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通所住之处,甚是幽静,山泉潺潺,绿竹萦绕。“武爷,有人送绣品来了……”一僧兵
立在院外,合掌扬声道。“爹爹刚好出去了,我来瞧一瞧!”绿竹林中,盈盈走出一个绿衫
少女,年约十五六岁,一头乌亮的长发随意绾着一挂晶莹剔透的碧玉璎珞,随着步履摇曳,
发出乐音般的轻响。
绿衫少女展开挂帘,细细打量,惊叹道,“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绣工!这些我都买下了,这
件烟青色的,恰好可挂在书房,这幅桃红色的,送给娘亲吧……哎,好可惜啊,没有我最爱
的碧绿色……”
“这几件绣得还不够精细,我家里有好多呢,小……小姐,要不要去细细拣选呢?”这小妮
子竟是虬髯汉子的女儿,李莫愁心中一喜,连忙接言道。
“这……家里人不会许我出门的……”绿衫少女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
“你家有针线吗?”
“当然有啊……”
“既然你没法出门,我就在你家暂住几日,教你刺绣之法,这样,以后你喜欢什么样子,就都能自己绣了,岂不方便?”
“太好了!”绿衫少女忙不迭地点头,将李莫愁延请入室内。二女并肩坐在花窗之前,一面
借着光亮拣选丝线,一面悄声谈笑。“这位姐姐,以后别管我叫什么小姐了,我的名字是何
沅君,你叫我阿沅就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真名可不能让这小妮子知道,李莫愁犹疑了一下,望见窗外婆娑飘落的凌霄花,微笑
道,“我叫凌霄,俗姓为李。”
“俗姓?听你说话,怎么和那些大和尚很像呢?”何沅君转着乌黑的眸子,讶异地问道。
李莫愁心中一凛,连忙用纤掌轻轻捂住嘴巴,扑哧笑出声来,“啊呀,定是刚才在路上听那
些和尚这般讲话,一不留神,竟也顺嘴这样讲了,真好笑啊!”
何沅君听了,也不由笑得杏眼弯弯,“你才听了一路,就这般讲话了。若是如我一般,自记
事起便经常见到这些出家人,你岂不会早早便遁入空门了?”
“坏阿沅,敢取笑我,看我的厉害……”李莫愁格格轻笑,伸指在嘴边呵了一呵,便去抓痒。
何沅君触痒不禁,笑得软了,不停讨饶。
哼,如果我用银针在你身上刺上几下,你就笑不出来了。我可以用银针下毒,再以这妮子为
质,逼那恶汉子放了欧阳克。但是,若老和尚不放欧阳克,我可就暴露身份,骑虎难下,再
难救出欧阳克了。不可,不可,我要小心行事,需有十足把握之后方可行动。李莫愁秀眉微
蹙,复又住了呵痒,展颜笑道,“不闹了,我们趁着天光尚好,快些刺绣吧……”
“气死我了,这个小贼被我们囚禁后,还如此傲慢!”武三通怒气冲冲地走入院内,抬眼看
见窗前凝神刺绣的何沅君,不由怒容敛去,代之以和煦温颜。
“阿沅,真是大了,懂事了,开始修习针黹了?”
“爹爹,刚才您因为何事气恼啊?”
“没什么要紧事。对了,这女子不曾见过……”
糟了,依照爹爹他们的规矩,外人不可擅入山中。如果和爹爹说实话,他定然要赶走凌霄姐
姐,我也就学不成刺绣了。何沅君心中微惊,眼珠一转,暗暗拽了拽李莫愁的衣角,撇嘴
道,“爹爹,你整日价奔波在外,从不留心家里的事,这位姐姐是我们专门聘请来教习女红
的,是灶上刘嫂的远方亲戚,来了好多日了,恰好爹爹出门在外,竟未见过……”
“那便罢了。对了,阿沅,你会不会做青笋鹧鸪羹和藕花蟹粉蒸呢?问了几个厨子,竟都不会。”
“我会呀,爹爹向来对菜肴毫不留意,所以,阿沅不曾为爹爹做这几道拿手小菜。今日爹爹
怎生想起要吃这两道菜了?”
“不是我要吃……是……”武三通的面容不禁浮现一抹怒气,闷声道,“别多问了,快些帮
我做一份吧!”
何沅君吐了吐舌,不敢再问,便去厨房烹煮菜肴。不一时,她捧着食盒递给武三通。
“对了,家里有没有桂花酒了,有的话,给我拿一壶,那小……小子还要什么来着……”武
三通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团,气哼哼地展开阅看,皱眉喃喃道,“这个字是……”
“湩酪……听说,这种乳食只有西域才有啊,我们大理这边见都没见过,难怪爹爹不认得这
个字……”何沅君见那字体神骏卓逸,不由心中歆慕,暗道,不知爹爹要去见的不知是何等
样人,小孩心性顿生,偷偷跟随武三通,想去一探究竟。
“阿沅,不要胡闹,快些回去!”武三通顿住脚步,并不回头,沉声道。
何沅君只好怏怏不乐地掉头回去,心中疑惑,不知武三通为何如此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