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泰坦纪年三十七,春。
精神存在于物质中,但不属于物质。相对应的,物质世界中同时存在着精神世界,也就是所谓的“表世界”、“里世界”。
这个世界的天空是混乱而破碎的,就像整块镜子被打得支离破碎后又匆匆忙忙地补起,既带着天空原本的色调,同时也映出了地面,色彩汹涌凌乱如被打翻的调色板,完全违背了所谓光谱的定义。无数混沌的漩涡在碎片的碰撞中形成,再融合成新的碎片。极深处却又是纯粹的黑,泛着透明的白。
时间与空间在精神世界失去了意义,一切都是混乱的,盛开的花朵下枝根腐朽,掉落一地干瘪的种子,种子落入泥土中瞬间爆开种皮,抽出枝芽,孕育出枯萎的花苞,花苞绽开又是枯萎的花苞;炽热的冰分化着寒冷的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巨鹰飞翔在一个个漩涡中,身上的皮肉以可以辨别的速度融化,露出森森白骨,后又滋生出新鲜的血肉,复而融化……一切都是那么混乱而诡异,像是最恶劣的童话,又如同内心最深处的、无法理解也不可想象的梦魇。
精神没有规律,恰恰是唯一的规律。
一个男孩坐在花海中,清一色的彼岸花绽放在身下拼凑起来的陆地上。他的脸上覆盖着森严的锇面,只露出一双淡淡的金瞳,平静得无声无息。
男孩躺了下去,这片陆地是他自己拼起来的,至少也有了个休息的地方。
和他一起来这里的家伙都不知道去哪了,他也懒得知道,反正他们会回来的,就像离巢的鸟儿终会回到自己出生的故乡。
远处有敲击声传来,一下一下都用尽全力,不曾停止,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浩大,威严,传出很远很远,在整个天地间回荡。
光零零碎碎地洒在男孩身上,柔和温暖,他翻了翻身,几乎快要睡去。
“该起来了,殿下。有事要办。”慵懒的声音徐徐传来,不急不躁,但隐隐带着些催促。
男孩将头埋在花田下,没有表达。
但发声者却并未离去,只是静静候在一旁,嘴角带笑。
两者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男孩才慢慢爬起来,抖了抖披风上的花瓣,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发声者仍然笑眯眯的:“这才对,你应该也长大了一些啊。”
“不要说这么愚蠢的话好么,修普诺斯,你自己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但你的心还只是孩子。尊敬的哈迪斯殿下。”发声者悠悠然道,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意。
男孩哑然,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