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公子,小道道行浅薄,不似师尊那般雅量大度,恳请公子体谅师尊的一片苦心,将金
国从我们大宋劫掠的财宝,归还宋国,不然……”尹志平见欧阳克转首悠然望向窗外,并不
答言,不由心中恼怒,探身伸出两指,捏住欧阳克的手腕,边加重力道,边柔声劝道,“欧
阳公子雅擅琴艺,如果手腕断了,必无法再领略佳音,小道心里也犹豫得很。但师尊忧心国
事,非常记挂公子不肯言明之事,忧虑重重,夜不能寐。小道虽不忍公子受苦,但又担心师
尊如此下去,忧郁伤身,所以,只能得罪了,有何罪责,皆由小道一人承受。”
说罢,尹志平脸色一凛,手指发力一扭,喀一声轻响,欧阳克登时手腕脱臼。欧阳克疼得额
上泌出颗颗冷汗,面色亦变得苍白,但他神色不变,含笑看着尹志平。尹志平心中气恼,手
里银丝拂尘一振,便要向欧阳克脸庞拂去,但他猛然间想起丘处机曾嘱咐,逼问欧阳克时万
不可留下痕迹,受人诟病。念及此,他生生收住拂尘,恨声骂道,“金国走狗,杀了你,都
怕污了道爷的手!”说罢,他一指点中欧阳克背后的八会穴,立时,欧阳克被点中之处,泛
起一阵阵剧痛酸麻之感,苦痛非常。欧阳克痛得浑身颤抖,垂首喃喃低语。
难道欧阳克受不了诸般苦楚,终于要坦白金国宝藏之事了?尹志平心中大喜,但欧阳克声音
低弱,几不可辨,尹志平便俯身凑近欧阳克的唇边,想听清他的话语。欧阳克低声笑语道,
“你们师徒二人做戏的本领真是一流,当道士,不当戏子,实在可惜……”尹志平闻言,勃
然大怒,左掌真气回旋,倏忽击出,瞬时将欧阳克击飞出去,重重跌撞在墙上。此时,暗暗
守候在窗外的丘处机听见室内竟传出訇然巨响,生怕尹志平年少气盛,失手杀了欧阳克,便
急忙腾身跃至室内。丘处机见欧阳克倚靠在墙边,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便佯怒道,“小徒
无礼,趁贫道不在,竟敢对欧阳公子无礼!”说罢,他一掌掴在尹志平脸上,尹志平的脸颊
登时红肿起来。
丘处机快步走到欧阳克身傍,俯身温言劝慰道,“贫道修道养性,慈悲为怀,实不忍公子受
此苦楚,请公子将所知之事告诉贫道,贫道必定以宝马香车恭送公子返回白驼山,定保平
安。”欧阳克侧着头,凤目斜睨,微微一笑,道,“叨扰全真教这么多天,岂敢再行劳
烦。”丘处机见欧阳克如此倔强,仍不肯说,便假作不知道欧阳克手腕脱臼,含笑道,“贫
道先扶公子起身,再代小徒赔礼……”说着,他伸手拉住欧阳克的手,轻轻一拽,欧阳克剧
痛难忍,几欲晕倒。丘处机见状大怒,冷冷瞥了眼尹志平,怒声斥道,“志平,你竟敢伤了
欧阳公子,还不快为公子接合伤处。”尹志平会意,上前一步搭住欧阳克的手腕,猛力向上
一错,剧痛无比,欧阳克虽极力隐忍,却忍不住低声呻吟,为了忍痛,嘴唇已咬得渗出鲜
血。“志平,你怎生连接骨都不会?真丢脸!”丘处机责备完尹志平后,便对欧阳克恳切地
说道,“小徒无能,不会接骨。如蒙公子不弃,肯告知贫道日夜忧心之事,贫道立即延请医
师为公子疗伤。”
“丘道长,还是请医师为你和令高徒疗伤吧……不过,我担心这世上并无医师能够起死回
生,奉劝你们二人来世真心修道,莫要如今世这般下作可笑……”欧阳克黑眸冰冷,抬手轻
托,接好手腕,缓缓起身,向门外慢慢走去。“我明明点了你的穴道……”丘处机翻身跃
起,挡在门口。“多谢尹道士一击之力,助我解穴。”欧阳克微笑道。丘处机怒目望向尹志
平,忽然,他骇然发现,尹志平的眼角鼻端竟流出碧青的血迹,甚是诡秘。“志平,你被这
贼子下毒了……”尹志平亦骇然呆望向丘处机,失声惊叫道,“师尊,你也中毒了,眼睛鼻
子流出碧色……”师徒对视之后,惊骇欲狂,只见对方的眼角鼻端口唇,皆流出碧青的血
迹,两人登时扑跪在地,周身剧痛不已,动弹不得。
“我……我们明明已搜走你的毒物……”丘处机嘶声道。
“这几日,我在大殿外焚香抚琴,所焚之香便是毒饵……”
“卑鄙!你这贼子胆敢谋害我全真教……天良丧尽……”一想到全真教上下人等皆中剧毒,
丘处机大惊,勉强提振气力厉声骂道。
“你们这两个卑鄙之人,不值得让全真教所有人来殉葬。我在殿外所焚之香,不过是毒饵,
单单吸入香气,并不会中毒。只有配以我身上散发的另一种药气,才会引发此毒的毒性。如
果你们并不苦苦相逼,岂会中毒?”
“这……这是什么毒,让我死得明白……”丘处机眼见自己的手掌掌心现出诡秘碧色,大骇
呼道。
“此毒名为相思引,与我盘桓愈久,中毒愈深,无药可解。”
说罢,欧阳克悠然步出院外,所至之处围聚过来的全真弟子,皆脸色一变,捂住胸口,软软
倒伏在地。
残阳如血,寒鸦惊飞,欧阳克一袭素白丝衣,墨黑的长发在风中猎猎舞动,愈发衬得面色如
玉,缓缓走下绵延长阶,向山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