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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到了,该回京了。这静悄悄的时候正是突袭赵祯的好机会。庞统在庐州默默操纵着京内的部署,说到底,他也没想过解甲归田。公孙策的想法是好的,是安稳的,可自己从少年时就隐姓埋名留在军营可不是为了安逸。赵祯的心思太重了,不仅城府深还懦弱,被这样的君主专制,百姓怎么会好过?或许他信任公孙策,可和谈这种事,自己已经不想让他再去一回了。即便是有胆有谋,这差事也对文臣来说太危险了。就当是自私,只想把他带在身边,看着他安稳。
“好端端的怎么把外衣换上了?”公孙策前一天累的够呛,早上醒晚了干脆歇一天不开药庐了。
“策儿,你也去换衣裳,咱们回京一趟。”庞统早就穿戴整齐,而公孙策则是散乱着头发睡眼惺忪的模样。
“回京?不是说好了不回去这么突然……皇上知道了召你回去?”公孙策慌了神,困意全无,害怕被皇上发现行踪,他会跟庞统起正面冲突。
“他还不知道,我是为了其他事。”庞统见他慌了反而不忍心说实话,怎么开口?说带他回去造反么?
“家事?太师叫你回去?”
“父亲他不会在意这些……策儿……”扭捏着,突然正色叫了他一声。
“嗯?”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会维护我是不是?”
“今天这是怎么了,又要回京又要承诺的。”公孙策随意盘了头发坐在竹椅上倒了杯凉水喝:“真不像你啊,跟大姑娘一样。”
“说真的,你会不会维护我?”
“嗯……你这人啊,眼里没规矩,一味维护才会出事。”他笑笑,起身抱住神情有些失落的庞统:“不过我先前也说了,公孙策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这个承诺还是给得起的。”
庞统听了这话自然很受用,可带不带公孙策回去又成了问题。他或许不会站在自己这头,那贸然带回去岂不是把他架在自己和赵祯中间受罪么:“昨天晚上收到飞鸽传书,说玉燕闹柴丝言的事儿,谁都劝不好。我偷偷回去见她一面,安抚好了马上回来,你在家等我,不用担心。”他摸了摸公孙策的头,思前想后还是不想带他回去。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要我跟你一起回去。贵妃娘娘看来也是寻常女子,在夫家不顺也要找哥哥诉苦。”公孙策没察觉到异样,笑庞统太宠妹妹脑子都不清醒。
“这几个月太平静了,我总觉得赵祯不会没发觉,你一个人在庐州万事小心。”
“这是我老家,街上每个人都认识我,不会出事的,别担心了。”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庞统反而是欲言又止。想了想,没说什么,就那么开门出去了,跟平时采药出门一般。
走远,公孙策只觉得屋子里发凉,换了厚衣裳狠狠叹了口气。眼里没了神采奕奕,仿佛跟庞统笑闹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庞统有什么计划自己是不清楚的,可这阵子他根本没有上山采药自己是明白的。庐州本地的草药是什么品质,公孙策最清楚不过了,庞统拿回来的成色太好,好到可疑了。他以为自己不说,庞统就会安下心来在庐州跟自己好好生活,可谁知道一个公孙策竟然真的微不足道,比起他的大业,自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那就等吧,自己在庐州或许他会回来,或许他戾气没那么重,或许自己还能挽留些什么。
“王爷,公孙先生那边,真的不用派人保护么?”
“赵祯一天没动静,他就还是礼部侍郎。庐州知府的儿子,又是礼部侍郎,在庐州的地界没人敢动他”
开口问庞统的是七十二飞云骑的老小,大名叫萧如风,小名是庞统起的,叫小豆子。十六岁往前干干瘦瘦喂不胖,武艺不错,但是一对一的硬战并不擅长,所以打小就送迦叶那学收集情报。这两年发育开了,也壮实了,被迦叶重新推荐给庞统做贴身护卫。干的不错,所以庞统也乐意差遣用他。
“姐姐担心王爷,柴郡主态度遮掩,好像无心把柴王府卷进来。”如风念叨的姐姐是迦叶,他叫习惯了,旁人也听习惯了。
“她的人不多,无非都是武艺高强的死士,只要她不交给赵祯,赵祯手上又没有天芒,那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庞统手握重权,庞太师更是权倾朝野。只要抓住一个由头,把赵祯从龙椅上拽下来易如反掌。
“天芒下落不明,公孙先生也不肯把若水姑娘的遗言说出来,恐怕还需有防患。”
“我没有,赵祯也没有,干脆就当没这个东西。包拯不想开战,自然会把秘密烂在肚子里,策儿更不用说。”庞统停下脚步,轻轻叹口气:“一个个的都想把自己摘出去,哪那么容易。小豆子,等回去之后你先别跟我回王府,去迦叶那一趟,柴丝言几个意思给我问清楚,我和赵祯中间可没有缓,别让她打马虎眼。”
“是,王爷。”他乐意的很,巴不得黏在姐姐身边。
京里一向阴阴郁郁,马车进了城,心情就低落下来。庞统回了府,一路舟车劳顿,在卧室关上门就睡了。
迷迷糊糊觉得脸上温热,像是有人帮忙擦脸,睁眼去瞧,吓了一跳:“迦叶?大晚上的你跑王府来干嘛?”
“妾身还能去哪?”她的发挽了发髻,苦涩的笑笑:“回小筑待着,等皇上为难王爷么?”
庞统坐起身揉揉眼睛,上下打量,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怎么今天回来就感觉怪怪的?府里的人少了,进了城就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连你都莫名其妙的跑到我房里,这是做梦么?太累了出幻觉了?”
“王爷没幻觉,皇上确实在关口加强了兵力,各个王府也都重新订制了下人的数量,说是要从皇室开始做节俭榜样。”迦叶坐在床边,庞统拘谨起来,赶紧起身走开。
“管管姓赵的就罢了,管到我身上算怎么回事……”
“王妃娘娘,洗脚水打好了,奴婢送进来了。”门口轻轻响了两声敲门声,丫头说着,端了热水进屋。
“王爷劳累,妾身给王爷洗洗脚吧。”刚要上手,却
被庞统躲开。
他满脸疑惑,看着自己府上的小丫头:“你刚刚叫她什么?”
“王妃娘娘啊。”
“往日不是都叫迦叶姑娘,怎么好端端的改口?”
“前几日皇上赐婚,说王爷为国操劳尚未娶亲,特把迦叶姑娘赐给王爷做侧王妃。王爷外出,可告示已经贴出来了,礼数做全,王妃娘娘就搬过来住了。”
不相信耳朵,赵祯什么时候知道迦叶的存在了?赐婚?把跟自己亲妹子一样的女子推给自己做妾?好毒的心肠。
“你出去吧,我有话单独跟王爷说。”迦叶把侍女赶出去,锁好门,轻声道:“王爷,事出突然,妾身也没时间禀报。大小姐那日从我那回去,隔日就发了告示,她认定是公孙先生的问题,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这些带到她认为的正轨。皇上由着她去,估摸着也是想看看王爷在妹妹和爱人之间如何抉择。这桩婚事,一旦王爷推了,那大小姐作为迦叶的举荐人,一个欺君之罪必不可少……”
“贵妃欺君,父亲的势力自然会被削弱,下一步就是我。如果接了这门婚事,那有妇之夫跟男人纠缠不清就再也称不上什么爱情了,策儿离开我重回朝堂,叫我再无反心。真绝啊,赵祯!”狠狠拍了桌子一巴掌:“像我妹妹一样的女子,就算断手断脚也舍不得送出阁的宝贝,竟然一句话就送给我做妾?竟然是做妾?”庞统气的发抖,不想看一眼迦叶那梳着妇人发髻的模样。
“王爷稍安勿躁,妾身还有一事相告。”迦叶欣慰庞统疼她,可毕竟已经嫁进王府,除了接受,俩人别无选择:“柴郡主对大小姐,似乎格外重视。”
“柴丝言跟玉燕?”他眯起眼睛仔细琢磨:“她们俩还当真交心了?”
“柴郡主不想出兵的绝大原因是不希望大小姐没了丈夫。她不愿意当着大小姐的面解释皇上对庞家的小动作,估计就是怕她受伤。”
“有点意思,玉燕竟然牵制着柴丝言,这事儿她自己都没想过吧。”庞统本还一如往常的琢磨,突然发觉迦叶还在,那不适的感觉又重新袭来。从床上拽下被子铺到地上:“你就在屋里睡,以防赵祯安插人进王府,样子还是要装装的。明天我就起草休书交给你,何时愿意离开都凭自己意愿。你是我的亲人,这种委屈我见不得你受。”
迦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躺在床上背过头,自顾自的睡下了。庞统不习惯身边没了公孙策,反而难睡的很,叹了一宿的气,好不容易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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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玉燕回宫要求给庞统赐婚是正中赵祯下怀,他开心的很。庞统再是冷血无情也总不会贸然撇下家庭,冒着天下人的口舌来抢自己的龙椅。他的确很聪明,可千算万算就是忘记了自己是他妹夫,这一步踏出,他总是会消停点儿的。
“伯父在想什么?”包拯在冷宫吃睡不安稳,皇上到底还是怕他一死,天芒就没了下落,所以给人调出去跟公孙真同住了。有长辈照料,倒还真开朗了些。
“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逃回庐州,那策儿如今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庞籍也承认当年的公孙真是有将相之才的,如果不是执意回乡,今时今日跟庞籍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您不回庐州,公孙策就不会出生了。况且他和庞统的事儿,也不是身份地位能压下来的。”
“我不求堵住旁人的嘴,只是想,如果策儿的出身跟庞统平齐,或许就不会被当做是卑贱勾引的一方了。他心思细腻,当父亲的又怎么会不懂他的苦楚。”公孙真突然后悔当年同意儿子进京赶考,他不是精通黄岐不是喜欢安静么?应该让他继续学医的,该让他开药庐的。
公孙策这会儿在庐州确实开着药庐,一边问诊一边等庞统,虽然心里明白庞统回京是为了什么,可私心还是希望他能回来,能委屈他的鸿鹄壮志,安分守着自己和药庐。
“先生,我这手指还有的救么?”一大早,来了一个面生的病人。他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穿戴整齐,斯斯文文也谦逊有礼。等了几位老人抓完药才上前去跟公孙策搭话。
公孙策打眼儿去看,那男子的手骨严重变形,右手食指弯曲的跟树枝一般,肤色青黑,带着老茧,心里一沉,笑容变得别有深意:“这位先生的指骨,恐怕是慢性中毒所致吧。”
“哦?慢性中毒?”男子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有兴趣起来。
“学生过去听闻,有些人,天资不如他人,身体素质更差,习武也成不了大气候。既然不能成为武士,就换了法子去做杀手。”公孙策打量着那只青黑的手,倒吸一口气:“做杀手就要经历比武士更残酷的竞争,何况明理堂的杀手只收区区几十人。所以,为了这份好差事,甘愿常年服毒维持身体机能。西夏特有的续魂丹,吃了三年以上骨骼就会变形,学生说的没错吧?”
“不愧是大宋第一才子,只是看到手就能猜出我的身份。”男子轻笑,目光锐利起来:“既然公孙先生猜到了,就该明白小人此次前来的目的了。”
“你家主人想找我?”公孙策心里发怵,他只身在庐州,即便是被杀被剐也没人知道。
“主人请先生到西夏做客,希望先生还能赏几分薄面。”
“即便是不给这几分薄面,学生也是会被带到西夏的不是么?”公孙策怎么都没想过,自己还能被西夏盯上,还能被他们找到这儿来。该告诉庞统么?不行,他那个脾气,听说自己被带走了,说不准就私自动用虎符带着军队打来了。还是先看看明理堂的人要干什么,再从长计议。
男子带公孙策到了宋夏边境的一处小别苑,偏僻冷清,没有人烟,看着人心里发毛。公孙策抱着肩膀搓了搓,他畏寒,不知道要到这么个地方,连衣服都没拿。
门被打开,男子通传院子里的护卫,带着公孙策进入内堂。屋里装潢倒是很有西夏风格,又想了想那明理堂的杀手,也长的并不像中原人,这么说来,他的宋语说的倒是不错。
正打量着屋子,一阵脚步声传来,公孙策起身去望,只见里屋出来了一名约么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圆脸鹰鼻,步伐稳健,倒也是一副英雄气概。
“公孙先生,久仰大名。”青年微笑,摆摆手叫护卫离开:“去拿些好茶来招待先生。”
“阁下莫非是西夏的太子殿下?”对李元昊的外貌早有耳闻,阔嘴圆脸鹰钩鼻,身材中等头脑精明。公孙策只道不好,如果是西夏国主或许自己还有法子应付,可这李元昊有心反宋可是让人心知肚明的。不管他邀自己来干嘛,肯定不会是好事。
“不愧是公孙先生。”李元昊落座,盯着公孙策半晌,突然笑出声:“素问公孙先生乃是大宋瑰宝,才貌双绝,今日一看,果然比起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殿下过奖。”他不敢多问,李元昊的目的他不想知道,更不会去协助。突然好想庞统,好想爹,这地方太冷太难受,待的人浑身不舒服。
“公孙先生不好奇我请先生来的目的么?”李元昊起身上前,公孙策的模样绝对是一等的温润如玉,就连西夏太子都不由得惊叹一声。他明白公孙策有意逃避,干脆直说:“夏辽两国过去素来不交好,公孙先生应该知道。”
公孙策微微皱眉,大辽?李元昊的目标不是大宋么?
“我父王不是好战之人,一味求和,更是亲自到大辽求亲。”
“学生也听闻此事,国主诚意和亲,辽国也同意和亲,嫁出了兴平公主给殿下不是么?”
“兴平公主,呵……”李元昊似乎很不满意这个辽国嫁来的妻子,嘴角抽动了一下:“公孙先生久居中原,自然不会知道辽国到底做了什么。”
李元昊手握拳,动了大气:“兴平公主原本不过是个宗室女,母亲是辽王护卫捡回来的奴隶,她父亲北院大王甚至不愿意给她母亲名分。如果不是父王提亲,她别说是公主,就连耶律这个姓都得不到。”
“殿下的意思是辽国有意轻蔑?”
“呵,当然了,辽国国君的态度无所谓,他年岁也大了,如今辽国实质掌权的是耶律家三兄弟。耶律良才死了,耶律俊才和耶律文才是大辽的未来。早知道,就算没有兴平公主,我跟他们兄弟俩的关系也素来是不错的。”李元昊跟耶律家兄弟交好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在战场上有共同的敌人,飞星将军庞统。
“既然殿下全有部署,那也没必要把学生叫来了。”公孙策起身想离开,刚走一步,就被门口的护卫架了回来。
“辽国的轻蔑我是能忍的,毕竟国君年迈,南院大王和护国将军又是我的朋友。不能忍的是背叛啊公孙先生,定好了发兵的日子,在双喜镇后面也部署了兵力,公孙先生一句话,说不打就不打了,是不是很可笑啊?”
“耶律将军上次和谈是准备开战的?”虽然料到耶律俊才当时有意开战,但是没想过他会早跟西夏有联系。
“那次权当是庞统在,我们没有胜算,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文才后来也为了公孙先生一句话不发兵了。庞统受伤,飞云骑也不在,大好机会啊,呵,不发兵,连天芒都让出去了。”越说越气,看着公孙策的脸只觉得恨:“忍受父亲的懦弱娶了奴隶的女儿为妻,年复一年的等待机会,庞统有飞云骑我有明理堂,夏辽的势力为我所用,等父亲和辽国国君一死,天下都是拓拔家的。到时候我就可以认祖归宗,扔了这别人给的姓氏,叫回拓拔元昊。精心部署,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你公孙策何德何能一句话就毁了所有?”
“殿下叫来学生,莫不是为了要挟耶律兄弟?”刀架在脖子上,一动也不敢动。李元昊恨自己发狂,什么都做的出,到了这会儿才后悔,出来前应该给庞统传个信的。
“耶律兄弟比起宋国皇帝和飞星将军,什么都不是,先生觉得呢?”李元昊笑笑,捏着公孙策的下巴,皱眉打量:“真是一副好皮囊,可惜我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我是割了你的手指送到中州王府,还是切了你的耳朵送去辽国军营呢?”
“殿下以为庞统或是耶律兄弟会为一个公孙策让出领土么?”公孙策冷笑,可手心早就出了汗。李元昊不是说说而已,他是明白的。
“一刀杀了你自然什么都得不到,可如果我一点点的折磨你,那那些痴迷你的白痴们自然会心疼到肝肠寸断,连自己的头颅都会双手奉上。”他笑着,从腰间拔出佩刀,在桌子上磨了磨:“希望耶律俊才足够熟悉你,如果他不解风情,那我也只能再切点什么送去南院大王那了。”
“手指不行!不可以!李元昊!!!”被两个护卫紧紧按住,手指被按在桌上,李元昊用刀对准那只能诊脉能书画的纤纤玉手。
“阿嚏!”
“王爷怎么了?”
“天冷有些着凉。”庞统笑笑,这一整天心神不宁的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到底还是惦记庐州那边,挥挥手:“小豆子,你回庐州看看,我总放心不下策儿那边。”
“可是姐姐那……”
“迦叶现在离不开王府,你不用担心。”庞统轻笑,拍了拍萧如风的脑袋:“你对迦叶的心思本王全知道,尽管放心,本王一根手指都不会动的,大事成后,把你的姐姐完完整整的还给你如何?”
萧如风脸红挠头,嘿嘿笑着:“那我去庐州看公孙先生一趟。”
“去吧,有什么事快些告诉我。”庞统微微叹气,不明白为什么心神不宁,但心里还是希望把公孙策留在庐州是最好的决定。


2025-07-25 07: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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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冰冷的地下室,他不明白李元昊的茶里到底放了什么药,自己竟然没察觉到。冷的骨头疼,这又黑又冷的地方让人害怕,抱着肩膀蜷在角落,突然想起晕倒前李元昊说他要把自己的手指送到中州王府的:“手指!手指……呼,还在。”
仔细摸遍了十根手指,根根健全,都好好的长在自己的身上。被挟持了,这简直是最坏的发展,原来只要天下不太平,自己就没办法好好归隐,不是庞统野心重,是自己太天真啊。
“庞统,你在哪啊……”抱着膝盖,哭了出来,虽然没受伤却还是委屈的厉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懂为了百姓远离战乱四处奔走的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可笑的是百姓从不知道有个寻求和平的礼部侍郎,只记得在战场上英勇奋战的飞星将军,只记得那些为了领土权利草菅人命的武士。自己的大义到底哪里出错了,是夫子教错了?是父亲教错了?是自己领会错了?
皇城那头,柴丝言悔婚,赵祯流连庞妃的寝宫,庞统是想动不敢动,几个人都各有心事,着急烦乱的很。
“王爷在想什么?”迦叶在凉亭找到了正喝闷酒的庞统。
“想什么?”叹了口气,自嘲的笑笑:“赵祯摆明了想用玉燕摆布我,这法子蠢的厉害,我却没办法解决,你说我在想什么?”
“大小姐聪颖过人,就算王爷有所行动,她也不会刻意阻拦的,手足之情血脉相连,您该相信她。”
“女人啊,都是聪明又愚蠢的存在,分明未出阁的时候精明的像先知一样。这入了宫,心里装下一个赵祯,脑子里就什么都没了,父亲也没了长兄也没了妹妹也没了。她把你许给我目的何在?玉燕一早就选择了站在赵祯那边,就算是赵祯用刀架着她的脖子要挟我,她也甘之如饴。我最疼爱的妹妹啊!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又一杯酒灌下去,从喉咙辣到心里,即便是为了她那高尚的爱情背叛家人,做兄长的自己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不是么。
“柴郡主不会让皇上对大小姐不利的。”迦叶也跟着叹气,这环环相扣,一向思路清晰的她也变得模糊起来。
“柴丝言到底不过是个郡主,何况她跟赵祯有感情,指望不上她了。唉,本王现在是如履薄冰,一步踏出去恐怕就会搅的大宋民不聊生。策儿不想这样,本王不想让他看到这样。”捂着额头,叹气喝酒,这会儿还记得公孙策那套和平方案。自己更适合坐在龙椅上,不通过强抢的方式也想证明给公孙策看,让他看看大宋到底更适合谁的统治。
“皇上就是想看王爷这副模样,王爷再没动作恐怕就要任人宰割了。”迦叶皱眉,她知道所有权利都是靠尸骨堆起来的,认定庞统的那天起她就明白这仗是一定要打的。这是命数,是所有人的命数。
“我现在恨不得直接进宫砍了赵老六,但我能么?迦叶,所有事情都在逼我啊,所有人都在逼我。”他有点醉了,心里对妹妹的事情有结,伤心的厉害。
迦叶刚要张口就被慌慌张张跑来的飞云骑拦住了:“王爷,王爷别喝了,有人来了!”
“什么人?不管是谁都叫他改日再来。”挥挥手,一脸不耐烦。
“好兴致啊飞星将军!”推开飞云骑,把一个木盒狠狠拍在桌上。瞪着眼睛,那句话恶狠狠的从牙缝儿挤出来。
第一次见耶律俊才气成这样反而觉得好笑:“耶律将军?你跑到本王府上做什么?你不在大辽练兵,难不成来找本王一对一对打?”挂着笑,差一点没站稳,跌在了迦叶身上。
“这位美人就是传说中的王妃吧,那个被你捡来当童养媳养大的女子。呵,当日在双喜镇我就该拼死也带走公孙策,早知你是这种人,就是不惜开战也要把公孙策带回大辽,他跟我走了现在就不会落到李元昊那狗贼的手里!”拿起木盒,扭头就要走。听到公孙策的名字,庞统瞬间清醒,拽住耶律俊才的胳膊,皱着眉问:“你说什么?策儿在李元昊手里?不可能,他现在应该在庐州啊!”
“王爷!王爷!不好了,公孙先生失踪了……”慌慌张张赶回来的萧如风冲到庞统面前,话说出口才发现有个外人在,赶紧捂住嘴。
捏紧拳头,咬了牙:“耶律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看看吧。”扭头把木盒递给庞统,背过头叹气。
他接过木盒,轻轻打开,里面放了一缕头发,一缕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头发。每日早上醒来在鼻尖磨蹭,晚上入睡在指尖缠绕的头发:“策儿怎么了?他在哪儿!”
“现在想起来了?我以为你在这王府软玉温香好酒好肉的早就忘了他呢!”耶律俊才抢过木盒,火气一丝未减:“前几日西夏明理堂的人送来这个木盒和一封书信给我,说如果我不交出手上的兵符三日后就把这头发主人的十根手指奉上。我最爱公孙策的头发,一眼认出,被信上的内容吓的半死,一刻都没犹豫,把兵符交了出去。现在得到我的兵符,李元昊必然不会就此罢休,他会用公孙策威胁我三弟,威胁我们兄弟手上拥有的一切,然后就是你,飞星将军!”
“他想反宋,利用策儿反宋?”倒吸一口气,他早听闻李元昊心狠手辣的手段,他从不善待俘虏,更不贪恋美色,一心求权的人恐怕真的不会犹豫的一点点折磨公孙策。先是头发,然后是手指,然后呢……他会把策儿安置在什么地方?会给他吃什么?穿什么?从小就是知府独生子的大少爷,要他怎么忍受那些变态的刑具?
“庞统,无论是民不聊生还是战火连天都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公孙策在一个肮脏的人手上毁了。兵符还是兵权,我都能交出去,只要保住他,我什么都交的出去。可是这些满足不了李元昊,远远满足不了,他要的权利没有止境,现在除了硬把公孙策抢出来别无他法。”耶律俊才在这世上有两大讨厌的人,一是包拯二是庞统,一个害死了自己大哥一个抢了自己心爱的人。他没想过有一天能低下头求庞统帮忙,如果不是为了公孙策,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这么干。
“好,那我就去把他抢回来,我们现在就出发。”庞统大步向前,什么都没顾得上带,耶律俊才也是着急,一刻都没想停留。
冰冷的地下室透进一丝光亮,顺着脚步声去看,是那日去药庐的男人。公孙策打了个冷战,不声不响的继续窝在墙角。
“公孙先生吃饭了,这是小人唯一能为先生要求的了。”
“为我?阁下还能为学生要来一餐饭?”公孙策苦笑,嘴唇都干裂开,他不记得在这阴冷的地方待了多久,饿了多久,只觉得这男子说的话像是骗人。
“在下也敬仰中原文化,钦佩先生的才学,知道主人有意毁掉先生也是满心不忍。”他皱皱眉,即便是杀手也是有感情的,虽然绝情绝爱,却也有钦佩的人。
公孙策抬头看他,不像是说谎的模样,狼狈的接过饭菜吃起来。猛然抬头,抓住那人的手,嘴里的咀嚼放慢速度:“学生想求阁下一件事,这件事不背叛西夏和明理堂,完全是学生自己的一点私心。”
“先生请说。”
“如果每日公孙策还能有一顿饭食,请阁下在学生吃的饭喝得水里放上三十倍以上大剂量的续魂丹。”公孙策把饭咽了下去认真说道:“公孙策一介文人,吃了续魂丹也逃不出去,阁下尽管放心。”
“这我倒是没有担心,只是,先生明知道那药会扭曲人的骨骼……”
“求你了,给我吃那个东西,就让我骨骼扭曲,面目全非吧。大恩大德,公孙策没齿难忘。”说罢,放下碗筷行了大礼。
“别别别!先生这样小人可受不起。唉,好吧,先生这么做自有道理,那明日开始,小人就会在先生的饮食里下毒,有什么不适还请先生做好准备。”
公孙策苦笑点头:“多谢了。”他知道李元昊是一丁点都没打算利用自己的头脑谋略,作为俘虏被当成玩物利用,不如自己毁了自己,如果这样能保住庞统的头脑清醒,那又何乐而不为呢?区区一副皮囊,公孙策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要了又如何?心疼也只是心疼日后无法再用手书写作画抓药看诊了,既然想废,那就废的彻底些,什么留恋都别要了,权当是被李元昊抓走的那一刻就死了,公孙策再也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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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丝言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到底还是悔婚了。包拯没有原谅她的意思,两人在偌大的皇宫里相互折磨,许久都没有来往。
赵祯烦乱的很,探子说公孙策在庐州失联,别说是自己,庞统也不知道人在哪。自己的退步是害了公孙策么,起码他跟庞统一起的时候很快乐吧。一个人待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大殿,手快要把龙椅上的把手掰掉了。愤恨和后悔全都在心里揪着,做君主的的确是要懂得取舍。可到了公孙策这儿,就什么都忘记了,以为放手给他自由就好,以为用庞妃牵制住庞统就好,万事稳妥,自己筹谋的一切都会留一个安稳的江山给儿子。
公孙策失联了小半个月,耶律俊才是第一个收到风的人,他带着庞统马不停蹄的赶到宋夏边境也是几日后的事了。他跟李元昊先前交好,别苑的位置他是清楚的,即便是直接推门进去也没人拦着。
“元昊呢?叫他出来见我。”瞪着一双熊眼打量四周,低吼一声,站岗的侍卫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耶律将军,远道而来也不知会一声,小人们怠慢了恐怕会惹主人生气。”出门迎客的是那名骨骼变形的杀手,面相清秀,只是皮肤发青。
“知道本将军是贵客还不叫你家主人出来?”
杀手瞄了一眼庞统,心里也就明白了,嘴上的笑也收敛了许多:“国主身子不好,主人回去侍奉了。耶律将军有什么话,让小人代为转告……”话没说完,脖子就被掐住了。手指按进了骨头,疼的说不出话。
“我一丁点耐性都没有,李元昊收了我的礼物,应该把人放了不是么?这都几天了?我连公孙策的头发都没见到一根!”耶律俊才急了,要不是这奴才有些用处,恨不能马上要了他的命。
“头发?主人不是给了将军很多头发么……”
“你这狗奴才!”被刺激了一句,手指更用了些力。满眼通红,不知这变态的主子和变态的奴才会怎么折磨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孙策。
“耶律兄,既然这位先生还有余力跟你我周旋,那看来策儿应该没有大碍。手上有这么大的筹码,一定会威胁过宋辽两国才会玩腻放手。”庞统伸手拦住要发狂的耶律俊才,强忍着恼火,脸上风平浪静的跟那杀手说话:“把你家主人的要求都说出来吧,只要策儿安全,我庞统能给的全部都会双手奉上。”
“飞星将军果然快人快语,不愧是主人认定的对手……”
“太子殿下抬举了,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如果要求过分,又或者他捏着筹码不放,他应该也清楚我庞统不是什么安守国泰民安的文臣。”庞统话锋一转,语调又冷了下来。
庞统向来跋扈,不守陈规,他言下之意是不会在意跟西夏开战。这仗不用多想,西夏没得打,连辽国都轻蔑的地方又怎么能跟大宋一战?
“飞星将军怕是不记得战火连天时灾民孤儿无奈等死的惨象了吧?”那人本还退后一步,可想起赵祯那套和谈免战的模样,腰杆不免又硬了起来。
“说实话吧,除了公孙策,全天下人的生死与我何干?就是血洗西夏,我都不会眨眨眼。看清楚大宋的兵力到底握在谁手里,回去告诉李元昊,他惹错人了。让他动公孙策一下试试,我有能力让西夏连向大宋朝贡的能力都没有。”庞统明目张胆的威胁,赵祯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个西夏太子。
杀手冒了冷汗,明白庞统不是个简单角色,心里打鼓不知该怎么回话。
“恐怕庞将军也不敢拿公孙策的安危赌吧。”里屋传来声音,李元昊缓缓而出,带着三分笑:“大宋兵强马壮,庞将军用兵如神,西夏何德何能让庞将军出兵讨伐?只不过……呵,西夏是弹丸小国,可公孙策不也绝无仅有么?纵使侍郎大人风华绝代才高八斗,可在我这小人眼里也看不出个珍贵。庞将军若是真动了怒,我这一胆小,可真不知会拿侍郎大人怎么办。”
“你敢动他一根汗毛!”
“已经动了,剪了整整一束头发,耶律将军难不成没给您过目?”李元昊无所畏惧,他没什么好输的了,反正公孙策在自己手上,庞统再霸道强硬也不希望他出事不是么?
庞统气的说不出话,眼前这位太子爷是活脱脱的卑鄙小人,自己一世英名,竟然要被这种人渣牵着鼻子走。
“主人!主人不好了!”远处跑来一黑子男子,样貌身形跟西夏明理堂的其他杀手无异。
李元昊皱眉,招招手叫那人到耳边说话。本慌慌张张的人瞄到庞统和耶律俊才不免更加胆怯,手搭在李元昊耳边轻言几句,他的脸色便阴了下来。刚刚那副嚣张的模样全无,眼里只有惊恐。
“家事告急,两位将军还是改日再来吧,元昊先不奉陪了。”扭头要走,却被叫住。
“拿了东西还想叫我空手而归么?”耶律俊才抓住他的手腕,用了几分力。
“我知道俊才兄武艺高强,庞将军也是以一敌百,可两位来的匆忙,好像飞云骑和辽兵都没带着吧。明理堂的几十个高手可都在这院子里,我劝两位还是先回去,真的动起手来,恐怕谁都不占便宜。”李元昊挥挥手,身后便站了数十名护卫。
二人虽然恼怒,可也没别的法子,忍了恼火离开了那间别苑。
“差一点就能把人带出来了!都怪我太心急,怎么不带上几个高手来!”耶律俊才出了别苑狠狠锤了树下的大石头一拳。
庞统轻轻叹气,拍了拍耶律俊才的肩膀:“耶律兄不必自责,依我看,能让李元昊避开我们的理由应该只有一个才是。”
“什么?”
“策儿逃了。”庞统胸有成竹道:“策儿不在他手上了,他没了筹码,自然就提不出条件威胁,更是让我们马上离开。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公孙策的下落?”
庞统点点头,皱起眉毛:“他没带盘缠,身子又弱,这离庐州山高水远的,他能跑到哪儿去啊?”
“我叫上人四处搜寻总是会找到的,不过这回说好,如果让我找到公孙策,就算是你交出兵符帅印我都不会把他交给你。”耶律俊才对庞统始终带着敌意,没说两句就又亮了家伙。
“这些事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我才是那个找到策儿的人。”庞统冷笑,扭头离开。
李元昊一口气喝光了茶碗里的茶,火都要从嗓子眼喷出来了:“本来就是个胳膊细腿细的文弱书生,还给他喝了迷药,怎么还能跑掉呢?你们明理堂的人全都是瞎子么?煮熟的鸭子都能让他飞了?”
“主人息怒,我们兄弟几个的确是轮换着交班看守,一只苍蝇都没飞出来过啊。昨儿个还见那公孙策病殃殃的躺在地上呢,今天换了岗,一开门,人就没了啊!”那杀手也纳闷,分明盯得死死的人,怎么会没了呢。
“换岗?今日耶律俊才来找茬,我根本就顾得上去地牢啊……”这一说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把公孙策带回来的那杀手跪在地上不敢看李元昊:“主人,都怪我一时疏忽。公孙先生刚来时求小人在他的饭食里下毒,并且还是我们平时服用的三十倍计量。我以为他一心求死,心软给了他,谁知道他是……”
“想快速骨骼变形,外表看上去跟明理堂的其他人一样,地牢阴暗,你们又休息不足,根本不会注意看换岗的人。呵,好一个公孙策,宁愿自毁容貌逃脱。不过逃了也没用,他容貌尽毁,手指变形,再也没办法跟庞统相认。我就算声称他还在我手上,他又能怎么样?”李元昊虽然生气,可知道才貌双绝的公孙策竟然毁容也无法书写,心里还是痛快许多。自己一统天下的大计里没了这个碍眼的人,日后必定会顺利许多。
耶律俊才并不是唯一受到威胁的人,耶律文才也收到了装有公孙策头发的木盒。他带着贴身护卫,直接奔西夏去了,王宫的人说李元昊并没有回去,他无功而返,想着还是回去跟二哥商量一下再说。
“大王你看,那人像不像公孙先生。”主仆二人走到宋夏边境的郊外,碰到一个昏倒在路边的男子。远远望去看不清容貌,可身形衣着确实很像公孙策。
耶律文才凑上前细瞧,摇了摇头:“这人面青肤黑,眼歪嘴斜,手指扭曲,头发也杂草一般的没光泽。身材衣着倒是很像先生,只是这……”
“好疼,救救我……”正品评着样貌,地上那人突然出了声。
容貌尽毁也不会影响耶律文才认得这声音,除了公孙策,世间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会是这样:“快,快扶他起来!这是公孙先生啊!”
不明白公孙策为什么会昏倒在荒郊野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容貌尽毁,可唯一能认清的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都是李元昊,那个被欲望冲昏头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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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全身无力,疼的厉害,或许是幻觉,可还是迷迷糊糊的觉着自己的骨头缠着肌肉像泡在溶液里腐蚀。西夏的毒药真厉害啊,厉害到自己也不敢想象日后自己会如何毒发。
“你醒了?”带着重重的黑眼圈,勉强笑笑。眼神里挂满了心疼却忍着不说出来,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去给公孙策拿水喝。
“文才兄?我怎么会在你这儿?”他四下打量,这房间富丽堂皇,也的确是辽人素来喜欢的装修风格。只记得自己骗明理堂的人逃出了别苑,不知跑到哪儿就昏倒了,怎么一睁眼自己就在大辽了?
“我和仆人在宋夏边境捡到你,当时情况紧急也没多想,我只认得辽国的名医,也就把你带回大辽了。”耶律文才把水杯递给他。
公孙策点点头,起身接过水杯,猛然被自己干瘪乌青的手掌吓到,没接稳,杯子直直摔在地上:“我的手,怎么会……”掀开被褥,又去看脚踝,扯了袜子又去看脚掌。四肢无一例外,乌青变形,已经没得看了。推开耶律文才,在屋子里找镜子:“脸,我的脸怎么样?文才兄,镜子摆在那儿了,快让我看看我的脸!”
“别折磨自己了,大夫跟我说你是长期服毒所致无药可解,公孙先生是深谙黄岐之道,难不成还不明白自己的状况么!”从背后抱住几乎发狂的公孙策,喉头发紧,一时间竟然想哭。
“我的脸毁了!手脚也毁了!你看,快看啊……”膝盖弯曲,连站立都觉得费劲,手指好似树叉一样歪七扭八使不上力,每动一下都像是骨头被腐蚀一样的痛。心里承受不住,跪在地上捂面痛哭。
“没关系,这都没关系。你写不出来的字我帮你写,你走不到的地方我带你去,从今以后,耶律文才就是公孙先生的手脚,让先生稍有不适,只管重重责罚,文才铭记于心。”他不记得自己是辽国的南院大王,不记得面前是已经废了的公孙策,心里不忍,只想着如果让公孙策绝望那就是天大的罪。
“文才兄,你何苦……”
“耶律文才对先生的心,天地可鉴。”
一个涨红了双眼一片赤诚,一个噙泪皱眉不知所措。四目相对久久无言,公孙策犹豫许久到底还是开口了:“我手脚全废再无书写之力,文才兄若是不嫌弃,学生愿意留在大辽,常伴文才兄左右,主仆相称,效力于宋辽和平。”
“先生愿意留在大辽做我的军师?”
“以报大王救命之恩。”他用膝盖蹭地倒退两步,给耶律文才行了大礼:“公孙策已死,日后我就是大王的军师,宋名我用不得了,还请大王赐予一个。”
“先生不愿再叫公孙策,可是要扔了宋人的身份?”耶律文才微微皱眉,公孙策是想丢弃过往的身份还是想避开庞统,这只有他自己明白。
“学生只为宋辽和平,其他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张三李四也好,公孙策也好,不过是个名字……”
“我上个军师数月前告老回乡,以后便对外声称先生是他的亲侄如何?”耶律文才贵为南院大王,自然身边会有些智囊,不过最得力的郭平已经年岁太高,耶律文才也爱惜人才,准他告老回乡了。
“郭老先生的亲侄?”
“以后就叫先生,郭三四如何?先生也说了,张三李四跟公孙策无异,都只是名字而已。”耶律文才伸出手来,跟公孙策一起跪在地上。
低头思索半晌,也伸出手去:“郭三四日后必定会代替叔父尽心辅佐大王。”
庞统和耶律俊才留在宋夏边境,两人都想赶在另外一个人前找到公孙策,都不敢离开。辽兵和飞云骑地毯式搜索了整整三日,公孙策倒是没见着,野鸡野猪却碰见不少。
“带了三千辽兵,知道的是觉得将军寻人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大辽又要找茬开战呢。”庞统几日没合眼,倒也有心情嘲笑耶律俊才。
“找人跟打仗不一样,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不像某些人做什么事都只带七十二个。”耶律俊才嘴上也不饶人,要不是中间架着公孙策的安危恐怕两人早就打起来了。
“将军将军,三公子那头来了加急信,要您马上过目。”远远跑来一个探子,手里握着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文才的信?什么事儿这么急……”耶律俊才随意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才看了两三行,就坐如针毡站起身来,迅速看完那仅仅只有一页的书信,又来回浏览了两三遍,抓住送信的使者问:“这是文才什么时候发出来的加急信?”
“两日前,三公子说事关重要,要我马不停蹄的赶来通知。路上跑死了两匹马,小人不眠不休的赶来就是为了早些让将军知道这消息。”
听了信使的话,整个人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头皮发麻,腿也软了。能耍的动三百斤铁锤的手,这一时半刻连薄薄一张纸都捏不住了:“庞统,别找了,跟我回大辽吧。”
“哈?你说不找就不找了?跟你回大辽,凭什么?难不成策儿现在在大辽?”
“对,他在大辽,尸首在大辽。”耶律俊才皱眉轻声道。看了一眼地上被自己手滑丢弃的信纸,又一次确信,这事不是做梦。
“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两兄弟互通书信愚弄我么!”庞统大怒,快走两步,把地上的信捡起来仔细端详。
“他逃出来那天,就赶上文才回大辽了,文才在路上遇到昏迷不醒的公孙策,救起带回大辽王府。大夫说,公孙策这是长期服毒所致,药石无灵了。”咬着嘴唇,话也说不出来,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庞统赌这一口气,连公孙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派胡言,简直一派胡言!没见到策儿我是不会相信这信上的内容的!飞云骑听令!”
“在!”
“你们七十二人,在找到公孙策之前,不许吃喝休息,否则军法伺候!”庞统被信吓到了,更被耶律俊才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吓到了。他坚信这信是兄弟俩串通来愚弄自己的,可内容过分真实,情况又过分符合。即便是不相信,可内心深处的恐惧也在一点点蔓延。
“别折磨别人了,跟我回大辽吧,文才把他下葬了,现在回去赶上头七说不准他的魂魄会有不舍见我们一面。”耶律俊才好心叫他,庞统却依然发疯似得不听他讲话。
“一派胡言,你们耶律兄弟都只会骗人……策儿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于毒发?他医术高明,世间奇毒有哪个不会解……”说着说着竟然自己把自己的心防说到崩塌。李元昊囚禁他半月,即便是强要喂他服毒,他一介书生又怎么能抗拒?就算知道是毒药,就算拼死挣扎了,可单枪匹马的公孙策又能如何?
耶律俊才跨上马背,咬着牙,就算是恨庞统,恨李元昊,也说不出话来了。起码自己能尽早拜祭公孙策,起码能为他守灵,生前没为他做的,起码让自己在死后做了。
“喂,等等我。”
“庞统?你不是跟你的飞云骑去找人了么?”背过头,小心翼翼的抹去眼泪,语气依然带着刺。
“策儿不会死,可我也要跟你回大辽看看,看你们兄弟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呵,看在公孙策的面子上我不跟你吵,但过了头七你还敢在我面前晃悠,我就带着我能动用的所有兵马要了你的命!”耶律俊才眼睛冒火,拳头握得紧紧的,狠狠踹了马肚子一脚,甩了庞统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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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庞妃自觉任性赐婚是对不起哥哥,之后也没有去找过庞统。赵祯常伴她左右,除了处理朝政之事外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
“爱妃这猫猫狗狗倒是养的不错。”坐在院子里,心里诸多烦闷,时间久了倒真觉得只有庞妃这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小东西不用多管,摆摆手就会摇着尾巴跟来……”她倒茶的手有几分抖,她想柴丝言了。即便是大逆不道的毁了先皇定下的婚约,自己也没办法忽略二人在深宫中的友谊。
“你说,朕……是不是个坏人?”赵祯从小就没有得到父母的疼爱,在政权中跌跌撞撞,少年读书时唯一的朋友庞统现在要反他,青梅竹马的女人移情别恋,一生挚爱更是没有半分留恋的跟别人私奔。从来就什么都没得到过,所以自己所谓的挽留到底有什么用?害了包拯,害了柴丝言,害了公孙策,害了庞统……
“皇上若是坏人,那玉燕就是同流合污。”她淡淡微笑,不去评论赵祯做的事到底是黑是白,只是轻轻给他面前的茶杯斟满,手搭上了他的手:“我们夫妻本就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对,丈夫的志愿,做妻子的必然会全力以赴的去支持。皇上没有不对,皇上只是刚好是皇上,这个刚好,皇上已经处理的比任何人都好了。”
赵祯惊觉,庞玉燕根本不是那种没有心思的大小姐。她什么都明白,真是什么都明白。心再是狠,也没法对着一个深爱自己的人使阴招。握了握拳,那茶当做酒一般的一饮而尽:“玉燕,你这番话是活脱脱把朕手上的筹码悉数放开啊。”
庞玉燕环住赵祯的手臂没有说话,她知道赵祯先前是准备用自己威胁父亲兄长的。身为叛臣之妹,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再为庞家做什么,如果有的话,那稍稍用自己卑微的爱情感化一下赵祯,也没什么不好。
大辽旅途遥远,即便不眠不休跑死两匹马也要整整两日。庞统合不上眼,本就不舒服的手臂旧伤发作的更严重,到了大辽境内就开始渗血。
“二哥,你回来了……”耶律文才早早站在关口迎接,他声音沙哑,眼睛布满血丝,穿着白衣白鞋,勉强微笑。
耶律俊才见弟弟那副模样,心里一酸,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起小时候,兄弟三人一起练武时文才因体质差总被责罚也不哭闹一声的模样,今时今日他这般憔悴,倒是真对公孙策有真情实意。这般情意自己比不上,又或许任何人都比不上:“葬在哪儿了?”
“公孙先生最后有话留下,说想葬在离大宋最近的位置,我就把墓立在关卡边上了。”耶律文才受公孙策之托放出他已死的消息,戏做全套,连衣冠冢都立好了。
庞统有梗在喉一时竟然说不利索话,只是快步上前:“策儿在哪,马上带我去。”
耶律文才叹了口气,带着风尘仆仆的两人绕过关口到了一处荒漠。那黄沙漫天,除了碎石枯草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地面上贸然立了一个土坟冢,地上的纸钱已经吹的七零八散,连前两日摆好的祭品都蒙了一层黄沙。凄凄凉凉的地方,不过是立了一块木碑,工工整整写着挚友公孙策之墓。
“怎么会……”心似刀扎,可怎么都不想相信:“你不是说最喜欢竹林么?不是说,等我们百年后一起葬在庐州的那片竹林里么?你怎么先走了,谁允许你先走了?”庞统百感交集,胸口闷的发疼,捂着憋了气的胸口,嘴唇发抖。
“庞统,若不是你放他一人在庐州,他就不会被李元昊有机可乘!说一千道一万,全都是你的错!”耶律俊才红了眼,拔刀架在庞统的脖子上。
“二哥!”耶律文才伸手去拦,被黄沙呛了嗓子咳嗽几声。耶律俊才心疼弟弟,这才放下佩刀。
“飞星将军,公孙先生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耶律文才从怀中掏出一枚锦盒,递交给庞统。
他接过打开,锦盒里是一把残缺的扇骨。庞统认得,这扇子好好的时候公孙策是最喜欢在手中把玩的,几乎一年四季都握在手心。他是真的去了,连这最心爱的物料都只能交给他人处理了。
“先生还交代过,不希望我们因他向西夏开战,连累无辜百姓。”耶律文才摸了摸墓碑,眼睛瞄向自己随身带着的护卫队。
“没有可能,不宰了李元昊,我庞统誓不为人!”庞统胸闷郁结,手臂上旧伤复发,一时间情绪起伏太大,刚刚喉头发紧的感觉化作一股暖流呕了出来,一口鲜血直喷在墓碑上,脚一软,半跪下来,差点昏厥。
“王爷!”几名飞云骑赶紧上前搀扶。
奇怪的是耶律文才的随从,里面有个干瘦乌黑的见庞统晕厥似乎有些紧张。耶律文才小心翼翼的摇摇头,他才退回到队伍中低下头。
“策儿一定是气我一个人回京,他气我蔑视皇权大逆不道。”腹内绞痛,一皱眉两行清泪滑了下来。悲痛难忍,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弓着腰,推开飞云骑一步步走向那土冢前,跪倒在地,一把一把的把土挖开:“你们骗我,串通起来骗我。你们一个两个都想把策儿从我身边抢走……”
“飞星将军,你是要先生连死都死不安稳么!”耶律文才上前阻止,却惊觉庞统左臂旧伤渗血已经阴透衣服了。
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庞统就再也没了力气,扑在那土冢前昏死过去。飞云骑架着他快速离去就医,耶律俊才也怕触景伤情独自离开。
耶律文才现在黄沙冷风中,看向自己那悲伤不能自己的奴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都结束了。”
不远处的萧如风皱了眉,他早先就看到耶律文才对那黑瘦奴仆特别关心,如今侧过身看来,那奴仆眉眼竟熟悉的很。庞统有人照顾所以并没有担心,因为过分在意,偷偷摸摸的跟踪在耶律文才身后,直到他们回了王府。
原来那奴仆住在耶律文才的王府中,独门独院是上宾对待。耶律文才更是亲自道了晚安才离开。貌不惊人的奴仆,为什么在耶律文才眼中如此珍贵,为什么王爷昏倒时他格外担心,为什么自己看他只觉得熟悉?
“房上的客人不必遮掩了,大王已经离开,有什么想说的只管下来详谈。”他吐字有力,更是文质彬彬,萧如风越发觉得熟悉,却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这人。
从屋顶跳下来,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七十二飞云骑萧如风,还未请教……”
“南院大王的首席军师,郭三四。”他微微一笑,轻轻展开纸扇。
那风度,气质,翩翩公子的模样,总会让萧如风想起一个人。可就是觉得像也没法说出口来,一个面如冠玉,一个乌黑扭曲,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怎么能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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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晕过去了。”
“你家王爷晕过去了与我何干?不说我家大王与中州王爷本属政敌,就是退后一步,他是宋人我是辽人……呵。”自觉话多赶紧收声,话越多越容易暴露,他笑笑,抬眼看萧如风:“既然你家王爷身体不适,阁下还赖在郭某这儿干嘛?”
“王爷肩膀上的火箭伤毒发,流血不止,带来的军医全都束手无策。”他并不觉得郭三四像公孙策,只是冥冥觉得两人有什么联系,隐隐感觉,事实的真相握在这军师的手上而非耶律文才。
端起来的茶杯停在半空,庞统旧伤复发,这是心里藏了多少事?是自己逼他了?不该假死骗他死心么?皱眉,微微叹气,嘴角抽搐一下:“萧少侠来郭某这儿是求药的?可惜啊,郭某只是小小谋士,不通岐黄。”
“恕在下冒昧,郭先生是否认得大宋第一才子公孙策?”微微皱眉,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七十二飞云骑中,数自己跟公孙先生最熟,他的习惯再熟悉不过。眼前这人,虽容貌黑丑,可谈吐举止却像极了公孙先生,难不成是亲戚?
“公孙先生的大名郭某自然听过,他临终前的琐事也是学生帮大王操办的。公孙先生英年早逝,郭某也觉得惋惜。”公孙策自然明白,以自己目前的容貌,只要稍微压低声音就是任人都猜不到本来身份的。只要从容就好,什么都不理就好。
“我的意思是,再之前,郭先生是否跟公孙先生熟识?”
“郭某一直跟随在叔父身边学兵法,郭家三代也一直都是耶律家的家仆,从未离开过大辽,又怎么可能认识公孙先生呢?萧少侠痛失好友,郭某是明白的,可抓着这个把柄不断质问,是不是过分了些?”公孙策找茬恼火,赶萧如风离开。
“是在下的不是,打扰郭先生休息了,萧某这就告辞……”正打算扭头离开,却被身后那人叫住了。
“火箭伤容易感染,如果你家王爷的上臂发烫,就先用布条绑住敷些土豆。过个把个时辰郭某会找大辽最好的大夫配药送去。”
“有劳郭先生费心。”他看向郭三四的双眼,可对方有意回避。皱皱眉,只觉得费解。
庞统一时激动,别说是手臂上的旧伤,连同在战场上留下的所有伤痛都发作起来。脑袋昏昏沉沉,几日都没吃东西却呕吐不止。手里握着公孙策留给他的残旧扇骨,有心跟他去了,无奈这突然病倒的身子让自己无能为力。
“王爷怎么样了?”
“你跑哪儿去了?王爷这会儿半死不活的,万一有人偷袭怎么办?”萧如风回到下脚的地方,被飞云骑的前辈数落一顿。
叹了口气往屋里看,庞统别说是半条命,这胆汁吐光已经开始吐血了。水米不进,捏着公孙策留下的扇骨硬撑着不肯哭出来。
“劳烦各位大人先出去一下,在下有要事告知王爷。”萧如风跟军医打了个招呼,几个大夫明白有些事听不得也就乖乖出了门。
萧如风皱眉,握了握拳:“王爷,小豆子七岁被你从战场上捡回来,今日见你为了公孙先生积郁伤忧怎么会不心疼啊。”叹气上前,蹲在庞统身边:“小人觉得,公孙先生的死,有蹊跷。”
“最爱惜的物件都离了手,能有什么蹊跷。”庞统目光如死水,心痛过后是胃痛,呕出来以后像是呕了半条命出去,全是疼,下不了床。
“南院大王与耶律将军不同,他素来爱才,手下的谋士多于武将。这些谋士也都非等闲之辈,以郭平老先生为首,个个都是耶律文才的好智囊。”
“直接说重点。”庞统没心思听这些,表情自然有些不耐烦。
“郭平数月前告老回乡,接替他作为耶律文才首席军师的是他的侄子郭三四。”萧如风微微起身,坐到床边:“这郭三四我刚才会了一会,疑点满身,让人不注意都不行。首先郭平年轻时也是号称白面书生的俊美谋士,何以最亲近的侄子会黑丑?就算是外貌随了父母,可他饮茶读书的习惯未免太像宋人了。这郭三四的谈吐举止像极公孙先生,我便询问他们二人是否熟识,可郭三四好像有意躲避,最后恼火还下了逐客令。最可疑的是……飞云骑是中州王府的家奴人尽皆知,可他却跟我说好友逝世叫我节哀顺变。我跟公孙先生的交情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远在辽国的谋士竟然会知道这些,不是蹊跷的很么?”
“你的意思是,耶律文才并没有说实话?”庞统坐起身来,对萧如风口中的人感了兴趣。
“我怀疑郭三四本就是宋人,而且跟公孙先生交情匪浅。他竟然连王爷身上的火箭伤如何处置都清清楚楚。”
“我为策儿挡箭的事出了中州王府和太师府的人以外没人知道,难不成这郭三四当真是策儿的至交好友?”庞统满心疑惑。郭三四形迹可疑,耶律文才一定是在隐瞒什么。
“那位郭先生一直刻意隐瞒,我却觉得他面熟的很,不知在哪见过。”
“好,那我们明日就会他一会。”冥冥中觉得,公孙策与此人似乎有密谋。
公孙策才关了门,就又听到敲门声,不耐烦的以为是萧如风,可开了门却看到的是耶律文才:“大王?您不是回去了?”
“有人告诉我看见飞云骑在先生房间出入,我就过来看看。”
“庞统的贴身护卫,随便说了两句罢了。”他背过头去,眼里淡淡的惆怅,担心庞统的伤却没法亲自照顾。
“你还惦念他?”耶律文才自然是以礼相待,可分明倾慕,叫他怎么能对公孙策和庞统的感情视若无睹。
“惦念,有什么用呢,公孙策已死,我不过是大辽的一个谋士。想必飞星将军都不会正眼瞧我一下。”他自嘲的笑笑,望了望自己那已经扭曲乌黑的手指,心里难受。
“先生有什么需要文才做的么?”
“没什么,大王无需操心。”他喃喃道,本就长期疼痛的骨骼越发疼痛。
耶律文才心疼他,站在原地半晌,见他不说话也就转了身。
“大王等等。”突然想起什么,叫住耶律文才。
“先生请说。”
“如果大王愿意帮忙,还请让庞统早些离开,省的大家见了尴尬。”公孙策对自己的伪装很有信心,唯独就是害怕庞统那双眼睛,他要是开口问了,指不准自己真会情难自禁如实相告。
“如果这是先生所愿,文才必当竭力而为。”耶律文才对公孙策的痴迷远远透过皮囊直至心灵,他道是一个灵魂被另一个灵魂的吸引是最纯洁高尚的。可却始料不及,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公孙先生竟然并非与庞统是神交。如今公孙策有难,自己把他带在身边,是不是真的有一日能代替了庞统,成为那个让他满心欢喜的存在?还是,就算自己把身为大辽未来继承人的尊严踩在脚下,也换不回他一笑,自己一切的付出等同无物?耶律文才心里苦,可再苦,也无地发泄。毕竟他跟公孙策从来都只是朋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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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一时急火攻心,带来的行军医生都束手无策,偏偏是耶律文才糜下的谋士给出了良方。这郭三四的马脚露出的太多,叫人没法不在意。
隔天一早,庞统一行人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大辽,耶律兄弟前来送行。耶律俊才口口声声说要把庞统剁成十块八块的,可到最后也是英雄惜英雄。他只当自己是为了公孙策,为了弟弟南院大王的颜面,说到底耶律俊才也是孩子气。
“就送到这儿吧,策儿的事儿……”庞统的喉咙堵的难受,一时间鼻子又发了酸:“我得回去跟朝廷报备,二品官员的生死是大事。”
“如果大宋的皇帝要找李元昊算账记得带上我们,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在战场上见面,而是成为盟友。”
“耶律将军的话,庞某谨记在心。”他四处张望,上前一步对耶律文才道:“南院大王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位郭先生怎么今天不在?”
“哦……”耶律文才面露难色,有意避开庞统的目光:“先生他身子弱,不习惯早起,今天庞将军恐怕见不到他了。”前一夜公孙策听萧如风说庞统晕死过去到底还是不放心,偷偷去看了看,见屋里屋外忙活倒出来的漱口水里全是血,心疼的厉害,顾不上自己的身子,亲自调药叫人送去。他骨骼已经扭曲,再无法做任何细致的工作,偏偏就拼了命去调药,结果落下一手的伤,更是浑身酸痛没法起身。即便是有折了大宋第一才子尊严的委屈,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只有耶律文才一人怜惜。
“二位保重。”庞统没执着于郭三四,只是跟耶律兄弟打了招呼就离开了。他哪是没兴趣,一早就给萧如风指了任务,要他留在大辽观察。公孙策于自己于赵祯确实是心之所向般的存在,可作为和谈使,他的消失对边界安稳可不利。前一夜是心痛,早上起来又是头痛。丢了爱人,如果自己不是中州王,那丢的仅仅是爱人,可自己是中州王,一个动作对大宋举足轻重的外姓王,那丢的就是连同爱人在内的半壁文臣势力。公孙策官居二品,他难不成没些势力么?八王爷,那几个到了该死的岁数还不死的元老文臣,哪个不站在公孙先生那头?本已经是大权在握,父亲和公孙策都站在自己这头,无端端的……
心里犹如被人猛刺两刀,一刀告诉他,公孙策不属于他,另一刀告诉他,大宋江山不属于他。回京的路上宛如行尸走肉,没了公孙策,脑子运转不开了,没了公孙策,自己的野心勃勃也没了意义,庞统倒还有那么一时半刻真的相信自己是回朝报备公孙策死讯的。
“郭先生怎么样?”
“先生不让我们进去,也不出声……”耶律文才送走庞统就马不停蹄的赶去看公孙策。下人一个两个的不出声,低着头不敢回答大王的问话。公孙策一向自尊很强,落魄的模样不愿意让他人见到,何况他是耶律文才的上宾,没人敢惹。他不让人进屋,自然也就没人进了,整整那么一白昼,都没听到屋里有动静。
“先生?”耶律文才皱眉,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瞬间手心里了攥了汗。知道公孙策身中剧毒,怕他一人在屋里昏死,情急之下推门进屋。
公孙策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倒也不像是煎熬的模样,只是熟睡过去了。耶律文才关了门进屋,蹑手蹑脚的坐到他边儿上,见他熟睡的模样已经没了几分当时绝代风华的模样,只觉心疼。
“文才对先生的赤诚日月可鉴,为何先生要为了一个庞统自毁前程呢?”他伸手去撩公孙策的头发,可瞬间就收了手回来。公孙先生即便面目全非也依然是公孙先生,自己哪能动了邪念趁人之危?
“大王心里犹如明镜,又何必怜惜学生呢?”公孙策微微睁眼,苦笑一声:“既是爱了庞统,就早料到自己不会有好下场。”
“先生知道庞统早晚会逼宫造反,又怕自己的分量不比大宋江山,所以顺着李元昊的计谋假死骗人。唉,先生当真是忠义两难全……”耶律文才知道自己是捡漏了,自己刚好救了逃走的公孙策罢了,如果过路的是他人,那公孙策今时今日也不会留在自己身边了。
“父亲一直教我要保家卫国,忠君爱民,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和平的基础上不是么?一旦战乱,四方讨伐,西夏那种外邦小国都要插一脚,学生还哪里来的忠义?”公孙策没法起身,他当耶律文才是至交知己也不拘泥礼节,就那么躺在榻上说话。
“先生怕庞统赢了自己对不起大宋天子,庞统输了又性命不保?”
公孙策摇摇头:“大王说对了一半,庞统得了天下我的确无颜面对皇上面对父亲面对朋友,可这仗要是打起来,庞统必然是不会输的。皇上如今少有权势,庞家父子独揽朝政,非要逼宫是必然会成功的。庞统只是缺个借口,缺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又忌惮自己跟外邦在战场上的恩怨会牵扯到未来。他筹谋的久,皇上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他不愿意摆在明面上说出来,赵祯早前就跟公孙策提过庞统的狼子野心。在他认识庞统之前,在他当礼部侍郎之前。不如说,赵祯给他一个二品官衔一方面是因为情有独钟,一方面是为了牵制庞家在文臣这头的势力。庞统在至高无上的爱情面前瞒了狼子野心的筹谋,公孙策何尝不是瞒着庞统为他所忠的君主卖命。之所以那么急,那么想归隐,何尝不是为形势所迫。权利越大,官衔越大,越发现表面上的和平是多大的谎言。心力交瘁,几乎整个人都被折磨到无法生存,才会想跟庞统离开皇城安稳生活。
“先生牵制住庞统,这一时三刻他会因为痛心无法思考。那大辽方面先生可有想法?”耶律文才突然起身,露出一抹琢磨不透的笑容:“庞统有的野心,难不成文才和二哥没有?”
“大辽想反宋?”公孙策看着耶律文才的眼睛,心里一沉,到底也看透了这权利之上的人。没人的欲望会被填满,他们都想踏着无辜人的尸首踏上高峰。物资,土地,美人,全都变成了筹码。


2025-07-25 07: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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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大辽的实力,难不成不足一战?”耶律文才轻笑,扭头去看公孙策。
“耶律将军倒是好战,不过大王的为人,想必是跟学生一样的。天下太平不好么?如今大辽也算风调雨顺,不过是国君糊涂,过些年大王两兄弟掌权,一切不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么?”公孙策一脸坚定,他不相信耶律文才会有开战的心思,否则也不会一直劝耶律俊才少惹乱了。
“呵,知我者,公孙先生也……哦不不不,郭先生。文才的确不希望大辽惹上战乱。”耶律文才不过是开玩笑,他确实不想打仗。同公孙策一样,他并不希望任何一个无辜百姓牵连到权利纷争中。
公孙策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大王有这心,可时局却不给大王这机会。大辽必然会惹上战乱的,而且很快就会到。”
“辽宋和谈已经解决,怎么还会有仗打?”
“大王忘了那个斗不过大王斗不过庞统结果生擒了学生的人么?”
“先生说李元昊?他本拿先生要挟,可如今对外已说先生去世,他还哪来的脸面挑衅大辽?”耶律文才不齿李元昊,可想到那人还是微微皱眉。论野心诡计,李元昊是说一不二的,辽夏已经和亲,他难不成还真惦记大辽这片土地?
“耶律将军为救学生,平白送上虎符军令。李元昊是大辽的驸马,西夏又跟大辽一样居于大宋之下。如若他使了诡计,要求同盟起兵,到时反戈对大辽下手,以耶律将军的智谋,哪里招架的了?”公孙策智勇无双,早就猜到李元昊有什么心思。只不过他不想管,一直都不想管,过去就罢了,如今自己身处大辽,到底还是该为耶律文才做些谋士该做的事。
“知道一个西夏对付不了大宋,就想先吞了大辽,到时兵马充盈,庞统也跟大宋皇帝僵持不下,正是他占据天下的好时机。真是好计谋啊,李元昊,区区西夏太子,胃口会不会大了些?”耶律文才微微皱眉,这才想起来兄长的虎符已经给了李元昊,心里焦虑起来。前一刻还放松的心情全无,听公孙策这一分析,似乎这仗还非打不可了。
“如果正面交战,大辽何畏西夏?只是那位太子殿下,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据学生所知,他似乎在和亲之后对大辽更有敌意,国君许了宗室女而非公主给他,这件事他很在意。”公孙策看腻这和亲的戏码,最后都是女子受罪不是么?把女儿妹妹当成筹码交易的人有什么脸面不快呢?
“宗室女也是姓耶律的,他有什么不满?”耶律文才听公孙策一席话不免多了几分警惕,气头上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病病歪歪的他,心里倒莫名开心。公孙策的话句句为自己筹谋着想,如今他是踏实下来给自己当谋士了?他不走,委身在大辽,那自己就总是还有机会的。
“不打扰先生休息了,门外有人伺候,先生随时召唤就行。”
“恭送大王。”公孙策起身,其实睡久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耶律文才走后的半个时辰左右,公孙策在房里随意吃了些东西,见天色不错就换了衣服出门去了。
出了王府上到大街,倒是人来人往,公孙策心里叹气,百姓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大辽的好驸马,护国将军的把兄弟,马上就要带兵来犯了。这些狼子野心的人,不把人当做人,魔鬼一样的屠杀抢夺,自己不比以往,还能为这些平民百姓做些什么呢?
“呵……”看到有人围观,只觉得好奇也跟着去看,挤进人堆儿里反而笑出声来。无奈又好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蹲下身问:“中州王府的家奴出来卖身葬父,出的价肯定不低吧。”
低着头的萧如风听到声音自然是猜到自己等的人来了:“郭先生一句话的事,如风分文不取。”
“行了,别丢人现眼了,跟我走吧小子。”公孙策自然而然的把中州王府的家奴当做是自己侍郎府的家奴,一时半刻还改不过来。萧如风跪在南院大王的府前卖身,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庞统的主意。自己露出马脚了,干脆破罐破摔,把萧如风带走。
象征性的把身上的钱袋交给萧如风,代表自己这是买下他了。围观的人散掉,这俩人也就一前一后回了王府。
“郭先生,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诶?这位小兄弟是?”在门口的下人见公孙策晃悠一圈回来带了个人,多嘴问了一句。
“门口买的,小小年纪死了爹没钱葬。看他武艺还行,就留在身边做个护卫。不用跟大王报备,这孩子的支出都由我负担。”到底还是飞云骑,留在大辽已经不安全了,要是在南院王府被人抓包就难保当做奸细处死了。
“来了新人都是要报备的,这好歹是多了个人……”
“我郭三四买的人何时也要交公了?我叔父和爷爷都是辅佐过国君的大人物,难不成我要个护卫还非得知会大王?”公孙策故意压迫下人,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郭平根本没有侄子,真要因为自己去郭老先生家里烦扰一趟,那麻烦就大了。
“是是是,小人哪敢干涉郭先生的事……”
“我自然会跟大王说,不会让你为难,把心放在肚子里。”公孙策轻叹气,真是在哪都不安生,果然还是年少时当知府公子来的痛快:“小豆子我们走。”
“……是。”萧如风心里一惊,这世上只有三人会喊自己的乳名。一个是把自己从战乱中捡回来的庞统,一个是悉心教导自己的姐姐迦叶,最后一个,是庞统生死相许也是自己当做兄长般尊敬的公孙策。他脑中大乱,只是脚下意识的往前走。
郭三四不是公孙先生的朋友,更不是郭平的侄子,他不是耶律家的家奴,也不是辽人。郭三四就是公孙策,这瞒天过海的计谋,智勇无双的淡然,世上除了公孙策不会有第二个人。
“你到底是庞统的人,我权当是给飞星将军几分薄面留你下来,可你最好还是快些离开。过些阵子大辽可不会太平静,以你的身份,恐怕虽然会被当做大宋奸细。”公孙策稳坐在椅子上,轻飘飘的说了两句。手指依然疼得厉害,那西夏的毒药虽然腐蚀了皮肤骨骼,可倒会让人体力大增,熬夜做了那么多体力活也没觉着累。
“我家王爷忧虑过度,送他离开时已经能看见他鬓角的头发花白了。就算是被当成细作抓了,也比回去看王爷不人不鬼的模样强,对么?公孙先生……”萧如风轻扬嘴角,眼前的人已经认出八九分,只要他一声回应,那十乘十就是公孙策没错。
公孙策嘴里抽动一下,已经知道没法隐瞒,干脆也不继续遮掩:“庞统知道了么?”
“送药那晚王爷只是说先生还活着,可是并没有猜到先生就混在南院大王的谋士当中。如风这就通知王爷,叫他放心。”萧如风与公孙策相认,喜出望外,扭身就要放信鸽,却被公孙策拦住。
“小豆子,这事儿你不能瞒下么?”
“如风为王爷办事,先生还是不要为难我的好。”他低头,自然明白公孙策有苦衷,可庞统那头他也放不下心。
“全天下都以为公孙策死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假装接受这个现实呢?”公孙策不希望自己再成为庞统赵祯党争的筹码,更不想推波助澜的掀起战争。
“萧如风只是王爷的一条狗,王爷想知道什么,如风就会竭力帮他调查清楚。”咬了咬牙,还是扭过身去。
“小豆子,你是辽人。有这份血统在中州王府做事,会不会也随时会被当成细作?”公孙策知道抽了这张底牌是卑鄙小人的做法,可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庞统知道自己的下落。萧如风既然被派遣来,那自己就全盘接收,七十二飞云骑少了一个,庞统又不会出什么岔子。
“先生在威胁我?”萧如风是辽人遗孤,姓萧再明显不过了。他没办法上战场也没办法在内宫中混官职都是因为血统。在大辽他是飞云骑,在大宋他又是辽人,两面为难,随时都有危险。
“自当是威胁,难不成还是商量?”这话听起来像极了庞统,公孙策把话说出口心里暗暗自嘲,分明不喜欢庞统那怼天怼地的傲慢模样,自己现在却仿照他一般为难别人。人在一起时间久了,还真是越来越像。
萧如风为庞统卖命多年,可现在公孙策手上有自己的把柄,随时一句话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形势所逼也只能对不起王爷了:“先生想要如风怎么做?”
“花钱买了你,自然是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做护卫了。”公孙策笑了笑,这一笑,弄得萧如风毛骨悚然。往前以为王爷和皇上已经是城府极深的人物了,可如今看来,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公孙先生才是最深不可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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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子怎么没随王爷回京?”从宫里头出来,回了王府就没怎么出声。迦叶已经是王妃,自然跟着进了屋。公孙策去世的事情她也得了消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没了公孙策,庞统会不会看自己一眼,但却明白没了公孙策,庞统的斗志就少了九成。
“他有别的事办,暂时不回来了”庞统料定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的旧伤怎么处理。除了睡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有哪个会这么了解。先前罢了,一个人在夜里独自筹谋,后来有了公孙策,叫自己如果忘了那种温暖?
“皇上那头怎么样?”
“先是砸东西,再是不信任,他又派人去大辽看了,估摸着赵老六不会轻易相信策儿已经去世。”庞统除了猜测公孙策没有死以外竟然什么都猜不到。赵祯当权崇尚和平,自己无非只是个王爷,没法无端端的动用武力在大辽找人。干着急也只能让最得力的飞云骑跟着。
萧如风先是尊敬后是忌惮,分明是身中剧毒的文弱书生,却让自己怕的厉害。把自己生生从庞统身边拉过来,公孙先生何时也开始对权利感兴趣了?大宋大辽都过得如鱼得水,已经越发看不懂他的心思了。
“先生说大辽必然会跟西夏开战,可前几日李元昊才把虎符还给耶律俊才。”萧如风倒了茶给他,想起前几日自己偷摸摸观瞧的那幕,只觉得公孙策预料的事也不是绝对准确。
“李元昊把虎符还给耶律将军是因为知道我还活着。”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抬头笑着看萧如风:“他手上还有一个筹码威胁耶律兄弟,不过这个筹码我不会给他。”
越发听不懂公孙策的话,绕到他边儿上:“既然是这样,那也是他们西夏和大辽的瓜葛,我带先生回宋离开这是非地。”
“你还真是庞统的忠心家奴,忘了自己是辽人只会给庞统办事。”公孙策苦笑摇头:“大辽和西夏打起来,那庞统就不会安分了。我太了解他了,这边一打仗,他后脚就会逼宫。皇上一驾崩,他立马出兵平乱,打了胜仗后对外宣称皇上病逝,名正言顺的坐上龙椅。”
“既然先生不想让王爷造反,那就更不应该待在大辽了。”
“庞统有太师扶持,皇上却没有。我回去了必然也会成为他们父子威胁皇上的目标。夹在皇上和庞统中间,岂不是为难我自己去死?”公孙策只笑萧如风把事情想的简单,转念一想却笑不出来,把问题想复杂的是自己,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批判这个孩子呢。
“小豆子不明白……先生到底是有什么打算。”萧如风觉得自己愚笨如猪,在公孙先生身边竟然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我不过,是想尽可能的拖延开战时间。这世界向来都是利益固有而占有者更改,永远的和平是做梦,不过,不打仗总比打仗好不是么?”公孙策轻轻歪歪头,本沉重的话说的有几分俏皮:“我公孙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凡夫俗子,何德何能卡在利益当中拖延战争?如今不过是有了机会,既然给了机会,那就权当是上天对所有人的恩泽。”
“王爷何尝不是想天下太平,他不过是……”
“他觉得皇上优柔寡断,不停的割让版图,终究有一天会败光基业。我不能说他是错的,因为他不打终究有别人会打,错的是我啊。想用卑微的感情牵扯他的大业,让他放弃多年的筹谋。”他目光暗淡,是真的想庞统了。分明在身边的时候又烦又倦,怎么离开了却心里空空的呢?
耶律文才以礼相待,公孙策不免更加内疚。即便是口口声声说着大义,却还是把西夏和大辽的矛盾当做是维护大宋和平的由头。在纯洁的感情下,每个人都是他人的棋子,这才是公孙策开始觉得自己丑陋的理由。即便身在大辽,起码在死前守住庞统那干干净净的飞星将军的名号。他舍了命一次次的上战场,自己看不得他背负着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
“先生全心全意为王爷好,那我也说不出什么了。只是小豆子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先生说,李元昊手中有要挟耶律兄弟的把柄?”
公孙策嘴角的笑变得模糊起来,茶杯捏紧:“那位太子殿下有西夏明理堂的独门解药。他既然知道了我服毒自残,自然会用解药跟文才兄交换兵权。”
“那为什么先生那么有把握李元昊不会得逞?”萧如风不懂这些大人物的筹谋,只是挠头纳闷。
“包拯清醒时托父亲带书信给我,说天芒那玩意除了会让人体力大增之外,副作用是透支健康,让人骨骼老化加速死亡。肖若水住的地方是夏辽边界,而那么巧,文才兄也知道天芒的事情,你不觉得事有蹊跷么?”
“先生的意思是,天芒早就被明理堂找到而且用了多年了?”恍然大悟,天芒就是那毒药,怪不得包拯说是害人的东西不肯交给皇上。
“天芒的配方在肖若水身上,她祖辈研究出的天芒解药给了包拯。现在不是没的解毒,而是我根本不想以公孙策的面貌出现在任何地方。如果李元昊拿出这副牌威胁文才兄,那他算是打错了算盘。”公孙策话说的硬,却也明白,一旦身份暴露,本来平静的大宋恐怕又要陷进一场纷乱中。庞统就是有天大的能耐,都不会终止这场纷乱,怪就怪自己非要趟进来,还拉着父亲趟进来,父子二人都是一世清官,为什么非得成为权势的牺牲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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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今天他又来了?”公孙策嘴里那个他是李元昊,近来两月他跟耶律俊才走的很近,近乎是常住大辽了。
“嗯,在耶律俊才那,一说就是三两个时辰。”萧如风听公孙策的话一直窃听他们的谈话。虽然不是整个明理堂的对手,可无声无息的窃听也是绰绰有余了:“翻来覆去的说大宋兵弱国衰,这会儿起兵正是好时候。”
“呵,兵弱国衰,他把庞统放在哪儿了。”公孙策冷笑,撑着拐杖,一步步的往窗口蹭。近来毒性发作稳定,没有再疼了,只是瘸了腿烂了脸,他不得不戴了面具拄着拐杖。
“耶律将军本来就跟李元昊关系匪浅,先生于他,跟李元昊的地位不同,他是不会记恨明理堂囚禁先生的。这日子久了,怕不会真的辽夏联合起兵……”
“耶律将军单纯,李元昊可不傻。他在骗人,下一盘大棋。”公孙策叹气,李元昊棘手的很,自己身份不能暴露,三国和平压在自己一念之间,绷着每一根神经,就快坚持不住了:“豆子,我要你联络展昭,避开庞统和皇上的监视,叫他务必想法子让包拯帮我。我的情况,百分百可以告诉他,再让他一字不漏的告诉包拯,那黑炭自会知道怎么帮我。”
“可……”
“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庞统的事,你只管去做,天塌了先生给你顶着。”公孙策坦荡摆手,只见萧如风一溜烟的跳上房梁。
“今天也是一样?”
“皇上明明知道,就不要再问了。”包拯笑着倒茶,赵祯每日来自己这要天芒配方已经许久了。并非不能严刑逼供,而且柴丝言护着他,更指望着包拯去查公孙策的下落。
“公孙策的墓在大辽找到了,朕命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尸骨带回大宋。”赵祯轻轻在茶杯边儿吹了吹气,悠闲的喝了一口:“你猜如何?”
“墓穴是空的。”包拯道,忽闻耳边一阵躁动,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两下:“公孙策死了,中州王爷就不会这么安稳了不是么?”
“呵,你关在内宫这么久,又痴傻数年,倒是什么都知道。”赵祯冷笑,他起身微微叹气,这一刻他倒有点想求包拯,放下一国之君的尊严,问他,让他好好推算公孙策到底在哪,是死是活:“包拯,当初朕要你找天芒是为了大宋社稷,你现下找到了,分明找到,为什么不愿意交出来?”
“皇上也说了,是为了大宋社稷。可天芒那是腐蚀人的药,西夏大辽那番邦野国都不敢用在士兵身上,皇上表面割让版图,不动声色,可心里的杀戮有多少,只有您自己清楚。”包拯握拳,他始终明白赵祯想要的不止是废了庞统。一旦得到天芒,他会平了大辽西夏,会控制不住欲望不停的打下去。权势在握,一朝的隐忍会成倍的加在无辜百姓身上。
“如今被大辽西夏压迫,又被庞统牵制,朕一步一步的退,已经没有路可走了。包拯,你来教教朕,这皇帝该怎么做?”赵祯瞪圆眼睛,只觉得每一天都不是在为自己活着,皇帝是傀儡,是百姓的傀儡。
“微臣不会做皇上,犹如皇上也不会做微臣一样。”包拯握着配方不交出来,他想让这方子跟自己一起埋进土里。没有天芒,没有战争,没人会经历跟自己一样的苦难。
赵祯背过手,久久没有说话。孤独感袭遍全身,那感觉不是天下属于自己,而是自己属于天下。公孙策是懂的,这种孤独公孙策是懂的。可他被庞统抢走了,如今庞统身边没了他,可他却不愿意再见自己一面了。
“包拯,朕也是人,有喜怒哀乐,有挣扎欲望的人啊。你看这满朝文武,朕能信任的却只有你跟公孙策罢了,这几年他也算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八皇叔对他也是器重有加。公孙策现下刻意不让朕找到他,难不成还不能证明些什么么!朕只有你了,手里握着的大宋不过只有你一个罢了。”赵祯近乎是跪在包拯面前,他一步一退,早就没了后路了。
“皇上的意思是,公孙策会为了庞统成为皇上的肉中刺。”包拯冷笑一声,念叨着挚友的忠君爱国到头来都抵不过一个疑心:“皇上还是先走吧,天芒的事微臣自有定夺。包拯公孙策保的都是赵家的大宋,这点皇上不用担心。”
赵祯不愿做厚脸皮的事,既然包拯已经这么说了,那自己就走吧。
前脚走,后脚就从屋顶翻下个人。身手了得,当今世上除了展昭没有第二个。包拯料到是他,刻意提醒有人在,先不要出来,这好不容易把赵祯混走了才叫人出来:“你都能溜进宫里,那我娘应该也没问题了吧。”
“我和大娘本来就是威胁你和公孙大哥的筹码,之前是庞统出面,硬叫皇上放人的,现在公孙大哥失踪,庞统也没再叫人看着我们。”展昭掏出信物,递给包拯:“公孙大哥现下有危险,咱们得帮他。”
“危险?”包拯起身皱眉,把展昭拿来的信物书信来回翻看。仔细看完,狠狠叹气:“这公孙博学,倒也真舍得祸害自己。”
他犹豫再三,不打算把信上的内容透露出去,放在烛边烧了:“他吃了三十几倍浓度的天芒,不调理个三五年是很难再恢复往常的。这个节骨眼他偏偏还跑到大辽去,对庞统的情意就当真比他家三代清官来的重要么!”气完骂完,匆匆起草书信交给展昭:“无论是托人还是亲自走,这封信一定要送到公孙策手上。”
“可……”展昭犹豫,那位自称是公孙策的亲信的人说辽夏即刻便会开战,自己大宋四品官员的身份跑到那,会不会徒增乱子?
“展昭,公孙策的安危现在事关重大,他间接左右了八王爷拥谁为主。如果你还要这大宋,你我兄弟的命还算得了什么?信,拼死都要交给公孙策,知道了么?”
“知道了包大哥。”展昭没办法推脱,包拯那副认真的模样,实在没办法让人轻视这薄薄的一张纸。
至于大辽那头,耶律俊才窝了庞统的气,想着李元昊是自己妹夫又是把兄弟,怎么着都不会害自己的,拍了桌子定下,即刻起兵。
耶律俊才前头才跟弟弟说,后头公孙策就知道了。耶律俊才冲动单纯,这李元昊翻来覆去的说,自然会没了主见。这一战避无可避,公孙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随南院大王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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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文才手中兵权不比哥哥,他既已经跟国君请命,那自己也只能跟着。他跟李元昊早有芥蒂,先前说好,自己不做前锋,能出兵也是全看在哥哥的面子上。
公孙策带着面具未免有些扎眼,得南院大王器重,拉着缰绳,骑马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李元昊却盯上了这个军师,时不时的往后瞄。
“文才何时身边多了个铁面神算?看来我们不见的日子确实久了。”他一眼过去,公孙策倒是不卑不亢,反而是耶律文才闪闪躲躲。
“郭老先生的侄子,接替叔叔辅佐文才的。听文才说这位小郭先生才学兵法皆为上乘,只不过容貌丑陋又天生残疾。”耶律俊才对弟弟的话向来没有怀疑,至于这个铁面具,也算规矩,没什么好在意的。
“郭平先生有侄子?呵,倒是第一次听说。”李元昊看的透彻,看的耶律文才心里发毛。
行军队伍在双喜镇附近停下扎营,安顿好,准备先派五千精兵抢城,再入五千攻城,按下双喜镇做缓冲周转,再一步一步的攻向东京。
耶律俊才求胜心切,入夜派出的突袭精兵都是大辽的人,眼看着粮草兵马是自己出,战利品却是两家分,耶律文才急得很,连夜入帐找公孙策商量。
“李元昊只管出主意,一兵一马都不出,倒是很会盘算。”耶律文才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满面愁容:“二哥对庞统记恨,巴不得直冲中州王府把他撕碎,可他怎么想不到为什么李元昊迟迟不发兵呢。”
“如今夏辽联手,兵力也抵不过庞统手中半数。这仗没得打,不过是耶律将军一厢情愿而已。今早我叫心腹去查探西夏军队的状况,结果发现普通士兵里安插了明理堂的全部杀手,更有五成以上是服了毒的死士。他绝对没想过在这会儿反宋,依我看,他是想在前两个关卡耗尽大辽的兵力,然后一举拿下大王兄弟二人,回辽国逼宫。”公孙策近来也不在耶律文才面前摘面具,被问起来只说是烂面严重难以见人。
“二哥如今攻陷双喜镇就已经损了元气了,若是再听狗贼谗言……”
“大王信得过我,就趁现下将军在镇里,连夜突袭西夏营帐。带了区区几万兵马,几把火就能要了他的命。”公孙策微微眯眼,自觉在战场久了,发起狠也不同往日。
“就依先生说的做,我即刻带人突袭。”耶律文才知道不能耽搁,迅速起身离开。
撩开帐帘,营寨中乱成一片,正迷茫的时候公孙策也听到声音出来了。站在乱成一锅粥的营帐前,微微皱眉,一辽兵匆匆忙忙的赶来跪下:“大王,双喜镇已空,原来大宋早有准备,飞星将军已经制服二爷正杀出来,我们该怎么办!”
“先生……”耶律文才一时脑子空空,扭头去看公孙策。
公孙策微微咬牙:“横在大王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联合西夏杀出去,不过李元昊意图吞并大辽,很难信任,硬碰硬会是死路一条。二是即刻趁乱灭了西夏,再跟庞统商议谈和,可这消息泄露的突然,我怕我们两头都很难相信彼此。”
“既然都不可行,先生就快给个可行良方吧!”
“听我一言,先放弃耶律将军,退兵十里。”公孙策正色道。
“可……”
“只要我活着,庞统不会杀他。大王听我一言,大辽现在腹背受敌,已经除了退兵没其他出路了!”
“好!就听先生的。”耶律文才叫手下吹号角放信号:“大辽勇士听令!退兵十里!”
这兵退的匆忙,公孙策抓过萧如风怒问:“为什么庞统会知道!你就那么为你家王爷着想,给他机会一统天下么!”
“我发誓我从没给王爷透漏过任何消息!上次进京找展昭再带书信回来就已经是九死一生了!”萧如风没见过先生气挂在脸上,怕的厉害,却也委屈的厉害:“小豆子回来就去监视李元昊了,要不然先生哪知道他放鸽子找明理堂参战呢……”
本来就是十几岁的小子,乱哄哄的被先生一顿骂心里委屈,眼泪都要出来了。
“明理堂跟李元昊从不用飞鸽传话啊……”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攥了拳头拉萧如风离开:“是我错怪你了,现在情况紧急,等扎了新营再跟你慢慢说。”
主仆二人刚跨上马,后头就传来战鼓呐喊声,风沙漫天,人群中跑出一个挥舞着庞字旗的马前卒:“飞星将军来了!飞星将军来了!”
庞统身着铠甲,胯下宝马踏着风沙飞驰。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大辽退兵的快,他拉住缰绳,抬手示意不要追了。
跟在大辽军队后头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自己认得,是数年前在大辽边境捡来的飞云骑萧如风,另一个带着铁面具穿着辽人衣服的自己却认不得。只觉得他两步一回首像是认识自己,分明看不见模样,却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他,如若不然,为什么见他慌张逃走的模样会心有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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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地不多不少,夜袭来的匆忙,等天明查看,身边扎营的只有南院的兵马。西夏的人,连根毛都没见到。公孙策心冷,霎时明白,庞统不择手段,这是跟李元昊联手了。皇位就那么好,好过百姓安稳度日,好过三方水土太平安乐。
“先生,耶律大王在账外。”
“叫大王回去吧,跟庞统的仗,我不会打的。”公孙策眉头紧锁,茶水苦的厉害。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弯,虽说庞统什么都不知道,但单凭他收了李元昊的消息自己就有极大被他背叛的感觉。
“过了晌午,王爷就要发兵了,就是退,他也会一路打到大辽,先生还有的躲么?”
听了这话莫名火大,拍桌子丢了拐杖:“你家王爷是神勇非凡,上了沙场就没有过失败。我何德何能,躲得了他飞星将军。”见萧如风眨巴眼睛不知所措的模样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跟个孩子撒气:“大王在帐前等很久了么?”
“嗯。”小家伙点点头,没敢再说话。先生脾气大的时候不打不骂比起王爷更是可怕三分,萧如风脑子不灵光,向来是不敢惹他。
公孙策捡起拐杖,架起来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拉开帐帘,一脸憔悴的耶律文才就站在那,看模样是米水不进许久了。
“豆子你出去候着,我跟大王有事商议,你守在帐前,切莫让人进来。”公孙策令下,萧如风自然是听话的。他皱皱眉,出去前回头看了好几眼,是错觉么?公孙先生好像根本没瘸,捡拐杖的那两步矫健的很,难不成这残疾还是装的?
“二哥在庞统手上,我不能再等了!”耶律文才握拳,他只有这一个亲人了,把他当做筹码,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输。
“我们军马不多,硬拼是死路一条。”
“那就投降!大辽本就降了大宋,就算加些赋税朝贡又如何!”
“仅仅是这样十里外的追兵就会满足么?”公孙策起身,拉耶律文才坐下:“西夏的兵一个都没有跟着我们撤退,李元昊压根就是铁了心要跟庞统瓜分大辽。如今圣上手中无兵权,甚至要动用天芒这种毒药对付庞统,他庞统要是想要你们耶律家的命,难不成大王还有商量的余地么?”
“我已经没心思听先生这些大道理了,二哥一时不在我眼前我就心焦的厉害。先生只管出良方,无论什么代价,我都给得起。”
“即便是大辽江山,耶律家的兵权土地?”
“我说了,只要二哥活着回到我身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耶律文才红了眼眶,看模样就是一夜未睡。公孙策深受感动,嗓子发紧也跟着想流泪。
想到庞统为了他那千秋大业不惜跟差点害自己性命的李元昊联手,心里不是滋味。耶律文才是跟自己一样重情重义的人,就是如他和自己这样的人才成不了大气候,坐不稳千秋大业。庞统就当真绝情弃爱,连卑鄙无耻的人都能留在身边?
“我在庞统面前,若是还有三分薄面,他就不会……”本是灰了心想去庞统大营里要人,然后乖乖跟他回大宋,可转头一想,自己还是有筹码。只要庞统心里有自己,那就还有筹码。
“豆子,你进来。”叫了一声,萧如风闻声进帐。
“先生吩咐。”
“你去宋营一趟。”
“哈?”萧如风皱眉,先生这又是什么打算,就算自己是飞云骑也不能当打不死的牲口用啊。先是从辽国到大宋往返送信,现在两军交战又让自己去宋营?退后了两步,满脸的不乐意。
“找庞统,告诉他,公孙策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停战三日,之后耶律大王自然会给他一个好答复。”他掏出随身的匕首,划了一节头发交给萧如风:“这次三方开战,要你硬留在我身边实在是太危险,庞统若是留你,你就跟他回王府吧。”
“先生……”他看着那节头发,不明白先生这是要干什么。他家三代为官守得都是赵家江山,如今王爷起了反义,俩人还真能闹到个你死我活么?
“走吧,我不会出事的。”拍拍小家伙的肩膀,叹了口气,小豆子本就是战场上留下的遗孤,如今又要经历战乱,十几岁的年纪承受的太多了。如果庞统真的能给他庇护,那就没必要强求他了,何况,还有展昭。
萧如风叹了口气,心里惦记王府那头,却也害怕公孙策在大辽军营出事,思来想去还是下定了决心上马走了。
萧如风离开后,公孙策轻轻坐下,喝了杯热茶,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文才兄,李元昊为了版图不择手段草菅人命,是小人中的小人,那我们自然是不需要跟他讲什么君子协议了对不对?”
“先生这是……”
“我差那小家伙走只是拖延庞统几日时间,如果他还看的重公孙策,那这几日他就还会以为辽军在十里开外。这个时候,西夏可是没人呐……”他话锋一转,变得阴暗狡黠,嘴角抬了抬:“兵不厌诈,这可是那位西夏太子教给我们的。”
趁退兵休战的时候突袭西夏,确实是卑鄙下作的法子,可对付那样的人,也实在别无他法。耶律文才拍了桌子:“好,就依先生的法子办。”出了帐子,收拾兵刃准备带兵离开。
宋军那头也是原地扎帐,到了晌午准备听令追杀辽兵,正准备着呢,见到营地百米处一个骑马少年举高右手喊着要见王爷。
守门卒没见过庞统的家奴,见他硬冲直接把枪对准马蹄。庞统手下都是精兵强将,这守门卒竟然武艺高超,一个猝不及防把萧如风打下马,手中的青丝散了一地。他赶紧跪下来捡,边疆来的风沙不等人,一阵大风,别说是先生的头发,连面前的沙子都吹的干净:“你敢把先生的信物弄丢,我要你的命!”说罢就摆架势亮了武器。
“什么动静?”正在换战甲的庞统听到了帐外的动静,撩开帐子去看。
“将军,营外来了个毛头小子,很能打,口口声声说要见王爷。我们一众守门卒打不过他,还请将军派人支援。”
“很能打?”自己得意的兵都被打的鼻青脸肿,一众人还拦不住,看来是真的很能打。他起了兴趣,推开守门卒,自己到了营外。
“豆子?”远远就认了出来,赶紧快跑两步:“自己人怎么还打起来了?你们都快点停手。”
下了令,一群人才住了手。萧如风委屈又焦急,信物没了,自己拿什么见王爷啊。
“你回来干什么,不是叫你跟着先生么?”
“先生叫我回来让王爷三日后再发兵,否则……”叹了口气,一剪子头发丢了,自己那话还怎么往下说?
庞统听到公孙策是给自己带话,喜出望外,拉起小豆子让他好好说话。那孩子宝贝头发,攥了一手汗,掉在地上的没了,手掌里倒是黏了好几根。
庞统皱了眉,看着那熟悉的发丝,心里明白他这是又要跟自己对着干了:“我要是发兵了,他就死在辽营?”
萧如风点点头,看了看出汗的手掌,松了口气。
庞统看着那几根头发,心里难过,他从未打算为了公孙策放弃天下,可要他放下公孙策狠心夺权,他也是做不出来。几根头发把他难住了,狠狠叹了口气,把换好的战甲解开:“再等三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重视他那位文才兄。”摔了头盔,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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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还好么?”
“个把月没回王府了,迦叶倒也没知会我什么。”庞统冷冷道,他不想见迦叶,见了她就会想起公孙策为什么会流落大辽,想起自己到底还是背叛他了。
萧如风点点头,没多问。庞统看模样是不大开心,赵祯那头逼得太紧,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连李元昊都收编。萧如风太久没见迦叶,心里惦念,可到底也不敢顺了自己的心意回京城。
“那个铁面师爷就是他,对吧?”耶律文才身边莫名出现一个谋士,而上次追逃兵的时候萧如风又护在他左右,自己吩咐过叫他在大辽盯住公孙策,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自己觉得那人的眼神熟悉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全是王爷自己猜的……”眼珠子转过去看别处,先生千叮万嘱不让自己说他的事,话要是从自己嘴里溜出去怕是会被先生活撕了。
看他的样子心里就明白了,自己猜中了:“带着面具是为了躲我?”
“先生何时何地都带着那铁罩子,哪是为了避开王爷……”嘟囔着,发觉自己话多了,赶紧扭头要跑。
庞统抓住他,皱着眉:“一直带着?策儿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实话。”
“先生不让说……”
“你的命是谁给的,现下让你说句真话都不行了?”庞统真急了,他总是感觉不大好,冥冥中总觉得公孙策是出了大事。
“……先生在李元昊的别苑服毒毁容才得以逃脱,被耶律大王救下之后毒性发作更甚,烂面瘸腿,如今样貌已经是不人不鬼没法见光了。”萧如风低头皱眉,这话自己也实在不想说,一个字都不想,先生有情义
“烂面瘸腿,他吃了天芒……”声音变小,不知怎么有些心虚,内疚的心虚:“那个时候耶律文才救了他,难怪他拼死都要留在大辽。”
“先生不想跟王爷正面冲突,前后驳了耶律大王两次,不肯帮他布阵出兵。他身在异乡又病痛缠身,真的很难。”萧如风垂下头去:“先生不留我在身边,让我回来,现在我已经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庞统叹气,摆摆手:“回京吧,回王府照顾迦叶。”萧如风不明白,庞统却太明白了。公孙策把他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无非是牵制庞统,开始想是心痛,可想的多了却笑出来:“明目张胆的威胁我,从来都不是商量。我们真的越来越像了,策儿。”
中州王府空有一个王妃,只是挂着头衔的王妃。庞惜燕死了以后,庞统在大辽边境捡到了体弱的迦叶,一年后又在同个小镇捡到了萧如风。迦叶有五六分像庞二小姐,大千世界,人与人有二三分像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了,就是这张脸,这副孤高的模样,让庞统不由得的对这个辽国孤女起了怜惜之情。
迦叶日复一日对着大宋最为英武的男子,对着中州王在别苑养着未来王妃的传言,中间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真的觉得庞统在等她长大。后来庞统痴迷卖艺女,流连风月场,她都在劝自己那是逢场作戏,横空出来的公孙策也不过是一时糊涂。再后来,他不惜正面跟赵祯冲突,带公孙策回庐州,傻女人这才明白,这些借口都是自己找给自己的,庞统从来不爱自己。
萧如风是辽兵遗孤,家里没人了,亲戚朋友举家逃往的时候他话都说不利索呢。战后第二年,庞统带着迦叶回村子去找还有没有留下的物件,她在一群乞丐中望到了几乎要饿死的萧如风,一句话,把本该死在饥荒里的孩子留下来了。后来,萧如风也被安排在了别苑,被迦叶半教半养的带大。他爱迦叶,胜过自己,可他不敢爱,因为姐姐是王爷的女人。自己的命是王爷的,跟王爷抢女人,就是狼心狗肺***无耻。
他突然觉得在大辽才是轻松的,担心的只有自己的脑袋罢了。如今空旷的王府只有姐姐在,自己带着这样的感情要怎么踏进门?
赵祯削减所有藩王的收支家用,想一点点瓦解自己可控的势力。先前公孙策包拯在朝中跟庞家对立,文武天子这三方势力也还算平衡。如今庞统一手独揽军权,庞籍更是为所欲为,赵祯明白,自己再没作为,赵家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手上了。
中州王府很空,近乎凄凉的空,庞统看不起赵祯在皇城的势力,甚至把飞云骑都随身带走了。这踏进王府,萧如风的心就沉下了:“姐姐?我回来了。”本想如常,跟迦叶打招呼,推开门,只见她云髻高挽,笑容僵住,脑子发凉。过去她只是人们口中即将成为王妃的人,而如今,她已然当了王妃。
四下无人,不知怎的,萧如风跪下行了礼:“王妃千岁万福。”
“豆子,你是不是在军营待傻了?”迦叶本坐在梳妆台前试庞妃送来的步摇,见萧如风给自己行李,吓了一跳。
“过去我们都是被王爷捡回家的孤儿,如今,姐姐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了,礼数总是要有的。”
迦叶先是愕然,而后空前的委屈憋了满腔。自己的丈夫撇下自己,翁姑利用自己,如今自己亲弟弟一般的人竟然生分的开始给自己行礼了。什么江湖百晓迦叶姑娘,什么中州王妃娘娘千岁,挂在自己脑袋上的头衔除了把自己跟所爱的人越来越远别无他用。不知怎的,突然起了一丝冷笑:“这段时间公孙先生教了你不少规矩啊。”
“你怎么知道……”
“庞家的情报都是我联络的,你在什么地方,我会不知道么?”她舌尖轻舔步摇,纤手缓缓把它插进发髻,对着镜子左望右望:“他真不愧对大宋第一才子的名号,抢人丈夫,夺人兄弟,分明与我不过一面之缘,却能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
“先生胸怀天下,与王爷是心心相印与我是兄友弟恭,姐姐误会他了!”看迦叶这架势是把独守空房的火都压到公孙策身上了,赶紧跳出来解释。
他这不着急还罢了,迦叶发发火也就过去了,他这刻越是帮公孙策说话越是像鬼迷心窍,迦叶不免更生气:“这趟浑水没有他搅和,王爷早就大业已成,连包拯都作罢了,他到底还在执着什么!”
“先生为的是天下太平,你我都是战场遗孤出身,难不成还不懂他的苦心么!”
“那是过去,现在我们有中州王府庇护,王爷在大宋只手遮天,过去的苦日子不会再有了。你我的命都是王爷的,就该助他成事,不是吃里扒外!”迦叶上前两步,她是真的被激怒了,萧如风脑子不灵光,还轴的厉害,不肯松口说软话,听她有意诋毁公孙策,竟然恼怒起来。
“王爷也曾说过,他跟公孙先生不分彼此,他的就是先生的。既是用着王爷给的命,就该守护他爱的人,何况大辽也是我们的本乡,王爷执意攻占,何时考虑过姐姐和我的感受!”
“如今你是在指责王爷?”迦叶冷笑两声,摇了摇头:“豆子,过去你不是这样的孩子。公孙策还当真是狐仙下凡,有迷惑人的法术?”
萧如风低头,他突然觉得迦叶很可怜,好好的人被圏在屋子里,思恋磨成了哀怨。她本也是才德兼备世上难求的女子,到底是怎么圈进这不该她掺和的泥潭里,活活受罪呢?
“豆子,我漂亮么?”她突然凑到萧如风眼前,扶着翡翠步摇,轻轻问道。
“姐姐是天仙下凡,世间难求第二个。”他说的真心实意,迦叶在他眼中是神女般的存在,是恨不得每日跪在玉帝庙前叩谢他送天仙下凡的存在。
“那为什么王爷不肯看我,不肯碰我?”
“姐姐跟二小姐长的像,王爷也说过的,他……当姐姐是亲妹子。”萧如风退后一步,迦叶逼近一步,直到他靠在书柜,退无可退。
“那你呢?我知道你喜欢我,为什么你不碰我?”
“因为你是王爷的女人!”他未经人事,脸早就红透了,喘不过气,推开迦叶逃到房间角落。
“呵,王爷当我是妹妹,不碰我是道义,你是王爷的家奴,不碰我是忠心。我爱的,爱我的,全都由着我自生自灭,反而都是为了忠义。”她缓缓走向梳妆台,看着镜子里锦衣华服的貌美女子:“我本不该嫉妒的,他分明毁容残疾,半死不活,家破人亡……”
“你怎么知道先生他……”突然想起,这世上没什么脉络是迦叶联系不到的,叹了口气,也就闭了嘴。
“我才是堂堂正正的中州王妃,才是最能帮王爷成事的女人。我在他身边十年,好歹弥补了他缺失妹妹的痛苦。公孙策和包拯逼死二小姐,他看到我,难不成不会想起二小姐是怎么死的么?真爱,道义,忠肝义胆。真是个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牺牲女人的幸福,还真能安然对待良心。”
“姐姐,我不是……”
“豆子,如果开战了,你会带我离开么?”她回头,想得到少年一句承诺。分明是这世上最睿智的女人,却还是躲不过虚无缥缈的承诺。
萧如风眼神飘忽,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我,我得去给王爷发鸽子报平安。”
迦叶刚刚悬起来的心又深深沉到谷底,或许他还小吧,连骗女人这种事都做不好。因为自己是他口中王爷的女人,所以他连骗都不敢骗,爱都不敢爱。心里头堵,却哭不出声,不知该埋怨谁,自己怎么都是毁了,到头来却不知该埋怨谁。
当晚,萧如风快马赶回营地,他本以为自己回到王府见到迦叶会欢天喜地,谁知道,心里的石头越来越沉。一路上,脑子没想别的,只是不停的琢磨:她过得不痛快……


2025-07-25 07: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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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眨眼功夫就没了。庞统彻夜未眠,他总想着公孙策那头能有点动静,起码给自己个加急密函,就像在双喜镇那时一样。结果这三天就是风平浪静的三天,什么都没有,信没有,密函没有,物件没有……探子也没回来一个。
“王爷,探子回来了。”守门卒推开帐门。
“快叫人进来!”他急得起身,辽营那头没信儿,庞统已经快等不下去了。
探子明显带着重伤,跪在地上没等说话就喷了一口血:“西夏昨晚带兵突袭,我们跟大辽有约定所以赶紧阻拦。谁知道……西夏伤弱残兵全是明理堂杀手假扮,我们没提防,全都中了计。”
“李元昊现在人在哪!”
“预计已经追到辽营好几个时辰了。”
“呵……”庞统冷笑,心里后悔跟李元昊结盟,却也对西夏的那点儿势力了如指掌:“他把整个西夏挖空了也没法儿正面跟大辽迎战,本王不支援,他还有的打么?”
“回王爷,不知怎么的,辽营的帐篷粮草都放在十里外,可空无一人,整个辽营现在,只剩一人。”
笑容僵住,这只剩一人的话让自己太不安了,心中有所猜想却不敢确认:“那人是谁?”
“大辽南院大王的首席军师郭三四,据说是个戴着铁面具的瘸子。”
“公孙策啊公孙策,你这就是逼我!”狠狠拍了案子一掌,三指厚的木板竟然裂了一大条缝。庞统又怕又气,公孙策拿自己的命赌边境平安,知道西夏大辽都有意反宋,生怕三方结盟,毁了赵氏春秋:“七十二飞云骑做前锋,各领精兵一万,跟本王杀到辽营,那位铁面的军师掉了一根头发,我就血洗西夏。”前夜偷袭,庞统也不清楚公孙策现在的真实情况了,顾不得想别的,带了人,快马加鞭的往辽营赶去。
李元昊突袭,本是小心翼翼的,谁知道赶过去就只见到公孙策一人悠闲的站在帐前看星星。
“别来无恙啊公孙先生。”
“好眼力啊,太子殿下。”公孙策轻笑,跟李元昊,他没必要隐瞒什么,何况庞统估计也知道自己是谁了,庞统知道,那皇上该是也知道了。秘密没必要隐瞒,正大光明的承认了。
“明理堂的杀手自发育就开始小计量服药,几乎活不过三十五岁。先生这个把月把他们一辈子的药都吃了,竟然也不过是烂面瘸腿,也算幸运。”李元昊向来都想除掉他,话说的直白,再正常不过。
“明理堂的杀手早死早超生,不用像学生这样对着太子殿下,才真是幸运。”公孙策一句话激怒了李元昊,不免偷笑:“离三日还有半天呢,殿下这么着急做什么?”
“呵,还好意思跟本太子提约定。大辽的兵马呢?逃了?也是啊,耶律文才向来都是沉迷风花雪月的,要他上战场,还真是为难他了。”李元昊嘲讽道,辽营就剩下一个公孙策,自己已经无所畏惧,多说几句又何妨。
“大王不过是不想百姓受难,甘愿委屈。至于太子殿下,没猜错的话,殿下这是把西夏兵力都带出来了吧,两方周旋,其实第一步是想跟庞统瓜分大辽?”
“你很聪明,可聪明也没用。耶律文才跑了,耶律俊才被庞统生擒了,宋国皇帝外忧内患什么都管不上。至于飞星将军,他其实跟本太子是一类人,除了权利,别的他没想过要。”李元昊笑笑,凑上前去跟公孙策轻言道。
“殿下的意思就是学生没猜错,西夏确实已经空了。”公孙策形单影只的反而露出狡黠的微笑,这一笑,李元昊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耶律文才……辽军,辽军不是撤退!是攻西夏了?”
“全部辽军攻下空城,易如反掌。耶律大王在凯旋的路上,我的亲信也回了宋营通知庞统,太子眼中唾手可得的江山,恐怕要被我这什么都不是的读书人搅和没了。”公孙策见李元昊气的脸又红又青觉得可笑,不免笑出声来:“是啊,这天下没人比我更了解庞统,他是想吞掉大宋江山,可盟友这头,在这三日可有了更好的选择。耶律大王可以把打下来的西夏拱手相让,交换条件是他的兄长安好。一切都在原点,除了,西夏已经不姓拓拔了以外。”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李元昊压低声音,牙齿咬的作响:“本以为你能牵制庞统还留下你一条命,看来这决定是做错了。公孙策,你这祸害,再留你在世一天本太子都过不安生!”
“杀了我,殿下不怕激怒庞统?”
“留下你,难不成我还有筹码?”李元昊冷笑,叫人把他绑好,踢开他的拐杖:“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但是你未免逼人太甚。公孙策,你架在我身上的羞辱,我要成倍还给你。”拳头到了他眼前,停了下来,他不想亲自动手,摆摆手叫来人:“把他捆在草台上,四下围上弓箭手,我要他万箭穿心而死。”
李元昊或许觉着不过瘾,万箭穿心也难抵丢失国土之痛,把箭喂了毒,点了火,安放好了椅子坐在草台的正对面,等待欣赏公孙策死前那刻的火光。
“放箭!”一声令下,火箭手蹲在地上纷纷拉开弓。
公孙策叹气合眼,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扔这儿了。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包拯,对不起展昭,大娘,皇上,八王爷……
当真最舍不得的,其实还是庞统。这一世,你是中州王我是礼部侍郎,下一世,就让我们活在一个好时代吧,一个任何爱情都被接受的时代。
毒箭离开弓弦,公孙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庞统,来世再见。”
不过是刹那间,一个黑影闪到公孙策前面。箭放完,公孙策睁眼,面前站着把自己环抱住的少年。
“豆子……”
“先生,告诉姐姐,我爱她。”他笑着,这刻天放了光,萧如风见到了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胸口很痛:“我不会带你走的,因为根本不会开战。”
铁面具咣啷一声掉在地上,那张脸比白玉还润,比丝绸更滑,眉眼有神,且俊且俏。公孙策身上的绳子被飞刀割开,他顺着这飞刀的方向看去。庞字旗卷着风沙飞驰而来,即便是被万箭穿心前心情也没有这般起伏过:“豆子,豆子撑住,王爷来了,他来救我们了!”他蹲在地上,不知扶哪儿,萧如风像个刺猬一样身上没一块好皮了。血不是吐出来,而且涌出来,一时间那少年身上的血流干流尽,可再疼,他也只是笑:“太好了,先生的毒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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