时候再说了。
                        嗯......自言自语......


                        IP属地:北京40楼2017-03-10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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