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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不笑王子与BT猫--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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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也问起因生产而缺席的义卖,后来是否能顺利进行--那是为受虐儿童所举行的慈善活动,捐款将用于医治踢打所造成永久性伤害.戈薇点点头,感谢铃与神无的贡献,还真不少拍定人是看在”妃殿下”的头衔与”女歌人”的名声才应买,尤其有神无落款的字画快速销售一空,比预期还容易.”大概是想买回家当传家宝吧~”戈薇满意的笑了:”希望下次也一样盛况空前.毕竟主题如果换成非行少女,募款结果大多不太理想;何况我们的目的并非直接向少女或其家庭洒钱,而是要用于举办研讨会与说服议员立法,对于类此看不到立即效果的活动,社会的反应会更加冷漠.”

戈薇的希望落在铃身上.铃似乎知道戈薇在想什么,她伸手拉拉她,正经八百的说:”铃在办了.等宫相被铲除掉,一度停滞的议程应该就可以继续,而铃也能比较自由的使用宫妃名义,为戈薇姐姐担心的问题发声.前阵子铃向翠子内亲王ˋ星黄泉宫亲王妃与桔梗姐姐提起这件事,大家都很心疼,桔梗姐姐已经保证会使大宫陛下与闻,并且由娘家捐款支持相关研究计划.妈妈和杀生丸大人那儿自不必说,一直是很关心的.”
穿过拱门,来到陈列祖先画像的长廊.赫映宫历代宫主夫妇以大面积肖像方式滞留于右墙,左墙则挂满大大小小ˋ或彩色或黑白的照片,述说宫邸的重要历史,比如大宫陛下驾临ˋ皇太子夫妇来访,或家族成员吉凶庆吊.更古早的年代,则以浮世绘风格的插画表达大事记.戈薇见画作下方的落款有杨州周延ˋ大苏芳年ˋ尾形月耕等名家,惊讶不已.铃解说道:”以这些绘师当年的地位,自然不可能被延请进入赫映宫作画.之所以真迹在此,多半是绘师自行想象,传真民间,直到杀生丸大人的祖父大人下令收集与宫邸有关的板画时,才一并买进来,成为宫邸珍藏.”
“哇!这是歌川国芳的作品吧!”戈薇凝望着画中人代表性的长脸,不禁脱口而出:”肯定很有收藏价值啊!现在拍卖的话,可得一大笔钱吧?”
“谁要买别人的祖先挂在家里?”铃嗔怪似的笑了:”铃是不了解怎么会有人做那种事--自己家墙上挂着自己的祖先就够糟糕了~”从铃自然而然ˋ毫不怕夫家怪罪的口气听来,戈薇断定杀生丸与铃宛如兄妹结婚,铃完全把赫映宫当成原生家庭,而赫映宫一族也视铃如己出,这与小民想象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古老世家相差甚远.也许铃天生是吃这行饭的料,而御许大人和杀生丸则真心敞开怀抱接纳了她.
戈薇分别在墙上找到了荧惑丸与奏子诞生后发布的官方影像,画面中杀生丸西装笔挺ˋ玉树临风一如往常,铃则若有病容,强行挤出的微笑与一身草绿色的和服,都使她看起来弱不胜衣,大异平时.两人挂着严父慈母的面具,合力像展示珠宝盒中的珍稀般把性别不明的婴孩推向镜头正前方.此时铃踮起脚尖,伸手遮挡更高处金框旁的解说,对戈微笑道:”猜猜看这是谁呢?”技术老旧的黑白相片里,是身着学习院初等科制服与短裤的小男孩,他美丽的双眸隐含不悦,鹅蛋脸表情冷淡,鼻准带有日本人少见的俊秀,嘴唇边缘则如希腊雕刻般凹陷,正神态威严的瞪视着摄影师,笔直的双腿与双手都有些僵硬.陪在一旁替小主子提书包ˋ含蓄的露出骄傲表情的侍从与男孩差不多高,衬衫洁白如雪,领结漆黑如墨,穿着以他瘦削的身型而言稍嫌松垮的黑色外套与灰色条纹西裤,发线彷佛用直尺画出的,将他粗糙的头发分成清楚的三七比例,所涂的发油在闪光灯下亮出一个突兀的白点.”…是年轻的邪见吗!?那旁边那位就是…”是杀生丸,小时候的模样.戈薇觉得有点好笑,她从没想过杀生丸也曾经是个孩子.
“答错了!!”铃十足欢快的笑了:”是隐居大人与邪见爷爷的爸爸!!”邪见还有爸爸,这令戈薇觉得更不可思议,她也笑出声来:”我的天!这两对父子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简直像变魔术啊!”
“因为惊人的美貌与’邪见’,都是赫映宫的传家宝啊~”铃拉着戈薇,快速走到走廊底端.出口前横亘着大幅以玻璃气密真空箱保存的金箔厚涂屏风,高度将近触及天花板.屏风非常壮丽,在铃关上压迫头顶的水晶玻璃吊灯的开关ˋ完全以穿透气窗的斜阳为光源后,玻璃的些微晃动与倒映,均放射出复杂的钻石光,不仅屏风更形灿然,还使得室内氛围为之一变,弥漫悠远的空虚豪奢与妖冶风情,似乎数百年前贵族闺阁内沉甸甸的缥缈与大剌剌的慵懒,都被席卷到现代来.
屏风左下方画着立于青翠瓜田中吹笛的宫装青年背影,高耸的立乌帽子与浅蓝色ˋ随风飘逸的高雅腋缝袍,显示了他殿上人的身分;右上方则有一身着唐国绫罗ˋ梳起稚儿发型的妙龄女子飘在乌云之端,如白玉般的皓腕间抱着一颗瓜,似乎正要离去.虽然是传统呆版平面的画作风格,仍使观者不由得赞叹女子如飞燕般婀娜轻盈的身姿.女子的行进方向前有另一位戴着中将能面的男子等待着,洁白长发如奔流的瀑布般自宝冠下膨起,华丽邪魅的古代紫衣上绘有三角鳞纹.他把指爪尖锐的右手放置在佩刀上,似乎对左下方男子震怒不已,随时准备发动攻击.银绿色的折线自乌云密布的天空连接到瓜田中,象征闪电雷霆此起彼落.
稚儿发型--

“这是…三角恋爱加瓜田李下?”
铃笑弯了腰.她擦了擦眼泪,手指着右上方的男女:”他们是一对妖怪父女喔~”戈薇定睛一望,稚气娇嫩的女子腰卷之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头上也确实生着一对兽耳,只是乍看之下很像稚儿髻的一部分,是以方才被戈薇忽略;而中将能面者身穿蛇鳞能装束,不梳发髻,本来就是上级魔神的打扮.”这位是鬪牙王猊下,”铃介绍着:”唐装美女是猊下的独生女儿,也是赫映宫宫祖的母亲.左下方的贵族青年则是八条宫智仁亲王.简而言之,八条宫智仁亲王向鬪牙王猊下的宝贝女儿求爱,后来生下了杀生丸大人的祖先.”
上级魔神的打扮--

“八条宫智仁亲王?!是丰臣秀吉的犹子吗?”一个画面中三分之二的人是妖怪,剩下那位如果曾真正存在,反而令人一时难以接受.戈薇瞠目结舌,不知该接什么话.八条宫智仁亲王的父亲是织田信长所支持的诚仁亲王,母亲是新上东门院晴子,胞兄则是后阳成天皇,属于贵族中的贵族,本来应该过着高居九重之上ˋ遗世独立的悠闲日子,但他的命运因丰臣ˋ德川的争斗,两度大转弯,这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丰臣家族本来都是出身低微的庄稼汉,因缘际会登上历史舞台,掌握战国末期的日本.一家的灵魂人物秀吉踌躇满志,打算开疆辟土,却因为膝下犹虚而夜不能眠--作风剽悍,只会抡刀弄武而无忠义思想的大名们,莫不对丰臣家的权势财富虎视眈眈,倘若秀吉有什么三长两短,一族难免树倒猢狲散,死无葬身之地.不过秀吉不愧是善于盘算的天才,他向皇室请求迎皇弟--当时称为六之宫--为犹子,拥有血统如此高贵的继承人,只怕其他家族再怎么日思夜想,也不敢动丰臣家千年江山分毫.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当六之宫十四岁元服后,秀吉有了亲生子,后阳成天皇却毫无所出,因势利导,六之宫恢复为纯粹的皇族,不过秀吉对眉清目秀又有神童之名的六之宫感情深厚,决定使六之宫成立独立宫家,于是先拨给三千石领地,又在八条河原大兴土木建造安土桃山风格的宫邸,从此六之宫改为八条宫.八条宫十九岁时,转折点再度猝不及防的降临,原因在于秀吉与世长辞,德川家康取得天下实权,成立幕府,开始对皇室加紧束缚,尤其看不顺眼曾经与秀吉过从甚密的八条宫.繁华落尽,年纪轻轻而学问渊博的八条宫始终保持冷静沉着的态度,以他洞察政局的超人天资,温文儒雅又游刃有余的处理大小事,德川家挑不到把柄,也就只能把他干着过黯然失色的日子.八条宫亲王最为后世所称道的贡献,就是在京都南郊的桂川之滨,为盛夏欣赏笼罩在乳白色月光下的翠绿瓜田,而建造精致风雅闻名全球的别邸--桂离宫.据说八条宫设计时的核心是”座落瓜田的小巧茶室”,他从<源氏物语>ˋ<伊氏物语>ˋ<古今和歌集>ˋ<白氏诗文集>中撷取灵感,再将诗情形象的体现于建筑中.


IP属地:中国台湾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62楼2017-12-04 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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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一切都经过请示.据说祖父大人独自到神社内进行占卜.鬪牙王猊下过去最多通过主祭焚烧的述文显示肯定或否定,但那一次…”铃睁大双眼,以说鬼故事高//潮口气,把音量压到气若游丝的程度:”鬪牙王猊下出现在祖父大人的梦中,要祖父大人主动李代桃僵.祖父大人一开始仍一身冷汗的摇头拒绝,毕竟维护血统纯粹,乃皇室嫡长子最重要的任务,虽然赫映宫本为八条宫庶流,但无论在皇室或民间,都已经公认是不折不扣的名门,突然让一个姓啥名谁都模棱两可的乡下村姑闯进来,那还得了?!简直像在壮丽的大雄宝殿挖粪涂墙,开天辟地以来没听说过如此荒谬之事;但鬪牙王猊下非常坚持,一再保证赫映宫将来的繁荣昌盛ˋ血统不至被品格卑贱之人玷污.”
    说到这里,铃吁了一口气:”以上都是祖父大人亲口对妈妈说的.妈妈侍奉鬪牙王猊下也十分用心,所以祖父大人非常疼爱妈妈.”
    戈薇到底是现代人,她只觉得有趣,倒没有要相信,不过看来铃对鬪牙王的信仰已经根深蒂固了,她暗自好笑,追问道:”后来呢?”
    “女方刚嫁进来,暴发户就过世了,数不清的遗产全部属于唯一的女儿,按照当时的法律,丈夫有权管理妻子所有的财资,所以那些民脂民膏,都被赫映宫收进囊中.但这样还不够,恩怨分明的鬪牙王猊下非常厌恶祖父大人的第一位妻室…”铃望着视线内越来越大的中之岛,幽幽的说:”…她断气前一个月瑟缩在墙角,持续向侍女述说着’有一头像船舰般巨大的白狗不分昼夜向我咆哮,还咬着整个房间左右上下晃动…’祖父说既然她不见容于鬪牙王猊下,又没生下子嗣,就权当她不存在,所以没有肖像,也不出现在家谱中.”
    灰色的阶梯在铃与戈薇面前向上延展.铃一手提着供品,一手伸过来掺戈薇,戈薇连忙拒绝:”我还没有到大腹便便ˋ要人搀扶的地步啦,倒是铃酱需不需要帮忙?啊,对,既然是参拜,我们应该要斋戒之类的吗?糟糕,我问这个好像太晚了啊…”
    “戈薇姐姐真的不太像神社的女儿呢~”铃再次笑了起来:”参拜鬪牙王猊下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因为当年猊下希望八条宫ˋ辉夜姬与子孙常来探望,如果又要斋戒又要沐浴,不就变成久久才做一次的苦差事了吗?妈妈说,当成去跟家族长辈聊聊天即可.”她又摇了摇盛装供品的竹篮:”而这些真的没什么,不过是野菊编成的花冠ˋ香鱼干ˋ红豆蒸饭ˋ冰西瓜ˋ烤香姑ˋ腌萝卜和清酒,非常轻的.”
    “就参拜犬神而言,这些供品蛮奇怪的…”越往山里走,阶梯小路就变得越窄,逐渐无法并排着走.桧木与小橡木间,菩提树的细长红枝干与交趾木的新叶映入眼帘,野鸟断断续续的鸣叫,除此之外一片静默.
    “可不是吗?铃第一次听说也觉得无法置信.不过,妈妈认为,只有清酒是准备给鬪牙王猊下的,其他礼物则属于鬪牙王猊下的爱妻.仔细想想也对,那确实是战国时期的庶民食物.所以…嗯…是个好男人吧~”
    树丛的另一边飕的一声,彷佛有什么大型动物以高速穿过幽暗的密林.戈薇突然感到寒毛直竖,脊背不由自主的打起冷颤.她往旁边一望,连一只麻雀都没有.身旁的铃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中之岛自湖面上看来很具经人工修剪的优雅ˋ其实内部跟野生丛林一样.戈薇莫名的想到金刚所待的骷髅岛--也许这里真的栖息着专情执恋又力大无穷的危险动物也说不定.
    她有点相信了.


    IP属地:中国台湾265楼2017-12-04 0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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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半路杀进学习院,玛瑙丸的智商与用功自不在话下,但从小生活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教育下,因成绩秀异享尽长辈疼爱与家族资源,如今却为截然不同的潜规则,陷入混乱与失序,这是一心憧憬学习院光环的玛瑙丸始料未及的.内部生看重的似乎只是外表,时尚洗练的高品味ˋ漫不经心的慵懒从容ˋ纤细精致的脸孔身材ˋ从骨头里一点一滴弥漫而出的各种”过剩”余裕,组合成压倒群伦的庞大威力.一般而言,面对上述特质,聪慧与才华都不是对手,但外部生尚不明所以,无不把突破重围的希望寄托于考试--地瘠重松柏,家贫勤读书,成绩是仅剩的永远盟友,考试是咸鱼翻身的唯一机会.玛瑙丸一边冷眼旁观,一边把孜孜不倦当成有效对抗手段,开启拼死拼活的K书模式,企图以此作为在不太把书本当回事的内部生中存活的方式.
      入学后一个月,举行全校实力测验,一直处于下风的外部生各个摩拳擦掌誓言复仇,全体酝酿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发愤激情,玛瑙丸也不例外,说到以成绩扬名立万,他可是常胜将军,为了一雪前耻ˋ把内部生挤出前十名,一直以来手足无措的外部生又找回睽违已久的活力.与其相较,内部生还是一如往常悠哉度日,以杀生丸与月夜丸为首的主流团体整天都在讨论宫中的连歌会,把外部生与考试一同视若无物.整个学年再度泾渭分明的划分为两个世界.发榜之后,所有外部生跌破眼镜.确实红榜上外部生三分天下有其二,但不可思议的是,状员ˋ榜眼ˋ探花的宝座全属于内部生,这对懂事以来始终朝着”被周遭公认很会念书”目标努力至今的外部生而言,何等屈辱!废寝忘食焚膏继晷还只屈居第十二名的玛瑙丸,经此一败涂地,总算承认和自己拥有同等能力的人多到数不清,而能力稍逊于自己ˋ出身或外表却高明许多的同学,客观上远比自己更加具有价值.
      曾经为了求取生存,千锤百炼加强天赋,结果徒劳无功.玛瑙丸不再反抗.对现实倘若欠缺认知,就只能借用同样一知半解的傻//瓜的价值观过日子,人云亦云瞎忙活,然而现实终究不可能反过来迁就傻//瓜,这不是明摆着会逐步走向毁灭吗?既然没办法打败敌人,就干脆加入他们.大澈大悟的玛瑙丸舍弃了同侪一路以来的互相扶持,摇身变成墙头草,穿着打扮ˋ一举一动模仿杀生丸.他扔掉制服配置的标准藏青长筒袜,换成色泽更加深邃的名牌货,背起当时还很罕见的法国轻巧尼龙包,写信到历史悠久的京都作坊订制学生皮鞋,还央求保姆为他打毛线背心--杀生丸从来不穿成衣,他身上的毛织品来自赫映宫远在阿根廷的自有牧场所产的新鲜羊毛.玛瑙丸的摇尾乞怜与东施效颦,得到外部生的一致唾弃,与内部生的一致白眼,但他不在乎.杀生丸的想法呢?一如既往讳莫如深,而且玛瑙丸来不及细究,他就留洋去了.


      夜深人静,玛瑙丸往往花时间思索在学习院被迫亲身学习的规则:胜负早在起跑点已经底定.中等科胜过高等科,初等科胜过中等科,幼儿园胜过初等科,而园儿又再区分父母兄姐是否为校友以辨其阶级;换言之,一个人早在诞生之前,是否会被将来的同学排挤,就已经注定了.说来真的荒谬到很可笑,但玛瑙丸笑不出来,反而浑身颤栗不已,因为这正是支配日本社会的价值观缩影.玛瑙丸自小就加入了这种邪教,误以为舍弃自我ˋ刻苦修行,有朝一日也能成佛成祖,确实他在金字塔型结构中向上攀升,但那阻挡非我族类的玻璃天花板仍无处不在,前世没烧高香的玛瑙丸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菁英份子,首相的位置轮不到他来坐,连副手空缺都永远被抢先一步.党内大老对他这无冠无位的小伙子懒得栽培,他再努力千百倍都比不上世家公子,眼高于顶的财团千金也不把它当成乘龙快婿人选,到处充满他这种普通男人没机会接触的冷漠名媛.
      蓦地,杀生丸那令人联想到锋利上等刀刃的乖戾嘴脸,又浮现在玛瑙丸脑海中.他是否仍如有神助般一帆风顺?世界真的那么不公平吗?


      IP属地:中国台湾270楼2017-12-04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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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玛瑙丸日思夜想的缘故,拥有神明血统的杀生丸还真的被他召唤了出来.就在不到一年前,他在一场派对巧遇睽违数十载的杀生丸,并且一眼就认出他来.
        那邀约来自于他当时小女友,她比他年轻上二十岁,是青春无敌ˋ文武双全的医科生,整天拖着他上山下海.大学生的轰趴可以预期的只会让玛瑙丸感到浑身不自在,但为了不表现得太像个只想上床的可悲老色///鬼,他不得不拖着应酬后的疲累躯壳,假装对她的生活琐事还算感兴趣,紧追着她高速移动的芳踪.场地一目了然是某学生的外宿公寓,进屋当下他立马后悔.所有人都穿得一身乌漆抹黑,修长傲慢的女人梳着芭蕾舞者小圆髻,身着法式小洋装,漫不经心的夹着高脚香槟杯,与套头毛衣文青风打扮ˋ浏海清爽ˋ戴简约胶框眼镜的男性高谈阔论--他们全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医师或准医师.玛瑙丸觉得自己太老ˋ太过时ˋ太浊重愚钝,此时说任何客套话都显得很傻很外行.屋内昏暗非常,长方形的内部像口巨大的棺材,还挤满了衣着莫名其妙的恋尸癖患者.玛瑙丸从交缠的手臂肩膀等剪影之间瞇眼细视,他惊讶的发现屋内不尽是昏暗,根本全部被漆成黑色.黑色的墙面ˋ黑色的屋顶ˋ连地板也敷上光亮坚硬的黑瓷漆.窗户被严严实实的堵住,灯罩与吧台一样黑,足以映出他新添的皱纹.
        屋内光源来自书柜上的不知啥邪教祭祀才会用到的黑蜡烛,旁边七横八竖的堆了些来路不明的玻璃酒瓶,可能是各家嬉皮人马的赠礼.”现在的年轻人…”玛瑙丸不明所以,想直接离去,小女友却兴冲冲勾住他的往内走,说:”别自命不凡了.当官了不起啊?介绍你给几个有趣的朋友认识认识.”玛瑙丸无奈的被她拉着在人影中横冲直撞,恍惚间瞥见厕所--不出所料,浴缸ˋ洗手台ˋ镜子ˋ马桶都被漆黑.此时,女友倏地停了下来,他差点撞上去,猛一抬头就看到某个熟悉的东西亮得像夜深人静荒村中的二十四小时加油站--是杀生丸那一头银发.在所有黑衣人都陷进黑色家具的背景前,杀生丸的白脸ˋ白手彷佛吸收了周遭微弱的烛光,从潮湿的黑暗中如同鬼魅般非常立体的冉冉浮现,大放光芒.他已非记忆中的翩翩美少年,但戏剧化的个人魅力不减反增,足以令人见而忘俗.不变的还有杀生丸的出现总是让玛瑙丸觉得自己渺小愚蠢,他立在当场望着对方.杀生丸看起来像想努力记起什么,玛瑙丸则像努力想忘记什么.
        小女友从黑色的冰箱内拿出一罐黑色的啤酒,熟练的撬开瓶盖,边喝边开始东拉西扯:”你喜欢我们的黑色幽默吗?见见军师大人.”她朝杀生丸一比:”这是一场报复派对,房东威胁涨价,否则就收回房子ˋ把前辈踢出去.我们打算给那个老守财奴一点颜色瞧瞧,小铃的老公检查过租约,上面记载前辈有粉刷的权利,但没限制是什么颜色,所以啰~这下子那家伙必须花一大笔银子才能把房间恢复原状,而我们完全合法,很炫吧~”她话一说完,像把狗绑在便利商店外的公车站牌上般顺手,扔下玛瑙丸转身去找朋友聊天.杀生丸一言不发,雕塑般高贵的五官一如既往,挺拔的背脊与地面呈直角,凝视时间过久,足以使人疑心那不属于活人,而来自刻在古老石碑上ˋ面容神秘莫测的古圣先贤.他皮肤光滑,有如细瓷,肩胛骨和胸膛肌肉比例匀称,气色好得不得了--不是那种用来恭维身处他们这种年纪而还没死亡的男人的”气色很好”,杀生丸是真的气色好.
        --仁慈的上苍啊!
        玛瑙丸苦涩的想,杀生丸喝的是哪种血啊?他都不会老吗?
        见他不说话,杀生丸也懒得搭理他,玛瑙丸眼见他转过头去对着某人微笑,那陌生的表情把他在玛瑙丸印象中的严肃面容撕成两半.玛瑙丸顺着杀生丸的目光,找到人群中的女孩--神情愉悦ˋ妆容细致,头盖骨形状精巧,高马尾微卷的尾端在鲜嫩的脖颈后跳荡,顾盼之间鲜妍妩媚,浓密的眼睫与眉毛形状优雅,勾勒出令人忍不住想用手指抚过的弧形.她穿着的闪耀紫罗兰光泽的黑绸洋装,造型淘气,下半身像花苞,上半身则完美贴合苗条轻俏的曲线,娇嫩的身体亭亭玉立,像南国的鸡蛋花树吸水后生机勃勃的在黑土中扎根,修长的双腿则好似夏季湿田里的光滑麦杆.她手中拿者果汁,与女性友人笑语不断,小野兽般纤细柔韧的四肢伸屈之间灵活自如.
        ”好久不见,”玛瑙丸乘隙伸出手突袭杀生丸:”我猜你就是所谓’小铃的老公’,而那位是’小铃’.”
        ”请,正式称呼为’赫映宫铃子妃’.确实阔别已久.”杀生丸还算友好的与他交换了名片,同时脸上闪过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使玛瑙丸联想到夜晚偷吃小鸡的狐狸--隐蔽而灵敏,即使被逮个正着,也只是用冷静的表情回瞪手电筒,白色的脸孔和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


        IP属地:中国台湾272楼2017-12-04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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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玛瑙丸日思夜想的缘故,拥有神明血统的杀生丸还真的被他召唤了出来.就在不到一年前,他在一场派对巧遇睽违数十载的杀生丸,并且一眼就认出他来.
          那邀约来自于他当时小女友,她比他年轻上二十岁,是青春无敌ˋ文武双全的医科生,整天拖着他上山下海.大学生的轰趴可以预期的只会让玛瑙丸感到浑身不自在,但为了不表现得太像个只想上床的可悲老色///鬼,他不得不拖着应酬后的疲累躯壳,假装对她的生活琐事还算感兴趣,紧追着她高速移动的芳踪.场地一目了然是某学生的外宿公寓,进屋当下他立马后悔.所有人都穿得一身乌漆抹黑,修长傲慢的女人梳着芭蕾舞者小圆髻,身着法式小洋装,漫不经心的夹着高脚香槟杯,与套头毛衣文青风打扮ˋ浏海清爽ˋ戴简约胶框眼镜的男性高谈阔论--他们全是自我感觉良好的医师或准医师.玛瑙丸觉得自己太老ˋ太过时ˋ太浊重愚钝,此时说任何客套话都显得很傻很外行.屋内昏暗非常,长方形的内部像口巨大的棺材,还挤满了衣着莫名其妙的恋尸癖患者.玛瑙丸从交缠的手臂肩膀等剪影之间瞇眼细视,他惊讶的发现屋内不尽是昏暗,根本全部被漆成黑色.黑色的墙面ˋ黑色的屋顶ˋ连地板也敷上光亮坚硬的黑瓷漆.窗户被严严实实的堵住,灯罩与吧台一样黑,足以映出他新添的皱纹.
          屋内光源来自书柜上的不知啥邪教祭祀才会用到的黑蜡烛,旁边七横八竖的堆了些来路不明的玻璃酒瓶,可能是各家嬉皮人马的赠礼.”现在的年轻人…”玛瑙丸不明所以,想直接离去,小女友却兴冲冲勾住他的往内走,说:”别自命不凡了.当官了不起啊?介绍你给几个有趣的朋友认识认识.”玛瑙丸无奈的被她拉着在人影中横冲直撞,恍惚间瞥见厕所--不出所料,浴缸ˋ洗手台ˋ镜子ˋ马桶都被漆黑.此时,女友倏地停了下来,他差点撞上去,猛一抬头就看到某个熟悉的东西亮得像夜深人静荒村中的二十四小时加油站--是杀生丸那一头银发.在所有黑衣人都陷进黑色家具的背景前,杀生丸的白脸ˋ白手彷佛吸收了周遭微弱的烛光,从潮湿的黑暗中如同鬼魅般非常立体的冉冉浮现,大放光芒.他已非记忆中的翩翩美少年,但戏剧化的个人魅力不减反增,足以令人见而忘俗.不变的还有杀生丸的出现总是让玛瑙丸觉得自己渺小愚蠢,他立在当场望着对方.杀生丸看起来像想努力记起什么,玛瑙丸则像努力想忘记什么.
          小女友从黑色的冰箱内拿出一罐黑色的啤酒,熟练的撬开瓶盖,边喝边开始东拉西扯:”你喜欢我们的黑色幽默吗?见见军师大人.”她朝杀生丸一比:”这是一场报复派对,房东威胁涨价,否则就收回房子ˋ把前辈踢出去.我们打算给那个老守财奴一点颜色瞧瞧,小铃的老公检查过租约,上面记载前辈有粉刷的权利,但没限制是什么颜色,所以啰~这下子那家伙必须花一大笔银子才能把房间恢复原状,而我们完全合法,很炫吧~”她话一说完,像把狗绑在便利商店外的公车站牌上般顺手,扔下玛瑙丸转身去找朋友聊天.杀生丸一言不发,雕塑般高贵的五官一如既往,挺拔的背脊与地面呈直角,凝视时间过久,足以使人疑心那不属于活人,而来自刻在古老石碑上ˋ面容神秘莫测的古圣先贤.他皮肤光滑,有如细瓷,肩胛骨和胸膛肌肉比例匀称,气色好得不得了--不是那种用来恭维身处他们这种年纪而还没死亡的男人的”气色很好”,杀生丸是真的气色好.
          --仁慈的上苍啊!
          玛瑙丸苦涩的想,杀生丸喝的是哪种血啊?他都不会老吗?
          见他不说话,杀生丸也懒得搭理他,玛瑙丸眼见他转过头去对着某人微笑,那陌生的表情把他在玛瑙丸印象中的严肃面容撕成两半.玛瑙丸顺着杀生丸的目光,找到人群中的女孩--神情愉悦ˋ妆容细致,头盖骨形状精巧,高马尾微卷的尾端在鲜嫩的脖颈后跳荡,顾盼之间鲜妍妩媚,浓密的眼睫与眉毛形状优雅,勾勒出令人忍不住想用手指抚过的弧形.她穿着的闪耀紫罗兰光泽的黑绸洋装,造型淘气,下半身像花苞,上半身则完美贴合苗条轻俏的曲线,娇嫩的身体亭亭玉立,像南国的鸡蛋花树吸水后生机勃勃的在黑土中扎根,修长的双腿则好似夏季湿田里的光滑麦杆.她手中拿者果汁,与女性友人笑语不断,小野兽般纤细柔韧的四肢伸屈之间灵活自如.
          ”好久不见,”玛瑙丸乘隙伸出手突袭杀生丸:”我猜你就是所谓’小铃的老公’,而那位是’小铃’.”
          ”请,正式称呼为’赫映宫铃子妃’.确实阔别已久.”杀生丸还算友好的与他交换了名片,同时脸上闪过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使玛瑙丸联想到夜晚偷吃小鸡的狐狸--隐蔽而灵敏,即使被逮个正着,也只是用冷静的表情回瞪手电筒,白色的脸孔和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
          说到赫映宫铃子妃,玛瑙丸想起自己认知她更早于与杀生丸重逢.约莫三个月前,他才在外交晚宴上见识她过人的舞技.来宾几乎全是金发碧眼的场合,日本人就显得越发内敛,彷佛连话都不会讲;倘若还要跳狐步,他们就更局促难安了.无论是散发浓厚广藿香气味的资深贵妇,或以金钱提升魅力的年轻小姐,莫不动作拙稚,咬着嘴唇想跟上节拍,稍微察觉舞伴的手靠到腰际就满脸羞红,令人嗟叹鹿鸣馆时代所带动的短暂国际氛围到底没能改变这些闺阁千金不善交际的本质.铃子妃是极其少数的例外,玛瑙丸赞赏的望着她与男主人--西班牙驻日大使伊珥谜˙堂˙揍敌客--共同开舞,他们先像积攒着无从发泄欲///望的困兽般,紧盯彼此兜圈子,随着沧桑而哀恸的吟唱歌曲与吉他ˋ长笛ˋ手风琴共同形成的古老节奏,铃子妃的脚跟倏地在木头地板上击出忿忿不平的敲打声,她蛮腰一扭,舞出响尾蛇般花俏的危险拍子.曾经彬彬有礼的伊珥谜大使大动干戈,激情而震怒的响应她,但即使面对他为了凸显舞艺而临时编造出来的更复杂特异的步伐,她仍然游刃有余,收放自如中带着些许慵懒,以不可思议的精准贴近对方,同时保持有礼而恰当的距离.两人的舞蹈是场即席决斗,彼此撩拨,使现场气氛达到狂热的高///潮.铃子妃那袭叫人惊艳的轻薄柠檬绿长礼服,以及她颈上淡淡反射吊灯光芒的珍珠项链,都衬托她气定神闲的优雅从容.玛瑙丸估摸那几百颗珠圆玉润--是等级最高的波斯圆珍珠,价值超过百万,足以让挥霍成性的冤大头在蒙地卡罗顶级渡假酒店住个把星期.
          铃子妃出类拔萃的舞艺不断令玛瑙丸暗中叫好.与其他国标舞相比,探戈无所谓自然的舞步,而是要求舞者迅速跳出刻意取悦的动作,辅以一种心怀忧郁ˋ彼此怨恨的躁动氛围.男方必须遽然停止动作ˋ截断节奏,模仿小两口争吵时猛地拉回对方的企图;女方则顶着被征服后高傲依然的挑衅神情,在每次逃跑后又停住脚步.向来洗练的伊珥谜大使将舞蹈诠释得淋漓尽致自不在话下,而不断与他欲拒还迎的相拥ˋ默契的伪装逃离怀抱ˋ在停顿的短暂交织视线又刻意闪躲的铃子妃,则表现出乎意料的耀眼,两人搭配得天衣无缝.当大使带着铃子妃左右旋转ˋ从玛瑙丸鼻尖前快速擦过,她年轻肌肤的幽香也驻留在他脑中.她略带异国风情的美貌ˋ活泼灵巧的举止,加上来自远方的舞伴,一度使玛瑙丸误判她的出身,直到经同事解说,他才讶异道原来皇室有这么位新成员,然后随着同事白眼相向,又理解自己与时尚潮流脱节了多久:铃子妃仗着赫映宫亲王宠爱,在社交界显山露水ˋ大放异彩,显然不是一两天了.尤其因贵为唯一诞生在本世纪的皇嗣的母亲,轻盈娥媚的铃子妃未来非常可能位极国母之尊,其光荣显赫ˋ不可一世,远非小老百姓所能想象.当然,是夜,垂涎三尺的人太多,她可没功夫应酬玛瑙丸,玛瑙丸也没机会一亲芳泽.
          把铃子妃与杀生丸摆在一起以夫妻的角度思考后,其实玛瑙丸有些惊讶.他想象中杀生丸的婚姻应该温和而节制,如果用植物比喻,会是一株翠绿ˋ羽状的纤细羊齿植物;用绘画比喻,则该属于比莫内的睡莲更柔和淡雅ˋ清澈透明的光影诠释,总而言之,会非常”上流社会”,甚至带着”清教徒”的色彩.然而如今,瞧瞧他的选择!透过男人的眼光,活泼娇嫩ˋ秀色可餐的铃显然代表如同午夜的烈酒般生猛的床///笫游戏,与良家妇女那种去除危险野性与强烈血腥味ˋ水汪汪煮到半熟的家庭套餐,在归类上完全两样.玛瑙丸细视杀生丸,他身穿作工精细ˋ造价不菲却容易起皱的料子,然而纹丝不乱,显然有专人照料,但只有他的领带布满了娇妻的指纹,像看不见焦痕.可知她不必做家务,只负责得到ˋ应承他的爱宠.
          --啊!该死!什么好运都降临到他头上了.


          IP属地:中国台湾276楼2017-12-05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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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生丸大人在做什么呢?今晚铃等了大人好久,又找了大人好久.”铃微翘的唇端噘了起来,像在埋怨,双眸却充满挖到宝的喜悦.她双手端着令人感觉清凉的玻璃皿,拖着迤逦在身后的和服裙襬,窸窸窣窣的碎步跑来,随意在大理石球桌面上搁下夜宵,双臂一张从背后抱着杀生丸,小脸磨蹭着他:”看哪~铃烫了赞歧一寸~听邪见爷爷说,方才为大人送上冰啤酒,铃想说再给大人添个简单的下酒菜~铃是不是很贤慧~”除去齿黑的濑户内香川汆烫蚕豆,在萨摩硝子中闪闪发亮,鲜绿得刺眼.
            杀生丸轻笑.放下带有象牙护木的黑檀球杆,伸手取了一颗蚕豆,微微一挤剥去外皮,亲自喂到铃口中;铃一边咀嚼,鹘伶伶的双眼一边四处流转,发现目标物--冰啤酒,立刻倾过身去取来畅饮,这才舒心的大吁了一口气,像老伯伯一样发出老气横秋的喟叹:”果然有蚕豆和日本冰啤酒才叫作夏季啊~”她抬起手臂抹抹上唇的酒沫胡子,童年的残影又逗笑了杀生丸.
            台球室位于洋宅的顶楼,仿英室木板镶嵌房间内并排着三张球桌.屋顶垂下的狭窄黄铜灯照亮了其中一张,铃进来之前,杀生丸始终聚精会神的俯身在桌面.球杆推搡后前端先”喀”的一声轻柔预告,当球与球之间精准的互相亲吻,又传来单调的”哒”,杀生丸就在这节拍器般的”喀”与”哒”之间,串起一次又一次的”双着”.双着的重点与落袋无关,而系在于以一颗主球在一击球期间与两个目标球接触.每次四颗球互相撞击后,彷佛在绿绒布桌面上自动排好下一局布署,杀生丸就这样倚在桌旁研究位置,不厌其烦ˋ无限连续的打下去,至多偶尔直起身来把碍事的长发随性甩回肩后.
            “夫人,我忘了时间.”杀生丸习惯性的用意大利碳酸石灰块磨擦牛皮皮头,再把巧克面口朝上至于台边.他瞄了色彩分明的四颗象牙球,显得懊恼又意犹未尽:”本来只是想检查球台高度,测验教导荧惑丸是否合适…”
            “铃懂的喔~就像好不容易空出一整天进行岁末大扫除,不料找到了失踪已久的鼓棒,接下来的时间全花在打鼓上~”铃笑着,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她深知荧惑丸的嗣子身分加上赫映宫邸的一草一木,都勾起杀生丸关于隐居大人的童年回忆,无形中密布的战云压在杀生丸心头--他要扮演完美父亲的楷模,藉此反抗隐居大人ˋ与自己失职的父亲一决胜负.他无微不至的呵护荧惑丸,战战兢兢ˋ如履薄冰的教育他,传道ˋ授业ˋ解惑,排除万难ˋ毫不懈怠的陪伴他,如此,方能对疏离自私又喜怒无常的生父大喊:”你给我看着!父亲应该这样当!这才是为人父的模样!”此为杀生丸拉拔铃与抚养荧惑丸的根本性差异--与年幼的铃相处的过程中,杀生丸没有刻意叛逆的对像,他仅需安心享受铃日渐成熟美丽的过程,并从中得到成就感.如今,杀生丸为自己创造的竞赛备感压力,而急需一个放松的角落,无限循环双着那照本宣刻的机械动作与一次次有条不紊的达到目标,都能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
            铃所担心的是,杀生丸单方面的过度努力,已经导致荧惑丸精神紧张.以小动物直觉感受到杀生丸想当完美的父亲,荧惑丸虽然不明所以,也逼迫自己成为完美的儿子,父子俩彼此追逐,都已经到达极限.如此下去,先受不了的应该是年仅五岁的荧惑丸,毋宁说他差不多显露出弹性松弛的疲态,铃不只一次接到乳母与老女的报告,表示曌宫殿下莫名其妙的暗中掉泪,而且越来越沉默寡言,有时还会一反甜美开朗的常态,突如其来耍起性子,如斯反映在在彰显孩童的抗压性尚且不足以及对长期挫折感处理无能.与杀生丸将近一对一的度过长达十五年,铃太清楚杀生丸的绝艳惊才与志在必得足以凌迟任何与他靠近的人,毕竟无论如何努力,只要正面挑战杀生丸,必定铩羽而归,谁受得了?何况杀生丸自己并未察觉,同时面临铲除宫内大臣与逆反隐居大人的内忧外患,最近的他可是像决一死战前的刀客般杀气外露,相较之下,可怜的荧惑丸则因杀气逼进而颤栗瑟缩不已.这是”我不杀伯人,伯仁因我而死”啊,铃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思索着如何告诉杀生丸--达成完美的途径未必只有掐紧控制,有时必须恣意奔放,才能收获柳暗花明.
            “大人想独处吗?如果是的话,铃就先离开啰~”
            “…铃还记得怎么打吗?以前教过铃.”杀生丸将频频垂落额前的一绺发丝再次拨到耳后:”想要加入的话,拿起球杆吧.”意思是他舍不得铃走.铃灵机一动,面露促狭,嘴角歪了歪:”好啊,大人,但铃不打友谊赛喔~”
            “口气很大嘛!”杀生丸略感不可置信,就他所知,这丫头已经好几年没拿球杆了,何况她现在还穿着行动不便的留袖.台球要求的是概观全局与掌控空间,杀生丸适才在铃面前打出一连串双着,已经显示了自己精于预估撞击强度与恰当角度的稀罕实力,他没想到铃不仅胆敢出言比试,还提出押注要求.”那,铃想赌什么呢?”
            “输一球的人脱一件.”铃一本正经的说:”铃是穿得比较多没错,但杀生丸大人球技较好,拥有专用的球杆,又刚练习过,所以应该还算公平吧.这台球室平时没人来,外头还有邪见爷爷守门,无所谓不体面.开战吧,大人~”她边说,边抽出绑带将长袖卷起固定.
            杀生丸对铃的提案和摩拳擦掌的大动作目瞪口呆:”别这样,成合体统?要做什么的话回房去吧.”
            “大人怕了吗?怕在铃面前输得连裤子都不剩太难看?”铃看起来有备而来且得意洋洋,她兴致勃勃又杀气腾腾的紧盯着杀生丸,像狩猎前的猫一般微微拱背缩颈.”不准动!”眼见杀生丸打算把头发绑起来,铃大声喝斥:”当铃傻呢!发带也算一件!”杀生丸无可奈何:”所以,已经开始了是吗?要让铃两台吗?”
            “不用啦~但是铃要先开始~”铃在各个球盒中东翻西找,测试球杆的顺手程度.球杆是球员心ˋ眼ˋ神ˋ臂的延伸,非常影响选手的出杆速度与技术表现,是以其均衡必须完美无瑕,一杆在手顺畅无比.铃捡了一支,拿起巧克活化皮头,再俯身到球桌前.当铃因裙襬碍事而无法双脚自然张开站立时,杀生丸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别勉强了.”
            说时迟那时快,铃已经以掠食动物般精悍敏捷的巧劲漂亮的切球推杆,萍水相逢的两球互相点了个头后各奔东西,花球落袋,铃高举双手,娇呼胜利.”啧!”杀生丸翻了翻白眼:”运气罢了!”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铃轻吻着球杆,饶富兴味的盯着杀生丸:”愿赌服输啊,大人~”
            杀生丸解开一颗扣子:”就这样.”
            “小气!”
            绿色呢绒上,两色象牙球闪闪烁烁的探头探脑,杀生丸伸长球杆,俯身敲出一击,不费吹灰之力就进球,还把铃接下来要打的球送到一个奇怪的位置.铃撇撇嘴,伸手缓缓拆下发簪.她拂开面庞掠过的几缕黑发,松散的发辫垂在身后.杀生丸望着爱妻披头散发的风姿,十足诚意的提案:”这样要打到猴年马月,不如我只打双着,铃随意.倘若我失误只碰到一球,也算铃赢.”
            “杀生丸大人的脸上写着’快脱’呢~铃好怕~”铃嘴上说着虚张声势,手中可没闲着,她在球桌边绕了几圈,选定位置,小心的出杆,却没达到预期的结果,球只不听使唤的爬了两步,就停滞在球桌中央.杀生丸好整以暇,用堪称细嚼慢咽的目光,欣赏铃脱下一只白足袋,在将那洁净可爱的小东西放在隔壁的球桌上.
            “大人为什么喜欢打双着?”铃突如其来的发问.杀生丸的思绪被打断,不甘不愿的解说:”那是一种思考历程.评估ˋ计算ˋ回忆高中时学的三角函数.可以训练专注力.除了刚才随机的四球打法,偶尔我也会把所有球放上桌面,揣测总共可以打出几个双着.”杀生丸指着球,比划角度与台边:”区区现成,我估计至少四次.”
            “要试试吗?”铃也望着桌上圆滚滚的双色球:”感觉好像有口袋怪兽会跑出来呢~”
            “…”杀生丸心想,四次双着倘若全中,意味铃一次要除去八件衣物:”这简直像夏季的圣诞节啊.铃自己提出的挑战,可别说我杀生丸欺负铃.”他警告性的扔了她一眼,发出轻笑.铃扔了球杆,抬起粉拳一连串的捶他:”流氓!”趁隙抱住杀生丸的腰,赖着不下去:”铃看大人这样怎么打~”
            “别小瞧人.”杀生丸定睛审视.台球就像下棋,瞬息万变,每个局势都隐藏许多意想不到的机会.杀生丸所要做的,不过是尝试预估接下来的发展,以便用走最轻松的途径达成目标.说穿了跟断案很类似,都多亏逻辑思考的训练.杀生丸拖着挂在腰上的铃,先走到一侧台边,藉轻轻的连击打出一支双着,同时使球之间的距离尽可能彼此靠近.铃的视线刚好与桌缘平行,她看着球在杀生丸预定的路线上飞驰,像装了遥控传感器,完全服从指挥,可谓神乎其技.”大人,这球是您养的吧?那么听话~”
            “铃才是我养的,却不太听话.”杀生丸反唇相讥,结果遭顽皮的铃在腰上咬了一口:”啊呜!”杀生丸尽量忽略酥麻的刺激,高举球杆,踩着凯旋的步伐,嘴角泛着自信的微笑.他猛力一敲,试着让母球从反方向弹回,打向与其他两颗色球相反的位置.最后一次双着较为困难,杀生丸上下移动球杆好几回,但都只是摩擦着球缘,似乎尚未决定敲出一击.就在他瞄准ˋ拉杆的当下,铃伸出小动物的前爪,从他的裤袋插进手去,不轻不重的蹭了一下.杀生丸手一抖,三球毫无交集的错身而过,宣告失败.他不甘心的凝视球桌半晌,最后低下头,一脸阴沉的凝视着铃,似乎要她为自己的失误负责:”不算!就知道铃会作弊.”
            始作俑者铃可高兴坏了,她乐不可支,喜悦得浑身颤抖,发出成吉思汗或其他邪恶征服者那样高亢尖锐的笑声,像唱歌般说着双关语:“铃也知道丸子大人一定会背叛丸子大人,而且丸子大人永远学不乖~”趁对手还在庆祝胜利,杀生丸利用残局又连打出两记双着,反败为胜.铃带着尴尬的笑容,愣在当场.
            “脱.”
            铃负气的一把推开他,风风火火的走向门边.正当杀生丸以为她因恼羞成怒打算拂袖而去时,铃一脚踢开裙襬,挺着妩媚的腰枝缓缓旋过身来,放肆的拉掉发带ˋ丸带ˋ皱稠腰带ˋ带枕与仅剩的袜子,再除下手钏ˋ固定留袖的系带,最后最外层的夏季和服也滑下纤瘦的肩膀.铃的颈项凹陷处有一颗小汗滴,像珍珠一般闪闪发光,一边乳///尖的阴影,与胴体如浪起伏的曲线,透过薄亵衣依稀可见.在昏暗的走道上,铃闪闪发光的眼睛中已经没有方才恶作剧小猫的娇俏神色,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冶艳魅力.她理理绣着藤花的青瓷色华丽半襟,小手牵起如烟似雾的羽二重内着,又漫不经心的闲晃回杀生丸身边,一言不发的拿起球杆,用母球撞开色球,重新开局.


            IP属地:中国台湾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77楼2017-12-06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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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生丸有点于心不忍:”…其实铃可以从鞋子开始脱,如此就能保住外衣.”
              “铃很矮啊,大人.铃需要草履的高度.”原本排成三角形阵的十五颗色球在桌上炸开,铃后退了一步,似乎被那声响吓了一跳.她打进了远边底袋的六号球,又把母球拉回来,瞄准七号球,敲击之下,七号球滚过长距离ˋ擦撞三号球,三号球又弹回中台.杀生丸再解开一颗钮扣,他伸手把铃揽到身边,轻抚她披散的长发.”夫人那么较真,我该故意输球吗?”
              “讨厌~”铃拉着他伸来的手,把丈夫的臂膀像围巾一样挂在肩颈:”大人什么都很厉害,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又不是大家都得天独厚.在大人身边原本出类拔萃的人也黯然失色,铃啊ˋ荧惑丸啊,都好可怜喔~”她松开他,绕着球台走动,观察最明显的二号球.杀生丸原本想说:”该我了吧?”,见铃当仁不让,只好作罢.他正评估打三号球进四号球的可能,而铃的目光也扫了过来,显然在考虑同一件事.”夫人,这组合球不好打,我来吧.”铃摇摇头,她抡起杆子,对四号球轻轻一推,球准确落袋.
              “铃只是需要比大人亲自出马更多一些的时间.不过最后还是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
              杀生丸再解开第三颗钮扣,沉吟道:”荧惑丸也一样吗?”他大致猜测到铃想说什么了.铃点点头,一股脑儿的说:”曌宫殿下已经忙不过来了,大人别操之过急的倾箱尽箧啊.也许大人在五岁时不论身处于哪个领域都已经无往不力,曌宫殿下是大人的长子,照理而言天赋不至于太差,然而第二代压力总是高于第一代,曌宫殿下除了竭尽所能追赶外在课业的迫切进度,还必须应付众人--包括大人您--’青出于蓝胜于蓝’期许所造成的内在紧张,蜡烛两头烧,某程度而言已经很辛苦了,说不定比大人当年还辛苦呢.铃希望杀生丸大人体谅曌宫殿下,把自己的杰出当成例外,视所有人的平庸为原则,多给大家一点时间.曌宫殿下的早慧有目共睹,相信目前的撞墙期只是一时的.啊,对了,大人确实不曾重话说曌宫殿下,但在孩子面前毫无限制的说他听不懂的深奥理论,或是期待他培养老人家都未必感兴趣的高雅嗜好,铃觉得都不见得妥适.即便曌宫殿下表示愿意学习,也很可能只是在讨好大人,请大人别忘记随时探求孩子的真意.”
              “我并非出于望子成龙,才尽力栽培荧惑丸.以赫映宫的财富雄厚,即便荧惑丸一辈子游手好闲ˋ坐吃山空,相信也不至于造成经济困难.但皇室子弟该有皇室子弟的样子,何况教导他的内容,在贵族之间都只算普通常识,更高层次的技巧,目前连边都还没摸到.”杀生丸难免为自己辩解,铃摇摇头:”铃也不认为学礼仪ˋ华道ˋ茶道ˋ书道ˋ古美术鉴赏或马术ˋ弓道ˋ剑道有什么问题,铃的意思是,应该避免曌宫殿下误以为自己必须在短期内达到怎么样的成就,毕竟传统的技术哪一项不是靠时间累积而无法速成的啊?那些功夫跟数学ˋ物理或程序设计并不一样,无所谓一蹴可几的天才.铃相信只要曌宫殿下持续学习,并且浸淫在有琴棋书画优良传统的家庭教育,相信素养不至于太差;等曌宫殿下年纪稍长ˋ开始懂得欣赏相关技艺后,自动自发的研究,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而乐趣自然会使他被技艺精进的欲望所奴役.大人现阶段不必太紧张,填鸭式的教育只会造成反效果.”
              “似乎应该把教噵荧惑丸的重责大任交给铃,”杀生丸若有所思:”过去那一套似乎已经落伍了.从前父上大人ˋ母上大人ˋ师匠大人哪考虑过这些?我杀生丸也只懂得学如不及,犹恐失之.”通常历史悠久的家族都存在一套教育步骤,甚至有长期合作的流派与所依赖的师匠,轻易不会更改,逐渐形成颠扑不破的传统.不过杀生丸想一想,铃就是她口中理论的生招牌--她先对三十弦与舞蹈感兴趣,又经由神无的解说将历史ˋ和歌ˋ俳偕与舞蹈结合,领略更上一层楼;加以与杀生丸住在一起,每天看他发神经似的吹毛求疵摆弄那些花花草草ˋ杯杯盘盘ˋ瓶瓶罐罐,自然而然又学了一手.她以极高的感受能力触类旁通,权当娱乐钻研,竟然也小有成就.比起刻苦求学ˋ一步一脚印的杀生丸,铃反而更有学习效率,以百年锐于千载的高速急起直追,目前虽然难以与杀生丸平起平坐,至少可望其项背了.如此说来,铃的论点也颇站得住脚.”夫人一项百伶百俐,令我杀生丸自叹弗如.”
              “少来了,大人.别企图推卸责任啊~整体而言,大人教得还是很用心,课程安排也有条有理,可惜曌宫殿下年纪小,八成误解了大人的良善立意,而为力有未逮感到自责.大人多夸他几句就好.曌宫殿下很依赖大人,非常想向大人多撒娇呢,大人可要把握孩子善体人意ˋ黏着父母不放的这段黄金岁月,等曌宫殿下十岁以后,看他还理不理我们两老呢!”
              想到荧惑丸端丽的小脸上可能浮现不耐烦的拒斥神情,杀生丸觉得铃真是杞人忧天,不过稍一转念,自己小时候可是公认的乖孩子,没想到后来一离家就是二十几年,而且说老实话,脑中还真没掠过母亲的身影.即使迎娶铃后时不时回赫映宫走动,也多属无事不登三宝殿,母亲只要说一些与自己目的无关的人事物,一定左耳进右耳出,有时候还会反呛她几句”随便!”或”少烦我!”,换来母亲唱戏般呼天抢地的做作哀嚎:”儿大不由娘啊~真不知臣妾守一辈子活寡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呀~”
              铃观察杀生丸面色凝重,似乎透视了他的脑内小剧场,嘻嘻一笑:”大人真的很老实啊~荧惑丸多少遗传了铃的性子,有颗柔软的心,才不会跟大人一样六亲不认呢~长大了的话最多受同侪影响而有点耍酷吧.”
              杀生丸挑了挑眉,哼了一声:“太酷也不行.太酷我可受不了--国民也未必受得了吧,中二或酷酷的天皇什么的.”
              “诶?会吗?那不是很像言情小说的龙傲天男主角吗?’霸道皇帝爱上我’什么的,至少女性应该会很兴奋吧~听说星黄泉宫的云宫泷子内亲王与雷宫飒子内亲王因为长得肖似月子妃,圆圆的灰色八字眼特别可爱,广受民间欢迎,同人小说和插画多得不得了呢!不是铃自夸,荧惑丸可比她们漂亮多了,真是后生可畏~”


              IP属地:中国台湾278楼2017-12-06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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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中国台湾280楼2017-12-06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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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明两天我有整天的课,暂时停更~
                  希望下个星期就能把<第二部>的坑填完,拖了一年半载,真是不好意思.


                  IP属地:中国台湾283楼2017-12-07 0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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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绍新出场的角色--唱沉~(感谢秋夜告诉我他叫什麽名字,不过剧组竟然记得帮他取名字也很令人惊讶.)这位小和尚在文中担任铃的外祖母的养子,工作是解说村内的种种风俗.

                    “草莓冰是美丽的冰品.人工的洋红色,浓郁地沉淀在玻璃碗底,由下往上逐渐转淡,将冰雪染成浅浅的桃红色.宛如城里穿和服女孩的华丽带缔掉进了底部,脱落的颜色渗进了冰雪里.再加上夏日的炎热.以冰品来说过于色///情,透露出中毒的危险讯息…总之是美丽撩人的冰品.”铃一边享受着午后的刨冰,一边富有诗意ˋ抑扬顿挫的朗诵着.她小小的手掌上捧着结满晶莹水珠的玻璃碗,指尖与指缝则湿淋淋ˋ红通通的,显然因舍不得太快吃完,连吃带欣赏,已经吃了很久.
                    “三岛由纪夫.”杀生丸从后方递上古袱纱.铃把他当成沙发,如今正侧坐在他跪着的双腿上,头枕着他的右肩.杀生丸像抱小孩似的,一手搂着铃的肩膀,让她倚靠得舒服些.铃婉拒了他递来的纱巾:”夏日冰品就是要吃得汁水淋漓才消暑啊~大人.”她穿着竖絽织造的留袖,从领口的朝霭白渐层到裙摆的薄青紫,左方绣上一朵娇艳欲滴的浅蓝木芙蓉与点点桃色萩草,赏心悦目的枝桠干净整洁,掌状阔卵圆形的叶片仿佛优雅的在金风中翻飞,衬得带露的花朵更加我见犹怜.这是杀生丸刚送的礼物,代表迎秋送夏,铃则迫不及待的上了身,而且即使傍晚风凉也不愿意加上和服外套,以免遮盖了刀刀斋引以为傲的刺绣.
                    “天冷了.”杀生丸抱紧爱妻,企图以自身温暖她,铃却恶作剧的把余冰未褪的玻璃碗放在他的手背上,猝然的低温吓了杀生丸一跳.他赏了铃一记卫生眼,铃则露出靴猫般讨饶的表情:”喵~”
                    “拿你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杀生丸把玻璃碗搁在茶几上,略使巧劲推得远远的,再以长袖裹住铃的双手,拉在嘴边轻轻呵气.”豆腐掉到灰堆里,虽然打不得,但吹的得?”铃悄声戏弄他,杀生丸索性直接在铃的双手上一吻,铃亲昵的笑了起来:”昨晚,铃梦见鬪牙王猊下--一只垂耳大白狗,但铃就知道那是鬪牙王猊下--将两只毛茸茸的可爱小狗以鼻子顶到铃的面前.大人,说不定铃又怀孕了呢~因为是在打双着时有孩子的,所以才一箭双雕吗?”
                    ”那,还好当时不是在玩二十一点…”杀生丸难得开玩笑,铃在他怀里花枝乱颤,心满意足的摇头晃脑:”听说在怀杀生丸大人之前,妈妈也梦见鬪牙王猊下送来小狗喔~貌似赫映宫的媳妇只要在宫邸内受孕,都会做相同的胎梦呢.”杀生丸微微眯起双眼,他一向对家里这位人人顶礼的守护神敬而远之,不过倘若新成员来自祂的赐予,估计铃的生产过程应该会很顺利,殊值欣慰.
                    此时,侍女笔头跪在门外报告:”宫殿下,妃殿下,御许大人有请两位.”杀生丸大声呼唤邪见,而邪见也像打从一开始就躲在缘廊下般快速钻出来磕头:”小的邪见惶恐…秉告杀生丸大人,是凶信.呃…方才奄美那边来了位年轻师父,自称隶属于妃殿下娘家朽绳村连珠寺的僧人,法名唱沈…”邪见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铃,只见她脸色刷白,挣扎着从杀生丸的怀里站起,带着强自镇定的表情,瞪大着含泪的双眼质问道:”铃的婆婆怎么了?”看来确实认识这位唱沈师父.
                    --原本担心是哪个不长眼的花和尚想来宫邸骗吃骗喝呢!
                    邪见松了一口气,忙向铃磕头:”据唱沈师父说,连珠寺的库里夫人病情恶化,非常不妙.虽然库里夫人一再吩咐别打扰赫映宫邸,但唱沈师父自作主张的走了一趟,希望亲口把实情报告妃殿下.”铃咬紧牙关,静静的坐了下来,背过身去.她深知这就是死别了.虽然婚后铃持续写信给库里夫人,不过库里夫人的态度始终断然如一,她在字里行间以武家的骄傲对外孙女谆谆教诲:”妻子眷恋娘家,对丈夫而言十分不幸.铃现在既然蒙赫映宫的御许大人视如己出,则应一心一意把赫映宫当成生养自己的所在,孝敬翁姑ˋ侍奉丈夫.更何况连珠寺不过荒村野寺,名不见经传,不仅不能给铃增光,提起反而于声望有碍,最好赫映宫上下都别记得吧.一届草民竟然飞上九重云端,铃应该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殊荣,并对养家心怀感激,倘若再交往连珠寺,不啻忘恩负义.”后来索性不再回信,好在库里夫人新收的养子唱沈师父与铃继续保持联系,否则对于曾尽力养育自己的外祖母的近况,铃真会一无所知.
                    库里夫人一向有如江户时代的武士家老太太,庄敬自强ˋ知书达礼又带点孤傲.她年轻守寡,独自撑起连珠寺,不损家名ˋ慎身行事,被誉为妇女典范,女儿却不待春谈婚事秋行礼,抛弃祖业ˋ未婚生子,给她丢人现眼,被她视为一生不可抹灭的污点,毕竟在乡下,地主与神无异,佃农是人,私生子女则猪狗不如.但库里夫人含羞忍辱,努力将满腔的失望与悲愤压回瘦小的身躯内,承担起把喂养婴儿的责任.好不容易外孙女铃麻雀变凤凰,库里夫人又舍弃阳眉吐气的虚荣心,从未对村民提起只言半语.
                    ”这是为铃好.”铃几乎能听见外祖母握紧了佛珠喃喃自语.诚然,库里夫人从未视连珠寺为耻,以她一身傲骨,纵使铃嫁了个高学历高收入的白领知识分子,她一定仍能面露微笑的感谢诸神菩萨,并不卑不亢的与外孙女婿一家礼尚往来;然而妙就妙在杀生丸的特殊身分实在令她望尘莫及,思前想后,库里夫人决定单方面从铃的生命中消失.毕竟与其让铃被眼高于顶的公卿批评为”不知哪个鬼地方来的野狐禅丫头”,还不如使他们误以为她是无亲无故的孤女,而格外包容怜惜.库里夫人类此从不将自我显露于外的习性以及精准冷酷的示爱方式,曾令幼小的铃心碎,及至年龄稍长,为人妻母,她才能逐渐体会外祖母对世态炎凉的入里观察与用心良苦.
                    杀生丸体会铃想念祖母的心思,又心疼她有家归不得的渴望,也不时以个人名义往连珠寺送礼物.特别在铃生下曌宫荧惑丸时,考虑库里夫人行事低调ˋ不显山露水,杀生丸特以赫映宫珍藏的上好蚕茧缫丝织成黑留袖纹服,又命历代往来的工匠打造朴实坚固桐木衣柜,柜内还塞满御用蜡烛ˋ和纸与茶叶,送往连珠寺,如此既不惹眼,能使老人家高兴,同时也暗示村民”铃确实嫁得不错”.御许大人当时还咕哝道:”对自己的娘亲都没见那么上心过,人家好嫉妒…”
                    没想到库里夫人六亲缘薄,等不到仪宫奏子出生的那份贺礼,可能就要撒手人寰.杀生丸拉过背对着自己的铃,只见她泪流满面,颤抖双唇,望着丈夫一直摇头.杀生丸知道盘旋在铃脑内挥之不去的是什么--铃多想飞回去见外祖母最后一面,可惜一来已被朴家收养,于法于理上都与连珠寺再无干系;另一方面,纵使铃从未被出养,嫁作赫映宫妃的她贵为神明,凡夫俗子的死亡岂有叫神明奔丧之理?!宫内厅一贯的做法是直接回绝请求,即使当今大宫陛下亦不得例外.铃摇头的意思,是告诉杀生丸”铃没有任性到不知好歹ˋ要闹着回去的意思,请大人不用烦恼”,但这实属切断天伦ˋ泯灭人性,杀生丸不可能就这样把铃的眼泪视若无睹.大宫陛下在为东宫妃时遭逢母丧,却因大狱丸悍然拒绝ˋ百般阻挠,连遥遥举哀都不可得,还因此罹患心病,无法开口说话长达三年,可见那种痛苦能够多深层的摧残人心.作风强悍的杀生丸从来不属于低眉顺眼ˋ忍气吞声的类型,他拒绝让铃默默接受这种命运,即使大狱丸啰嗦,那又怎么样?!横竖这老蝙蝠也差不多要去见阎罗王了.
                    “邪见,去秉告母上大人与唱沈师父,我与妃殿下ˋ曌宫殿下立即出发.宫内厅那厢,就请母上大人多多担待了.”邪见正想辩解什么,不耐久候的御许大人便拖着唱沈冲进屋里,身后还跟随抱着奏子的神无.原本无声啜泣的铃一见到御许大人,立即冲上去喊妈放声大哭;御许大人则抱住泪流不止的儿媳妇,喃喃的说:”傻孩子,难道会不让你去?折磨一个大宫陛下还嫌不够?别怕,有我呢.”杀生丸瞬间明了,过去驳回大宫奔丧的刻薄决定,必然隐含先太后对庶民出身的儿媳妇的满满恶毒,而且不仅大狱丸,年轻的御许大人八成也轧了一脚,三人连手嘲讽大宫陛下:”你那么爱飞上高枝,我就要你一辈子都下不去!”而这件缺德的憾事,使得已非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御许大人悔不当初,亟欲设法弥补,如此看来铃确确实实的能前往奄美大岛见外祖母最后一面了.
                    杀生丸转头,对惊呆在一旁的邪见轻声喝道:”还等什么?”邪见如大梦初醒,忙不跌地去准备.
                    “我也要去--“神无突然发言,在乱成一团的状况下依然清晰可闻:”应该能派上用场--”
                    “阿弥陀佛!贫僧感谢神无小姐.”唱沈一说话,室内众人才重新注意到他.唱沈十分年轻但貌不惊人,上下一般宽的椰子壳型脸ˋ八字眉ˋ豆子鼻ˋ胡椒眼,老实巴交的,看不出有多少佛学修为,全身却透出一股开朗豁达ˋ讨人喜欢的气息.虽然是库里夫人的养子,又独身一人来到非请勿入的赫映宫邸,但他看似相当轻松,甚至有点超然物外的仙气.御许大人对神无颔首,道:”那就麻烦神无多担待了.小铃一向待人处事不用**心,但瞧,如今千头万绪,怕也暂时不管用了,神无在旁边我才能放心点.”
                    如此,就决定杀生丸一家四口,连同神无ˋ邪见ˋ唱沈,将一同前往朽绳村.而如御许大人所料,因为登机后在安排座位上遇到了困难,神无一下子就派上了用场.本来杀生丸理应与铃坐在最前方,第三尊位属于荧惑丸,接下来轮到奏子(以及抱着奏子的神无),然而如此一来,变成唱沈必须与邪见坐在一起--好歹唱沈是连珠寺未来的住持,同时也是库里夫人的养子,辈分上杀铃都应该称他一声”舅舅”;邪见不过区区奴仆,两人平起平坐,真是岂有此理?也太瞧不起人了.为此,大家傻在头等舱的庞大座位旁,不知如何是好.杀生丸与邪见本殊乏应变之才;铃遭逢巨变后,心不在焉,秀眉浅颦,面色苍白,默默无语;唱沈则不方便出口指挥.好在关键时刻神无灵机一动,指出不仅前后座位之间有位阶尊卑,左右座位亦有上下之别--与茶席规矩相同,以临近走道ˋ易受打扰者为下位.倘若思考上不拘泥于”由前左右往后左右排”,改为”尊卑依序是靠窗前中后ˋ靠走道前中后”,则理论上只要坐走道旁之人地位低于坐靠窗之人,即属合于礼仪,问题迎刃而解.如其所述,第一个靠窗的最尊位杀生丸当之无愧,第二个靠窗的则是铃,第三个为荧惑丸.第一个濒临走廊的位置属于唱沈,神无坐在铃旁边,邪见则伺候荧惑丸.又,未免唱沈的地位高于奏子而美中不足,奏子改由杀生丸抱.

                    于是,唱沈在杀生丸身旁落了座--此时他倒年轻脸嫩的害羞起来,有些局促,时不时逗着奏子玩以掩饰尴尬.杀生丸觑着哭累了的铃入睡后,见唱沈仍然十分清醒,趁隙相询:”库里夫人的状况…”
                    “啊,是这样的,库里夫人还年轻,一向身体硬朗,自贫僧有印象以来,库里夫人从未生过病,偶尔清晨起床时闹头疼,也是喝碗热汤就能开始一日行程.然而大约两个星期前,库里夫人刚离开卧房,突然摇晃了一下又重新返回倒下,这真是绝无仅有.但库里夫人坚持的对贫僧说,只是稍感晕眩,喝碗葛根汤就不碍事了.没想到库里夫人一连昏睡了两日两夜,除了汤药外滴水未进,贫僧才觉得不太对劲.等从其他较具规模的村落请来医师,都判断库里夫人命在旦夕了.”唱沈恭恭敬敬的回答.虽然语气平缓,但从纠结的八字眉与微微颤抖的嘴角,还是能看出他的遗憾与自责:”村民都十分敬重库里夫人,视为活菩萨,故从库里夫人卧病以来,大婶们不分昼夜轮班看护,确保库里夫人突然清醒时无所从缺.日后妃殿下倘若问起,请宫殿下务必如此转述,以使妃殿下宽慰.”


                    IP属地:中国台湾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86楼2017-12-12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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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中的奏子呱的一声换了个姿势,杀生丸不免连摇带哄,一阵子后才沉吟道:”大岛郡濑户内町呀呀哈哈港朽绳村爬跛坡…结婚多年,我杀生丸从未将妃殿下当成外人,自是极少思及忆起妃殿下的原生家庭或故里.近来因缘际会,偶然得知朽绳村似有极其特殊之人文风土,敢问是否为真?实情如何?虽显唐突,仍烦请知无不言.”
                      杀生丸所说的半文言,唱沈大概需要一些时间才反应得过来,不过当他理解杀生丸的意思时,便面露和善的微笑:”啊,贫僧约莫知晓宫殿下的担忧所在.确实朽绳村一带的宗教状况相当复杂,虽然小小一个港村,却宛如战国百花撩乱般并存蛇神ˋ伊耶那歧流与净土真宗三样截然不同的信仰,而且纯朴的居民对各种都虔诚不疑.这其实是历史发展的遗迹…也许都市中十分罕见,但在地形破碎ˋ岛屿星罗的濑户内町,几乎每座村庄都大同小异的’一国三公’--出生时接受伊耶那歧流太夫的祈福灌顶ˋ死亡时以净土真宗或其他佛教宗派礼俗归葬于寺后的墓葬区;倘若发生科学无法解释的状况,则会联想到蛇神,而求教于更原始的民俗信仰与专业人士.”唱沈所言,与铃之前的叙述大置相同.
                      “朽绳村的名字有些骇人,风貌又保留了战前遗俗,乃各种乡野传说会萃之地,还存在族繁不及备载的礼节与禁忌,难免气氛神秘,有点像变格侦探小说的舞台.贫僧刚抵达时,也觉得朽绳村非常适合由穿着红色长袖肩折和服的女童在逢魔之时吟唱’鹤与龟跌倒了’或’恶魔的手球歌’等恐怖童谣呢.然而实际相处后,村民团结互助ˋ巨细靡遗皆古道热肠,深深令贫僧感动叹服;而库里夫人严谨慎重的待人处世,则不仅贫僧,所有村民一至交口称赞ˋ甘拜下风.”看来唱沈毕竟年轻,想象力十分丰富;而朽绳村则活像伊藤润二短篇恐怖故事的背景.杀生丸听铃叙述时就觉得,库里夫人的女儿(也就是铃的母亲,杀生丸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岳母)尚未成年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实在不是没有理由--除非迫于无奈或身为斯蒂芬金,正常人根本不会想住在那么诡异的地方.
                      唱沈从褡裢取出纸笔,一边画一边说:”朽绳村位于奄美大岛周边的呀呀哈哈岛,岛屿极小,仅此一村.村内大至可依东西流向ˋ贯穿中央的汪蛇川分为南北两区,南边是一般居民主要的生活圈,整个西南高地为村长一族所有,东南角爬跛坡之后,就是连珠寺与寺属墓葬区,村民中除蛇神附灵家系外,都葬在此处,连珠寺可谓全村的菩提寺.至于汪蛇川以北,则地势崎岖,树木蔽天,是比较阴森ˋ生人勿近的区域,平时仅八歧之森内有伊耶那歧流修验僧,以及蛇神附灵家系久居该处.”

                      “那些蛇神的附灵家系,是否属于所谓的’不顺服人民’?”也就是在渡来人开疆辟土的过程中,揭竿而起反抗大和朝廷统治的土著,其失败之后,倘若侥幸未遭到诛除,也被大和朝廷蔑称作”土蜘蛛”ˋ”非人”而彻底藐视,社会地位极其低下,至今在因袭陋俗的乡村仍被排挤,处处受不平等待遇.土著之中,存在”拥有奇妙能力的族群”,可能是当地祭祀神的巫师,也可能只来自大和朝廷疑心生暗鬼的想象.一说到附灵家系,杀生丸最先想到的就是那种特殊族群.
                      唱沈不住点着圆圆的脑袋:“应该如同宫殿下所言.朽绳村的蛇神附灵家系姓里陶,居住在无人愿意承耕的村北贫瘠土地,与八歧之森ˋ宇迦山群相临,平时只靠微薄农产与制作手工童玩人偶维生,但遇到丧葬事宜,村民一定会前往请教,他们又摇身一变充当礼仪大师.贫僧每次看到那种场景都会吓一跳呢,本来被村民视若无睹的里陶家,在丧葬期间竟然得到无一例外的敬重与求教,而守灵的一切准备若未征询里陶家的指示,便没人敢越雷池一步.虽说出家人不该嚼施主的舌根,但贫僧还是要说,那前倨后恭的夸张劲儿,若非亲眼所见,恐怕难以置信.里陶家刀自前些时候过世了,目前的家督为长子瓦丸.女儿炎珠本来到东京攻读美术,听说在陶艺方面还小有名气;丧母后突然回到村中,继承蛇神的土瓶--'里陶’的意思与’土瓶’本有脱不了的干系.奇妙的是,据炎珠姑娘所说,原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ˋ近日却不见人影的瓦丸先生,反而到东京去了,似乎有笔’百年难得一遇’的大生意可以做.村人都不相信,认为他应该只是去躲赌债.”
                      杀生丸听罢暗忖,说不定里陶瓦丸的”生意”与魍魉丸ˋ大狱丸有关.白童子回东京后,已经依铃的计策,在宫闱中广泛散布了关于”仙洞御所内有疏发童子出没”的谣言,女官与侍卫们恨不得有鬼故事能聊,一下子全炸开了锅,说得比手画脚ˋ绘声绘影,彷佛亲眼所见.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如此子虚乌有的胡说八道,应该也传到了宫相的耳里,并且另他老人家深信不疑.就在玛脑丸来访当晚,杀生丸透过神无接获白童子的消息:大狱丸已经密命阴阳寮准备在仙洞御所举行镇抚法会,正式一脚踩进杀铃布下的天罗地网中.算算时间,与瓦丸前往东京的日期相去不远.生性喜欢与邪魔外道混作一堆的大狱丸赏赐术士素来慷慨,更何况奄美大岛是百鬼家的旧领地,里陶家与土瓶蛇之名想必如雷贯耳,不请瓦丸共襄盛举,又要请谁呢?而身负赌债的瓦丸闻到金钱的气味,立马如蚁附膻的飞奔去东京,也不是无法想象.再说,修验僧隐居的八歧之森,就在里陶家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错行太夫魍魉丸与瓦丸算是芳邻,两个怪力乱神ˋ心术不正的家伙,与大狱丸同流合污,还真是最佳拍档的绝配!有事前谋议,又有事后分赃,倘若在刑庭上,已经可以算是共同正犯了,杀生丸想到这里,不禁面露残酷的微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考虑朽绳村那种乡党意识强烈的排外地区,即使有铃带路,我一个生面孔去上下打探,根本不可能从防人如防贼的村民口中获得任何信息,只好作罢,反正光凭土御门家的证言加上魍魉丸本人,无论咒诅之说目的为何ˋ是真是假,都足以引起天皇陛下与大宫陛下发起雷霆之怒,首相得知后考虑民意,势必不敢回护,从而能趁轩然大波之际混水摸鱼,一举把大狱丸的势力连根刨起.然而,如今库里夫人急病甚危,倒给了我一个理所当然以家人之姿踏进朽绳村的大好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人证ˋ物证理应俱在村内,这下子”大狱丸魇胜先皇”可就不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而是罪证确凿的恶行.这老蝙蝠插翅也难飞了…
                      唱沈見殺生丸面色陰晴不定,猜想莫非宮殿下嫌自己交代得不夠清楚?於是又一本正經ˋ口沫橫飛的繼續講解,殊不知殺生丸的心思已經飄到他無從置喙的遠處.”…宇迦山群由較高聳的一之峰ˋ二之峰與其他丘陵組合而成,千本鳥居參道就迴繞盤據在一之峰與二之峰上,呈現”∞”字,一路往山頂走去,直達殯屋.千本鳥居是朱色的,’朱’字為由中國傳來的象形文字,其本意為’人被綁在十字架上攔腰斬斷並向外濺出鮮血’,血的顏色即被定義為”朱色”.塗著朱色的千本鳥居,宛如被不斷補給血液ˋ賦予生命力的大蛇,實蘊含極強烈的咒術目的;另外,赤酸漿色(紅色)亦為八歧大蛇的代表色,’酸漿(かがち)’漢字也寫作’輝血’,’赤酸漿’果實就是俗稱的’鬼燈’,其外表為包裹宿存萼的倒三角形,為蛇頭的形狀.可說’鳥居的顏色形狀’與’民間對蛇的敬畏’息息相關.至於千本鳥居宛如”無限循環”符號的走向,則與民族融合的過程密不可分.”接下來是唱沈在佛教大學的碩士論文題目,他彷彿準備充足的參加口試,越說越有信心.
                      “如宫殿下所知,九州岛以南历来为本属中国农业民族的渡来人的最初基地,对于自称’龙子龙孙’的他们而言,蛇/龙是补食老鼠的益兽,能有效减少稻产的损失,于是将蛇/龙当成司掌丰收的神明加以崇拜.证据就在,广布尔日本各地ˋ位极’正一位’的稻荷大明神,至今仍是以弥生民族为主的皇室与百姓所崇敬的尊驾.然而,从以狩猎渔捞为生的原住民绳文人的想象出发,蛇却是生命力顽强且性格执着阴郁的山之所有者.古代传说中带来瘟疫的三轮山大物主ˋ咒杀倭建命的伊吹山山神,都是盘据当地的巨蟒.蛇神既属于极度原始又生杀予夺的凶灵,自然必须吹毛求疵的祭祀,才不至误触逆鳞,遭致天谴.弥生人与绳文人互相影响后,便决定一方面将对农业有贡献的蛇/龙提升到国神的地位加以祭祀;另一方面,可能降下病疠旱魃的古老凶灵’蛇神’则被费心的封印在深山野林之中.建筑’∞’字符号ˋ头尾封闭的鸟居回廊,即是企图用朱漆部下结界,逐步诱导以防止蛇神下山.贫僧认为,朽绳村内’宇迦’山名,即代表双方磨和过程中逐渐取得共识的里程碑--农业守护者稻荷大明神的本尊被描绘为’白蛇头米俵身’的’宇迦之御魂’,但宇迦本指凶恶诡秘的蛇神,两者竟合而为一,也是先人的智慧.如今在日本各地,对于’宇迦’的认识普遍为’财神’,唯有在边陲如朽绳村等区域,仍保留对宇迦本体不可磨灭的畏怖,然而在积非成是ˋ反客为主的当今,后者反而显得十分怪异.”


                      IP属地:中国台湾287楼2017-12-12 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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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趟陪妻子回娘家之旅,远比想象中辛苦.光从京都飞往鹿儿岛就已经磋跎不少时间了,长期坐飞机--即便是头等舱--也令人腰酸背痛ˋ身心俱疲.然而令素来娇生惯养的杀生丸最受不了的是,与其后跋山涉水的过程相较,航行还算是旅程中最舒服的一环.踩上位于雾岛市的鹿儿岛机场,天空已被晕染成一片近乎艳毒的夕色,深红色的黑暗铺天盖地,一行人都被逢摩时刻的歪曲色彩遍染全身,毫无血色的铃与神无乍看之下尤其像一对从地狱来的座敷童子,光盯着她们看就能感觉一股不属于人世的恶寒窜过脊背.
                        唱沈沉吟道:”平时贫僧不建议连夜赶路,但考虑库里夫人的危急状况,只能请贵人们委屈了.”果然好不容易搭上接驳时刻难以衔榫ˋ班次又极其稀少的小型客轮抵达大岛郡,再换乘快艇前往不见不见港,然后靠人力小舟在呀呀哈哈港下船,再乘坐--现代竟然还有这种东西--燃煤山间公交车,左转右绕的穿过浅丘陵地,才落脚于人迹罕至ˋ拥有恬静田园风光的朽绳村南部.等连珠寺山门出现在眼前时,天色已经近乎清晨.不仅杀生丸形容狼狈,荧惑丸与邪见一老一少简直要散架,唱沈也不禁掏出手帕擦着光头,连声念佛.其中最精神的要属铃,她突如其来打了鸡血似的往里面冲,途经玄关连鞋子都不脱,直直奔进库里夫人的卧房,引得前来帮忙伺候临终的大婶们此起彼落的惊呼声.杀生丸与唱沈则以最快的速度尽量跟进.
                        库里夫人虽被铃称为”婆婆”,其实只大杀生丸十岁;然而长期操劳又缺乏保养的结果,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上何止一倍.她听见草履踩在木板走廊的巨大脚步声,眼皮也不抬的轻声说:”成何体统啊…”铃立即煞住,乖乖在房门口整理仪容,这才慢吞吞得靠进床铺.外祖母印象中宛如”近江女”能面的脸孔,已经布满了细纹;不过她在病中仍然好强,小圆髻梳得一丝不乱.铃趴在外祖母的被褥旁,抽噎得停不下来.”不可以啊,作母亲的不能让孩子看见泪水.”库里夫人叹口气:”铃实在不让人省心…唱沈,你也一样.”
                        唱沈示意满脸好奇的大婶们先回避,这才带着杀生丸等人依序坐下.库里夫人挣扎着起身,与杀生丸四目相对.她凝视了他一会儿,杀生丸三指拄地躬身行礼:”久疏问候.我是铃的丈夫,赫映宫杀生丸.”库里夫人点点头,又望向其他人,神无立即代表说话:”初次见面.这位是曌宫荧惑丸殿下,这位是仪宫奏子殿下,我是家庭教师奈落神无,请多指教.”荧惑丸依照父亲的行为问安,奏子则由神无抱着向前鞠躬.
                        “…铃真是幸福啊.”库里夫人下了结论.铃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泪水沾湿了库里夫人的垫被.库里夫人难得舒展双眉,露出莫可奈何的表情,转头对杀生丸说:”请原谅我无法正坐,衣着也不合规矩.劳烦宫殿下跑这么一趟.宫殿下素来用心,铃这孩子虽然不懂事,可怜日后她举目无亲,只能麻烦您多担待了.”一串客套话虽然说得顺畅,但杀生丸从库里夫人手背上沁出的汗珠,知道她已经到达极限了.
                        “失礼了.”杀生丸主动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库里夫人躺下:”给祖母大人添麻烦的是我杀生丸.明知祖母大人多礼,还在祖母大人最不方便时前来打扰.”荧惑丸有样学样的靠了过来,脱下外套,盖在库里夫人身上,说:”曾祖母大人要赶紧好起来啊.母上大人说了很多曾祖母大人的故事,荧惑丸好生佩服,想多跟曾祖母大人学习.”
                        库里夫人双目一酸,好了半天不说话,沉默许久才道:”…我也真是幸福.从来没奢望过能儿孙绕膝的离开人世,如今…对不起,恐怕差不多了,请让小王子殿下与小王女殿下先出去吧.”神无意会,把奏子交给跪趴在门外的邪见,又抱起抗议连连的荧惑丸,翻身就往外走.还等不及跨过门坎,库里夫人的呼吸声突然加重,出气大入气小,神无只听见杀生丸沉声道:”祖母大人放心,我杀生丸会照顾好铃的.”接下来则是铃惊痛交加的嘶声叫喊.神无一边以袖口拭泪,一边把荧惑丸推进起居室,并知会等待的大婶们库里夫人过世的恶耗.
                        “唉呀,不愧是妇女的典范,很像她的死法.”大婶们纷纷说道:”常言道,无论多洁身自好ˋ有智能又从不麻烦儿孙的老人,过世前两个月都会给家属带来种种困扰.库里夫人默默的走,不等小铃伺候就立刻闭眼,实在很值得夸赞啊.”


                        IP属地:中国台湾288楼2017-12-12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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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绍新人物--瓦丸炎珠兄妹~这是剧组的原创人物,漫画本身没有.两人在文中的角色,炎珠很重要,瓦丸大概连台词都没有WW介绍他只是怕大家不认识他.(话说我写小说时蛮喜欢原创角色的,毕竟使用起来比较没有压力.)


                          朽绳村居民的主要生活圈皆位于汪蛇江以南,而在延延桥后方的高地上矗立着朴实却壮观的日式建筑群--那属于村长家族所有,俯瞰整个聚落的地理位置,非常能彰显村长家的绝对权威.杀生丸夫妇被安排在上代村长为隐居所建的六张榻榻米书院造茶室,荧惑丸与神无则分配到与此不远的四迭半草庵式茶室.杀生丸环顾四周,室内地板上的黑漆壁龛框等摆设沉稳大气,右边是设有花明窗的壁龛,朝向中庭的墙上另有一扇窗户,透过窗户则能见到竹墙与铺石小径--洒水而光洁的石板与出乎意料前凸的庭院,种种精巧格局皆透露艺道的风雅.隐居茶室与主屋使用不同门户,须循正面大门旁的便门ˋ延着小径前往始能抵达,别有秘密基地的氛围,在农事忙碌的朽绳村内应属格外从容奢侈的空间.
                          真不知唱沈向村长说了什么,竟能得到如此华美的居所!杀生丸暗自佩服孩子气的唱沈--他放在都市里就只是格格不入的乡巴佬,但处于欣赏开朗苦干特质的村落,却具备讨人喜欢的软实力.村长待见他,他在村内应该挺吃得开的.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也就是从前杀生丸向连珠寺送礼,村人都看在眼中,认为杀生丸来头恐怕不小,这才得到村长破格礼遇.
                          库里夫人过世之后,铃狠狠痛哭了一场.毕竟库里夫人是铃睁开双眼后第一个见到ˋ有如母亲的对象.虽说铃平时就是爱哭鬼,但这回她泪水的泛滥程度仍远超过杀生丸的想象.她不肯离开库里夫人的遗体,也不愿意到村长安排的住所,杀生丸与神无ˋ唱沈,还有稍后出现的里陶炎珠说破了嘴,铃才勉勉强强的回归理智,倒在茶室内昏睡半天,起床后才像突然接受了事实,看开了一般,询问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她像第一次见到炎珠般,不可思议的瞪着炎珠身上朱红的巫女服饰与复杂的唐式发型,口气既惊且惧:”炎珠姐姐,妳怎么…”炎珠则面露愤懑的摇头.杀生丸这才知道,原来铃曾说”婆婆不让铃与蛇神家的孩子一起玩耍”,指的就是大她一岁的炎珠,而且看两人交头接耳的亲昵,可想而知,幼年的铃一定又对外祖母的教诲阳奉阴违了.
                          于此同时,村人早已开工,忙得没空管外人了.那种汲汲营营,与其说是怕准备工作堆积如山而错过下葬时辰,感觉更像是精神被不明恐惧逼到走投无路的绝境,而外显于对目的以外事项视若无睹的态度.铃与神无在炎珠指挥下到厨房帮忙,杀生丸派不上用场又无事可做,好似变成透明人,索性与邪见待在茶室带孩子.
                          根据炎珠的指挥,库里夫人的遗体先安放在连珠寺的卧室内,由唱沈摆成"内枕"姿势.内枕是指躺着时,头的方位与平时相反.<徒然草>有云:”夜之御殿为东御枕,多为枕东以受阳气之故,孔子亦东首”,内枕的方向朝太阳下沉的西边,是为了与生者的东枕相反,其中也隐含”西方净土”的思想.让遗体"内枕"躺下后,铃与大婶们为库里夫人穿上反过来的"逆衣",再将一把短刀以拔出窍的状态斜搁遗体胸上,枕畔则立放着一柄头下脚上的"逆帚".大婶们剥下库里夫人的睡衣时止不住惊叹连连,因为衣服上沾满了黏腻污黑的新汗渍,可见库里夫人走得并不安详,其实一直默默的强忍病痛折磨,却从不哼一声,连最后照顾她的大婶们都没发现.”这库里夫人也真是的!要是痛,就说痛啊;要是需要抚慰,就说需要抚慰啊!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呢?她也忍得太过头了...”大婶们眼泪涟涟的把临终前的睡衣与腰带以灰汁仔细搓洗晾干,再交给铃作为珍贵的遗物,大家抱头又哭了一场.
                          唱沈曾请教炎珠能不能从简,毕竟库里夫人的遗族都不住在村里,应该早点办完,让杀生丸等人回到京都;但据炎珠说,这仪式全是为了防止魔物侵入遗体.由于灵魂已经随风逸脱,遗体变成中空容器般的状态,倘若置之不理,会有邪恶的东西趁机钻进里面.将枕头方向及衣物等倒放过来,摆布成与平常相反的情况,是希望能藉此迷惑魔物;而弓上弦ˋ刀出鞘,则具有逼退仍想钻入遗体的魔物的效果.炎珠又亲手在库里夫人的遗体周遭围笼屏风ˋ吊挂蚊帐,因为一旦猫来乱动遗体,可能会使死人诈尸,逆帚则是用来赶走猫的.
                          炎珠又移步厨房,示范如何准备供给死者的"枕饭".据里陶家代代相传的规矩,枕饭应使用未经淘洗的米制作,其炊具不能用釜而必须用锅ˋ不能用灶而必须另外生柴火,且煮完后无论经使用的锅子或生火的处所,都要彻底净化,故仅仅煮这一碗饭,程序却烦琐得令人头疼.炎珠一并指导大婶们制作"枕团子"--磨碎玄米后用水调和,搓揉成圆球状,再插上一根根具有除魔的效用的长针,与枕饭一同供到死者枕边.一般而言,枕饭与枕团子有其一就足够了,但里陶家向来都要求兼具,真是莫可奈何.惟有这天,平时气焰嚣张的大婶们会老老实实的遵从炎珠的指示.”枕饭与枕团子得尽快供上.”炎朱一反平常垂眉落眼的模样,利落无比ˋ自信满满得向大婶们发号施令,而大婶们也卯足了劲儿,手脚并用的配合她,于是不一会儿,遗体周围就整顿完毕,差不多要开始守灵了.炎珠走出玄关,进行最后一步确认--连珠寺的山门与玄关都悬着写有"忌中"的灯笼ˋ挂上同样贴有"忌中"和纸的竹帘,并在底下吊上两把交叉成十字的锐利镰刀--如此多对镰刀,都是从村民家中暂时征借来的.
                          短暂守灵之后,乱哄哄的气氛又重新开始.以杀生丸过去的经验,守灵应该要过夜,审慎点的仪式甚至包含大守夜与小守夜,但朽绳村似乎迫不及待打算摆脱死者,一眼都不想多看.守灵仪式说好听点是完成,说难听点则十分草率,比较像村民趁机坐下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连唱沈都没机会念两句经,以寺院的葬礼而言,应该绝无仅有了.当杀生丸带着荧惑丸到以起居室临时改成的休息室内躲避人群好奇的目光,唱沈跟了过来,将衣物与各种用品转交给杀生丸:”两位宫殿下一定已经很累了吧,不过接下来是小送葬,意即把遗体送到位于宇迦山群的殡屋进行汤灌.炎珠姑娘吩咐,无论男女,送葬者都要用白灰涂脸,额头以朱漆书写’它’字,女子尼姑包巾裹头,遮住头发,男子则戴三度笠.”杀生丸略感困扰,毕竟皇室信仰的是正统的神道教,依照蛇神祭司的指挥行事,到底算什么?自己虽然不至于搞混,但荧惑丸还小,若他一头雾水,宇迦ˋ稻荷不清不楚,弄冯京为马凉,因此误入歧途,可怎么办?唱沈看出杀生丸的迟疑,便道:”炎珠姑娘的理由是,尽量避免沿途的妖魔发现大家属于人类,而企图伪装成蛇神大人的子孙,藉以避开灾厄.贫僧想,应该不至于有害于曌宫殿下才是,请宫殿下放心.”杀生丸只好无奈的让唱沈打扮自己与荧惑丸,当他的目光再度落在荧惑丸异样的脸庞上时,荧惑丸的双颊已经被涂得比新斑马线还白,原本秀丽的五官用胭脂染得乱七八糟,左右眉毛都画上红叉,正一脸好奇的回望着自己.
                          随着"集合”的梆子声响起,杀生丸牵着荧惑丸,与唱沈一同前往连珠寺山门与大部队会合.他们在玄关处与抱着奏子的铃和炎珠不期而遇,三人同样包头包脸,涂得面目全非--即使同床共枕多年,杀生丸也仅能从身高判断妻子在何处.杀生丸尚未逮到机会出言询问铃是否要亲手执行汤灌ˋ或者铃知不知道汤灌的确切内容,就被铃无声的往前推.在山门口,前导人员所持的八支松明不断窜出熊熊烈焰,似乎意图把星辰四散的夜空烧成灰烬;火龙朝天吐舌,舔吻着盘根错节的黑暗,造成冉冉上升的紫色晕光;柴木噼啪作响,宛如龙鳞彼此碰撞的声音.送葬队伍穿过山门,延着爬跛坡往聚落方向移动,除为首的持帚人和持枪人外,由继承人唱沈领头,接着是遗族杀铃夫妇子女ˋ紧随斜后方的总指挥炎珠ˋ肩负寝棺与座棺的四名挑夫ˋ村长与村内其他有头有脸的人士,最后则是时常出入连珠寺的信众,可观人数组成的丧葬队伍,若从空中向下俯瞰,应该宛如一条在逢魔之时的朱红光影下蠕动前进的巨蟒.


                          IP属地:中国台湾本楼含有高级字体289楼2017-12-12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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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先在爬跛坡前那座几乎被杂林掩盖的小祠堂暂停,由唱沈与铃带头祈祷,接着队伍绕行村落一周.路上一个行人也没看见,因为未参加送葬的村民都为这个特别晦气的日子待在家中严阵以待.他们依炎珠的指示,将鲑鱼干切成三角形薄片,用细绳悬在院落周围,并剁下沙丁鱼头以粗竹签插在玄关前.不仅如此,家家户户门窗上皆钉着以南天竹果实ˋ辣椒ˋ大蒜ˋ杉叶ˋ冬青ˋ鱼鳍或鱿鱼干编成的”圣诞花环”.据说是因为杉叶与冬青的尖锐叶缘有辟邪功效,大蒜ˋ辣椒ˋ渔产则属于名为”臭(以臭味驱魔)”的咒术,除此之外,南天竹果实ˋ辣椒与鲑鱼的红色也相当有效.当送葬队伍移动到门口,该家人便会敲打响罄ˋ大鼓或杵臼;送葬队伍经过后,原来的人家便安静下来,轮到下一家制造驱邪的噪音,形成环绕包围队伍的立体噪音墙.也许村人想象中的画面,是整个村落因库里夫人过世而哀恸逾恒ˋ恐惧战栗,但妖魔鬼怪却借机跳梁跋扈ˋ欢欣鼓舞,人们不得不有所作为吧.
                            相较于村民的绷紧神经,送葬队伍本身也毫不逊色,熊熊燃烧的橘色火焰灿然生辉,向上隆隆窜升着弥漫猛烈浓臭的诡谲黄烟;持帚人不曾懈怠,边走边左右洒扫ˋ施行净化,持来复枪的村民则每逢十字路口或转角就对空发射空包弹.寝棺后的重要人士们莫不手持垂坠至地面的蛇状铃铛,沿途摇晃,那宛如荡舟般令人晕眩的声音缕缕不绝;连珠寺信众则撑着白底红纹的蛇目伞,并往汪蛇川漂散蛇目灯笼,瞬间红光潋滟的河水上浮满圆形ˋ冷酷ˋ盯着人看的爬虫眼珠.

                            绕行一周ˋ回到连珠寺所属的葬墓区,只见两名身着工作服的村人正在等候.炎珠出面朝土地鞠躬,在地上摆放四枚五元硬币,画出一个正方形,又于四方框中再放了一枚五元硬币,好似在中央缀上一点,如此代表向蛇神大人买下那块土地.然后炎珠再次鞠躬,拾起五元硬币,退居一旁.两名男子先取出木桩,一根根打进方才放置钱币的四角,接着取出名为”蛇绳”的粗大注连绳绕行木桩,并在四边各吊上”圣诞花环”与磨得又亮又利的镰刀.接着,他们沿画出的正方型铲进铁锹,决定边框后便交互往框里挖掘,不一会儿就出现足以摆入座棺的土坑,杀生丸明白,这就是库里夫人的埋骨之处了.炎珠探了探头,表示满意,便从送葬队伍一人手中取来多层便当盒与酒瓶,请男子们用餐.在这种凶险神秘的氛围,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别说狼吞虎咽,就算吃饭本身似乎也不太合适,但男子们齐声唱和着”我不客气了!”,一边一个劲儿埋头大嚼ˋ吃干喝净,看来其中也隐含特殊的咒术目的--称为”挖酒洞后的反黄泉户噄”,食用黄泉之物者不得返回阳世,接触黄泉后食用阳世之物,则可保佑平安.两名村人以迫不及待的古怪的态度高喊”谢谢招待!”后即扔下筷子溜之大吉,炎珠则在四方形土坑内插入竹段,周围烧火,烤到竹段轰然爆响为止--这是为了取火与竹的拔魔之力,使土葬的空间洁净,尸骸才不会招至魔物附身.
                            舍弃平时通行的延延桥而走上凶吊专用的逆缘桥,一行人越过汪蛇川,急速朝八歧之森冲去.山中黄昏来的早,森林内的道路蜿蜒曲折,层层迭迭的林叶在太阳西下时被照成暗橘色,阻挡了仅剩的光线,送葬队伍不得不在钝滞的松明火光中互相扶持,沉默的摸索前进,充满视死如归的寂寥.雾气弥漫的八歧之森彷佛在窥望中容忍着这批无声无息ˋ奇装异服的入侵者,那股屏气凝神的压抑酝酿出凄绝惨淡的氛围,荧惑丸不禁心生迷路般的无助感,抓紧了父亲的手.他抬起头来,在浓雾中只见浅橘红色的氤氲里伸出一支裹着西装外套的手臂,肩膀以上究竟属于何人,在对方一言不发的状况下,根本难以确定.万一其实是魔物呢?一旦开始疑神疑鬼,难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荧惑丸在内心放声尖叫,几欲调头原路折返,以最快的速度奔回村内躲起来.杀生丸则感觉到儿子的异常,促起双眉,索性将荧惑丸拦腰抱起--好在雾气正浓,视线被遮挡,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林间小径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平时杳无人迹,望着眼前耸立般向上延伸ˋ见不到尽头的歪曲坡道,众人莫不涌现难以承受的不安情绪.炎珠频频做出催促的手势,村民才咬紧牙关,在漆黑的隧道中执意继续前行,简直像过了一辈子的时间,迷蒙的幽光才点点映入眼帘,示意艰难困苦的跋涉总算要告一段落了.穿过茂密的鳞木丛,浓雾倏地散开,毫无喘息机会的众人却不约而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到毛骨悚然,惊觉自己彷佛无可就药的误闯了不得了的禁地--ㄇ字型的血盆大口正狰狞的等候猎物自投罗网,从此开始为无限增殖的千本鸟居参道.在天然密林所形成的幽暗洞窟内,眼睛习惯昏黄之后倒也不难适应,反而身处其中还算清爽;相较之下,这鸟居回廊确实因无屋顶而欢迎来自斑驳阳光的照明,但感觉上狭长无垠的空间内却充斥着浓稠的不祥,以动物的直觉而言,反而比八歧之森还令人戒慎恐惧.随宇迦山路崎岖蜿蜒而建造的朱色鸟居回廊,形成一条趴靠在斜坡上的硕大红蛇,又肥又软,不怀好意,彷佛随时会扭动蜷曲的身躯ˋ吞吐毒素,而众人的目的地正是蛇腹,怎能不为此怵目惊心呢?
                            久居京都,伏见稻荷神社千本鸟居巡山之旅,杀生丸可不仅走过一次,但外观相差不远的神圣建筑物,突兀出现在这宛如白垩纪树林的宇迦山群,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惊悚感.杀生丸抱紧儿子,将荧惑丸颤抖的小脑袋瓜压进自己的肩颈之间,并回顾身旁的爱妻--怀揣奏子的铃依旧一言不发,抬头的角度彷佛瞪视着前方,有如被蛇盯住而震慑得一动也不敢动的青蛙.奏子还安祥的熟睡着,她身上米白的粗麻丧服下,垂坠了橘黄间隔的市松纹老旧小袖,据说原属于鬪牙王猊下的亡妻,是出门前御许大人特地从中之岛求来保孙女平安的.也许御许大人早就预料此行十分凶险吧.
                            连佛家子弟唱沈都感到却步,炎珠往前推了他一把,他才别开视线,低头进入.道路由左至右九弯十八拐,鸟居则有生命般顺着地形东倒西歪.单一鸟居没什么大问题,然而层层迭迭的上万座鸟居高低起伏,各个血色鲜艳,近乎恶毒,营造出一个失重空间,不明所以的令人晕眩作呕.众人被魇住般一脚高一脚低,踩着疲倦无力的步伐,踏上宛如相对镜异界的通道,被囚禁在捆绑牺牲祭品的刑柱间恍惚蹭蹬,宛如梦游.惚惚悠悠,漂漂荡荡,好不容易,带头的唱沈停下脚步,众人也彷佛魔咒初解,恢复了生气,纷纷稍微松动累得迟钝的手脚.茕茕独立在邪恶夕阳下的,是目的地殡屋.殡屋的外观四四方方,挑高建筑在寸草不生的小空地上,经过百年以上风吹日晒雨淋,与屋体相较巨大得不自然的茅草屋顶早已爬满青苔,鲜艳的朱色油漆则已斑驳脱落,那不动如山的坚固剪影在逢魔时刻显得异常鲜明.
                            只见炎珠走向殡屋正面的阶梯,她每踩一步,古旧的木板便发出吱哇抗议与警告,不过炎珠恍若未闻,举止自然的打开六角形笊篱纹格子门的大锁.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遍布尘埃的霉臭扑面而来,令人犹豫着该不该呼吸.炎珠指挥挑夫将寝棺塞进屋内,同时村民又帮忙将包袱ˋ手桶ˋ草席ˋ座棺等物品传接放入.之后,炎珠朝铃的方向挥手,示意她前来.杀生丸明白铃的单独汤灌仪式即将展开,虽然唱沈一再劝慰不得阻扰,但杀生丸仍于心不忍,他放下荧惑丸,伸手想拉住铃.不料,铃却把他的手使劲拍到一旁,默默的松开奏子的襁褓,把女儿交给杀生丸,再朝村民深深一鞠躬,消失在格子窗后,由炎珠落下大锁,宣布天亮之后再来运送座棺ˋ继续葬礼,原本如恶梦影像般幽幽合掌伫立的众人则松一口气,三三两两的循原路返回村内.唱沈望着拉长脸一言不发的杀生丸,以及由后方气喘吁吁跟上来的邪见,也只能叹口气,催促道:”时间不早了,路上完全没有照明,再不走恐怕容易崴脚…妃殿下应该不会有事的,她是那么坚强…”


                            IP属地:中国台湾290楼2017-12-12 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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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怎么了吗?”炎珠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询问.杀生丸蹙起薙刀般的眉毛--炎珠看起来心不在焉,似乎对童年玩伴所面临的苦痛折磨毫不在意.先别提宇迦山看起来就像是个随时有妖魔鬼怪跑出来也不奇怪的鸟地方,殡屋的环境实在很恶劣,又臭又旧,令人光看着就全身发痒,而且平时几乎不曾利用,蛇ˋ老鼠或狐狸极可能以该处为巢穴,孤身一人的铃的安危使杀生丸十分忧心.更何况,库里夫人与铃相隔十数年才见面,不过半小时即天人永隔,老人家尸骨未寒,要铃独自把她分尸,殊难想象精神状态正常的人能办到这种事.
                              “请炎珠姑娘具体为铃的丈夫说明一下朽绳村的汤灌仪式好吗?”唱沈主动拜托炎珠,炎珠则一脸”我已经很累了,只想回家”的表情.
                              “里陶小姐,麻烦妳.”杀生丸只能低头,炎珠瞟了他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该说的,我都告诉铃了,不过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单独进入殡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尸体从寝棺中取出,剥除身上四片粗缝的蔽体之物,以棉花塞住死者的眼ˋ耳ˋ鼻ˋ口ˋ下///阴与后道.一般习俗最多要求塞住鼻孔与嘴巴,但朽绳村不然.据我的母亲说,这是考虑到’只要有洞,魔物就会趁虚而入’,所以必须谨慎的封起来.接着是开始汤灌,各方面都与生产时的’产汤’颠倒,反握长柄勺,从桶中舀水,由死者的脚尖往头部淋去.反握的难度相当高,不易舀满一勺水,就这一点,我也让铃复习很多次了.殡屋底部的地板可拆卸,以下有一张大铁网,浇淋剩余的水会从铁网漏到屋外的小空地上.大致淋完热水后,应以剃刀形式上刮脸,再拿大卷麻绳一口气全泡进微凉的热水桶内,一次又一次的仔细搓揉绳子,好让水分完全渗透.等确定麻绳吸饱了水,就取出ˋ从脚开始擦拭亡骸.”直到此步骤,都还勉强算是正常的习俗.
                              炎珠望着杀生丸,见他的担忧与心疼显露在眉宇间,不禁叹道:”铃说她嫁了个好丈夫,我原本还半信半疑…殡屋看起来老旧,但我不时会来打扫内部.你刚才闻到的霉味,其实是我放的驱虫药.我母亲过世时,我也在这里为她施行汤灌,原则上是没什么需要提心吊胆的,何况铃的胆子很大--你记得吗?她可是在这里长大的喔~抓蛇拿耗子,她没问题啦…那个像小野猫似的丫头…”
                              “请继续说.”杀生丸对炎珠稍微友善的态度与自我解嘲的说明不置可否.
                              “...说到擦拭死者,原本应该用手巾之类的,但里陶家一直认为用麻绳最好,因为那些麻绳待会儿还有束缚亡骸的用途,所以又称为’地狱绳’ˋ’不净绳’ˋ’极乐绳’ˋ’往生绳’ˋ’净土绳’ˋ’阿弥陀绳’,依地区不同有相当多不一样的名字.在许多村落中,甚至会舍弃驱魔的布置,直接把刚咽气的遗体五花大绑,塞进又圆又小的土葬用桶棺,如此即使魔物入侵也无法动弹.或许那才是最合理的作法吧,不过我也无权改变什么,祖先说是这样就是这样.紧接就来到最关键的步骤了.把遗体放进座棺前,一定要折断死者的脚骨,让遗体不能再行走.方法大致是这样的,假设遗体头朝右边平躺,先将一根木棒放到左脚踝下,接着把另一根木棒摆上脚踝.上面的木棒不能与下面平行,而是斜放,好跟下面的木棒在对侧相交.两根木棒相交时,要让上面的木棒在下面的木棒左边.然后,拿绳子捆起交叉在脚踝对边的两根木棒.换句话说,是为了使上面的木棒恰恰压到脚踝的胫骨与足跟骨的中间,便能更轻松的折断脚踝.为了避免铃人小力弱,我特别在包袱里装了短柄斧.”
                              --又不是多一个选项就会变得轻松,这种行为本身早已超过人类的忍耐限度了吧...
                              杀生丸感到恶心.好在荧惑丸经过一天的劳累与紧张,早就趴在杀生丸的肩头睡着了,否则给年仅五岁的孩子听这些毁尸灭迹的行径,可吓死宝宝了.另外,库里夫人一生正直无不可告人之事,好不容易寿终正寝,竟遭到如此虐待,实在令人唏嘘.杀生丸想起日本各地都流传着”弃老传说”,古文书记载将老人送进所谓的"姥舍山"时,会将老人的双腿脚骨打断,因此断脚的行为可视为一项遗弃风俗;然而,自己之所以带着铃与孩子们远赴奄美,原因之一不正是尽孝ˋ避免库里夫人孤单以终吗?如今村人却因一些莫名其妙的信仰,害杀生丸觉得自己的苦心全被扔进水里去了.尤其,朽绳村做到这种决绝的地步,早已超越祈求平安的目的,而存在着真正的惧怕ˋ真正的畏怖,以及真正的自私--我们不管你跟你的家人感情多好,反正别让他跑回来害我们.这种思想,也就是经济状况不如人意时,姥舍风俗的滥觞吧.
                              反观唱沈已经恢复自若的神情了,很明显一来他不是第一次参加类似的仪式;二来,以佛教的观点而言,虔诚如库里夫人,灵魂必定驾鹤回归金砂铺地ˋ玻璃琉璃的西方极乐世界,因此遗体被怎么样对待,早已不是重点.
                              “折断脚骨后,把遗体双手反剪到背后,双腿则是呈膝盖弯曲的状态,分别绑起来,再将手脚的麻绳捆作一块,身子便如虾子般蜷曲,最后用绑住手脚的绳索直接套上脖子,使其动弹不得,塞入座棺中,汤灌就正式结束了.”炎珠说得轻松,但她毕竟在东京生活过,仍然具备基本常识,知道这一切对朽绳村以外的住民应该都相当难以接受,于是转头向杀生丸说道:”我已经对铃说过了,明天我会比送葬队伍更早出发,去看看她进行得怎么样.倘若她真的下不了手,就什么都别做,我自然会帮她弄完.所以你就宽心吧.虽然你一定会认为,跟外祖母的尸骸独处一天也不轻松,但这是我所能尽最大的力了.”
                              炎珠与唱沈把杀生丸送回茶室时,天空打响了一记闷雷.唱沈抬头望着密布的乌云,又嗅了嗅弥漫的浓重湿气,对杀生丸说:”可能会下短暂的暴雨,这是南方常见的现象.”杀生丸点点头,又忧虑起铃在殡屋的状况,心里憋着气,意兴阑珊的把荧惑丸交给邪见,只身回房.
                              不料就从杀生丸踏入茶室开始,暴雨直打下来,水滴粗得像冰雹,敲在屋顶上震耳欲聋,扭绞震撼着神经.山上冲刷下来的泥浆漫过家家户户窗前的石板,田间的小排水沟变成咆啸奔腾的红色泥流.在这片日本南端的亚热带国土上,雨水控制了大地,把平凡的一切都变得稀奇古怪.从窗户看出去,雨雾朦胧,使得包裹在其内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即使荧惑丸所居住的茶室就在对面,杀生丸仍无法仅凭视觉掌握其确切位置.


                              IP属地:中国台湾291楼2017-12-12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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