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25.美梦
艾巴潜伏在德伦坡·福特的身边是为了摸清他的人际关系，以及设法寻找那本被L认定存在、记录着德伦坡·福特秘密资金的账本。
即使在这方面暂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艾巴却通过近距离观察，看透了德伦坡·福特的本质。这位待人和煦、风度翩翩的政界新秀，私下里却自负、严厉又多疑，他追求完美、睚眦必报、不择手段。加上L事先强调过这份工作的危险性，艾巴毫不怀疑德伦坡·福特身后必然藏着深深的暗影，只要被他那双阴森的灰色眼睛盯上的人，都会悄无声息的被这暗影吞没。
于是，艾巴的行动更加小心谨慎。在这个时候接到打探德伦坡·福特行踪的追加任务，令他感到很棘手。不过，没等他正式开始，下达任务的人又一次打来了电话。
“不用调查德伦坡·福特19号的行踪了，我已经知道了。”合成声音一贯的任性。
“这么说，他不是杀害马克多·莫·劳斯里的凶手？”
“不，他就是凶手。”
艾巴愣了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L，你不会是让丹回想了凶案现场吧？”
“她自己决定要想起来，我没有阻止。”合成器屏蔽掉了所有的感情，直白得近乎冷酷。
艾巴担心到，“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高烧41.2度，昏迷中。”
“L，我那样警告过你！”艾巴又急又气，“你怎么保证她一定能安然无恙的醒来！？”
“我会照顾好她。”合成声音简单的、坚决的表示。
艾巴叹了口气，平复心情。被L救过两次、之后又打过多次交道，艾巴十分清楚他的为人。发生这样的情况，电话那头的世界第一名侦探的心情，即使有合成器遮掩，也不难想象。
“祝愿丹平安无事。”艾巴最后这样说。
L挂断了电话。他身处一间设备齐全的病房里。病房中央摆放的宽大病床，令躺在上面的人的身形更显的孤单娇小。
丹眉头紧锁，唇色苍白，降温的冰袋放在她的额上，营养液通过静脉输送到她的体内。脑波、呼吸、体温、血压、心跳都被最先进的设备严密的监护着。
她已经昏迷两小时了，从失去意识开始就猛增的体温，仿佛要毁灭一切似得，一直高居不下。
L走到床边，弯下腰凑到她的面前，仔细的端详着她。
那个时候，她按着胸口、蜷缩起身体，跪倒在圈示尸体位置的线旁颤抖着，对着那一大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大声的抽泣，仿佛就要直接失控至发狂。
那个时候，他就在她的身边，可世界第一的大脑却丝毫想不起任何能完美解决眼前状况的知识，他只能出于本能的蹲下身，尽量靠近她，伸手想要触碰她。
她忽然抓住了他伸出的手臂，挣扎着抬起了脸。那张明丽的脸蛋被恐惧和悲痛扭曲着，沾满了泪水，她投向他的视线没有任何聚焦，虚弱的声音却依然顽固的坚持着，“罗，L说的关键线索，是什么？”
他没有迟疑，一手扶住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稳住身体，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证物袋，用两个手指捏着袋子的一角，放到她的眼前，“劳斯里的手里，握着的东西，是这枚纽扣吗？”
丹费力的辨认着，忽然重重的喘了好几口气，仿佛正在接受尖刀刺体的酷刑一般。她将脸埋在L的胸前忍耐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不一样。”她再一次抬起头，攀着L的肩膀，努力伸长脖子，凑到他的耳边。灼热的、急促的气息拂过在L的耳侧，仿佛带了电一般，令他半面身体都开始发麻，可他的理智还是接收到了那虚弱的、几不可闻的声音，“那枚纽扣，如果是正品，就只有时代大街89号的老戴尔成衣店会使用，那家店的衣服都是为客人量身定制……”
所以，那也是一枚纽扣。如果是随处可见的仿品，就没有别要特别取走。凶手的名字，一定在那家店的顾客名单上。
L的脑中闪过这些推论。与此同时，他感到怀里一沉，丹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失去了意识。L努力的控制着心中不寻常的慌乱，用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颈动脉。
规律的搏动、滚烫的温度，令L的心也变得一半冷静、一半忧虑。
而现在，丹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装的迹象，L心中的忧虑便开始蚕食着冷静，悄悄壮大起来，甚至衍生出了更多的不安分的情绪，令他忍不住想对人倾诉。
那个人，此时也向往常一样默默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陪伴了L最长的时间，是最了解L的人，也是被L认定为世界上最睿智的人。
“渡，这是我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L轻轻的说，“丹很坚强，我判断她能意识完好的醒过来的概率超过90%，可我却在为剩下那不足10%的微小可能而忐忑不安。我曾经以为，即便应验了最坏的结果，我也可以承受。但我现在明白，那份损失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他坦诚的道出了原因，“丹在我心中的分量，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白发的老人看着黑发的孩子，目光慈祥，“L，你后悔了吗？”
“……有一点。”L审视着自己的内心，从丹昏迷的时候起就产生的空洞也正在审视他，“我把解谜优先于丹，放任她用她的安全去冒险，这是我的错，所以现在要接受惩罚。”他的理智始终坚守着信念，“可是，后悔是没用的。我已经决定，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会一辈子背负这个过失，然后继续走下去。”
渡垂下了眼。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孩子心中的那份温柔，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够获得属于他的幸福。
渡转眼看向丹，她现在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这个姑娘活泼开朗、温和有礼，是个很好的孩子。知晓她的身世之后，渡便对她多了份怜爱，同时对将她养成这样的那位女士十分敬佩，更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对丹的亲近又在无形间加深了一层。而现在，因为L的关系，渡对她更加看重。
“你的判断从未出过差错，丹的情况也还没有最终定论。”渡安慰道。
“但已经不是我能掌握的了。”L沮丧的承认自己的无力。
“那么，我会为丹祈祷。”渡温和的说。也会为你祈祷。

啊，哈哈哈哈，终于又翻页了！！
话说，这文如果坑了，申精还会通过吗？

非常感谢鼓励我的各位！
嗯，其实我本意上来说，也不想坑的。虽然写文痛苦，但是YY很爽，娱人娱己，我自己还是很希望能写出一个美好的结局的。。。
但是吧，从这个故事往后，情节上的构思就不那么成熟了，所以进展会非常缓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想不出情节而停掉，这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坑，而是脑力不够，没有办法。。。
所以，预防针提前打，大家提前有心理准备，以免被坑的太突然。。。。
这个小故事还有一章完结，这样的话，整篇文就完成60%了，剩下还有两个小故事，大框架有，具体情节慢慢构思吧，估计会有那么几个月更新不了了。。。。o(*￣▽￣*)ブ

*
丹在鲜红的沼泽里挣扎。
狰狞的恶意，黏腻的触感，还有声嘶力竭的哀求和锥心刺骨的疼痛，想要将她溺毙。
——不要去回想，你要向前看，前面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你。
奶奶的教导，将她下沉的身体托起来一些。
可是，前方是亲如兄长的人喉管被割破、血流满地、死不瞑目的惨象。
哀恸几乎撕裂心脏，恐惧令她瑟缩颤抖。那面目不明的凶手的暗影，化作扭曲的触手，缠住她，将她再度拉下。
丹已经遍体鳞伤、筋疲力尽。
就这样吧，反正只剩她一个人了，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回忆也可以塑造未来。
被这句话点燃的勇气，在她的心中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似乎永远只穿白色T恤和牛仔裤，松松垮垮却很舒服的样子；凌乱的黑发仿佛从不梳理，刘海长得能遮去半张脸；浓重的黑眼圈就像特地加工过似得，个性十足，为他清俊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棱角。
站着的时候，他会佝偻着肩膀，有点浪费那个亮眼的身高；坐着的时候，他会蜷起身体，用更接近于蹲的姿势，收束起修长的双手双腿……
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敏锐和坚毅，也有着孩童一般的幼稚和好胜。
从来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却一次又一次被他打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
他的点点滴滴，都让她喜欢。
她记得他的手，骨节修长、温暖干燥；她记得他的心跳，浑厚有力、沉着稳重；她记得他的神情，淡然冷静，坚定专注。
她记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见识过世上最深的恶、最纯的善，但最后一次，当他看着她时，那已经锤炼得仿佛亘古不变的波澜不惊之下，却藏着罕有的惊慌。
她忽然明白了。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你也会被这个伤害束缚一辈子……
怎么能让你难过！
丹努力仰起脖子，向前看去。
透过那些残酷的画面，看向被他的身影散发的微光照亮的更远的前方。
在他的身后，显现出更多熟悉的身影。
我不是一个人！
在离开孤儿院的这些年里，她结识了很多人。同事、朋友、合作伙伴，大家一起欢笑过、一起吐槽过、一起为了某个目标共同努力过……他们不是她的亲人，却也是她无法割舍的连系。
我必须回去！
心中的不愿和不甘，一口气爆发了出来，突破了所有的阻力。
丹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刺眼的白光让她无法马上看清眼前的事物，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带着一份不同寻常的小心，呼唤着她的名字。
“丹，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丹眨了眨眼睛，循声看去。那个出现在她的梦里的人，就站在她的床边。她忽然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真是不能更愉悦了。
“除了有点口渴、没力气，其他还好。”她努力笑着，安抚那个过度紧张的孩子。
“你昏迷了10个小时，其中8个小时在高烧中。这种反应是很正常的。医生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罗莱特嘟哝着，仿佛要说出口才能令自己宽心。他仔细打量着丹，她的笑容带着疲惫，却开朗如故，令他的胸口再度充满热度，活跃起来的思维下意识的开始探寻令那笑容绽放的理由，“丹，你做了什么样的好梦？”
丹红了红脸，她才不要在这种凄惨的状态和这种没情调的环境里表白呢。再说，要是被拒绝的话——，她可不想让此刻无可比拟的美好心境有任何一点破损。
她故意摆出一副傲娇的样子，瞪他，“不告诉你。”
罗莱特有一瞬间差点被她糊弄过去，以为她又生气了，可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眼睛闪闪发光，分明透着羞赧、顽皮和欢喜。
他忽然福至心灵般的了悟了。
胸口的热度再一次如潮水般涌遍全身，忽如其来的甜味浸透了每一根神经，前所未有的盛大喜悦令掩在略长的袖子下的指尖微微颤抖。但他的理智依然牢牢的把控着沸腾的情感，没有露出异样。他马上就意识到，她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在她彻底明白他的立场和生活方式并做出选择之前，他不应该过早为她设下约束……
万千思量，一言蔽之，“谢谢你，丹。”
谢谢你平安无事。谢谢你喜欢我。
丹只听懂了一半的意思，她以更加明丽的笑容做出了回答。

Page 26.名字
丹的身体机能并没问题，恢复意识不到1小时，就能下床走动了。在吃过渡送来的热汤面和银耳羹后，更大有冲出房间、大干革命的架势。
“罗，关于凶手的线索，就是那个纽扣吗？我之前晕过去了，还有别的问题要问我吗？”
看着她精神抖擞的样子，罗莱特安心的往他那碗八宝粥里加入了更多的白糖，用调羹搅了搅，漫不经心的应到：“已经足够了。”
德伦坡·福特的名字果然在老戴尔成衣店的顾客名单中。
但他的回答显然无法满足丹，“凶手是谁？”
罗莱特抬起眼皮看了看她，报复般的故意加重了语气，“不告诉你。”然后立刻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抢白了她的争辩，“逮捕犯人是警察的工作，你不要再插手了。”
丹简直哭笑不得。不过即使放弃这个问题，她随即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虽然我看到了那枚纽扣，但纽扣被凶手拿走了，不能作为证据呀。”
“只是不能作为对簿公堂的证据而已，那不重要。”罗莱特修正了她的说法，满不在乎的表示，“能够证明我的推论就够了。对我来说，你就是目击证人。”
得到这样的赞誉，丹忍不住红了脸、有些浮想联翩，但她还没有被虚荣冲昏头脑，刚刚睡了个长觉又补充过糖分的大脑格外清醒，立刻就发现了罗莱特逻辑里的漏洞。
“没有呈堂证供的话，要怎么将凶手绳之以法？”
“锁定了犯人再找证据就容易多了。”
“……L也说过这句话。”有一瞬间，丹觉得那个电脑后的名侦探似乎和眼前的这个人重叠到了一起，但她还有更多的疑惑，没有空闲多想，“可是，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L并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才找我确认。而现在你们早有了明确的怀疑对象，为什么还要通过我确认呢？按你的说法，应该有其他的手段寻找证据吧？是已经使用那些手段之后，却还是找不到证据吗？”
“……”罗莱特舀起一勺甜粥放进嘴里，鼓着腮帮望了望天，在大脑里反复比较了几个方案之后，他耐着性子说，“那个凶手，L正在因为别的事情调查他，是个非常危险狡猾的人物。这个时候，他忽然杀了看上去丝毫没有关系的劳斯里，我们认为动机很可能是劳斯里掌握着他的一些罪证。目前，纽约警方和伦敦警方都在从劳斯里的所有物中寻找线索，很快就会找到的。”
不待丹开口，他又补充道：“如果你想到了什么，也可以跟我联系，跟上次一样。”在他的示意下，渡将丹的手机递给她。
提起被害的亲人，丹心中难过。她心不在焉的接过手机，在手里把玩。
她很想快点抓住犯人，而罗莱特显然在敷衍她。他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她过分着急，以至擅自行动、陷入危险。可她难道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她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只是，既然她根本不记得任何能把劳斯里和哪位声名显赫的公众人物联系起来的线索，那么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只能等待警方的调查。
罗莱特暗自评估着他刚才那番话的效果。他的确是为了转移丹的注意力，以免她察觉到进展缓慢的调查现状而心情低落、甚至冲动行事。可现在，他却有点把握不准她沉默的原因，“丹，你在生气吗？”
丹抬起眼，看着眼前的这位名侦探。他和他那位世界第一的同行都在参与调查，要论破案的速度，恐怕世界上不会有人能比他们更快了。她只要耐心的等待好消息就行了。
“并没有。”她已经平静下来，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表达一下对某些做法的不齿，“罗，我也算是当事人。过河拆桥和敷衍了事，会让我怀疑你的诚意。”
……根本无效……而且，……还说没生气……
罗莱特哑然了片刻，耷拉着眼皮看向一边，用一根手指压着嘴唇，做了个鬼脸，“你明白就行了。”
丹撑不住，轻笑出声。

*
由于不想无所事事的待在医院里，在征求了罗莱特的意见后，丹另外找了一家酒店入住，开始着手处理劳斯里的身后事。
一旦回归到日常中，丹的悲痛立刻被充实的工作量冲淡了不少。另一方面，罗莱特则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但只要拿着手机，他就好像还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丹的心情也因此而安定下来。
用两天的时间处理完纽约的遗留事项，丹准备返回伦敦。她离开酒店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支州议员候选人的车队从街道上经过。工作人员向周围的人群分发着传单，围观群众兴奋跟在其中一辆缓慢行驶的轿车后面，坐在车里的人也和颜悦色的从摇下的车窗里，向人们挥手致意。
透过人群的缝隙，丹看到了那个人的脸，而对方似乎也正下意识的看过来。四目相接的时候，他冲丹友好的笑了笑，自然的移开了目光。丹的目光却锁死在了他袖口的纽扣上。
车队很快消失在街角。丹茫然的拿起手中被分发的拉票传单翻看着。忽然，她死死的盯着其中的一张照片，整个人仿佛被恶意的闪电击中了一般，背心冒着寒气。她强忍着颤抖，拿出电话，用僵硬的手指按下了那个快捷键。
“丹，怎么了？”
丹根本没有余力思考为什么“快捷键能接通渡的电话”但接电话的人并不是渡。那个无比熟悉的、轻飘飘的声音给了她巨大的安慰，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德伦坡·福特，我看见了那颗纽扣。”她捏紧了传单，“还有，我想起来一件事……”
“丹，别说话。”罗莱特果断的制止了她。他已经从电话的背景音里判断出了她所处的环境，那显然不是谈论这些事的好地方。“到我这里来，地址会用短信发给你。”
罗莱特就住在丹刚办完退房手续的那家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里。这样近的距离，令丹又更加安心了几分，她加快了脚步。
几乎在丹按响门铃的同一时刻，房门就打开了。罗莱特略有些粗鲁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门，径自往房间里走去。渡跟在他的后面，将丹留在门外的行李拿进屋。
在感觉到罗莱特手心的温度的瞬间，纠缠了丹一路的紧张不安便完全消失无踪了。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她动荡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待丹落座之后，罗莱特灵敏的跳到紧邻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蹲坐好，两脚的大脚趾相互搓了搓，急切的催促到，“你想起什么了？”
丹吸了一口气，把已经捏得发皱的传单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张德伦坡·福特带着帽子的侧面照，“我见过这个样子的他，就在去年这个时候的时装周期间。”她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去正视留在头脑中的那副图像，“那个时候，我跟BOSS一起，赶去参加闭幕游行，路过布伦大街的时候，我在98号和100号中间的小巷里，瞥见他带着这顶帽子，从98号的侧门走出来。”
布伦大街98号。那个地方并没有在调查范围内，因为迄今为止所有的资料都没有提到那个地址。
那里会有什么吗？如果那是动机的话……
“他看见你了吗？”罗莱特问道。
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个时候，BOSS走到前面去了，我抱着他设计的新套装，着急找他……”她忽然停了下来，“BOSS的新套装采用的是赤红与嫩黄的搭配，而那天，他为了风格统一，也穿着赤红的上装和嫩黄的裤子 ……”丹说不下去了，她的脸色变得青白。
“他看见你了。”罗莱特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丹只注意到一件事，她悲然欲泣，“他是把我误认为了BOSS，所以才……”
“丹，”罗莱特打断她，斩钉截铁的说，“无论你们当中哪一位遭遇毒手，都不是好事。”他在渡端上来的红茶里加入方糖，一面搅拌着，一面补充道，“但从我的立场来说，因为幸存的人是你，才有一线机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他的坦白诚恳而真挚，固然令丹倍感欣慰，但她心中沉重的自责一时仍难以缓解。她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没注意罗莱特的行动，只是听到一个女性的声音，通过渡接通的扩音器，在房间里响起，“L，这次是什么指示？”
L？丹的大脑有些卡壳，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寻找那台有着黑色字母的电脑，但回应的声音却从她的身边传了出来。
“韦迪，请在布伦大街98号装上监视器和窃听器。请千万小心，不要被人察觉你进去过。”
“放心吧，我做这个比你在行多了。”
直到通话结束，丹才反应过来，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黑发青年。
他泰然自若的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迎着她的视线，干脆的承认，“是的，我是L。”
想到这个人此前在她面前刻意营造的、与“L”互动的假象，那十足的欺瞒的意图令丹心生不满，语带讥讽到，“你的又有一个代号？”
“是的。”毫不迟疑、也满不在乎。
丹忽然感到泄气，内心的失落被此刻的悲痛放大了数倍，令她忍不住想放弃：喜欢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大话满天的人，真的对吗？
那个声音却没有就此停止，同样的语气仍在延续，“也是我的名字。”
“呃？”丹呆了呆。
“我的名字，L·罗莱特。”
轻飘飘的语气，总是那样漫不经心；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是那样平淡坦然。
丹刚刚树立起的心防瞬间灰飞烟灭，甚至连自责和悲痛都缓和了好几分。
L从沙发上下来，将手插在裤兜里，走到丹面前，弯下腰，近距离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除了渡，丹是唯一知道我真名的人，要保密。”
视野里全是他的容颜，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丹红着脸，脑神经开始短路，眩晕之中，对那个令她安心的声音只剩下顺从的本能，“……好。”
“在调查结束之前，你就住在我这里，不要外出，也不要用电脑和手机对外联系。”
“好……”
等丹醒悟到她答应的是变相软禁的要求时，渡已经为她整理好了客房，并把她的电脑和手机都收了起来。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L慢条斯理的驳回了丹的抗议。
考虑到德伦坡·福特的做派和他背后的势力，绝对不能有任何大意之处，否则丹恐怕就要性命不保。
丹对自己处境的理解远不如L深刻，“我保证不外出，但是电脑和手机能给我吗？不然我没有办法处理工作了。”
“不行，那些东西会让人追踪到你的位置。”L用两根手指扯下一块马拉糕，蘸着蜂蜜，丢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跟我住在一起，你的位置暴露，就等于我的位置暴露了。”
“我可以搬到别的房间去住。”
L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蜂蜜，“跟我在一起才最安全。”
丹哑口无言。
“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跟渡说。”
于是，不能外出、不能工作、甚至不能登录自己的社交网页的丹，只能请渡不时帮她带几本书籍翻看。
最开始的两天，她还会从房间里出来，观察下L工作的样子。可对方要么是在翻看成堆的文件，要么是在目不转睛的对着8块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屏幕，那种严肃凝重的气氛，令丹不敢打扰，而且，越看就越觉得单调无趣，之后她就很少再到客厅去转悠。
丹也悄悄问过渡，有什么是她能做的。渡和蔼的笑着告诉她，只要照L吩咐的做就可以了。
结果，就只剩下整天的无所事事。
就在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提线木偶般的空虚日子逼疯的时候，L将她叫到了客厅。
“德伦坡·福特的犯罪证据找到了，罪名确凿。”蹲坐在沙发上的名侦探这样宣布。
L所说的犯罪证据，不止是杀害马克多·莫·劳斯里的证据，更有他行贿的证据，以及与达沃西相关的种种罪行。这些罪证都藏在布伦大街98号——这个被他精心隐藏的住所中。
可L的神情并没有尘埃落定的悠然，他咬着手指，不甚满意的继续到，“但是，在逮捕的最后关头被他逃走了。”
丹茫然了一瞬之后，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L看了她一眼，说：“丹，在抓到他之前，为了避免他的报复，你要接受保护。”
丹对这样的发展表示接受不能，“……凭什么肯定他知道我？”
“劳斯里的家有被闯入的迹象，丢失的是壁炉上的一张照片。”L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现场照片递到丹的眼前，壁炉上整齐排列的相框少了一个，“你知道丢的是哪一张吧。”
“啊……”
“照片排列的很有规律，是从1999年开始、每届时装周与你的合影，缺少的那张是去年的。”L目不转睛的盯着丹，“合照的时候，你也抱着那件套装吧？”
无需丹回答，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L答案。他把照片丢开，用两根手指夹起第二块马拉糕，在蜂蜜里滚了一圈，放到嘴里。
“……那我要一直被关在某个地方吗？”
她的措辞已经表明了她对这几天的处境的反感。
L有些沮丧。丹平安的待在他的身边，固然令他心境平和；可她若不能向往日那样展颜欢笑，便毫无意义。
“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住处，那个地方本来就受到保护，只要你不做特别出格的行为，就不会被发现。但你绝对不能跟你的旧识有任何联系，个人联系方式、社交网页全部要停用。”他留给丹两秒钟反应的时间，“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对认识你的人而言，你就是失踪人口了。”
丹低下头，沉默的考虑了半响，心中仍有牵挂，“那么，BOSS的后事怎么办？”
“我已经代你处理了。劳斯里的骨灰葬在弗斯教堂的墓地里，在伯斯塔孤儿院去世的人们都葬在那里，我想他应该不会有意见。”
丹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容，淡淡的，充满感激。她点了点头，“嗯，这是他的心愿。”
“他还有20万英镑的遗产，是留给你的。”L继续说，“但你现在要假装失踪，所以不能动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保管。”
丹皱了皱眉，她对这笔飞来横财一点好感都没有，随意到，“好。”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工作。”丹坚持到，“你给我安排的住处，能为我提供一份工作吗？”
L看着丹，她的眼睛坚毅闪亮，带着乐观与开朗，令他的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会有工作给你做，你应该可以胜任。如果你想学点什么，也可以提，那边会安排。”
丹放心的笑了起来，没有继续追问。她相信这个人已经为她做好了周到的安排，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她衷心道：“谢谢你，L。”
这久违的明丽笑颜，让L恢复了干劲，“也谢谢你，丹，这次的调查多亏了你。我一定会尽快抓到那个家伙。”
丹笑得更加开怀，“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好的。再会，丹。”
不久的将来，必然再会。这样的确信，令L满心愉悦。

好了，更新就暂时到这里。后面的两个小故事构思中，但愿五一之前能恢复更新~
嗯，所以我拿不准，到底要不要现在申精？——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通过……
主要是等我回来更新的时候，不会被算顶坟贴吧？

嗯，今天适合复更~

Page 27.发现
打出娘胎21年以来，丹从未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为了躲避危险而改头换面、隐藏行踪。即使在出发前已经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即使对L的安排万分信赖，她依然下意识的感到紧张。
不过，这些复杂的情绪很快就因同行的渡的一句话而缓和下来。
“华密之家，是我创立的一家孤儿院，在曼彻斯特。”
丹心中的担忧顿时消去了大半。
“那家孤儿院有些特别。”慈祥的老人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你会慢慢发现的。”
剩下的那半担忧几乎立刻就被好奇和期待取代。
*
抵达目的地时，正值清晨。朝阳初升，万籁俱寂。
坚固的黑铁围栏圈出一片翠绿的草坪。草坪的尽头，一座红砖构筑的双层建筑静卧在霞光中。主楼的屋脊顶端立着一个年代悠久的白色十字架，泛出柔和的光。
这场景里明快的色彩令丹倍感亲切；从中透出的安宁氛围，令她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在渡的指引下，丹见到了这里的负责人罗杰。他是个五十来岁、削瘦的老人。他的神情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冷淡。
渡向罗杰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对留下的丹，罗杰毫不客气的递给她一张写满字的便签纸和一份文件，带她走出办公室，一边言简意赅到：“你的房间在二层东翼的最顶头。便签纸上写的是这里的作息时间和注意事项，照着做。文件里写着孩子们的基本资料，你以后就负责帮他们安排课程。”
“安排课程？”丹有些摸不着头脑。
罗杰似乎不耐烦多讲话，“他们下周需要上的课程和对应的授课教师都写在资料里了。根据教师的时间，给孩子们排好课程，提前通知，确保双方按时到场。就这么简单。”
“哦……”听上去不难，但总觉得有些古怪。丹翻开文件的封面，立刻就发现了更古怪的地方，忍不住脱口而出，“只有名字没有照片，怎么对上号？”
罗杰略有些鄙夷的说：“那些孩子又不是洋娃娃。叫到名字总会有人答应，不就对上号了吗？”
“哦，”丹联想到自己以前的经历，忍不住欣慰的感慨，“原来这里的孩子这么守规矩啊。”
罗杰被她的逻辑噎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有疑问先自己找答案，别问傻问题。”
他的态度着实不算好。不过，从丹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的他与渡的合照来看，他们两位分明是十分亲近的关系，也没见他对渡多热情，而渡更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可见这位老人就是这种别扭的个性。深受敬老思想影响的丹，对于老年人的怪癖，总会多几分容让。况且，他的主张虽然措辞不客气，道理却不错。
丹认真的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罗杰侧头看了她一眼，将她带到厨房门口，有位富态的中年女性正在里面忙碌着。
“玛莎，”罗杰叫了她一声，指着丹说道，“这是丹，可以帮你打下手。”又对丹介绍到，“玛莎主管这里的事务。”
玛莎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过来。她推了推架在微塌的鼻梁上圆框眼镜，和蔼的打量了一下丹，对罗杰撅了撅嘴，“让这么水灵可爱的小姑娘来做扫洒打杂的活儿，你太糟蹋人了吧。”
罗杰梗着脖子辩驳，“她需要工作，而你又总跟我抱怨一个人忙不过来。”
丹适时的插了嘴，“我不太会做饭。至于洗衣打扫之类的活儿，我在以前的孤儿院做过。”
玛莎立刻眼睛一亮，“那太好了。”
罗杰咳了一下，“从明天开始吧，今天先让她休息一下。”然后便带着一脸的不适，开始赶人，“丹，没你的事了，回去吧。”
丹眨了眨眼，有点摸到这位老者的脾性了，她顺从的转身离开。
“肚子饿了可以随时来厨房找我。”玛莎热情的嘱咐追在她的身后。
丹回以明朗的笑容，向她致谢。
这里的两位都是很好的人呢。她想。

*
安排给丹的房间并不大，设施倒很齐备，甚至有独立卫生间和半弧型的小阳台。阳光透过瘦长的拱形落地窗，将暖意洒满室内。
房间早已打扫干净，被单上还残留着阳光的香味。
丹匆匆收拾了一下，躺进床里倒时差。她睡得很不安慰，纷乱的场景不时闯入她的梦境，带着鲜红的颜色和惊悚的暗影，反复消磨着她的心力。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惊醒过来，冷汗已湿透了睡衣。
她望着白净的天花板，深深的吸了口气，坐起身。
自她从高烧中醒来，她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可怕的梦境。因为在今天之前，她总能感觉到那个人触手可及的存在着，所以全无半点忧思。
而如今……
成年人要独立点！丹为自己打气，并且信心十足。
在应对“不良记忆”的问题上，她已经得到了两位智者的谏言，便有了双倍的勇气去克服它们造成的困扰。
更何况——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丹下了床，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屋外已艳阳高照，微风拂面，令她精神一振。
这里的一切，让她轻而易举的联想到他。储存在脑海中的他的模样，每一帧都那样清晰。丹的心中盛满了温暖。
*

丹在玛莎的照看下用完餐，正好遇到从院子里进屋的一群孩子。看见丹，他们纷纷围了上来，睁着大大小小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丹笑着，大方的招呼到，“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帮工，叫做丹。”
注意事项之一：使用代称，不提全名。名字当然也算是代称的一种——就像那位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只要想想罗杰给玛莎做介绍时所用的称呼，丹便知道自己的代称了。
孩子们的反应大相径庭。一半的人礼尚往来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或者说代称，另外一些则不为所动的继续围观，还有个别的人带着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掉头走开。
丹微微动容。要有足够平等、充分自由的成长环境，才能成就如此多样的性情。
那些交换过称呼的孩子开始询问丹的工作内容。丹注意到，这些孩子完全没有打探她的身世来历的意思，严格遵守了注意事项之二：不问过去。
她有些迷惑。这些孩子们个性张扬，却又不约而同的维护着同样的规则，仿佛这些规则对他们而言根本不是约束，而是彼此尊重的默契。
由于丹对自己的工作也是一知半解，只得照实简单的说了一下。孩子们便开始七嘴八舌的向她解释。
丹惊讶的发现，这里的课程相当丰富，并且每个孩子的教育内容都不尽相同。
精英教育。这个词在丹的认知中冒了头。
回房之后，她立刻翻开了罗杰给她的那份资料。一看之下，除了感慨“果然如此”之外，更加惊叹于这 “精英教育”的水平。
课程名称只是普普通通的《数学》、《语言》、《哲学》之类，但那些授课教师却都是在这些广而泛的类别里、各有专精的杰出学者，细分之后的类别更多得令人瞠目。光《语言》这一门课程，就有35种，有7种是每个孩子都要掌握的，其他28种则有不同的孩子在选学……
丹看得眼花缭乱，联想到此前的种种，终于理解了渡所谓的“特别”的含义了。
这里大概是为这些特别的孩子设立的、特别的培训机构吧……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好在罗杰的资料记录得细致清晰，而丹对于信息归类和日程安排颇有心得，她用一天时间做出的排课表，罗杰在看过之后也没有提出任何修改意见。
“下周就按这个执行吧。”罗杰说，“教授们的时间不定，我每周四会确认好他们下一周的安排，你周六完成排课，提前发给孩子们，并且提醒他们上课。”他最后补充了一句，“不用给我看了。”
“好的。”丹为自己的新工作得到肯定而自豪。
*
适应华密之家的作息表，对孤儿院出身、又在孤儿院工作过的丹来说，简直是比呼吸还自然的事。这里的生活节奏，甚至不时令她产生错觉，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放松身心、乐在其中。
安排课程的工作，在丹看来也并不复杂。教授们都会在每节课程之后根据孩子们的进度定出下次的课程内容，把相同内容的孩子们安排在一起、根据授课教授的空闲，定好上课时间，在提前通知和及时提醒。这与她以前的工作大同小异，而且比以前的工作更容易找到规律。丹完成两三次之后，罗杰甚至索性将与教授们联系的工作都一并交给了她。
唯一需要她多花时间和精力的，是与孩子们相处。
与她以前所在的孤儿院不同，这里并不需要她领着孩子们玩耍。这里的21个小天才有自己的娱乐方式。他们有的偏爱各自为政、自娱自乐，也有些人喜欢三五成群的做些游戏。
有时候，他们的玩法颇为高深，作为旁观者的丹根本看不出头绪。有时候，他们也会做些与普通的同龄人一样的活动，比如在草坪上踢球，或者在屋子里捉迷藏，这个时候，他们总是非常欢迎丹的加入。因为他们早在第一次邀请丹参与的时候就发现，这位新来的助理，除了年轻漂亮、为人和善、处事利落之外，更是玩这些游戏的一把好手，她还教给他们新的游戏，比如老鹰捉小鸡和丢沙包。
丹也在接触中逐渐了解了这些孩子。她发现他们果然都绝顶聪明，同时又各有所长。有的擅长绘画，是国际知名画师的得意弟子；有的热衷网络，能在任何防火墙之间来去自如……
不过，即便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里，依然有两个孩子显得格外特别。

Page 28.两人
丹将沾满湿泥的黑色衣裤在木盆上摊开，放到阳光下。
一个孩子站在门边，他刚洗过澡，换了一套干净的、同样是黑色的衣裤，正用毛巾擦着头发，漂亮的孔雀绿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丹。
丹转头看到他，便问道：“梅洛，玛莎的眼镜怎么会在那个泥塘里？”
被叫到名字的孩子，轻嗤了一声，无视了丹的问题，自顾自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脏衣服晒干？”
又来了，对不想说或没兴趣的话题就充耳不闻。
丹已经对他这种任性习以为常，望了望天，放弃了追究，“湿泥晒干之后才好弄下来，然后再洗就容易多了。”
梅洛立刻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追根究底，“这种方法是哪本书上写的？”
“书上不会写，生活经验而已。”丹轻描淡写的说着，看着梅洛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心中暗笑，把清理干净的眼镜递给他。
梅洛伸手去接，毛巾从他头上滑下，露出了齐肩的金灿灿的发丝。
丹用估量的眼神看他，拿着眼镜的手无意识的往回缩了一下。梅洛飞快的抓过眼镜，警惕的盯着她，“你想干嘛？”
要想教育他道谢什么的就做梦去吧！
丹眨了眨眼，并不介意他的粗鲁，说出的话完全出乎梅洛的预料，“你的头发有点长了，要剪一下吗？”
“……不用了。”
“刘海扎眼睛了吧。”
梅洛用力拂开了额前已经长过了眼睛的头发，而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丹假装没有看出他的掩饰，忍着笑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找出梳子和剪刀，为他修理了一下，顺便吹干。
梅洛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新发型。除了短一点，并没有怪异的变化。而丹的手法，虽然不专业却绝对熟练。
“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剪头发。”
“普通的生活技能，做几次就会了。”
那可不是人人都需要掌握的技能。
梅洛翻着眼皮瞄了她一眼，从椅子上蹦起来，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丹无奈的笑着，开始打扫地上的碎发。还没等她收拾利索，玛莎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亲爱的，我的眼镜找着了！”
“噢，太好了，怎么找到的？”
“梅洛在后院走廊的台阶上捡到的，大概是我晾床单的时候没注意，丢在那里了。”
那台阶的下方的泥塘，正是丹刚才遇到梅洛的地方。她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忍不住莞尔，没有戳破那个别扭的孩子的刻意掩饰。
到底为什么要隐瞒呢。丹想不透，便把这个无厘头的问题丢到了一边。
门铃这时响了起来。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华密之家的大铁门通常都是锁上的。会按门铃的一般都是来这里上课的教授，因此，开门也就成了丹的例行工作之一。
丹一路小跑着出了屋子，穿过草坪，将等在门口的托里斯·胡安教授迎接进来。
胡安教授是行为心理学的专家，如今已72岁高龄，本该退休在家安享晚年，他自己却十分喜欢和孩子们相处，便乐于受聘到华密之家授课。这里很多孩子都上他的课，但大家进度不同，课程便分了好几节，以至于他一周有三天都会来这里上课。
而今天的课，是给进度最快的两个孩子准备的。
他取下帽子冲丹颇为绅士的行了一礼，丹也向他还礼。
“我今天来早了点。”胡安教授和蔼的说。
“没关系，您可以先喝杯红茶歇一会儿。他们两个人现在也闲着，我去叫他们到教室。”

丹这样说着，请玛莎带着胡安教授先走一步，她自己则打算去二楼的图书室叫梅洛。
没等她迈上第一级楼梯，梅洛已经走了下来。他把书本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巧克力。
“老头子来了吧。”他咬了一口巧克力，瞟了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向教室走去。
丹着实很佩服这个年仅13岁的孩子。虽然他行事风风火火，常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偶尔还有几次蛮干。不过，他对学业的态度，称得上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刻苦的，不仅上课认真，还常常独自专研到深夜。他这么做是为了成为这些孩子们的第一，即使一次都未能如愿、总是屈居第二，他依然孜孜不倦、全无退意。
每次见到这样的梅洛，丹就忍不住对比同龄的自己，那段整天想着逃课、偷懒不写作业的黑历史，令她几乎抬不起头。
她稳了稳神，转身走向一楼最大的一个房间，也是整栋屋子里最敞亮的地方，非常适合晒着太阳玩耍，所以，另一个孩子最喜欢在此逗留。
那个一直是华密之家第一的孩子。
“尼亚，胡安教授提前来了，今天的课马上就开始。”
被叫到名字的孩子，一张脸比梅洛更加稚嫩。他有一头银色的头发，穿着白色的睡衣和睡裤。他正像只猫一样，翻着肚皮，缩起双腿躺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个万花筒，正津津有味的转着看。
“不会马上开始的。他会喝杯茶，再看会儿报纸，起码需要十分钟，我五分钟后再过去。”他这么说着，翻了个身，趴在地上继续玩。
丹一头黑线。她是在“尊师敬长”的思想熏陶下长大的，对于这种失礼的行为，绝对是零容忍。
“尼亚，胡安教授是老师又是长辈，哪有让老师和长辈等学生和晚辈的道理。”她认真的告诫到。
“我已经说过会提前五分钟过去了，并没有让他等的意思。他现在要做他的事，为什么不让我做我的事？”尼亚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注意力都在他手中的玩具上。
说的好像玩玩具是什么正事一样……
丹在他身边蹲下，试探，“那么，去教室里待着，不也可以继续玩吗？”
“那边没有这里舒服……”尼亚终于抬起头来，防备的盯着丹，“你要是用暴力迫使我过去，我会生气的。”
丹顿时笑场，“什么暴力，我不过是抱你过去而已。”她用双手穿过尼亚的腋下，环过他的前胸，将他从地板上搂了起来。
尼亚愣了一下，靠在丹的怀里，任由双腿自然伸直垂下，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只是他脸上写着大大的不乐意，一手牢牢的抓紧他的万花筒，生怕中途掉落。
11岁孩子的体重已经有些份量，丹略有点吃力的抱着尼亚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看见一身黑衣的梅洛火急火燎的冲了上来，抓着她的手臂一阵摇。
“丹，罗杰去哪里了？老头子教案落在出租车上了！”
丹被他嚷的头晕，手不由的一松，尼亚趁机从她怀里滑下来，手脚并用的爬到门边的角落里坐成一团，争分夺秒的又玩开了。
“罗杰今天有事外出了，要傍晚才回来。”丹挣开他的手，一时没明白梅洛的逻辑，“你要找教案，那应该找出租车呀，找罗杰干嘛？”
梅洛很不耐烦回答这种笨蛋程度的问题，倒是尼亚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大门那里的监视器应该拍到了那辆出租车，但拍摄画面只有罗杰能调看，”
梅洛用鼻子重重的嗤了一声，不甘心又被尼亚抢先，紧接着到，“最快也要今天晚上才能找回课件，今天的课看来是没戏了！”梅洛的语气颇为不忿。他为上节课留的作业做了很多工作，本想一举超过尼亚，因而对今天的课格外期待。
“所以你们是需要知道车牌号吧。”丹抓住了要点，“BGH87**5。”
两个孩子同时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丹带着明朗的笑容走向电话机。梅洛立刻跟了上去，尼亚也站了起来，抱着玩具，跟在他们身后。
丹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对方很快答复她已经联系到了司机，确实有一个公文包，会马上送过来。
“你怎么知道车牌号的？”梅洛忍不住追问。
“我看见了呀。”
丹觉得自己的回答再正常不过了。她嘱咐两人先去教室等着，她自己则去了大门那里，等待返回的出租车。
在她身后，金发和银发的小孩短暂的对视了一眼，确定对方与自己有了同样的猜想——
丹唯一可能看到车牌的机会，便是她去开门的那个霎那。只要算一算从门铃响起到丹离开主屋的时间间隔，便不难知道，那时候，已经送达客人的出租车肯定已经从大门前驶离，即使还在视野中，也只能充当背景道具。
可是，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毫无聚焦的一眼，便能在事后清楚的想起来……
“她绝不是普通的帮工。”梅洛咬着指甲，断定。
“她来这里的理由，也绝不会普通。”尼亚一只手提着万花筒，另一只手指绕着头发。
梅洛居高临下的看着尼亚，挑衅到，“来比赛吧，这次我一定会赢你的。”
尼亚的注意力仿佛又一次被玩具拉走了，他坐在地上，一边看着万花筒里的缤纷变幻，一边冷淡的应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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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29.医院
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华密之家最优秀的两个孩子选作了分析目标，她照旧精神百倍的完成属于她的日常，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月，丹简直要爱上这里的生活方式了。若非不时刻意提醒自己，她都快忘记自己身处于此的、充满危险色彩的背景了。
她没想到，她眼下所处的境况还有变得更好的可能。但令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契机，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胡安教授昨晚生病住院了，你代表我们去探望他一下吧。”罗杰坐在办公桌后，一脸沉重的对丹说着。
想到那位和蔼可亲的的老教授，丹心中一紧。在询问过罗杰、得知胡安教授的病情已经缓和、只是需要留院观察之后，她才放下心来。随即则注意到另一个问题。
“我可以出去吗？”L安排她来这里的目的，似乎不允许她到外面乱逛。
“为什么不可以？”罗杰反问。
“呃？”丹愣住了。她忽然意识到，罗杰可能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真正原因，那只可能是渡——应该是L授意——对罗杰隐瞒了她的来历。
她胡乱的找了个理由，“啊哈哈，因为这里安排了专人负责采买，其他人只要每周列出所需物品清单就行，我还以为是要控制人员外出呢。”
罗杰拧着眉，显然对她的推理结论很是不满，“这里是孤儿院，又不是少管所，为什么不让人外出。”他补充道，“当然，你要去哪里得提前说一声，不能私自外出，最好也不要太频繁。”他最后问道，“你有想去的地方？”
“……暂时没有。”
罗杰所谓的“外出”最多也就是在附近转转。而丹最想去的地方，并不在曼彻斯特。不过，原本以为要足不出户的待到L的解禁通知，现在却忽然发现是能够外出走动的，丹简直喜出望外。
她想了想，把话题拉了回来，“今天原本给尼亚和梅洛安排了胡安教授的课，所以他们两个现在都有空闲，我想带他们一起去，可以吗？”
“只要他们同意，我没意见。”罗杰无所谓的摊摊手，“玛莎准备了探病的礼物，你去找她拿一下。接送的轿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
得知胡安教授生病入院的消息，梅洛嘴里嘟哝着“老头子果然没用”，剥了一颗糖丢进嘴里，又抓了一把塞进衣兜，摆出一副马上要冲出门的样子。尼亚则盯着满地的积木思索了半响，才慢吞吞的从地板上爬起来，拽过一个他最近常玩的机器人玩具抱在怀里，带着一脸不甚舒坦的表情，走到丹的身边站定，一言不发的等候着。
丹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装束。梅洛还好，一贯的黑衣黑裤，加了件同色的皮革小背心。但尼亚那一身睡衣，在华密之家里穿穿还好，外出见人就有点失礼了。
“尼亚，你不换件衣服吗？”丹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
尼亚犹豫了一下，转回了房间。
丹脸上欣慰的神情还没有消散，梅洛已经语带轻蔑的开口了，“你见过他穿睡衣以外的衣服么？”
“可他不是去换衣服吗？”丹糊涂了。
梅洛轻哼了一声，抱着手靠在墙上，摆出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架势。
两分钟后，梅洛的推断得到了印证。返回玄关的尼亚仍是一身睡衣，唯一的不同便是多穿了一双白色的袜子。
丹张了张嘴，已经无话可说了。这个号称华密之家第一的小孩，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淡然模样，根本不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什么不妥。
梅洛等不及了，大嗓门的催促着，“还要不要去了？”
想到尼亚每次上课也是这一身，估计胡安教授已经见惯不怪了。丹最终只得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带着两个画风迥异的孩子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