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ke】十二年后再次走进断背山

我先啰嗦一番
05年底看的断背山，掐指算来论年头已经十二年了，当我再次看这部电影时，仍然是那么的感动，仍然叫我难以释怀。我回到相关的几个贴吧，来来往往，诸多不认识了，但还有当年的吧友们继续驻足停留，还有吧友十年后也如同我一样又辗转回来，对断背山的情怀，不是独我有。翻阅了近四五年相关的消息，当年那种情感又汹涌而来，马上就是HEATH的祭日了，我想再把断背山发一遍，以示怀念，怀念断背山，怀念断背山中人和事，怀念我自己一直没有褪去的情怀。
这部电影是有史以来最佳电影，没有之一，当然这是仁者见仁的事，就以我个人来看，之所以称之为最佳电影，是因为它突破了传统电影的表现手法，真正做到了用镜头来刻画人物，把原著中有时连文字都难以表述的内容以另一种方式渲染在荧幕上，不论是导演还是演员，他们在塑造人物讲述故事的过程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当我们十数遍的看这部电影，当我们十多年后再看这部电影，依然会有新发现。就像读红楼梦一样，影片中没有多余的镜头，没有多余的对白，每一组镜头每一句对白都有它的含义，都有其暗含的表达。这样一部电影，已经超越了电影本身的范畴，它把最本质的人类情感传达给我们，让我们的灵魂得到了一次最彻底的荡涤。断背山，如同王冠上的明珠，虽然只属于少数人，但这并不影响它璀璨的光芒。

在走进这部电影时，我还是要先来评价一下这部电影的导演和演员们。李安，最杰出的华人导演，没有之一，他以西方的模式填充进东方的细腻，他以严谨富有浪漫气息的镜头来展现细节，他以敏锐的视角和触觉锁定了片中的几位主演，不得不感叹，这样一位导演是影片成功的基石。对比导演张冯陈等人，真是水平太低了了，所谓大导演粗枝烂叶弄了几部电影就角逐奥斯卡，失败后就各种褒贬奥斯卡如何如何，酸葡萄心理一览无余。纵观十几年的奥斯卡，你会发现虽然做为学院奖他有他的局限性，你比如涉及政治，你比如涉及同性恋等等，但是在大框架内奥斯卡之所以成为全球瞩目的电影颁奖，是有他的必然性，在相对范围内奥斯卡一定是严谨客观公平的来评价电影的，获得奖项的电影都是当年数一数二的片子，演员都是绝对的实力派并全力刻画人物形象，国内的导演们真好意思往奥斯卡去送。只可惜因为同性恋这个话题内容，当年最佳影片没有颁给断背山而是给了CRASH，实际不论是票房、观众认可度还是业内评价，CRASH真是望断项背，但最佳导演给了李安，这真是实质名归，奥斯卡欠断背山一个最佳影片。
再来说说几位主演，希斯莱杰、杰克吉伦哈尔、米歇尔威廉姆斯、安妮海瑟薇，几位都算是新星吧，个人认认为安妮是里面相对名气大一些的演员，杰克因为后天这部片子知道，小M和希斯我基本上好像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就是这样的一个演员班底，却打造出了一部巅峰之作，每个人在自己角色里，哪怕是几个镜头，都不遗余力地在刻画，刻画的有血有肉有丰富的质感，帅哥美女还要有超常的演技，这才是好莱坞的生存之道。我常常在想，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国内有哪些演员可以胜任，你几乎挑不出演员来，偶像派的没演技，实力派的造作，前一段看了张艺谋的归来，算得上国内顶级导演顶级男女一号，看完后也只是轻叹，也就这样了。扯远了，说回断背山的演员来，我们在看断背山时会发现导演用了大量的长镜头对人物面部进行特写，这是非常考验演员的功底和水平的，长时间的镜头不切换要求演员在表演过程中不断释放着不同的心理活动，而且在释放过程中一旦出现偏差就会无限放大，四位主演每个人都能在影片中找到这样的长镜头，仔细看你才知道什么叫演技，后续我们会随着逐一的进行分析。华人演员中只有张曼玉在面对这种长镜头的面部特写时能表现的淋漓尽致，可以参照甜蜜蜜中的几场戏，在汽车里看着黎明转身回来，在纽约街头再次相遇，都是长镜头的面部特定，当年金马奖评委给张曼玉写下的评语是：四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女演员把爱情文艺片演的如此精湛。这是对演技的精准注脚，因为单纯从镜头表现爱情太难了，因为爱情本身更多的是心理的感受，所以我也常用这句话来形容希斯和杰克：自有电影以来从来没有一对演员能把爱情片演的如此精湛。只可惜啊，又是因为题材的禁忌，奥斯卡欠希斯和杰克一个最佳男主角一个最佳男配角。

正式进入影片
BROKEBACK MOUNTAIN 断背山
这个翻译很赞，可能中国自古有断臂之说，所以断背很容易想到同志。
转一段其他贴的分析，在英文里，BROKEBACK象征稻草堆中最后的稻草，也是承受最多的压力之物。有人说，broke back ,指破碎的往事、过去，释去的美丽回忆。也有人说，英语分手是break up , brokeback 指的是分手后(broke)再度重逢(back),或者是分手后再回到当时曾在一起的地方?属于我们的一片天地。
从我个人比较倾向于指破碎的往事，过去，释去的美丽回忆。当然做为同性爱人，也有承受压力之义，这个词作为片名，应该是兼具多重含义。
片头出来，背景是一片青黑色的山脉，格调是深沉的压抑的、神秘的，远处山峰处透过一些光亮给人以一种希冀，此时配乐没有出来，只有一些呼啸的风声，给人感觉荒凉无助。因为是同性爱情，这样的爱情无论是在1963年还是在现在，始终是一个禁忌，也始终是神秘的，这种爱情只能隐蔽在黑暗之中不被社会所接受，如果这样的爱情出现，社会中的种种声音势必也如同呼啸的北风一样将那如火般的爱情狠狠吹灭。只是短短三四秒，李安就用这样的画面和声音勾勒出整个电影的基调框架。

Opening - gustavo santaolalla

接着画面出现一辆由右向左行驶的车，强调这个方向大家基本上也都知道了，后续还会说到。
苍茫夜色中，墨翠山野间，一处车灯亮光宛若精灵一般游弋，不论是片中的ENNIS JACK还是生活中的HEATH JAKE，我都觉的他们俩是坠入凡间的精灵，在他们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来，或神秘或微笑或低愁或忧郁。这时音乐OPENING响起，是一个单音吉他，三四个缓慢单音后扫出一个和弦，汉语的强大形容力在这里有一个恰当的描写，对，就是撩动心弦，音乐名叫OPENING，这个词本身就敞开的开着的意思，这个音乐的响起意味着只有断背山才会接纳这两个坠入凡间的精灵。这样的画面配有这样的音乐，无论视觉还是听觉，都是一种极大的享受，我只能说我真的醉了。
插一句，断背山获得第78届奥斯卡最佳配乐奖。就是这样一组镜头配有这样的音乐，虽然短暂就已经彰显导演的功力了。人是视觉系和听觉系动物，画面和声音从来都是相得益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奥斯卡的获奖片子往往都是伴随着影片金曲一同出现，他们真的是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一样对待电影。反观中国的电影，基本上不会在配乐上下功夫，拿来别人的音乐随便往背景上一放就成了，中国的电影商业化就是抄袭山寨化后投入到商业市场的自我娱乐自我陶醉，国外的电影商业化是用心制造艺术品后投放到商业市场获得物质和精神的认可。

镜头切换，天气有所转亮，只这一个镜头就交待给我们，主人公应该是坐了很长时间车了，暗含着断背山很远很偏僻，正因为是这样地理位置，才给这对同志创造了合适的土壤，滋生出一段突破社会禁忌的唏嘘爱情。所以我说断背山这部电影没有多余的镜头，每个镜头必有述说必有交待。

主人公ENNIS出场，直接以字幕方式说明时间地点，下车关门穿好上衣，这里HEATH有一个动作就是边穿上衣边回头张望了一下，这表明ENNIS以前没有来过这地方，对这里不熟悉，这是我们每个人到一个陌生地方寻找目的地的自然反应，其他电影也有这样的处理，尤其是国内的电影一般会这样处理，给一个脸部特写，然后驻足四处张望，显得造作。而李安以一个较远镜头让HEATH自然完成，因为什么，因为这不是电影的重点，没有必须刻意特写，但却又要必须交待，所以以一种自然的状态去自然完成，这里HEATH显然捕捉到了重点，仅一个回头张望动作就把需要的内容交待了，而且这个回头动作是在走动中完成的，这非常符合人的自然行为。举一个例子，我们出火车站或是下公交到一个陌生地方，一出站或是一下车我们从来不是驻足站定四处观望，总是在行动中寻找目标点，哪怕是错了再折返，从来没坐过车的或是一辈子都没出过家门的那种人除外啊，呵呵。

由上一个镜头切到这个镜头，我们看整个画面颜色开始明亮了，画面构成一半是大面积蓝色，一半是地面建筑和道路的灰色，带有广角的镜头视野横向吸收进来更多的景物，更突显了天空的宽阔，主人公在这里走着，显得如此的渺小，这样的视觉效果和电影的内容是吻合的。这个镜头一直给的是主人公的背影，没有给正面镜头，我在05年看这片子时就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不从正面给镜头？反复看了两遍，有所感悟，一是一直给背影镜头，给我的感觉是孤独，这是暗含在主人公身上的一直贯穿始终的；二是不远处就是目的地，一辆破车一间办公室，可以通过这个视野直接看到；三是再后面就是断背山的轮廓，暗示主人公孤独的走向断背山，开始走进一段令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爱情。李安对这个角度的选景和拍摄显然是经过特意安排的，一个镜头交待诸多事宜。

好了，我们来看接下来的场景，主人公算是比较正式的正面露面，蓝色牛仔裤，黄色上衣，浅色帽子。我看网上有人说浅色帽子代表善良，深色帽子代表邪恶，这个不太确定，就不评论了。主要说说黄色上衣，这个黄色，严格意义上说是土黄色，一般着这种颜色的给人以传统守旧固执的印象，在断背山中这种黄色也代表着传统社会的传统思想，在传统社会中受传统思想的教化主人公给人的感觉是传统木讷，有点老气横秋。主人公两腿交叉，脚不断蹉地，两手插兜，整个姿态是封闭的，是一个不太爱交流，性格内向的人。还有一个小口袋，这恐怕是主人公的所有家当了，主人公看来生活不算太好，比较拮据。后面房子门上写着安奎尔办公室，这一个近景镜头大约五秒，把所有的事物都交待的很清楚。HEATH出场不过是前后二十秒，你可以看看导演和演员对细节的把握。

镜头直接又拉远，通过火车的间隙来看主人公，这一编排真是很妙。听说拍这一镜头李安和当地火车管理局联系，希望在拍摄时通过一辆火车，当局拒绝了，但还是提供了一份火车通过时刻表，剧组才得以顺利拍下这组镜头。为什么非要这样拍？这里有两个含义，一是我们看画面，整个四周都是火车的暗影，偶然透过间隙看到人物，这代表整个社会对同性恋的歧视，同性恋只能在夹缝中生存，社会的主流思想是以一种狭獈的目光来看待同性恋。二是这个镜头也暗示了主人公的结局，他终将是孤独的，他对断背山所有的记忆这一辈子都将在大脑里不断的闪回。无此寓意，李安是断不会特意拍下这组镜头，导演对影片的架构和雕琢可见一斑。

镜头直接跳回近景，主人公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并且又放回上衣口袋里，我看有些解析说这表现主人公生活拮据困难，抽一半的烟都舍不得丢掉，暂且有这个原因吧，但这里有一个更大的寓意，从镜头上来看从开始到现在这是最近的镜头了，拉近镜头就是要表现一些细节，对，就是要表现烟这个细节，但作用是什么？现在先不说，留在后面对应的镜头我再解释，暂且留下这个。

另一主人公登场，远远汽车开来，注意一个细节，刚开过去的火车还能看见，正好与前面火车下的镜头衔接住。某一年我看到一个贴子，说是国外的粉丝去到拍摄地，其中写到这个场景，我记得当时是这样描述的，还有那个火车道，还是那两棵树.....然后我再看这画面时，不禁暗然，天地之宽阔，时间之久远，唯有这两棵树孤独且相伴的驻立着，但不论是影片还是现在，物是人非，却终将有一个人要离去，不知是人生写进了戏剧还是戏剧造化了人生，可叹

镜头切换成主人公最大的近景，这与前面抽烟不是一个镜头，这个镜头更近，基本上就是一个面部特写。这个镜头切过来是一个放烟后动作，与前面的镜头衔接非常好。我们来看看HEATH的演技，听到有汽车声音过来，主人公下意识的低了低头，抻了抻衣服，嘴唇抿了抿，有一种害羞的表情，不太好形容这表情，有点羞赧。从主人公的想法中应该是认为面试的老板来了，所以有此动作。我们如果去面试当老板来时我们也会下意识的抻抻衣服，抿抿嘴唇，有些局促的表情。这个几个小动作太符合人的行为，你看，断背山的导演和演员们有多厉害。

五张图是五个来回切换的镜头，男二停车踢了一脚车，停车时车轮还在原地转了一下，扬起点沙土，挺有喜感，这些动作显示男二是一个不拘小节性格略有不羁。转身发现门口站一人，开始打量，男一发现有人看不自然的低下头，有些抗拒，脚开始搓土，不自在，男二这时是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对方低下头就停住了，然后低头又走回车边，男一开始抬头用眼神瞄着看，就是不转头，斜着眼睛打量男二，男二回到车边摆了一个骚撩的动作，两眼直直的盯着。这几个镜头真是太传神，把两个陌生人从相见到打量刻画的入目三分。这里不能说两人相见就是中意对方，但是JAKE的表演让我们看到了JACK身上的GAY气质，眼睛太大太会放电，至少我们看到了JACK是在关注对方，引起了他的兴趣。

男二开始刮胡子，借此从后视镜中观察男一，基本到这里，JACK的GAY身份表露无疑。当然在这里猜测是不是男二就喜欢上或是爱上男一，这不确定，我想这也不是电影要表达的，电影所要表达的内容是通过这几个镜头表述介绍男二的身份或特质。同志有几个特质，其中一条就是同志比较在乎自己的外表和着装，当看到帅哥时更在意自己是否干净整洁。第一次的见面，可以说是通过后视镜男二仔细观察男一，后续李安还会用同样的镜头进行呼应。电影从开始到现在四分钟，无一句对白，但通过镜头语言把整个人物都介绍出来，相关的寓意也都暗含其中，这才是艺术，这才是真正的顶级导演和顶级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