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赫赫恺歌☆原创】WITNESS大幅修改重发（赫恺/长篇

23.8
陈赫看着怀里人不知何时已经灰败掉的脸色，突然想起在玄关口看到的那散了一地的药片，顿时自责着，他竟忘了郑恺此刻的身体状态并非无恙，他焦急的搂住郑恺，把掉落在地上浴巾裹上怀里人的身体，将已经意识不清的郑恺抱起后跑向卧室。
郑恺不似上一次被他抱起时那么消瘦，身体被锻炼的精瘦而健壮，抱起来沉了很多，陈赫抱着他几乎是摔在了床上。
慌乱的掀开被子将床上人的身体都盖好，再去将卧室的空调温度调到最高，回到床边查看着郑恺的情况，发现他仍然没有任何缓解，还是全身冰冷着不停颤抖，陈赫快速检查了一边他的身体，除了一些旧伤痕和肩背处应该是上次坠楼后造成的小伤口外，没有新增的外伤，排除其他可能后，想着刚才在厨房郑恺一直都背靠着冰箱开门传递出来的冷气，猜测着应该是低体温症。
他抚摸着郑恺的脸颊和额头问道：“郑恺，听得见我说话么，是不是低体温症？”
怀里虚弱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后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嘴里轻轻应了一声后又有昏睡过去的征兆。
陈赫在焦急中想要去找手机打急救电话，却又在几秒后放弃。一方面是因为实在不想让郑恺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另一方面他也清楚低体温症到了这个程度，再等待救护车到达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以郑恺现在变成通缉犯的身份，送去医院就是自投罗网，陈赫决定采取更快的救治办法。
陈赫自己也进了被子里，一把抱住了那具不停颤抖的冰冷身体，不敢摩擦郑恺的四肢，怕给他带去更大的生命威胁，只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大面积的贴着郑恺的皮肤，让自己身体的热量传递过去。
焦急的等待中，陈赫自己的身体都快变冷时，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不再发颤了，陈赫低头吻着他的额头，确认郑恺的体温正在慢慢恢复正常。
过了一会发现郑恺已经能睁开眼睛看他了，陈赫仍是紧紧搂着他轻声问着：“能看得清我，听得见我说话吗？”
郑恺微微点头，虚弱的回道：“听到，你的，心跳声，刚才……”
确认郑恺的意识清醒了，陈赫才终于放心了些，轻抚着他的身体询问道：“想睡的话就安心睡，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出口突然觉得这话很熟悉，在多年前的某一天，自己也这样对身体状态虚弱的郑恺说过这样的话，回忆袭来，顿时情绪翻涌。
郑恺凝视着他，眼里尽是疲惫，闭上眼时在陈赫的怀里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嗯，好累……”
看着郑恺伴着正常的体温和心跳入睡，陈赫再也忍不住鼻翼泛起的酸楚。刚才在检查郑恺身体时候陈赫还注意到了他右腿上那两处准确避开了大动脉血管的刀伤，这两处刀伤的来由陈赫自然也清晰的记得。一定是当时郑恺在被麻醉枪射中的情况下，为了让他可以安全回到警局避免被跟踪，狠心对自己刺下两刀用以保持清醒。
曾四次出现在案发现场，行动力超群的郑恺，让他差点忘了郑恺在一年前受过的严重枪伤，就算是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哪怕郑恺现在已经恢复了身体机能，但他仍旧是个身体受过重创的人啊……
此刻在他怀里昏睡过去的郑恺，连说一句完整话的力气都没有。自郑恺回国以来，就是用这样的身体状态在孤军奋战么……
视线变的模糊后他才发现自己眼里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溢满了眼眶，含着泪再次亲吻着郑恺的脸颊，心疼之余只想紧紧拥住郑恺，把郑恺护在自己的怀里，藏进自己的心里，不论外面的风雨和电闪雷鸣有多可怕，他只想好好护住怀里这个人。

23.9
雷鸣声终于不再响起，寂静的夜里除了他自己和郑恺的呼吸声，还有一阵轻微的物体振动的鸣响声进入了他敏锐的听觉，回头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似乎是从浴室中传出的，陈赫低头再次确认了郑恺正在温暖的被窝中安睡着，才轻轻放开他下了床。
推开浴室的门，鸣响声更加清晰，循着声音找到了来源，陈赫俯身从郑恺脱下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了正在不停震动着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长串号码，应该是来自于国外的电话。
现在情况复杂，陈赫不敢贸然接听这个电话，怕会给郑恺带来危险，等待来电提示结束后，他找到自己的手机查询那一长串号码的归属地。
在查到归属地为美国洛杉矶时，郑恺的手机又再次亮了起来，仍旧是刚才那个来电，对方似乎有急事，这已经是第5个未接来电。
陈赫思考片刻还是按下了绿键，对郑恺来说现在的威胁主要是本市警方，这个从洛杉矶打来的电话应该不是郑恺的敌对方，也许是郑恺在洛杉矶时的朋友。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焦急声音，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陈赫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个声音的主人了。
“恺恺？你怎么样了？”
陈赫拿着电话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对方询问几遍后得到的只是他的沉默，也发现了不对劲，两人同时保持着安静。
隔了几秒后电话那头的人再次出声：“是陈赫吗？”
陈赫犹豫几秒后也开口：“超哥……”
只听那边的邓超松了口气似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郑恺怎么样了？在你们的公寓里吗？”
“是的。”心中涌起的一阵莫名感觉让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疼，“刚才出现了像是低体温症的症状，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的确是低体温症，他现在醒着吗？”
“睡了。”
“陈赫……”邓超拿着手机走到书房的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透了进来，视线一片白芒中他依稀想起了过去在中国训练他们时的场景。
除了因为跟自己弟弟长的十分相似而抱有着特殊情谊的郑恺，五个孩子中他最看好的人，就是陈赫，不光聪明机警，而且还具备警校学生少有的睿智冷静，再加上天赋异禀的敏锐听觉，邓超一直都很期盼看着他成长为一名出色的警察。可惜后来出了那么多事，他跟这几个孩子已经快两年没见面了，在得知了王宝强出事的消息后，还沉浸在悲痛中的他在此刻听到陈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心中还是有些悸动。
他知道以陈赫的缜密心思，这通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就已经在怀疑他和郑恺这段时间是不是一起在美国待着。让郑恺回国的本意就是希望这两个男孩不要因为一时执念而一辈子都分隔两地，他不想陈赫误会他和郑恺的关系，但另一方面也怕自己太唠叨反而让郑恺像之前那样产生反感情绪，帮了倒忙。
在还不确定陈赫对郑恺到底是什么态度的情况下，他思考片刻选择告诉陈赫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这两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我现在没法在电话里跟你解释清楚，但有一点，你一定相信我，郑恺他，没有做过任何跟犯罪沾边的事，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我。宝强的死，有我的责任，但跟郑恺没有关系，他没有杀任何人。”隔了几秒也没得到陈赫的回应，但邓超知道他一定在认真听着，虽然没有王祖蓝通过微表情就可以洞察人心的能力，但他却很会看透人的脾性，陈赫的弱点，他自然也非常清楚，于是他继续放下另一颗试探陈赫的棋子，“一年多之前，是我救了他，那颗子弹虽然打中了他的心脏，但不幸中的万幸，遇到了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那子弹受潮了，没能正常炸开，所以郑恺得以活下来。后来出了一些事，我把他带去了美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但是留下了不少后遗症，而且今后有可能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但只要受到很好的照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情况危急，拜托你陈赫，保护好他，照顾好他……”话音未完就被陈赫的声音阻断了。
“我会的。”
听到陈赫比先前提高的音量和不爽的语气，邓超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看来他没有猜错，陈赫对郑恺，也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好，其他事，等郑恺醒了，你问他吧。”邓超率先挂断了电话，不让陈赫有任何机会再思考更多。
陈赫听到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鸣音，屏幕回到主界面后，他看了一眼卧室方向，大拇指触下了最近通话记录界面，属于邓超的号码每天都至少有两次记录。
原来，那次事故中，是邓超救了郑恺，陈赫的心里突然像是有一排排蚂蚁在爬着，他无法阻止自己狭隘的一面占据了内心。
邓超是郑恺的救命恩人，但刚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他，此刻却对邓超感激不起来，是因为从邓超的话里听出这么长时间，郑恺一直都在邓超的照顾下生活着，可是，邓超和郑恺，都没主动联系过他，告诉他郑恺还活着的消息。那是不是表示，他们并不想让他陈赫知道，而只想一直躲在洛杉矶继续生活。
另一方面陈赫也痛恨着自己的无能，原来当时的郑恺还有被救下的希望，可他却像个僵尸一般眼睁睁看着郑恺大量失血，无动于衷，还想着要同郑恺一起葬身于火海。
怀着复杂忐忑的心情回到了温暖的卧室里，在看到郑恺沉睡着的侧脸时，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被压制了下去，眼里心里都只剩下面前的这个人。
将被子给郑恺盖的更服帖，再次确认了郑恺的体温和心跳没有异常后，陈赫便靠在床边静静凝视着被他轻轻搂在臂弯里的人。
解决了心中的一个谜团，剩下的，则是郑恺和邓超究竟在计划着什么，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想来想去也就只可能是邓超的妻子孩子都被连累了的黑警于震案，虽然那个十恶不赦的人已经死亡，但因为那对双胞胎的死亡，也无法再查出到底是谁杀了于震。陈赫皱眉想着，难道是这个案子还有后续么，不然邓超怎会让伤愈不久的郑恺冒这么大的险，这完全不像邓超的做事方式。
陈赫突然直起身子看着旁边沉睡着的人，除非，是郑恺主动要参与的，也许，这件事跟郑恺也有关联。
轻抚着郑恺睡梦中的脸庞，陈赫再次俯身亲吻着他的额头，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明天也依旧会是暴风雨的一天，邓超的话更让他确定，郑恺依旧是从前那个怀揣着一颗惩奸除恶之心的男人，只是王宝强死亡现场的悲惨画面，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论真相是何，从现在起陪在郑恺身边的人，会是他陈赫，他比郑恺高比郑恺壮，不管是天塌下来还是子弹横飞，他都能替郑恺挡着。
TBC

24.3
直到听到了外面入户门被关上的声音，郑恺才松了口气，关闭了水龙头出了淋浴间。
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时才发现脸已经红的不像话，刚才他和陈赫都因为男性在清晨的生理特性而冲昏了头脑，两人从重逢到现在还不到12个小时，却已经有过了两次性（hexie）行为。这是不在他预料之内的，他明明就是过来躲避警方的追捕而已。
侧头却又瞥见了一样让他更加脸红心跳的东西，那被摆放在旁边架子上的一瓶还未被拆封的人体（hexie）润（hexie）滑剂。
他和陈赫都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处（hexie）男身，但在过去的人生经历里，从未有过像陈赫这样让他在做（hexie）爱过程中直接失控的性伴侣，那是非常特别又独一无二的性体验，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陈赫能带给他这样的感受。
收拾干净自己后去厨房拿了早餐，在看到了被摆在茶几上属于他的手机和枪时，他才从充满着陈赫的思维中清醒，立即放下了手中的食物去拿了手机给邓超回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邓超询问了他身体情况，确定他没事后才放心下来：“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你这样，实在太危险了。”
郑恺低头踩着脚下地毯的边缘：“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也是宝强所希望的……”
邓超沉沉叹了口气：“别出门，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本来还想耗着耐心跟他们熬，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邓超眼里释出凶狠，“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逼宝强，让他走上绝路，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听着他决绝的语气，郑恺反而担心起来：“超哥，别让自己陷进去……”
邓超听着他的劝慰苦笑着，别陷进去么，在他决定要复仇时候，他就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只是他希望这条路上，前后都不会再有他身边无辜的人被牵连，如今王宝强的出事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三个混蛋千刀万剐。怕郑恺担心，只能掩住自己的情绪后回道：“我会小心的，你也是，以李晨的能力，他迟早会发现宝强的真正死因，但在他发现之前这阶段里，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
结束通话后郑恺发现手机监控软件有了反馈信息，被他监控着的陈赫手机上有了新的通话记录，来电者：王祖蓝。
郑恺皱眉听着，两人的对话里没有提到重要信息，王祖蓝只要求陈赫立即去他的事务所。
郑恺不禁担心，王祖蓝在这个时候找陈赫，会是什么原因……

24.4
在陈赫进了办公室后，王祖蓝立即将门锁好，陈赫疑心他是否发现了郑恺的去处，紧张中尽量避免自己的脸直面王祖蓝，不想让这个拥有特殊天赋的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可王祖蓝似乎并未怀疑他所担心的，而是直接将笔记本电脑和一只U盘放到了他的面前。
“在你们去执行保护韩国富商的任务之前，受我的邀请，宝强去我家吃过午饭，就在出事前几个小时。他当时心神不宁，一直都在看着手机，像在等电话，而且表情里经常显出愤怒的情绪，我本想是借午饭的时间跟他谈谈心，让他说出最近怪异状态的原因来，可还是失败了，才刚做好饭，他就接了一个电话后出门了。走的时候很匆忙，他把自己家的钥匙落在了我家的沙发上。”
陈赫听到这才转头看向王祖蓝：“你去了他家？”
“打不通他的电话，我就直接去的，我实在太担心他……”王祖蓝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陈赫你还记得之前我在警局时候，买过一个大鱼缸吗，后来辞职之后没地方放，就搬去了宝强家里。”
“记得。”
“那个鱼缸里已经没有鱼，却还是放满了水，我知道一定有问题，在鱼缸底部的装饰品里，我发现了这个U盘，被薄膜纸包的很严实，里面的内容，你看看吧……”
陈赫在疑惑中点开了U盘里的文件，大部分都是些音频文件，都是王宝强和他人的对话，应该是电话录音，当听到第二个时陈赫已经心惊肉跳，与王祖蓝对视的瞬间就从王祖蓝的眼神里知道他心中的怀疑被证实了。
陈赫僵硬着拿下了耳机，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惊的语无伦次：“宝强他，是他……王明远兄弟俩，都是他杀的？”
王祖蓝在悲痛中无奈的点了点头：“我不知道，那些人用了什么办法来威胁他达到目的。”
陈赫在慌神中拿出烟盒燃了一根，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王祖蓝是否愿意让他在办公室抽烟了，半支烟后他才能理清思绪，在确信郑恺不会伤害王宝强，又听了刚才那些音频后，以他对王宝强性格的了解，大约能猜测出了王宝强的真正死因，他向王祖蓝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也许，没有人杀宝强……”
王祖蓝看着他的脸没有回话，陈赫无法太过明显的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只能用言语转移王祖蓝的注意力：“李晨有亲眼看见那个人开枪，杀死宝强吗？毕竟也没有监控不是么……”
“陈赫。”王祖蓝打断他，眼里释出冷峻的神色继续盯着他的脸，“你为什么始终不相信，是那个人杀了宝强，是因为，他跟郑恺长的一模一样吗？”
陈赫心知自己的心思已经无法瞒过王祖蓝，只能将计就计继续说：“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人，不是长得像郑恺，而是，他就是郑恺本人，你还会认为，是他杀了宝强吗？”
这一个问题果然让王祖蓝语塞。
“祖蓝，连你都会犹豫，又何况是我……”陈赫微微叹了口气，“宝强的性格，你我都很清楚，因为心里的愧疚而选择自己……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宝强在音频录音说过，会跟他们同归于尽，还有，就算……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他最后怎么又会选择自己……”王祖蓝眼眶泛红依然不能接受这个猜测，“只能等抓到那个逃跑的嫌疑人才能问清楚了，而且，我怀疑宝强已经患了精神分裂症，他的精神状态非常怪异，如果我之前能坚决一点，没有在这怀疑来怀疑去，而是强硬一点问他，逼着他说出来，也许就不会……”
陈赫看着他难得逻辑混乱的样子，顿时感觉自己的立场实在太为难，他无法在王祖蓝的面前替郑恺辩解，也无法再对王宝强的死因妄加推测。拔下了电脑边的U盘后，准备站起身离开时被王祖蓝阻止，陈赫回头疑惑的看着他：“这里面的东西，有必要让晨哥知道。”
“理论上确实如此，可是陈赫，我不同意你这样做。”
“为什么？”陈赫非常坚决要将这份证据带走，这是能排除郑恺杀害之前那些受害者的重要证据，他不能让郑恺继续背着那些无关的罪名。
“你有没有想过，晨哥他听到这里面的东西时，会是什么心情，他对宝强有多好，你我都看在眼里，现在宝强突然出事，他一直都在痛苦中拼命的寻找着那个凶手……”王祖蓝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离开，“如果他听到这些，他会崩溃的，现在的他无法承受住这些。”
陈赫被王祖蓝的话语道破了自己内心的自私顿时愣在原地，从郑恺出现到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郑恺的身上，忽略了身边所有的朋友兄弟，就连王宝强的死，都只让他痛心之余更担心郑恺的安危。
陈赫沉沉叹了口气：“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等找到那个嫌疑人，把事情调查清楚后，我再告诉晨哥。”
陈赫在无奈中默默离开，王祖蓝很明显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他无法再继续跟王祖蓝交谈下去，再多说任何话都只会暴露出更多的破绽，给郑恺带去危险。
事情陷入了一个僵局，现在就算知道王宝强的真正死因，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告诉李晨真相，也无法让郑恺摆脱杀人嫌疑和通缉犯的身份。
在浑浑噩噩中回到警局时，就被同事拉去了他最不想去的地方，交通部监控室。
入眼是一个个路面监控的屏幕，看的他直反胃，陈赫坐在椅子上开始努力封闭起自己的视觉和听觉。

24.5
被烟头烫到了手指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车里被他连续两天的高频率抽烟熏的尽是烟草味，李晨打开车窗让冷风吹进来，习惯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已经快36个小时没休息，在找到那个凶手之前，他都不打算让自己放松下来。
脑中一遍遍出现王宝强死亡时的场面，和那张跟郑恺一模一样的脸。
他恨死了自己当时因为看到凶手面貌时的那几秒犹豫，让对方得以逃脱，如果他当时能果断开枪，将对方直接击毙也好，让对方失去行动力束手就擒也好，起码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未知的结果搜查下去，也不一定能够给王宝强报仇。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抽痛，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进食了，启动汽车开过一个街区后发现已经来到了陈赫家附近，熟门熟路的开去经常给陈赫买东西的便利超市门口，准备随便买些速食食品填饱肚子。
进门就看到收银依旧是那个熟识的男性大学生，点头打了招呼后进去随便抓了些东西结账，要了几包烟时收银男生看了他一会关心道：“李警官你没事吧，看上去很憔悴。”
“没事。”
“哦。”男生继续结算着商品，“早上陈警官也来过，跟你一样，看上去也好憔悴，还以为你们遇到什么棘手的案子了呢。”
李晨听后微微皱眉：“他早上来过？”
“嗯，很早，大概6点多，我刚跟同事换班，就遇到他了，买了一大堆东西，又匆匆走了。”
“他买了些什么？”
男生挠挠头想了一会：“都是一些，日用品，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大清早来买这些，有点奇怪，哦对了，他还买了……”他看向结账台一边被摆满了五颜六色小盒子的小架子，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记得陈警官是一个人住呢，不知道买这东西是为什么……”抬头却看到李晨正像是要将他吃了一般盯着他，吓得他顿时停下了手里结算商品的动作，“怎么了李警官？”
李晨冲上车后一脚油门将车飞快的掉了头，他早该想到的，从陈赫在审讯室时的态度，就能确定陈赫的立场是站在了那家伙那一边，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他一定躲在了陈赫的家里，但他此刻非常有必要去一趟。就算扑了个空，他也能趁陈赫不在的时候，从郑恺的旧物里翻出带有指纹的东西，来验证那个嫌犯究竟跟郑恺有着什么联系。
那家伙如果只是个跟郑恺长相类似的人，他就不会再顾虑任何因素，直接将对方的生命了结，为王宝强抵命。
在激动中只觉得捏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从后视镜里能看到自己眼睛已经充血。王宝强死亡时的惨状再次出现在他的脑中，不！就算那个人真的是郑恺，他也必须要下手，他不会再放过任何机会，否则如何让九泉之下的王宝强安息。

24.6
郑恺打开原本属于陈赫卧室的房门，堆积着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属于他的旧物，跟陈赫相处时的曾经，都在触摸到这些物品时，在脑中被一一过了一遍，不禁感叹着，原来他和陈赫，拥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陈赫的拥抱、亲吻、爱抚……这些在两年前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的东西，陈赫终于在这两天切切实实带给了他，不是因为醉酒也不是因为意识不清，陈赫对他的身体，跟他对陈赫一样，也有着同样的渴望。
他以为自己和陈赫，可以在这得来不易的重逢后，彼此表露心迹，像其他正常情侣一样，从暧昧到确定关系，成为真正的伴侣。
直到他走向窗口看到楼下那个停车位时，他都是这么想的。
看到了楼下那个曾发生过爆炸，让一个女孩香消玉殒的地方，终于让他醒悟过来，之前对自己和陈赫之间抱有的所有幻想，都是一场虚无。
心脏出突然传来的抽痛让他站立不稳，扶着窗沿就开始冒冷汗，他如自虐般不愿停下对那场意外的回忆，让那些火光冲天的画面充斥着大脑，让自己心中的伤疤被狠狠揭开。
是他和陈赫，害死了她。
他竟然还可笑的抱有着要和陈赫相伴一生的幻想。
他竟忘了，这次回国的目的，一方面是要协助邓超，另一件事，则是要跟陈赫做个了结。在与陈赫相遇后，他却自乱阵脚，更因为跟陈赫有了亲密身体接触而完全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坐在被白布掩盖住的沙发上抽完一支烟后，他才重新拾起了要将陈赫和他之间的关系彻底了结的决心。
站起身去外面时却听到了玄关处传来了门被开启的声音，郑恺在疑惑中走向玄关，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陈赫怎会回来了？
与进门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秒后，拥有极强行动力和反应力的两人几乎同时迈出了腿.
他的方向是冲向被摆着手枪的茶几，而开门进来李晨的目标，则是他。
是他大意了，竟忘了有这公寓钥匙的人，不止他和陈赫两个。
被李晨一个猛扑按倒在地时，郑恺离被放在茶几上的那把枪只有两步的距离，可他也不敢再像上次在酒店走道那样反击李晨，因为自己的额头正被黑洞洞的枪口近距离指着。
李晨的眼里似是要喷出怒火，恨恨道：“你果然在这里！”
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回，郑恺并不惧怕死亡，在决议要与邓超并肩战斗时就已经做好了与敌对方两败俱伤的准备，但他现在还有太多事要去做，邓超还需要他的协助，他也完全不想死在自己朋友的手里，更不想陈赫回来看到的是他被一枪爆头的丑陋尸体。
“李晨。”郑恺尽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我跟你回警局，你想知道的事，我会告诉你。”
在对方开口叫出他名字时，李晨就放松了一些身体的警惕，但心中另一个声音在呐喊着，上一次就是因为你的一时犹豫，而错失了给王宝强报仇雪恨的机会，这一次决不能放弃杀死眼前这个人的机会。
“我想知道的事？”李晨的眼里只剩下冷冽，“不，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现在，只想让你尝尝被子弹穿过头颅的滋味！只想要你给王宝强陪葬！”
却突然发现被他压制着的人视线转向了他的身后，眼里的无奈也变成了真正的恐惧，缓慢的念出了一个人的名字：“陈赫……”
接着李晨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线在他身后响起。
“晨哥，放开他。”
李晨仍旧紧紧握着自己的枪，也不愿将手指从扣扳机上移开，他非常坚定的要杀死面前这个男人，不管这人究竟是不是郑恺，不管陈赫会用什么办法威胁，都无法阻止他杀死这个男人的决心。
陈赫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开枪，我也会。”
李晨冷笑起来，在王宝强死后，陈赫还有心情跟这个凶手风花雪月，在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凶手的藏身地时，陈赫居然还要阻止，甚至拿枪威胁他！
李晨气愤着回过头，却突然浑身僵住。
身后的陈赫并没有向他设想的那样，拿枪指着他，陈赫的枪口对准的，是自己的太阳穴。
趁着李晨分心的瞬间，郑恺一个翻身挡开了李晨持枪的手臂后弯腰站了起来，几乎同时陈赫也一个侧身快速一步跨出去挡在了郑恺的身前，手臂依然没有放松，让枪口稳稳的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在楼下看到李晨的车时，陈赫就知道大事不好，冲出电梯厅转角后就看到自家的入户门敞开着，他完全没料到李晨会在这个档口直接来了他家，后悔着自己疏漏同时也万分焦急的拔枪冲进了室内，就看到了李晨正压制着郑恺将要开枪的场面。
李晨见陈赫以生命为威胁，一边还牢牢护着身后的人，李晨端着枪的手臂顿时不稳的晃了晃，愤怒的吼着：“陈赫！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管他到底是谁！是他杀了宝强！他是通缉犯！是杀死宝强的通缉犯啊！”
陈赫很想跟他据理力争，但现在不是个好时机，也怕自己在此刻为郑恺辩解只会让李晨更加愤怒，做出更出格的行为来。但现在他只想百分之百保证郑恺的安全，如果郑恺被李晨带回去，以李晨现在的心态，不论调查结果如何，一定都不会让郑恺完好的回来，他决不能让李晨将郑恺带走，思考几秒后他决定将李晨的愤怒点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我不会让你带走他，你要动他，除非让我先死！”
李晨瞪着他气的满脸通红：“你！”
在被李晨撞倒时候磕到了后脑勺的郑恺在这一刻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疼痛，被陈赫高大的身体挡在身后死死护着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在王宝强去世时的那个决定很自私。当时的他只想独自抗下这件事，却没想到连累了陈赫和李晨。看着面前两个男人僵持着，他对于自己的坚持突然动摇，想要侧身上前却又及时被陈赫发觉，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动。
他看不到陈赫的表情，只看到对面的李晨眼里通红，不久便流出了泪，看着陈赫断断续续的说着：“好，好，很好，陈赫，你，你为了他，这样逼我……”
李晨眼里只剩下绝望，无力的垂下了手臂，将属于他们公寓的钥匙从口袋里拿出来后，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伴随着钥匙被砸在地砖上的清脆响声，李晨握着枪摔门而去。
陈赫对着空荡荡的玄关也终于垂下了一直举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手臂，走过去把大门给锁上。
待陈赫转身时候，郑恺才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
陈赫的眼眶也同样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但很快被眼睛的主人控制住，陈赫走回来扶住他的肩膀问：“你有没有受伤？”
郑恺轻摇头回应：“你怎么会回来？”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很想，看到你……”陈赫很自然的伸出手臂去搂住了他，庆幸着自己回来的及时，不敢想象如果再晚哪怕一分钟，郑恺就会因为这个误会而惨死在李晨的枪下。
拥抱没能持续几秒就被怀里的人推拒了，郑恺像是有意要跟他保持距离一般，退开半步后才站定。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拒绝行为，陈赫讶异着郑恺突然改变的态度，但也没有再上前勉强对方，只在原地默默看着。
郑恺在沙发上坐下，从放在茶几的烟盒里抽出两支烟，丢给陈赫一支后，自己也燃了一只。
如果说之前那两次性爱中，只是因为陈赫在与他分开的日子里饥渴良久，急于泄欲，陈赫才对待他那么关切。那么刚才在李晨的威胁下毫不退缩用自己的生命死死护着他的陈赫，就不光是欲望作祟那么简单了。
他不想承认，但刚才陈赫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他被确确实实的感动了，还不知道王宝强死亡的真相和前因后果，陈赫就能这样信任他，甚至不惜让自己的生命陷入危险中也要拼死护着他，心中溢满了感动的同时，也被深深的内疚感围绕.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不光想对李晨说，更想对陈赫说，是他的固执己见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但王宝强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始终在他脑海浮着，他无法忽视王宝强死前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陈赫在他旁边坐下，慢慢凑近过来，明显感觉得到旁边人突然变僵硬的身体，陈赫微微皱眉，叼着烟靠近后瞄准郑恺唇上的香烟烟头。
轻微的灼烧声后，烟被点燃，他让自己远离郑恺一些距离后，才感觉到郑恺微微放松下来，陈赫吐着烟圈看着他的侧脸，仍是没想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郑恺对待他的态度突然转变了，在心理意识上都在抗拒着他。
想着也许是因为王宝强的事，不愿连累他这个在职警员，半支烟后，陈赫开口问道：“宝强他，是自杀的，是么？”
没有得到郑恺的回应，但他却发现郑恺拿着烟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陈赫从他的反应就已经能确定自己刚才说的可能性就是真相，可他始终不明白的是，郑恺为何而隐瞒，甚至在被李晨用枪指着脑袋时都不肯道出这个真相。
被陈赫伸过来的手指轻轻勾住时，郑恺想过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最终还是放弃，任由陈赫的体温探入自己的掌心。
这些天来他为了自己的那个决定已经疲累不堪，这个世界上本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他不是杀人凶手，一个是已经去世的王宝强；另一个，则是在出事后已经被告知了事情缘由的邓超。而对事实真相毫不知情却至始至终都信任着他的人，只有身边的陈赫。他依恋着陈赫给他带来的这份温暖，至少在这一刻，就算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不停反抗，他也不想收手。
“现场的所有证据，都可以证明我是凶手，你为什么……”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身边人在靠近，侧头就对上了陈赫温柔的眼神。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知道。”陈赫仍旧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手心，郑恺始终不愿透露王宝强死亡时的具体情况，一定有坚定的理由，他虽然非常想知道，但还是想耐心等待郑恺自己开口告诉他，“这几天太危险了，我安排个别的地方给你住，不会让任何人找到。”
还没来得及回应，郑恺就发现陈赫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腰背，而他的上身也很自然的已经斜靠在了沙发上，陈赫的伸进他衣物内触摸着皮肤的手指让他不禁绷紧了全身，紧随而来的一次深吻又让他的身体条件反射的放下了警惕，顿时对面前这个身上带着与他身体同样烟味的男人无法抗拒。
陈赫爱抚着他身体的手动作幅度渐渐变大，他甚至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下身开始有了强烈的生理反应，而从身上人愈渐加重的呼吸声也能感觉到陈赫正迅速燃起的欲望。
身体被由着欲望而支配，理智快要全部覆灭的时候郑恺终于咬牙逼着自己去回忆起在这栋楼楼下发生的那一场意外。
想到那个美丽年轻的女孩因此被夺走生命的同时，手臂也终于用力推开了陈赫正压着他的上身。
顾不上陈赫眼里释出的困惑和难以置信，他立即站起身拉好自己的衣服后就回到卧室锁上了房门。
靠着门板慢慢坐倒在地面，郑恺看着自己手臂上因为兴奋而张开的毛孔，还有隔着裤子都能看到的下身变化，身体所有的反应都在证明着刚才他是多么想要与陈赫做爱。
可他却只能逼着自己离开陈赫的怀抱，像个选择逃避的女人一样躲开陈赫炙热的目光跑进卧室里。
他开始后悔自己来到这个公寓的决定，尽管是情势所逼，但如今跟陈赫重逢后反而让他陷入了这样的痛苦之中。
在听到卧室的门锁被狠狠锁上的声音后，陈赫仍是没反应过来，还保持着拥抱郑恺的姿势，僵硬的倒在沙发上。努力浇灭了身体里熊熊燃烧着的欲望后，他才让自己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在昨晚和今早还愿意同他亲密接触的郑恺，突然之间就转变了态度，连他的拥抱都要抗拒。在排除了是因为王宝强的死后，还一直沉浸在与郑恺的重逢喜悦中的陈赫终于从梦中惊醒一般，确定的知道了让郑恺态度转变的原因。
一年多之前的分离，并不只是生离死别，而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无法放下的沉重心结，那牵绊着好几条鲜活生命的代价，才是导致他们分开的根本原因，被重逢的喜悦冲昏头脑的他竟然像一个失忆的人一样忘却了过去所有的一切，还妄想着郑恺可以跨越那些沉重的误会和负担与他继续享受彼此的身体。
一时间连去敲开那扇房门的勇气都失去，身体的欲求不满更是将心中的苦闷上升到极点，除了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已经做不出其他反应来。
TBC

Chapter25
25.1
尽管有安全气囊的保护，但额头还是因为碰撞而裂了一道伤口，李晨僵硬的坐在路边木然的看着自己被撞坏了车头的车。
直到有路过的车见他如此狼狈，好心的停下车查看他的情况并递上了纸巾，他才发现脸上流的不止是血，还有泪。
从陈赫家出来的时候眼睛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雾一般看不清路面，到了隧道后终于在一个拐角处迎头撞上了一边的墙，在被车辆可怕的撞击感震懵时他竟还有一刹那希望自己就此死去。
死亡是多么好的解脱，不用再为王宝强的死而痛心，更不用为了陈赫背叛的行为而愤慨，不用再为了任何人去操心，他终于可以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去好好休息一下。
他已拼劲全力去维持跟邓超一手建立起这个团队仅剩的几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可事到如今，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因王宝强的死亡而化为灰烬。
这两年的时间已经将他的精力消耗殆尽，此刻他累的只想闭上双眼，就此停止呼吸。
血流的越来越多，已经不是纸巾能应付的了，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用来给额头的伤口止血，却意外的在触摸到外套内侧口袋时发现了异样。
内侧袋里明显有纸张触感的物体存在，可他明明没有在内侧袋里放东西的习惯。
是一张被折叠成小方块放入信封中的纸，摊开纸张没几秒，李晨就能从那潦草难认的笔迹判断出是王宝强的字迹，他混沌着的神经猛然跳起，记忆碎片快速翻页。
最后一次与王宝强见面是在医院的病房里，王宝强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再后来他就不眠不休的在寻找杀死王宝强的凶手，没换过外套。
他竟忘了王宝强拥有的那个特殊技能，也是当初他和邓超要让王宝强加入团队的主要原因，将这样的信封放入他的内侧口袋，完全不会让他本人察觉到异常。
只看了两行的内容，他就已经被惊的心跳加速。
黑暗空旷的隧道里，只有属于他车的灯光还孤独的照着通往出口的方向。他像是在摇摇欲坠的情况下已经支撑着太久了的钢筋，即便再坚硬再有韧性，也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顾不上额头的伤口，看完了纸上的所有内容后，他在黑暗的隧道中掩面痛哭。

25.2
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响起时，陈赫刚好抽完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听到敲门声条件反射的起身拿起了茶几上的枪，一步步向门口走。
敲门声仍在继续，却没有变的更焦急，只是凌乱的闷响着，透过猫眼陈赫惊讶的发现门外的人是在一小时前才离开的李晨，而此刻在门外的李晨比离开时更狼狈，不仅精神状态很差，额头上还有了在流血的伤口。
犹豫间听到了卧室传来的响动，陈赫退后几步发现郑恺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见他手里正拿着枪，更是要过来查看情况，陈赫及时出声制止：“回房间，把门锁上。”他知道郑恺一定很反感他这样像是在保护小女生的做法，也明显看得到郑恺确实皱起了眉头，但现在还不明了李晨再次出现的原因是什么。李晨的状态很糟糕，他必须要开门，但同时也不能不顾及郑恺的安全，于是他再次用带着恳求的语气道，“听我的郑恺，先回房。”
在不太情愿的动作下郑恺还是退回了房里带上了房门，陈赫这才再次走回门口，犹豫几秒终究还是将手中的枪放在了一边，李晨对他情深义重，他无法将枪口对着门外这个一直照顾着他关心着他的男人。
开门的瞬间，门外那个同他一般高大的男人就靠着门框坐倒在了地上，陈赫慢了一步没能扶住他：“晨哥……”仔细查看了他额头的伤口，看着他空洞的眼神，担心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晨的眼里没有焦点，只喃喃道：“宝强他，是内鬼……”
陈赫在惊讶中蹲下身，轻轻按着他的肩膀，注意到了他手里死死攥着的一张白纸。
泪水从李晨布满血丝的眼里滚落：“我有想过，真的，我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可是我不敢相信，可我怎么能相信……我真的太笨，如果，如果我能在医院的时候，就直接逼问他，而不是顾忌着他的尊严，想等他自己亲口告诉我，我就可以阻止他的……”
陈赫从他掌心抽出那张已经快皱成一团的纸，慢慢摊平后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迹。内容里尽是对李晨和他们其他所有人的道歉，说自己不配做警察，不配做他们的兄弟、朋友，并提起自己的母亲已经在他住院前一天离开了人世，这么多年来支撑着的信念完全破碎，最终决定自我了结。
陈赫看完最后一个字，僵硬的垂下了手，沉沉的叹了口气。
李晨看着他的反应：“你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的，也不是全部，祖蓝告诉我，宝强把家里钥匙落在了他那，他去了宝强的家，找到一只被藏匿着的U盘，里面都是他和我们调查的那几个大佬的通话录音。那天祖蓝推测出宝强要去杀王明远，才会也出现在疗养院。”
“我在他病房门口，听到他说，死都不会放过那些人，原来是因为……”李晨在抽泣中不停懊悔着，语无伦次道，“我早该发现的，我如果能在他把这信放入我口袋里的时候就发现，他就不会出事，就算他做了错事，就算他杀了人，我也能及时阻止他啊，他可以选择自首啊，为什么不自首，为什么要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他母亲的后事还没办，他怎么就能这么走了……”
陈赫在他失去了逻辑的言语中也红了眼眶，但对李晨纠结着的疑问无法给出回答，只能在一旁沉默着，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因为，他无法再面对你。”
陈赫和李晨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在了从卧室走出来的郑恺身上。
在房里待了一会听着外面没了动静，郑恺担心陈赫的安危，当即决定开门出来，就听到了李晨说着王宝强其实早已偷偷给他留了遗书，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执意要为王宝强做的事，没有了意义。
郑恺一步步走向门口，向倒坐在地上的李晨伸出手：“他已经有了精神分裂的症状，杀死他的，是他自己……”
李晨怔怔的看着他，在惊愕中僵硬的伸手出去，由着陈赫和郑恺将自己已经快失去行动力的身体架了起来。

25.3
在陈赫拿出医药箱帮李晨处理伤口的时候，郑恺向面前两个人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在他到达那所疗养院时，王明远已经死亡，在外面的走廊尽头就发现了王宝强远去的身影，对方并不像急着要逃离罪案现场，在躲开了两个小警员的视线后，反倒是脚步缓慢的沿着消防楼梯走上了顶层，郑恺急匆匆跟上去的时候，就看到王宝强已经站在了顶层天台上。
王宝强听到动静后向着他看过来，脸上的表情却是他无法理解的，看到他的时候，王宝强带着泪痕的脸上没有应有的恐惧，只有惊讶和欣喜，甚至还十分高兴的叫着他的名字，脚下失去平衡晃了晃。
郑恺担心的让他先下来，王宝强看了一眼脚下的高空，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再次看向郑恺的时候，眼神已经跟刚才完全不同。
“郑恺？你还活着！你果然还活着！”
郑恺疑惑着他诡异的精神状态：“宝强，你在这里，要做什么？”
“这里吗？”王宝强像突然恢复了记忆一般，瞬间又对周边的一切警惕起来，甚至还条件反射的拔出了腰后的配枪指着郑恺，但却没按下保险。
郑恺知他无心伤害，便一步步靠近：“王明远兄弟俩，都是你杀的么……”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是他逼我的！我母亲需要他提供的那种药，为了得到这支药，我帮他们做了很多事，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让我去杀人！”说完这些王宝强神经质的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
郑恺将自己的双臂都举起，向王宝强展示着自己不会对他有任何威胁，希望他放下警惕，然后继续向着他走去：“宝强，去自首吧。”
王宝强却又浑浑噩噩着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言自语着：“我该死，我是个罪人，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对不起晨哥，我太对不起他了，他对我那么好，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对待我，把我当亲兄弟看，他那么好，可是我却背叛了他，我该死……”一边说着他一边就将手臂收回，按下保险后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个举动着实把郑恺吓到，立即开口劝慰：“宝强，你冷静点，想想你的妈妈，她还需要你的照顾啊。”
没想到这句话直接让王宝强陷入了更大的绝望，眼泪从他脸上大颗大颗滚落：“她已经离开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我也终于不用再为那些人做背叛兄弟的事了。晨哥一定已经察觉到了他身边有内鬼，他已经怀疑我了，可是最后还是没当场揭穿我，给我留了尊严，我做了这么多错事，他还是对我这么好，如果他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他会伤心，他一定会很伤心……”王宝强在焦虑中不停的踱来踱去。
正当郑恺想趁他不备冲上前夺走他手中的枪械时，王宝强突然转头盯着他，眼里迸发着光芒：“郑恺！”
郑恺立即配合的回应他：“我在！宝强，不管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
王宝强一个劲的点头：“你还记得，我曾经救过你吗？在那个高尔夫俱乐部！”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如果不是你，我就会坠楼，行动也会失败。”
“你还记得，好！现在你帮我一次好么，就当你还我！”王宝强把自己的枪塞到已经距离足够近的郑恺手里，紧紧抓着郑恺的手，“现在你杀了我！就在这里，晨哥如果知道我是被别人杀害的，他就永远不会想到我是内鬼了！我在他心里还会是个好警察的！求你！求求你郑恺！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郑恺在震惊中僵在原地，完全没料到王宝强会这么说，手被王宝强抓的紧紧的完全抽不出来：“宝强这不可能！”
突然王宝强松开了他的手，拿着枪转身往后走：“不行！不行！这样的话你就会背上杀人犯的罪名了！不可以！我不可以连累你，我不可以再连累任何人了！”
郑恺盯着他的背影，放轻脚步慢慢走上前，想凭借着自己快速的行动力，趁王宝强不注意时候将他打晕。
在他离王宝强还剩下不到十步的距离时，从消防楼梯方向传出了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清晰。
王宝强听到后立即转过了身体，郑恺只好暂时停下自己的靠近。
“应该是晨哥来了，他得到王明远的死讯了，我没有脸再见他，我该死……”王宝强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却突然对着眼前诡异的笑了起来，但郑恺确定并不是在对着他笑，王宝强像是在凝视着一个存在于他们俩中间的人，嘴里念着，“你又来了，你终于来了……”
王宝强的手臂僵硬着弯曲了一个角度，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在开枪前似乎有一瞬间的意识清醒，看着向他飞奔过来一脸焦急的郑恺满足微笑着：“兄弟，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当郑恺终于能触摸到他握着枪的手时，只感觉到子弹射出枪膛时的后座力震动感，剧烈的枪响同时，温热的液体喷射在墙壁上和他的脸上、身上。
王宝强的手从他还握着枪的手上滑下去，人也慢慢往下滑，墙上的血迹顺着王宝强的身体往下蔓延着，郑恺的鞋子上也都沾上了王宝强的血迹。
郑恺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来，只在原地握着枪怔怔的看着王宝强慢慢倒下去。
在身后的脚步声变的越来越清晰时，他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眼前一片模糊，有液体不断的在涌出他的眼眶，在混乱的思绪中慌乱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已经百口莫辩，现场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着他才是杀死王宝强的凶手，他扔下了手中沾满了鲜红液体的枪，从另一个方向飞奔下楼逃离。
王宝强死亡的场面和属于王宝强的声音始终在他脑海围绕着。
“现在你杀了我！就在这里，晨哥如果知道我是被别人杀害的，他就永远不会想到我是内鬼了！我在他心里还会是个好警察的！求你！求求你郑恺！”
“兄弟，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最终他还是决定独自承担起王宝强临终前的这个不明不白的心愿，在看到了王宝强留给李晨现在已经成为遗书时，才确定王宝强的确是有了精神问题，已经有了短暂失忆的症状。

25.4
李晨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对王宝强的关心和照顾最后竟成了让王宝强选择自尽的最大理由，害死王宝强的不仅是那些卑鄙耍手段的人，更是王宝强心中对他的亏欠和自责。
等他在悲痛中身体知觉渐渐恢复正常时，额头的伤口也已经被陈赫简单处理好，他看着坐在另一边的郑恺，沙哑着声音道：“抱歉……”
郑恺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你没做错任何事。”
陈赫默默看着郑恺的侧脸，他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案发那天后郑恺的情绪会那样难以自控，原来不仅仅是因为直面了自己好友的死亡过程，更是在内疚自己没有及时出手成功阻止王宝强结束自己生命的行为。
三人在微妙的气氛中沉默半响，李晨看着面前的那两个人，他现在明白陈赫一定早已经确定了郑恺的身份，才会义无返顾的始终护着郑恺。陈赫跟他不同，要想判断郑恺的身份，有很多方法，而他就只能通过指纹和DNA检测，李晨看向郑恺：“警局系统里，没有你以前的指纹。”
郑恺微微点头回道：“在我回国之前，就已经黑进去把我的指纹删除了。”
郑恺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始终凝视着他的陈赫，陈赫没有像李晨那样问他什么问题，他明白陈赫这是不愿逼他说，但在陈赫心里，也许已被那些疑问折磨了很久，正好李晨也在，他也不打算再隐瞒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了，小心的绕开了自己和邓超正在计划的事，坦然的告诉了他们自己是怎么被邓超救了出来，又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抬头时候却对上了陈赫发红的眼眶，他甚至觉得陈赫脸部的肌肉都有些僵硬的抽搐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强烈的情绪，但除了跟李晨有过几句对话，却始终没得到陈赫的任何回应，陈赫像是个旁观者一般始终在沙发另一头凝视着他，静静的听着。
直到李晨走后，陈赫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视线仍是围绕在他身上，在他以为陈赫是刚才当着李晨的面很多问题不方便问现在才要说的时候，陈赫却低头移开了视线，而后走向了厨房。
陈赫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温柔的问：“该做饭了，想吃什么？”
郑恺见他这样的态度也放松下来，脱口而出：“蛋炒饭。”
“多蛋少米，葱少一些，蛋要嫩些？”
郑恺听后轻轻笑了笑：“嗯，老规矩。”点了支烟后倒在沙发上漫无目的的仰头看天花板，却没注意到陈赫转过身去就变了的脸色。
在步入厨房拉开冰箱门，确定用冰箱门挡住了自己后，陈赫才终于将刚才拼命忍住的情绪宣泄而出。
痛心王宝强的同时，也更加万分心疼着郑恺，这个为了好友临死前一个不明不白的心愿，甘愿背负上通缉犯罪名的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为了兄弟可以豁出一切。
而对于那次重伤，郑恺在受伤后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经历了他刚才所描述的一切，具体的情况一定也都是通过邓超的口述得知，但光是这样的转述，听着也足够让陈赫心如刀绞。
郑恺现在能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是在经历了子弹穿透心脏、大量失血、胸腹被剖开进行心脏修复手术、术后难熬的伤口恢复等痛苦的过程后。
这些从郑恺嘴里被说的轻描淡写的事，却让他在刚才几近崩溃，他的心里甚至还产生了一种不可理喻的嫉妒心情，郑恺在生死边缘挣扎时，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他陈赫，而是邓超。
明明应该对邓超冒死将郑恺救出来的行为万分感激，可此时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产生的狭隘负面想法。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郑恺回国后屡次扰乱警方行动的目的是什么，脑中全都是郑恺在中枪后满身是血的场面，冰箱里传出的冷气都无法让他冷静下来，直到郑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才从浑噩中清醒。
“陈赫……你没事吧？”
陈赫吸了吸鼻子，调整好嗓音在冰箱里随意翻着：“没事，找不到鸡蛋了，现在找到了。”
低着头不敢让郑恺看到自己的脸，只专心将鸡蛋打入碗中，看得到身后郑恺靠在橱柜边的拖鞋，也能感觉到郑恺的目光正在他的身上聚焦着，可他无法正常的聊天扯开话题，现在就算是敲个鸡蛋都像是要耗费他所有的体力。
“陈赫……”郑恺的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他似的，十分温柔，“我跟超哥在完成的事，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这事太复杂，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把所有的经过都告诉你，现在还不合适，你别生气。”
陈赫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中无奈的笑了笑，自己刚才的表现居然让郑恺误以为是因他对事情的隐瞒而心情不好，手里搅着蛋液回应着：“我明白，没生气，你误会了。”
“那你是为什么……”
陈赫默默看着碗里还在晃动着的黄色液体，无论这一年多以来他们都各自经历了什么，起码在他们之间有一件事依旧没变，和从前一样，他能轻易猜透郑恺的想法和心思，而郑恺却猜不透他的。
“我只是后悔，后悔当时，没及时把你救出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你……”手里搅动着蛋液的动作越变越慢，他不可避免的开始设想着，如果当时的自己没有像个僵尸一样愣在当场，而是当机立断的将郑恺救出去，然后陪着他手术、康复，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样。
会因为之前的心结还是决定分别，或是在经历了生死后，鼓起勇气决定在一起。
想到最后陈赫叹了口气：“是我想太多，就算我当时真的那么做了，没有超哥的那支药，你还是会……”
郑恺对着陈赫的背影突然想起了邓超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如果出事那个人，是陈赫，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现在，终于可以在陈赫面前回答这个问题了：“没什么好后悔的，如果当时中枪的人是你，我想我也许会……”
陈赫将装着蛋液的碗轻放在台面上，侧过身看郑恺：“会怎么样？”
两人的视线交汇，郑恺甚至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快：“我也许，连走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可能，会想着，跟你一起，待在那个地方，等炸弹爆炸。”
话说完就发现陈赫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不是像刚才那么平静，黑色的瞳孔里同时涌动着炙热和悲凉，让他难以理解。
陈赫上前一步将郑恺牢牢拥入怀中，感觉得到怀里的人有在挣扎，可他不想放手，抱的更紧，在郑恺的耳边温柔的说着：“就一会，就当朋友间的拥抱好么，就一会……”
在郑恺出事后，他失去了对世界的所有憧憬，将自己陷入无可救药的绝望中，却没想到，如果事情发生的角色互换，郑恺对他，也是一样。
陈赫激动于怀里这个人与他自己相同的假设性反应，此刻只想紧紧拥住郑恺。
他与郑恺在生离死别后终于又再次重逢，在这一刻，他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一年多来郑恺从未主动联系过，其他任何事情都变的不再重要。
不论他们之间有着多少误会，多少阻碍，只要郑恺对他的这份感情还在，就算是让他放下所有尊严，他都一定要把怀里这个人留在身边，好好弥补郑恺，除了救命之恩，他还亏欠了郑恺太多太多。
被陈赫拥入怀中时郑恺也终于明白了陈赫刚才的难过并非因为他的隐瞒，而是因为悲痛于刻在他身体上那些可怕的伤痕。而陈赫一定也明白了他在刚才会做出推拒亲密行为的原因，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后才将他拥入怀抱。心里带着一丝歉疚的原因，他听话的放弃了抗拒动作，甚至想要展开手臂也搂着陈赫的后背，却最终还是将手臂僵在了半空。
回国后的他不得空闲，始终绷紧着神经没有一天可以安睡，如今随着王宝强的出事，有关内鬼的调查终于告一段落。而王宝强在死前给他们留下了充分的证据，也一定让对方措手不及，对方暂时不会再有新的动作，他和邓超终于能短暂的放松一阵了。他也终于会有精力可以把自己和陈赫的这一段关系好好做一个了结，否则他相信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陈赫，都无法安然度过余生。
几秒后陈赫依旧抱紧着他，他微微叹了口气，狠心逼着自己语气冷淡着说：“做饭吧，我饿了。”
陈赫松手的瞬间，郑恺就迅速逃离了陈赫的身体范围，只听身后的陈赫用带着哽咽的声音回应了他一句：“好，马上就好的……”

25.6
陈赫洗漱完回到卧室的时候，郑恺已经背对着他的方向睡下。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有过同床而寝的经历，但跟现在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那时的他们只是因为楼上漏水导致床铺被沾湿，并且还没有产生朋友之外其他的情感，而他们现在的状况则很难被定义清楚。
对彼此都有着一份深刻的情感，却还没机会向对方清楚的表露心迹，现在郑恺对他还有了心理抗拒，刻意要跟他保持距离，但也没提出谁可以去客厅的沙发上对付一下的意见。
放轻手脚上了床，旁边的人翻了个身后跟他一样仰面躺在床上，陈赫这才发现郑恺并未睡着，洗去了发胶的头发柔软的散在前额，脸上的表情也很放松，默默的看着天花板。
陈赫伸手给他掖好被角：“睡不着么？不习惯的话，我可以睡沙发。”
郑恺微微摇头：“是那个药的原因，刚起效时候会很困，过了一个小时后就又睡不着了。”
两人都有裸睡的习惯，在被褥中难免会碰到对方的皮肤，陈赫小心翼翼着尽量和身边的人保持着微小的距离，避免让郑恺感到不适。看了一眼被放置在床头柜上的药瓶，陈赫在昏暗的卧室中轻声问道：“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郑恺侧头看向他。
“中枪，还有之前，被麻醉药……”陈赫一时语塞，躺在他身边这个人，身上有着为了救他而留下的可怕伤痕，他虽然很想知道当时独自行动的郑恺到底经历了多么可怕的痛苦，但又心疼到无法让郑恺再去回忆一遍，也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话说出口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郑恺收回视线继续看着天花板，像是要重拾起一份原本被他藏匿在心底最深处的痛苦，但邓超劝解过他，要直面那一段过去，才能真正放下。于是他努力想了片刻后，慢慢回答了陈赫：“那天去找你的时候，离你的位置还有2公里左右，那车，是我在大街上，算是抢来的，计算了好几条路，最后在那条巷子赶上了，他们的车被撞憋，我这辆也没法再动了。那两个家伙，只有麻醉枪和小刀，应该是他们雇来的人，没有什么反击能力，不过那麻醉枪的效果倒是很快，摸到电脑的时候就困的不行了。”
“所以，你就用刀，来让自己清醒……”
郑恺侧头看了看他，想着陈赫大约是看到了他腿上的伤口而得知：“嗯，还算是撑到了把那个跟踪你的程序暂停，后来，那对双胞胎就来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带到了那个破楼里面，他们在楼梯口准备好了一个定时炸弹，引你过来，是想让我们一起被杀死。再后来，你就来了……至于中枪的时候……”郑恺皱眉想了想，“我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刚开始很痛，像身体都被炸开一样，再慢慢的，就没感觉了，跟那些麻醉药也有关系，可能是减轻了疼痛的程度，最后，所有感官都一下子消失了。死亡，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其实，也不是很可怕……”见一旁的陈赫没什么反应，郑恺伸展手臂放松一下枕着手自顾自继续往下说，却发现自己的回忆似乎断片了，画面直接跳去了在洛杉矶的医院里，那些痛苦的康复过程也不想在陈赫面前提起，于是带着轻松的语气继续说，“我恢复的挺快，出院后就开始健身，身体机能不光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甚至还要比以前更好。在固定的日期内去医院做检查，每天按时吃药，就没什么问题，那天会出现低体温症，只是个意外而已。”依旧得不到陈赫的回应，郑恺只好再回忆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对了，我还遇到一个很特别的人，一个特种兵，是邓超和李晨以前的学长，也是他们的射击老师，后来违规被开除，走上了错路……”
讲完了那一段经历后，发现还是没得到陈赫的回应，他甚至怀疑陈赫是不是睡着了，侧头望过去，即便是光线昏暗，也能看到陈赫的表情很不对劲，郑恺有些尴尬的开口轻声问：“陈赫？你还好吗？”
却见到陈赫动了动后坐了起来，快速的对他说了一句“我去下卫生间”后就走出了卧室。
郑恺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也许陈赫对他后来那番话完全不在意，仍是被他重伤时的经历听的难受不已，在经历了王宝强在他面前饮弹自尽的场面后，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在自己面前中枪是什么感觉，当时的他还是为了提醒陈赫自身安全才会中枪，陈赫的内疚感比他对于王宝强的死会更多，何况他和陈赫之间还不止是朋友关系那么简单。
很想去看看陈赫的情况，但他现在任何的安慰只会让陈赫更难堪，思来想去间最终也只能僵在床沿。
快速走到洗手间开启了水龙头后，陈赫才在水流声的影响下慢慢冷静下来。与他所推测的情况几乎一样，但真正亲耳听到郑恺一字一句的告诉他那些已经被省略了很多细节的经过时，他还是无法承受。那些伤痕不仅刻在了郑恺的身体上，也被刻在了他的心里，如今郑恺终于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可在那欣喜无比的心情下，有沉积在心底的痛苦在暗涌。
抬头望向镜子的瞬间就被出现在镜中的影像怔住，镜子中不止他一个人，那个陪伴着他度过长久以来难熬日子的幻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愿离开的魔鬼，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用冷水不断扑着自己的脸，在弄的旁边一地的水后，他再次转过身去看，那个魔鬼般的幻影仍旧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陈赫只觉得全身的背脊发凉，一时站里不稳，失控般的低声喊着：“别再出现了！”
他已经非常明白这个在过去给过他安慰的幻影，现在能给他只能是恐怖的黑暗，他不能也不想将这份黑暗蔓延到郑恺的身上，可是为什么心里的魔鬼却不肯放过他。
回到卧室时候就看到郑恺站在床沿正一脸担心的看着他：“陈赫。”
陈赫若无其事的进去往前走：“嗯。”
郑恺看了一眼卫生间方向：“你刚才，有跟谁，在说话吗？”
陈赫拉起被角上了床：“没有啊，跟谁说话……”
“可是我，听到你在说话。”
“真没有。”陈赫轻拍他的肩。
郑恺在床边看了他一会，也进了被窝。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些距离，但陈赫明显感觉到郑恺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抗拒他了，不等他开口郑恺就主动说：“你不必这样难过，如果，当时被当作人质的人是你，是我去救你，在危险出现的那个时候，你也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郑恺默了几秒，又加了一句，“我们七个人，一定都会为了大家，做到这样的程度……”
陈赫静静听着，明白郑恺这是在努力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变的普通化。但他不想同意也完全不认可。他们团队七个人之间的感情确实很深，坚不可摧，但同属于一个寝室，又在这间公寓里度过了那么多日子，并且在一次醉酒后发生了亲密接触的他和郑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又怎可能是简单的好朋友好兄弟能定义清楚的。郑恺现在对他的态度和刚才那番话，都让陈赫的心中有了不安的感觉，可沉浸在黑暗精神世界中一年多后的他根本不愿意去面对。
他不知该如何应答郑恺，若是不回答就代表了默认，若是直接持反对意见又可能让郑恺直接对他说出更决绝的话。
幸好，郑恺在等待许久后，自己解了围。
“那你呢，这一年多，你过的怎么样？”
“我么……”陈赫的声音里带着苦涩，在以为郑恺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陈赫总想着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们重新来过，他一定会把握好每一次机会，不管有多么大的阻碍，他都要和郑恺在一起并肩面对。总想着如果郑恺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把过去错过的那份感情、那份亏欠加以数倍的偿还。但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尴尬的应着，“我过的，还好……”
像有着一堆打了死结的乱麻堆积在面前，这里边包含着诸多误会、矛盾、困惑，如今他们终于有机会可以一一解开，陈赫却找不到下手点在哪。
郑恺见他没有细说的准备，也不再强求，自己拉了拉被角，声音中有了些困意：“嗯，我睡了。”
陈赫默默看着郑恺侧过去的背影，心中难掩苦闷，试想着如果他和郑恺是一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情侣，排除性别不说，他们从相识至今这么多年，早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大学毕业后回各自的家里见双方父母，为了房子车子也许会闹出小矛盾，婚后每天计划着生活开支和房贷车贷，加班回家后讨论着各自工作上的趣事或烦心事，吵架拌嘴后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指责对方，又在不经意间和好如初。
可如今这些最平凡最简单的事，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种奢望。
重逢后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在适应着彼此的节奏，不敢轻易提起过去，也不能一起憧憬未来，现下的每一天对他们来说都是来之不易。
在他努力找回从前亲密无间的感觉时，却无法控制那平静下的暗流涌动，像是有一颗定时炸弹横在他们之间，连对郑恺的关心都变的畏手畏脚，生怕超过了某条界限后，就会让那颗炸弹爆炸，将他们都伤的体无完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