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Ｔ大新生趙雲。長得很帥，個子又高，照他宿舍室友，也是新生的馬超的說法，趙雲是他認識的人裡，唯一一個顏值與自己不分軒輊的人。
此外趙雲脾氣好，對誰都溫文有禮，臉上總是帶著迷死人的微笑，並且學業與運動表現都很出色。看起來就是那種全身上下找不到任何一點不完美的地方，上帝製作他時嚴重偏心，犯規的產品。這樣的人，在學校裡人氣自然是非常高的，不僅是許多女孩的夢中情人，暗戀他的男孩也不少。
不過…如果你問他的室友馬超，他會告訴你，那只是看起來。要不是跟趙雲同寢，他本來也認為趙雲就是個完美到犯規，根本不像人類的同學。畢竟，哪裡有人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都顯得那麼從容，不管身邊發生什麼事都波瀾不驚？不說別的，光他那永遠掛在臉上的微笑，一整天下來臉都不會笑僵掉，就算有人挑釁他甚至整他，他最多皺一下眉頭，迷人的微笑依舊。
當了趙雲的室友才知道，這傢伙還真的不像人類！與其說趙雲完美，不如說他是個隨時隨地都嚴格遵循自己定下的規律過日子，日復一日，重複著一成不變的行程。其精確程度實在令馬超瞠目結舌。
趙雲這傢伙儘管各方面看起來都很優秀，然而真是怪到一個里程碑了……上帝還是公平的。馬超表示。
儘管覺得趙雲有夠怪，馬超跟趙雲還是成為了朋友。馬超的理由是：因為這傢伙，看起來好像很親切，很受歡迎，但事實上一個稱得上朋友的人也沒有。身為室友，怎能不勉為其難，多少照顧他一點呢？
快期中考了，馬超今晚待在寢室裡臨時抱佛腳。趙雲剛寫完作業，在地板上做伏地挺身。看趙雲開始做伏地挺身，就知道現在是晚上九點十分，中場休息！馬超在心裡再次讚嘆：趙雲的規律程度，真的精確到可以用來對時。
「你每天都做一模一樣的事，不會很無趣嗎？」馬超無聊地看著趙雲做伏地挺身，忍不住發問。
「你知道什麼叫練習嗎？」趙雲反問。
「啊？」
「練習就是，同一件事重複很多很多次，一直到身體的每一條肌肉、每一根神經都記住為止。這樣，需要的時候才能不假思索地做出最正確的反應。」趙雲一邊做伏地挺身一邊說話，大氣都不喘一口。
「但是你已經很熟練了吧？為何還要花這麼多時間『練習』已經會了的事？」馬超還是覺得有夠浪費時間浪費生命的。
「這樣才不會日久生疏。」
「可是，如果有突發事件發生怎麼辦？你沒練習過怎麼應對突發事件吧？」馬超指出趙雲這種生活方式的重大缺陷。
「……」
不會吧？！你真沒注意到這麼明顯的問題嗎？馬超看著一下二上一下二上一下…就這麼停住思考的趙雲，覺得他的室友再次刷新了奇葩的極限。
「你又不是機器人，欸…應該不是吧？」馬超忽然覺得不怎麼確定。他的室友就這麼停頓在普通人類很快就撐不下去的動作…該不會當機或沒電了吧？
「喂！趙雲！你當機了？」馬超伸出一隻手指戳戳趙雲的背。趙雲似乎嚇了很大一跳，整個人彈了起來，一口氣退到門邊。
嚇了很大一跳的趙雲也把馬超嚇了很大一跳，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你有必要這麼驚恐嗎？」我不過是看你一直停在那不動，戳了你兩下，幹嘛一副我侵犯你的樣子…馬超相當不爽。
「……抱歉。」趙雲站了起來，走向衣櫃拿換洗衣物。「我先去洗澡了。」那迷人的微笑依舊。
九點半了啊……馬超看看錶。這個怪咖，居然還是能準時開始下一個行程。
趙雲洗過澡，走出浴室。馬超沒再找他聊天，坐在書桌前專心準備他的期中考。趙雲今日最後的幾個小時得以排除預料之外的干擾因素（馬超：……），順利地將剩下的行程一一完成，如往常一般在晚上十二點爬上床。
只是，平常十分鐘內就能入睡的趙雲，今天居然失眠了。他滿腦子都是馬超問的問題：
「可是，如果有突發事件發生怎麼辦？」
突發事件，就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沒辦法預先安排、練習、準備，這種不確定感令趙雲十分焦躁不安。這怎麼練習？
明天再問問馬超好了。

（二）
隔天早上，在兩人都有修的一門通識課上，趙雲很難得地不怎麼專心聽課，他正盤算著該怎麼開口問馬超，坐在他旁邊的馬超扔了張紙條過來。
趙雲打開一看，「中午一起吃飯？」趙雲有點驚訝。馬超不是知道他一向都一個人在宿舍啃自製的三明治嗎？趙雲想了想，答應的話，不知道一起吃飯會花多久時間，不知道會去哪裡吃，不知道要吃什麼，也不知道一起吃飯要聊些什麼……不能掌控的事太多了。還是拒絕好了。趙雲寫了幾個字，扔回去給馬超。
「不了，我宿舍有三明治。謝謝。」馬超打開紙條一看，果然。振筆疾書完，紙條又扔回給趙雲。
「我買便當，回寢室吃，行嗎？」趙雲想了想，對馬超點點頭。
下了課，馬超只說了句「待會寢室見。」便一陣風似的跑了。趙雲則依舊保持他從容的步調，不慌不忙地踱回寢室去。先將筆記、文具擺回固定的位置，然後打開冰箱，把他的三明治跟蘋果拿出來。此時馬超又一陣風似的回到了寢室。
「中午的食堂根本是戰場。」一口氣從食堂衝回來的馬超邊喘著氣邊說道。
「那麼，歡迎英勇善戰的馬超將軍由戰場歸來。」趙雲微笑著說道。「戰果如何？」
馬超舉起手裡的便當，臉上不無得意。看來戰果相當豐碩……能這麼快就搶到這麼多的飯菜打包帶回來，的確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兩人坐下正要開吃。趙雲想到了什麼，問道：
「怎麼突然說要一起吃飯？」
「因為啊…你太一成不變了。應該給你添點變化。」馬超笑道。「我昨晚想了想，你那麼喜歡練習，沒練習應對生活裡無預警的變化怎麼行？」
「……」趙雲知道自己不只是不「練習」應對，他其實下意識地避開了所有產生突發事件機率較高的場合與對象。但這是他個人的事，不需要跟馬超說這麼多。於是他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所以今天的……小小變化，就是我們一起在寢室吃午餐？」趙雲問道。
「這根本不能算變化吧？我買回寢室吃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有過。」馬超撇撇嘴。「你今天的變化是：吃三明治以外的東西。」
「啊？」
「我們交換食物啊！很簡單吧？」馬超說道。「保證你不吃虧。」說著，打開便當盒讓趙雲看裡面的菜色。
「這……」趙雲似乎很為難。
「難道這些菜你全都不吃？也太挑食了吧？！」馬超失聲嚷道，我可是特別全挑食堂人氣最高的菜色，這麼做，包便當這任務難度可是再度提升了20dB你知道嗎？！
「也不是……」趙雲雖然這麼說，看起來還是沒有接過便當的意思。
「不是？那就交換囉！」馬超不跟他囉嗦，把便當往趙雲桌上一放，搶了他的三明治就啃。
「啊！」趙雲還在猶豫，三明治已經被馬超啃了一大口。
「來不及了。你快點開始今天的『練習』吧！」馬超笑得很熱情。「你的三明治挺好吃的！」
趙雲又考慮了一會兒，馬超說的不無道理。但是…食堂的食物……
「你怎麼還不吃？難不成要我餵你？」馬超故意逗他，說著還真作勢就要拿起筷子與湯匙。趙雲只得強笑道：
「我自己來就好。謝謝你。」拿起便當吃了幾口。其實馬超包回來的菜色很豐盛，也很好吃。但是趙雲吃得非常勉強，好不容易吃下一半，他已經忍不住了。趙雲臉色慘白地衝進廁所裡大吐特吐，好像要把上輩子吃的東西也吐出來一樣。一直吐到胃裡已經什麼都沒有，還抱著馬桶嘔酸水，完全停不下來。
「趙雲，…你…還好吧？」馬超見他一直沒出來，跟進廁所查看，本想拍他肩膀，想到昨天不過用手指戳兩下，他都能驚嚇成那樣，已經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吐得眼泛淚光的趙雲轉頭看向馬超，勉強微笑著說道：「沒…沒事，嘔…」嘴上說沒事，卻馬上又吐了起來。
「馬超你…你先出去，我…一會兒就好。嘔……」馬超不放心地又站了一會兒，實在幫不上忙，只好出去等。

（三）
又過了好一陣子，廁所裡總算不再傳來嘔吐聲，趙雲終於把所有能吐的不能吐的都吐完了。當他走出廁所時，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發白，腳步虛浮，看起來好像隨時會倒下去。馬超緊張地想上前攙扶，趙雲用一個無力的微笑拒絕了他的好意。待趙雲平安回到座位上，馬超忍不住問道：
「怎麼會這樣？你生病了？還是今天食堂的飯菜有問題？需不需要去趟醫院？」
趙雲搖了搖頭表示不用，等他緩過氣，才開口說道：「抱歉馬超，你好不容易打回來的戰果被我給浪費了。」
「你在說什麼啊？！」馬超幾乎要發脾氣了。「趙雲你剛才是連腦子都一塊吐掉了還是怎樣？誰會在意那個？別給我顧左右而言他！不說清楚的話，我只好把你硬拖到醫院去檢查了。」說著，已經動手收拾起剩下的便當，準備到時順便交給醫院化驗。
「不！真的不用！」趙雲連忙阻止打算來抓自己的馬超。馬超瞪著趙雲，等著聽他解釋。「不是便當有問題，是我。我…沒辦法吃別人料理的食物。」趙雲很不自在地別過臉，想避開馬超的視線。
「啊？！」馬超非常驚訝。「可是你不是…也吃過泡麵、便利商店的麵包什麼的，那時好好的，也沒吐啊！」
「那些是自動化產線的機器製作的，不是某一個人的手料理的。」趙雲窘迫地低下頭，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馬超很想告訴他許多食品生產線上還是使用作業員用手製作、包裝與檢驗的……想到這傢伙知道後，搞不好會連胃腸都吐出來，馬超把到口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嗯…你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發生過什麼事嗎？」馬超很自然地問出口，同時注意到趙雲永遠掛在臉上的迷人微笑不知何時消失了。
「……」
「我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嗎？」
「……抱歉。」
「那是你的隱私，不用抱歉啦！」馬超順手想拍拍趙雲肩膀安慰他，趙雲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想躲開。馬超見他如此，訕訕地收回了手。
「你吃下去的全都吐光了，三明治又進了我肚子，要不，我去買點什麼回來吧？你想吃什麼？」馬超想了想，換了個問法：「有什麼你吃了不會吐的？」
「不用麻煩了。我現在一點胃口也沒有。」趙雲看起來十分疲累。然而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原本木然的表情藏了起來，又換回迷人的笑容。「謝謝你，馬超。」
馬超第一次發現趙雲那賞心悅目的笑容如此令人厭惡。這就是這傢伙每天「練習」的成果之一嗎？
「趙雲，下午的課你別去了，在寢室休息吧！我會幫你抄筆記和錄音。待會我會買些吃的回來，你有胃口時就吃一點。我上完課就回來，有什麼狀況隨時打電話給我知道嗎？別硬撐過頭，老子可不想上完課回來給你收屍！」馬超一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給趙雲一邊毒舌，說完，也不等趙雲回答便出去了。
趙雲一個人楞楞地坐在自己床上，居然在馬超面前這麼失態！果然練習得不夠，雖然馬超是自己的室友，又是意外狀況，但練習足夠的話便不會有這種失誤了吧？昨晚失眠加上剛才的嘔吐，趙雲的確是累了，然而直到睡著之前，他一直停不了地在心裡拚命檢討著。
馬超拎著一大袋麵包糖果零食還有罐裝飲料回到寢室時，趙雲已經累得睡著了。去上課之前，馬超一直坐在一旁，看著趙雲不怎麼安穩地睡著，時不時皺眉或低聲呻吟，似乎正做著什麼很不愉快的夢。
看似完美的趙雲，其實一直在硬撐，張著完美的外殼武裝自己嗎？他究竟經歷過什麼？

（四）
趙雲從混亂而絕望的噩夢中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他瞪著天花板躺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中午發生的事。現在幾點了？今天全都亂了套……中午那時真不該睡著的，現在該從哪裡接下去？
趙雲從床上坐起，在書桌上摸索了一陣，想抓手機來看時間。沒摸到手機，倒是把一堆什麼碰掉了，乒乒乓乓發出很大的聲響。他趕忙起身收拾。沒多久，馬超開了燈，並過來幫忙撿拾散落一地的雜物。
「抱歉。把你吵醒了。」趙雲向馬超道歉，同時不忘露出他那好看的微笑。「我想拿手機過來看看現在幾點，結果……」
「現在……應該凌晨三點了。」馬超一邊俯身撿拾一邊回答，聲音聽起來並不像剛被吵醒。「沒事，我還沒睡著，你沒吵到我。」趙雲無懈可擊的迷人笑容，馬超此時只覺得不忍卒睹。因此始終低著頭撿拾，並不抬頭看向他的室友。
「我居然睡了這麼久……」趙雲喃喃自語，相當意外。一邊撿起幾封信，帶著香氣的粉色信封，想都沒想便遞給馬超。
「給我幹什麼？你的啦！」馬超沒好氣地說道。「今天你沒去上課，你那些仰慕者通通跑來堵我，拜託我轉交，完全把我這當郵局。真搞不懂…老子好歹也是陽光帥氣型男一枚，哪一點比不過你？沒有仰慕者寫情書給我已經夠不科學了，居然讓我當郵差，有沒有這麼侮辱人的……喂！趙雲你幹什麼？」馬超還在自怨自艾個沒完，趙雲把那些情書一封封撿起來，看都沒看就扔進垃圾桶。馬超更不爽了。
「你超哥都這麼勉為其難放下身段把你的情書帶回來了，你看都不看就扔，跟當年劉備摔兒子有什麼兩樣啊？！」
「啊？」
「你同名同姓那個常山趙雲趙子龍，不是百萬敵軍中拚死救回阿斗嗎？劉備看也不看就扔，講什麼『為此孺子，幾損我一員大將』。拎北好不容易救回來，好歹珍惜一下拎北的勞動成果好不好！我要是那個趙雲，絕對抄起長槍先捅劉備幾下再說。」馬超講得憤憤不平。趙雲噗哧一聲，忍不住笑出來。
「趙雲你笑個屁啊？還不快給你超哥撿起來！」馬超嘴裡雖然還在罵，自己卻也忍不住笑。
「難不成我們的馬超將軍也是出生入死才救回這幾封…幾封…信的？」
「情書就情書，你小子害什麼臊啊？又不是大姑娘。扔的時候那麼豪邁，現在怎麼豪邁不起來了？」馬超毫不留情地吐槽。
「我又沒看裡頭寫什麼！沒聽過薛丁格的貓？」趙雲反駁。「我這是科學家的嚴謹。」
「你中午時真的連腦子都吐掉了還是睡傻了？覺得女孩子一臉羞怯地拿過來，用的又是這種帶香味的粉紅嫩紫信封，裡面會是挑戰書還是跟你討債、推銷嗎？」馬超一臉訝異與同情交織，一邊還得忍住笑，糅合成一種很滑稽的表情。趙雲看了，忍不住又大笑起來。
馬超看了一眼大笑的趙雲，以極低的音量說道：「發自內心的笑容果然比面具笑容好看多了。那種面具般的微笑，實在讓人不忍心看。」
趙雲聽見了馬超的自言自語，不知該不該回應，更不知如何回應，決定換個話題。
「你怎麼凌晨三點還沒睡？」
「你還好意思問啊？中午吐成那樣，接著一直昏睡，我上完課回來差點以為真要替你收屍了。」馬超皺眉。「看你好像一直在做噩夢，想叫你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叫不起來就算了，還死抓著我的手不放……」
趙雲十分尷尬，原本缺乏血色的雙頰紅得像中午沒吃掉的那顆蘋果。
「……算了，後面的別說了。」馬超見他臉皮這麼薄，接下來的事講了他搞不好會從他們位於七樓的寢室直接跳下去，馬超一點都不想撿鮪魚(1)。「你餓了吧？這些是我上課前買回來的。多少吃一點，應該都是你能吃的。」
馬超打了個大哈欠。「你沒事，那我就放心去睡了。晚安。」
「馬超！等…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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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小姐蛀曰】
(1) 撿鮪魚：替死者撿拾散落屍塊的別稱。

（五）
馬超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趙雲等他繼續說。
「那個……」趙雲似乎努力組織著語言，但馬超等了好半晌，趙雲什麼也沒組織出來。「……算了沒什麼。晚安馬超，今天謝謝你了。」又是令馬超火大的微笑面具。
「靠！趙雲你有話就直說！讓人等大半天才說算了沒什麼，老子一秒鐘幾十萬上下不是給你這樣浪費的！」馬超拉過椅子反向跨坐下來，下巴擱在椅背上，眼睛死盯著趙雲，大有「不說出來今晚大家都別睡」的態勢。
趙雲被他盯得非常不自在，別過了臉。馬超這才注意到他連耳根、脖頸都紅了。沒想到這個看似永遠淡定從容的趙雲居然這麼容易臉紅，這傢伙真實的模樣，似乎跟他靠著大量練習硬撐起來的形象相去甚遠哪……
趙雲這傢伙，到底為什麼需要費那麼多精力隱藏真正的自我？不對，努力到這種地步，他是想用那個「外殼」完全取代原來的，真正的自己吧？
想透過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並不奇怪，他們來念大學基本上也算在「透過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的範疇內；但趙雲這種做法也太極端、太激烈了吧？！原本的那個趙雲有糟糕到必須徹底消滅掉的地步嗎？馬超反倒覺得他希望徹底消滅的那個趙雲比較可愛。
話說回來，以前從沒注意過，他的睫毛真長啊…居然能在他臉頰上看見長睫的陰影，那些女生一定羨慕死了。
（靠！我想到哪去了……）馬超回神，繼續死盯著趙雲。
「我…我去個廁所。」
「想尿遁？說了再去。你剛剛為什麼叫我等一下？原本想說什麼？」
「……」
「不然就別去。」
「……」
「……」
沉默對峙了許久，趙雲總算擠出一句話：
「喂，馬超，我真的想去廁所……」
馬超見他囁嚅了半天結果是這句，不禁有種想把椅子砸到他臉上的衝動。
「算了。這次超哥大人有大量，當作日行一善，放你一『馬』。下次可沒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看著趙雲窘迫不知所措的臉，馬超還是心軟了。不耐煩地擺擺手，像趕蒼蠅似的讓趙雲快點滾進廁所去，自己也打著哈欠，滿臉不爽地爬回床上去睡了。
趙雲把自己關進廁所裡，總算鬆了口氣。馬超是個好同學，好室友，但是固執起來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真可怕，剛才被他帶著壓迫感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冷汗直流──明明沒做虧心事啊！
剛才腦子一抽便叫住他了，但到底叫住他想說什麼呢？自己也不知道。趙雲腦袋裡一團混亂，組織了半天啥也說不出來，幸好馬超最後還是放過了自己。趙雲邊想著，邊脫下衣服，沖個澡冷靜一下好了。
在嘩啦啦的水聲裡，趙雲把今天發生的事整理了一遍。同時檢討當下的應對方式，自己錯失了多少個讓今天不致完全亂套的機會？趙雲在心裡依發生時間順序倒著列舉出來：
1) 沒來由地叫住馬超：已經完全沒救了，今天失態程度的頂點，若不是碰掉東西吵醒室友，根本不該發生。
2) 碰掉東西吵醒馬超：應該再小心些，此外手機應該放在床頭固定的位置，若中午沒有不小心睡著，本來可以避免的。
3) 中午不該睡著：休息一會，隨便吃點東西然後照常去上課，今天的意外影響範圍便能限縮在中午這段時間了。不該聽馬超的，決定不去上課，留在寢室休息，就算決定休息也該定好鬧鐘……不對，睡著前的確設定了鬧鐘，卻沒聽見…果然又是一個嚴重失誤。
4) 不該吃馬超買回來的便當：一切混亂的起點。當時不想讓室友發現自己有這個心理障礙，於是勉強自己吃下，結果還是暴露了。早知如此，不如一開始就直說……以後見之明來看，馬超似乎能體諒，既沒有一直逼問下去，也沒嘮叨著就醫，甚至剛才說話時也沒顯出對此嫌惡或憐憫的樣子，對待自己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附贈滿滿垃圾話的關懷與照顧。
不，不可能的。就算馬超現在顯得好像完全能接納，最後還是會恐懼嫌惡然後逃開的──就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樣。
待會出去立刻重新擬定練習項目和份量，不能因為這個室友不知道能維持多久的友善而鬆懈，否則，又會受重傷的。

其實我貼了（七）兩次，但是度娘不知道什麼原因吃了。我等看看它會不會還我。

（八）
「走開……走開……別碰我！不……」馬超離開寢室不久，趙雲睡夢中的神情由凝重變成了驚懼，他那對英氣的濃眉緊緊皺著，一邊低聲呢喃著模糊不清的拒絕。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手機鬧鐘適時地響了起來，趙雲起身按掉了鬧鐘。被鬧鐘叫醒前那個不愉快的夢境還盤據在趙雲不怎麼清醒的腦中。很久沒夢見那件事了，今天是怎麼搞的…趙雲抓了抓頭，多睡了這麼多小時，怎麼感覺好像更累了？夢遊般走進浴室盥洗完畢，出來時順便望了望馬超的床位，他已經出門了。
今天怎麼沒等我？我們不是同一堂課嗎……沒什麼的，或許人家今天有其他事吧！
今天得好好規劃一下怎麼把昨天列出來的問題問出口……趙雲一邊這麼打算著一邊走向自己的書桌，驚愕地發現自己昨天竟然忘記將筆記收好就跑去睡了。
更驚愕的是，馬超顯然看見了。
不僅看了，還回答完了……
趙雲一個人呆站在書桌前，窘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賞了自己幾巴掌才好不容易恢復冷靜，仔細讀完了馬超的回答，趙雲既高興，又感動：
朋友不用付酬勞，真是幫大忙了！朋友果然是好東西！
難怪馬超今天沒等我，怕我尷尬吧？不用想怎麼向他開口實在幫了大忙──馬超這個人雖然看起來粗枝大葉，又愛講垃圾話，其實意外的體貼呢！
趙雲打開冰箱，才想到做三明治的材料用完了。只能今天上完課去補貨，現在時間不太夠……於是趙雲又去翻馬超買的那袋食物──小熊餅乾！是小熊餅乾！馬超太懂得挑選零食了！趙雲心情大好，很快喀掉了袋裡的兩包小熊餅乾，收拾了書包到教室去。
下午的課是趙雲比較喜歡也比較拿手的微積分，上微積分時他一向心情都很愉快。不過，今天全班同學都明顯感受到趙雲心情極佳。雖然一樣是坐在教室固定的角落安靜認真地上課，但是臉上那迷人的笑容今天看起來特別耀眼。導致班上女同學（以及部分男同學）全都靜不下心來聽課。
「喂，趙雲！你今天在發什麼花痴？」馬超中間下課時蹭了過來問道。
「沒有哇！我不是和平常一樣專心上課？」趙雲笑著答道。馬超在趙雲燦爛的微笑前無意識地抬手，像遮擋刺眼陽光一樣，發現自己的動作有夠蠢，急忙放下手。
「你看看班上女孩子，全都望著你眼睛變成愛心形狀了。」馬超指指那些女生。趙雲帶著燦爛微笑，順著馬超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群女同學隨之尖叫起來。
「欸……馬超你不要欺負我讀書少。花痴這詞我有在網路上查過，那些女生的表現才符合定義吧？」趙雲倒還知道要壓低音量。
「……」面對著連花痴這種他們這年齡層的日常用語都得上網查的室友，馬超一時無語。半晌才說道：「……那還不是因為你花痴導致她們也跟著花痴！」
「我哪有？」
「……算了。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別好？睡覺夢到什麼好事嗎？」馬超故意揶揄他的室友。
「……沒有。」趙雲想到被鬧鐘叫醒前那個夢，發自內心的微笑消失了，只剩面具微笑。馬超有點後悔自己幹嘛嘴賤，哪壺不開提哪壺。沉默了一陣，趙雲先開口了。
「馬超，謝謝你能做我的朋友。」趙雲的微笑又燦爛了起來。
「趙．白馬王子．雲啊…你肯的話，有一狗票人都想和你做朋友。」馬超偷偷指著那群眼睛變成愛心形狀的女生，不懷好意地說道。
「不，她們並不是真想和我做朋友。」咦？你也知道她們想的其實是跟你上床嗎？馬超正想這麼虧幾句，趙雲續道：「她們是想跟她們想像中的趙雲做朋友，並不是我。」
靠！拎北只是想講幾句垃圾話，耍耍趙雲這個奇葩而已，氣氛為什麼變得這麼沉重？！這不科學！
「欸，不過你今天看起來心情真的很好，難道就因為超哥我說咱們是朋友？」
「……朋友不用付酬勞。」趙雲俊臉微紅，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噗哈哈哈哈……」馬超好不容易聽清了，完全不給趙雲留面子地拍桌子大笑起來。
「馬大少！這有這麼好笑嗎？你這個……不知民間疾苦，何不食肉糜，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知不知道？」趙雲低聲但憤怒地把想到的句子全部說出來表達抗議。「我付得起的酬勞有限……」
「是是是…凍死骨先生我錯了。」馬超邊擦著眼角笑出來的淚水邊毫無誠意地道歉。感受到趙雲憤怒的眼神，馬超又加了一句：
「形象，你那永遠微笑，波瀾不驚的形象～」看著趙雲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慌，不再理會自己，又戴上他那微笑的面具，馬超有點不忍。我這個白痴！幹嘛提醒他？！
「那啥……喂，趙雲，你中午吃了什麼？」他做三明治的材料應該用完了。該不會就空著肚子吧？雖然問出口後馬超感覺自己跟個老媽子似的，不過問都問了。
「……小熊餅乾。」趙雲看著自己的筆記，頭也不抬地答道。
「啥？」馬超沒聽清。
「小．熊．餅．乾．」趙雲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再重複了一次。「兩包。」我有吃飽，不用擔心我餓死得替我收屍！行了吧？
然後直到下一節上課為止，趙雲被迫無奈地看著馬超在自己身邊笑得像個神經病。雖然不知道馬超的笑點在哪，但既然是朋友，又義務幫忙不收我酬勞，我也不能放棄他。趙雲在心裡默默下了決心。

因為（七）沒吐出來，三天沒法更，今天一次貼上（八）（九）（十）三回。

（續上）
「所以你其實不喜歡吃棒棒糖？」難不成我還委屈了這傢伙？
「……喜歡。」趙雲紅著臉，好半天才坦承不諱。
「那不還是很喜歡棒棒糖嘛！都幾歲了你。」馬超一邊搖頭一邊故作無奈狀。
「大人難道不能喜歡吃棒棒糖嗎？馬超你這是年齡歧視！」趙雲有點不滿。馬超無視趙雲的不滿，仍然毫不客氣地嘲笑他，嘲笑得正高興，突然馬超停頓了下來。
「喂！趙雲我想到辦法了。」馬超很興奮。「我們今天在寢室吃火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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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小姐蛀曰】
(1) 指當學期學分超過一半被當，依（我那年代的）規定會被退學。

方才意圖更（十五），但度娘又把它吃了，已申請恢復。有鑒於上次（七）有還我，我想大概可以等等看。

（十六）
期末考。
又是一連串艱苦的戰鬥。然而「考完就能放寒假、過春節」的念頭就像燈塔一樣，始終堅定地為在無涯學海中掙扎求生的學渣們指引方向。在筋疲力竭的時候，只要想到過年時可以像麻糬一樣癱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幹盡情耍廢，體內就能重新生出力量，繼續堅持下去。
「啊！！！學海無涯，回頭是岸啊！！！」馬超雖然靠著室友「雲神」，期末考壓力已經減輕不少，但間或哀嚎幾聲還是必不可少的。馬超表示，這樣才有期末考的氣氛。
「雲神雲神，有拜有保庇。請保祐我期末考high pass。」馬超拿三枝筆當作三炷香對著趙雲祝禱。
「雲神雲神，你能不能教人家這一題？人家都不會怎麼辦？」馬超學著班上女孩子對趙雲撒嬌順便黏著趙雲手臂不放。
馬超在寢室臨時抱佛腳到中場休息的時候，總是要這樣裝腔作勢地鬧一鬧趙雲才高興。期中考成績出來之後，每科都拿到高分的趙雲在系上便多了個「雲神」的綽號。雖然他本人並不怎麼喜歡這個綽號，不過以馬超為首的「信眾」們並不理會雲神的意願，還是叫得很開心，一開始趙雲還試著假裝沒聽見（當然一點用也沒有），到後來連實驗課助教還有幾個年紀比較輕的教授都跟著起鬨叫他雲神，他只好被迫接受。雲神的信眾之中，最煩人的當然是帶頭起鬨的馬超。由於兩人同系又是室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馬超毫無節制地成天在趙雲耳邊雲神長雲神短，不是對著趙雲作虔誠膜拜狀，就是嗲聲嗲氣地翹著小指，學班上女生問趙雲問題的嬌羞狀騷擾他，趙雲覺得自己簡直無所逃於天地之間。
「馬超你真的很煩…可不可以不要整天雲神雲神的叫個沒完？」趙雲這天晚上忍不住第Ｎ次表達抗議。
「是，雲神。遵命，雲神。」馬超第Ｎ次無視趙雲的抗議。
「你再鬧別怪我把你踹出寢室，讓你去睡宿舍交誼廳。」趙雲狠狠地放話。
「雲神動怒了！息怒啊雲神！雲神您的貢品在此，請笑納雲神。」馬超嘻皮笑臉地變出一包小熊餅乾雙手奉上──當然還是言必稱雲神。
「你！……」趙雲又好氣又好笑地接過。沒辦法，小熊餅乾是雲神的罩門之一，馬超最清楚不過了。
「欸雲神…好啦好啦別真的動手…先不鬧你。」馬超看趙雲這次真的開始把兩手手指骨節捏得喀啦喀啦響，總算稍微收斂了點。「你過年會回家吧？話說你老家到底在哪啊？我們都睡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了，也該告訴我了吧？」
「馬超你…真不愧是『言黃子孫』！室友就室友你為什麼一定要講得這麼猥褻…今天皮特別癢可以直說。」趙雲咬牙切齒，再次掄起拳頭。
「先說好不打臉！唉喲！」說時遲那時快，馬超肚子已經吃了趙雲一記重拳。「痛！」
「對聽不懂人話又非要作死的單細胞生物，只好出此下策。」趙雲揍了馬超一拳，整個人神清氣爽，扔下一句話，回過頭去準備繼續讀書。
「等一下，趙雲，你不要以為我沒發現你想裝死混過去。」馬超總算久違地不叫他雲神了，趙雲不由得回頭。
「你老家在哪總不會也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吧？就算你是火星來的，就算地球是如此的危險，我還是會尊重你的意願，不會硬要你回火星的。」然後趙雲悲痛地發現，馬超的病程已經進展到說出來的話有一句不含垃圾成份就會死掉的程度。於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重地嘆了口氣，又轉頭回去讀書。
「不開玩笑了。你老家在哪？搞不好過年可以去找你玩。」馬超說道。
「……我不知道。」趙雲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口。
「啊？那你爸媽住哪？」
「我也不知道。」
「你沒開玩笑吧？」
「沒有。」趙雲習慣性地低下頭。「因為種種原因，我可以算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原本嘻笑打鬧的歡樂氣氛忽然變得沉重起來。馬超見趙雲無意多談這個話題，便也不再追問，改而問道：「那你過年是打算待在宿舍過嗎？」
趙雲點頭。「反正過年期間打工薪水加倍，不賺白不賺。」趙雲好看的笑容不知為何讓馬超覺得像銳刺一樣，刺得人心痛。
「你要不要來我家跟我們一起過年？」馬超沒多想便問了出口。「錢之後再賺行嗎？」
「這……」
「過年就是要全家人聚在一起耍廢講垃圾話還有整天吃個不停。」馬超義正辭嚴地說道，趙雲在一旁吃吃地笑。
「趙雲你笑屁啊？我是認真的。」趙雲還在笑。「沒禮貌！拎北這麼認真講話就算你是雲神也不可以笑。」
看馬超好像真的生氣了，趙雲才斂起笑容。「那是你們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時間，我去湊什麼熱鬧啊？」趙雲說道。
「過年就是要湊熱鬧啊！你自己一個人留在宿舍當孤單老人，會害我耍廢的時候有罪惡感。」馬超一臉嚴肅，但是講出來的話還是讓趙雲很想笑。
「不用了啦…謝謝你的好意。我這樣過很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反倒輕鬆。」趙雲微笑著說道。
「不行！」馬超想到理由了。「你不是說要我幫你進行『練習賽』嗎？你過年龜在宿舍，我回家去，就沒辦法練習賽了。而且不同的過年方式也是一種練習賽。」
「這……」馬超說得挺有道理，但趙雲還是覺得這樣有點尷尬。「那，怎麼跟你家人講？」
「就說你家人都出國了，今年只有你自己一個人留在國內，所以我就邀請你來我家一起過。」
「這樣真的行嗎？」
「當然行。我家人很好客的，何況課業上都靠你罩我，我爸媽一定也想好好感謝你。」馬超拍拍趙雲的肩膀。「好啦！就這麼決定了。念書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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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終於吐出來還我了。所以可以貼（十六）了。

想說點自己的想法。
首先謝謝願意來看我寫的故事的各位。或許因為我用繁體字寫的關係，願意花力氣看的讀者比其他寫手少得多；加上我強迫症倾向嚴重，更得很勤，基本上也不用催，所以願意或有必要留回應的人就更少了…
雖然有時會覺得寂寞了點，不過也許是代溝？對於僅留留「dd」、「頂一個」、「頂貼」這類字眼，看不出留言者到底是否真的有看文的留言我其實没有被鼓勵到的感覺，有時比起完全没人回應感覺更寂寞。讓大家閱讀困難而缺乏讀者是我自己該負責的，不怪各位。牙齒阿姨年紀大了，不太適應這類所謂的純頂貼。所以可能的話，至少改寫個「閱」或「已讀（不回？XD）」，看起來也比較像是有看文的樣子。我也會覺得比較没那麼空虛。
還是感謝每一個願意在樓裡留下足跡的人，若是我寫的故事能提供各位一點樂趣、一點感動，請用「閱」代替「頂」。謝謝

（續上）
趙雲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臉上熱得像火燒。剛剛兩人相撞時除了鼻子撞得很痛之外，嘴唇好像也碰到一起了！還好只是很短暫地相擦而過，馬超應該沒有注意到。這真的是超尷尬。還好剛才鼻子很痛，摀住鼻子順帶把大部分的臉也摀住，不然臉這麼紅一定會被馬超看出來，要是被他追問臉在紅什麼，我一定說不出口然後又全亂套！心跳到現在還慢不下來，心跳聲這麼大，不會被馬超聽見吧？只不過是個意外我為什麼卻滿腦子都是這個意外呢？絕不能讓馬超發現。不然他搞不好會嚇到從此躲得遠遠的，我會失去我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好友。
不行。我得鎮定點。只是個小意外，這只是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小意外而已，趙雲別慌，不要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