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30
冷清的月华越过窗棂，在地面映出无数惨白的光斑。银色的长发缓缓摇曳，仿佛要与云宫中四处缭绕的白雾融为一体。
杀生丸席地而坐，任凭月光拂过他的全身。
光华包覆着白皙而剔透的肌肤，其细腻莹润更甚美玉。银丝闪着微光，几乎完全遮盖了鸦翅般浓密的长睫。玫红的妖纹晕染于眼睑上方，细致地描绘出微翘的眼尾。挺直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双唇，颜色极浅地，一如他给人的印象，清冷而孤傲。
雪白衣袍上点染的六角梅随夜风轻轻拂动，好像已经为漫漫长夜添了一缕暗香，使人不至太觉寂寞。
若非纤细的颌骨下轻微的呼吸起伏，他就好像一具精致而绝美的雕像，邪魅冷艳、不可方物——只是看不到一丝生机。
在这个被称为“寝宫”的地方，杀生丸其实几乎从来都没睡着过。
儿时，他总是站在这里，静静地望着外面的月光，内心却感受不到任何存在。偶尔能引起他注意的事情，就是父上大人不定期的探望。
也只有在见到父上大人时，他才能说一些必要交流以外的话。
从何时起，他空白的内心开始有了期待？那已经记不得了，唯一能记起的，就只有日复一日的等待——等待着父上大人的到来，等待着自己的成长，等待着去找寻属于自己的东西。
有关父亲大人，他记忆最深的一件事，也是最初的那件事……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云宫。下界远比他想象得更加丰富，也更加危险。
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对杀生丸来说，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在现在的他看来，即便发生在自己身上，仍然有些不可思议。
妖怪不仅会捕猎人类的孩子，就连幼小的妖怪也不例外。当他遍体鳞伤地在利爪下闪躲时，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来救自己。
父上大人的神情，至今想来记忆犹新。同样是淡金色的瞳孔，却与那位他应称作“母上大人”的人完全不同。在那双眼睛中，他看到了惊愕的自己，脸上还沾满了未曾干涸的血迹。
大概是第一次从别人眼中看到自己吧。
真的是很陌生的感觉。当时还是过于年幼，竟想也不曾想地问了出来。
—父亲保护孩子是理所当然的，说什么傻话—
温和的金瞳带着和煦的笑意。父上大人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推拒，而是直接将年幼的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头。
倚靠着那身坚硬铠甲外、柔软而温暖的绒毛，他第一次放松了绷紧的僵硬表情，顺从自己的心情微微提起唇角。
—无论何时，我都会永远保护你，杀生丸—
原来，那就是他向往的强大。
父上大人的神情，那种能够使人安心的奇特力量，是他第一次想要追求的东西。他不仅希望拥有父上大人的保护，更希望自己有能力去守护父亲大人。
——曾经……的确是那样的。
无声地叹了口气，杀生丸缓缓睁开双瞳，望向门的方向。
不出片刻，那里果然探出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铃在对上他的目光时，还意外地怔了一下。
“杀生丸大人……铃可以待在您身边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得到了许可的铃，像一只灵活的小兔钻了进来，直接窝进他蓬松而柔软的妖尾里面，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好冷啊，杀生丸大人，铃在哪里都找不到被子。”铃从雪白的绒毛中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可以和杀生丸大人一起睡吗？”
见铃有些紧张的样子，杀生丸不自觉地松懈了表情，勉强平复眉间的褶皱。默然轻叹着，他将那些回忆尽数安放于心底一角。
“嗯……”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两个字，“睡吧。”
杀生丸伸出手，准备用这个已经习惯了的动作结束对话。而且也应该让铃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对人类来说太辛苦了——他居然忘记了这座云宫中没有任何人类所需要的东西。
“杀生丸大人最近……很不开心呢。”铃后退一下，躲开了正欲抚上自己头顶的掌心。
这还是第一次，铃拒绝他的接触。
在杀生丸微惊的目光中，铃又靠近几步，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褐色的大眼睛氤氲着水汽，甚至带有哀求的目光。
“杀生丸大人不开心可以骂铃，铃不会在意的。不要总是答应铃的全部要求，那样杀生丸大人不就太辛苦了吗？！”
“铃知道的……铃帮不到杀生丸大人。而且铃还没长大，好多事就算您说了铃也不会懂的……”
“可是杀生丸大人不开心的时候，不要自己一个人忍耐好吗？”
“什么都不说……是最难过的！”
杀生丸睁大了双眼，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铃。从来都是乖巧而沉着的铃，竟然也有着这样的一面。
泫然欲泣的神情、手臂上微微用力的触感、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话语——这一切都让他那么惊讶，甚至有些被她的反应吓到。
铃突然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杀生丸，小脸贴在他冰冷的铠甲上，涌出的泪水濡湿了半边脸颊，即使冻得瑟瑟发抖也没有松手。
“铃不要杀生丸大人难过，无论要铃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杀生丸大人，是铃最重要的人！！”
杀生丸俯视着小小的铃，瘦弱的脊背还在寒夜中颤抖，侧垂的一缕黑发轻巧地勾住铠甲的尖刺，与自己披散而下的银发缠绕在一起。
人类的力量根本不足为道，更何况还是一个孩子。可强大如他，此刻竟然感觉到，尘封许久的冰冷内心、其最柔软的地方，却被一条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无法挣脱……而他，也不想挣脱。
“……已经不难过了。”
铃抬起泪痕未干的小脸，鼻尖红红地，傻傻地望着杀生丸。
那双金色的眼瞳一如初见，清澈而温柔。每次看到杀生丸大人眼中映出的自己，铃都会想，何时金色中能够不再出现阴霾。
“睡吧。”
杀生丸抚上铃的侧脸，大概是因为沾了泪水，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不安。
上一次这样做，也是在云宫……可那时的铃却……
不知何时，他已经不能忍受没有铃。习惯了铃的一切，也习惯了去感受铃的一切。那些绝对不会做的事，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下意识的行为。
当他的指尖离开，铃侧脸上早些时候被剑气划伤的痕迹已经不见了。
铃执拗地不肯合眼，只是趴在杀生丸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可她还没看几秒，就已经被一个不重却容不得反抗的力量按倒，枕在杀生丸大人的腿上，温暖的妖尾随之覆了上来。而杀生丸大人的手臂支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扶着额头，已经静静闭上了眼睛。
“杀……杀生丸大人？”
“困了。”
望着那两道纤长微翘的睫毛，它们安静地沐浴在月光中，好像已经随主人一起进入了梦境。
铃张了张口，随即又不想再说什么了。带着恬然的微笑，安心地阖起双眼。
冰冷的夜风依然在吹着，越过形同虚设的窗，闯入殿内四处回旋飞舞，扬起一头如瀑银丝。
——但今夜，或许能够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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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的加上铃的板绘~同样是最好在电脑端看
第二张是电脑上显示的照片，用手机应该也勉强能看……（颜色偏暗）
直接用手机看颜色偏黄

顺便把以前用手机端发过的模糊图用电脑端重发一下会清晰一点

CHAPTER 031
已经日上三竿了，没有云层遮掩的阳光更是异常刺目。邪见抖了抖眼皮，那双肿成金鱼的眼睛终于勉强睁开了。
连续几天嚎啕大哭，又是伤心过度，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这一不注意就睡过了头。然而当邪见揉着惺忪的睡眼，敲了敲铃的房间，却发现里面毫无回应时，困意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铃！铃！！别开玩笑，快出来！”
邪见差点吓掉半条老命，在房间里疯了一般翻箱倒柜地找，恨不得从地缝里发现铃藏在里面。
把铃弄丢了，杀生丸大人真的会杀了它的——这次可绝对不是在开玩笑！凭杀生丸大人现在对铃的宠爱程度，铃要是出了意外，即便是它也难逃一死。
它几乎已经看见自己的悲惨的死状了。
可是……如果隐瞒不报的话恐怕会更惨；但反过来，就算铃不见了，如果及时告诉杀生丸大人，把铃平平安安地救回来，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邪见消极地想着。
当它面如死灰地走到杀生丸的寝殿面前，却意外地发现那里有一扇门没有关上。它大胆地靠近了几步，偷偷地向里面望去。
还没看清，殿中就传来杀生丸大人的声音，“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清冷的音色一如从前，只不过今天好像没那么深沉了，听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看来它保住一命又多了点可能性。
邪见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几步就不敢继续靠近了。
“杀……杀生丸大人，那个……铃……铃不见了……”
抱着赴死的心态，邪见说完就狠狠闭上了双眼，就算是临死前，它也不敢看到杀生丸大人狂怒的表情。
不过好像并没有它想得那么危险，四周依然很平静，没有光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也没有拔剑的声音。邪见的眼睛终于睁开一条缝，却见杀生丸大人表情十分平静，好像它刚才讲了一句极其无聊的蠢话。
而此时此刻，它也才刚刚注意到，杀生丸大人的腿上蜷缩着一团……
——呃……一团……
“啊！！是……”它失控地大叫了一声。
“闭嘴，否则杀了你。”
杀生丸抬起头，不满地瞥了它一眼。虽然算不上瞪视，但还是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邪见硬生生地把想要破喉的尖叫咽了回去，随即拼命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发生在它眼前、真真切切的事。
它宁可自己瞎了——这还是那自视甚高、蔑视众生、尤其厌恶众生中的人类的主人，大妖怪杀生丸大人吗？谁能好心帮它解释一下，趴在杀生丸大人腿上的那是什么？杀生丸大人甚至还细心地用他自己的尾巴盖好？？
不是它邪见还没睡醒，就是杀生丸大人没睡醒。
经过邪见这一折腾，铃也好像被吵醒了。两道淡淡的细眉轻轻蹙了起来，铃打了个哈欠，稚气的小脸涨得鼓鼓的，好像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杀生丸这次赏了邪见一记足以吓掉二十年寿命的狠戾眼神。
铃依然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一个没站稳，又扑倒在杀生丸右肩缠绕的妖尾上。
“铃，醒醒。”
听到轻微的小呼噜，杀生丸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下。也不知铃是多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这样站着都能睡着。再不说点什么，恐怕就要被尾巴闷得晕过去了。
“杀……杀生丸大人，早上好。”
早晨刚刚睡醒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杀生丸大人——久违的安心，让铃顿时生出一种回到过去生活的错觉。
——过去的生活……果然，还是最想和杀生丸大人一起呢……
“还早上呢！都什么时候了！！”邪见简直要被这丫头气死了，不知道闯了多大的祸吗，还敢跟杀生丸大人道早安呢，“铃！你怎么敢……”
“吵死了！”
这应该是邪见印象中第一次杀生丸大人用吼的来表达不悦。
——果然，在有关铃的问题上，就算是没有表情没有语气的杀生丸大人，也会变得和普通人差不多啊……
“邪见大人，说太多话会被杀生丸大人讨厌的喔。”铃眨了眨无辜的双眼，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地再次戳中邪见的痛处。
——你的话难道很少吗！！
纵使再不满它也无计可施，只得委屈地再次闭上了嘴。
现在它有种感觉，杀生丸大人和铃两个人的秘密越来越多了啊…而自己已经完全变成局外人了的样子。和铃待在一起的时候，杀生丸大人好像没有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感觉了。
可以前的杀生丸大人，别说是没有人类的感情，就连和别的妖怪也不像呢——果然因为是最尊贵的大妖怪吗？真不愧是杀生丸大人！！
“要是饿了就自己去找些食物吧。”
一边对铃说着，杀生丸同时瞥了一眼失落不已的邪见，后者立即整理好心情，抖擞精神地跑出去把阿哞牵来。
“那么杀生丸大人，铃马上就回来！”
随着铃跑跳的动作，那绺扎起来的黑发也随之跃动，洋溢着年轻的活力与生机，让他不期然想起指尖触抚过的感觉。
——虽然平凡、弱小，但却与所有人都不同……只有铃，铃是唯一的。
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杀生丸揉了揉还有些发麻的腿，缓缓站了起来。
*************
小小的火堆上面，烤着几只蘑菇和两串蜥蜴。
“邪见大人，你的食物要烧焦了哦。”
铃把树枝稍稍拨离了火堆一点，同时疑惑地看着邪见。邪见大人这几天经常闷闷不乐呢，虽然她也知道是关于杀生丸大人的，但邪见大人一直不出声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
“唉……铃，”邪见想了想，终于决定暂时先放弃面子，“杀生丸大人最近为什么总是特别凶啊？你应该知道的吧，毕竟他从来不对你发火。”
铃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
见她的样子，邪见无声地叹了口气，拿过一根烤过的小蜥蜴，味同嚼蜡地啃着。
铃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个孩子了。虽然它和人类接触得也不多，但怎么也还算知道的。这个年龄的小女孩，本来应该只是想着衣服、花草、贪玩的心不比男孩少才对。
可是铃啊……不知是经历了太多，还是和杀生丸大人待久了，有些时候，说她的心理年龄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也不为过。
一想到伺候了杀生丸大人这么久，它对大人的了解还不如一个小女孩，邪见真是满心的郁闷。
“杀生丸大人最近很不开心，虽然对铃说已经没事了，但杀生丸大人还是在独自忍耐呢……”
昨天晚上，杀生丸大人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房间里，那个冷清的侧影依然印在铃的脑海中。虽然杀生丸大人一直都是那样遗世独立、不随流俗的，但铃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孤单的样子。
那一瞬间，她所想的一切都是去保护杀生丸大人。虽然知道自己的力量并不能帮到什么，但铃真的不想只是看着杀生丸大人难受。
——果然还是不行吗？
杀生丸大人却什么都不说。大概是觉得她无法理解，或者是不想自己担心——杀生丸大人一直都是这么温柔啊……温柔得让铃觉得自责、心痛。
就算杀生丸大人什么都不会告诉她，就算人类的她无法理解妖怪的想法，就算对杀生丸大人烦恼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她至少可以陪在杀生丸大人身边，不要让他独自面对孤单。
顾不上烤过蘑菇还很烫，铃三口两口地快速把几只蘑菇吞下肚。
“快点哦，邪见大人，我们不要让杀生丸大人自己一个人太久了。”
她立刻用雪扑灭了火堆。没有了这点小小的热源，铃冻得直发抖，却还是在雪地里东张西望，好像在找着什么。
“走啦，铃。不是说要快点回去吗？”
跳上阿哞的背，在空中，铃还有些失望地望了望白茫茫的大地。
——如果花朵在冬天也会绽放该有多好……也许一束花能让杀生丸大人稍稍忘记一些悲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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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几章楼主真的好头疼啊……因为很多情节要涉及到回忆，还有好多人物都是处于情感转折期，安排结构真的好难……希望大家不会觉得太乱以及太啰嗦
其实与丛云牙的战斗只是个契机，主要应该是取决于杀殿自己的变化吧，因为完结篇第九集对杀母的描写真的太少了（楼主还很喜欢杀母这个角色），而且个人感觉很多地方显得有点矛盾；而冥道残月破、天生牙、偏心眼的豆芽、安慰杀殿的犬夜叉，在复习剧情时都让楼主觉得背后貌似可以挖很多呀2333 。个人感觉，爆碎牙出场真的有点快，中间完全没有解释啊，明明杀殿一开始对二狗说你我之间必有一战，对刀刀斋说的话也耐人寻味，应该不只是傲娇的原因吧
反正近期应该主要情节都是杀殿 杀母 豆芽 之间的关系 当然杀铃情感也会串在里面，对剧情其实没太大影响，要是不喜欢这种平淡章节的亲们可以直接跳过的哈

接下来这一章请小心食用……因为楼主自己都感觉比较虐，真的是边看动漫边心疼杀殿，脑补出来的杀殿豆芽往事。每次提到犬大将，杀殿的眼神要么是悲伤的要么是惊愕的，绝对是受过伤啊啊（但请放心本文设定豆芽不是小儿子控，还是爱杀殿哒，以后还会陆续有篇章提到，不过不会很占篇幅了）
对豆芽嘛，楼主真的很难喜欢起来。虽说爱分种类，也很赞同保护犬夜叉、锻炼杀生丸的解释，但豆芽根本忘记儿子不是只能苦着养，杀殿也要关怀啊喂！！啊……感觉再说下去就要开骂豆芽了，就不啰嗦了，上正文吧

CHAPTER 032
杀生丸在廊腰缦回的亭台楼阁间缓缓踱着步，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仅仅只是偶然四处看看罢了。
再休息一天，妖力就能够恢复了。而解决了丛云牙的问题，他也不必继续留在这里。但若是在房间里躲上一整天，也的确不合他的习惯。
——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变化……
俊美无俦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不知是对这一成不变的云宫、还是对从未前进过的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是儿时最熟悉的，比云宫各处更加冷清的圆形露台。过去，他经常会在这里一坐很久。有时是等待着父上大人的到来，有时则是思考关于自己的事。
杀生丸停顿了一下，随即步上一级级的石阶，走向高台。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徒步攀登过了，一向都是只用飞的。
这里比各处都高，空气也更为凉薄。一直缭绕于殿宇之间的厚重云雾散去很多，越往高处，视野就变得愈发清明起来。这也是他更偏爱来这里的理由之一。
但今天，却成了他后悔来这儿的原因。
尚未登上顶层石阶，他就已经看到了那个紫色的背影。正欲转身离去，那一向事不关己的人居然主动开口了。
“过去不是很喜欢来吗，怎么今天却要走？还是说……”夫人转过身，直直地望向侧对着她的杀生丸，“因为我在这里？”
听到这样的话，杀生丸还是暗暗吃了一惊，虽然表面上依然是不见波澜的。
他从未想过，这个人居然清楚自己每日的行踪。
没有其他回答，他只是静静地走上了高台，仿佛没看见她一样擦身而过。杀生丸走到露台的另一侧，坐在宽大的清爽的石阶上，安静地望着澄澈的天空。
碧蓝如洗，那片干净的蓝一直延伸到远方，消失在他视野之外的地方。时而拂来的风扬起了雪白的衣袖，拨乱了那头如瀑的顺滑银丝，带起柔软的额发轻扫过长睫。可杀生丸对一切都毫不在意。
“你改变了很多。”夫人缓缓走来。
当她罔顾自己的尊贵形象，如他一样在石级上落座时，杀生丸终于掩饰不了自己的惊诧，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血缘上是自己生母的女人——他对她一无所知，但从某种程度上，又足够了解她。但无论哪种都不是他的本意，他从来都不认为有必要去考虑她的想法。
但她的举动真的让他很吃惊。
“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不出片刻，杀生丸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开口时，依然是冷淡的表情和语气。
“会带着人类的孩子和毫无用处的小妖怪，真的和我记忆中的你相差太远。”夫人也并没有看着他，与其说她在和杀生丸说话，倒更像在自言自语，“还有那把刀……未曾想过你会舍弃与你父亲的因缘。”
杀生丸的目光落到已经今非昔比的天生牙上，白玉般的指尖轻轻触抚过它的柄，就好像试图感受上面缠绕的情感一样。
——与父上大人的……因缘吗……
——————
当他飞在空中，回望着那座寂静而苍白的云宫时，心里有种诀别的欣慰。
很快就可以见到父上大人了。
他希望接受父上大人的教导，并成为像他那样独当一面的大妖怪，无论是力量、亦或心灵。这是在无数次的反复思量后，得出的结论，即是他的真心。
也正因如此，才直至现在方下定决心离开那个没有感觉的地方。事实上，如果他想走，是可以随时离开云宫的，因为不会有人在意他究竟去了哪里。只是……他没有地方想去、也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但现在，他有了一个想去的地方。
然而，当他真正见到父上大人时，却感觉到了不同——父上大人，似乎已经有了另一种归属。
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已然怀有身孕的人类女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父上大人的归属。
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幼小而无助的犬妖，在孤单中等待着唯一的温暖。他执着的不是幼稚的“夺走父爱”，而是在痛恨自己的愚蠢。
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迷茫，为自己期待父上大人偶尔为之的举动，为自己将那句话信以为真……妖怪的内心，本来应该是冷漠的，所以才会变得更强大，不是吗？
当父上大人决意宁可牺牲也要保护那对母子，他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父上大人是知道的，那对半妖母子需要救助。但他杀生丸，也同样需要父上大人活着——明知如此，他还是做出了选择，一切便已昭然若揭。
自己，终究不是父上大人心目中的儿子。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做出最后一次尝试，要求将铁碎牙与丛云牙交给自己，尽管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知道了答案。
已有另一种安排，这便罢了；为何又要将天生牙留给他？明明是什么都不能砍杀、甚至不算武器的钝刀。这简直像是一种施舍——将能够自保的武器留给犬夜叉，却像处理剩下的垃圾一般，草草决定了天生牙的归属。
——无论何时，会永远保护你，
何来保护？父上大人已经决定了弃他不顾，选择那对母子；现在，就连自保的武器都不肯给他。
这大概是他最不愿想起、却永远也忘不了的一句话。
当父上大人问起自己可有想要守护的人，他真的很想苦笑。在这之前，他是有的，想要守护的人。但此刻，那个人已经不需要他了。望着父上大人决绝的背影，千言万语，也只剩下那句冷淡的话——我杀生丸，没有想要守护的人。
在那时，强大的意义已经发生了变化。他所憧憬的强大，已不再是父上大人和煦的微笑，那不过是随时可更改的无用之物。
他向往强大，但并不是为此守护他人，而是为了让自己不再需要、不再依恋任何人。
得知父上大人去世的消息，他没有报仇的想法，也不想找那对母子的麻烦。一切，都是父上大人心甘情愿的，他甚至没有资格去干涉。
只有对犬夜叉，他无论如何也抹不去内心的厌恶与鄙视。他不想为父上大人的死而责怪一个当时尚在襁褓的无知半妖，可犬夜叉的脆弱与渺小，让他无法容忍。父上大人所接受的唯一儿子，竟然如此不堪！
父上大人也一定是了解半妖与生俱来的软弱，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为了犬夜叉的成长，而将他作为垫步之石……
——我杀生丸一直怨恨的人，真的是犬夜叉吗？
内心早就已经明白了的，只是不想承认罢了。直至交出冥道残月破的那一刻，他已不抱任何幻想。这会是他最后一次接受父上大人的安排，算是完成他的遗愿。
此后，便如陌路——父上大人，仅仅只是他所敬重的强大妖怪而已，再无其他意义。
——————
切断与父上大人的因缘，因而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刀。
在刀刀斋等人看来，也许是他超越了父上大人、不再依赖他的保护，真正独当一面的标志。
但他却骗不了自己，内心究竟有多苦涩。爆碎牙的出现，就意味着自己过去的一切都成了笑话，失去了全部意义。
不想再次体会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他将一切心绪都尽数存放于心底，只要不再想起就不会痛苦。现在想做的，仅仅只是继续向着最强大妖怪的目标前进，不再为了任何人。
“不过是彼时年幼，所产生的无聊情感罢了。”
杀生丸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可之前的长久沉默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并非如话语般平静。
望着杀生丸的侧脸，夫人露出一丝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容。
即使不理解感情为何物的她，也能感觉到话里的言不由衷。既觉无聊，为何还要愚蠢地去再一次拥有情感？
可有些时候，即便是妖怪，也很难分辨清楚心中的感受。
——正如这对父子……于我而言。
夫人站了起来，衣袖的边角无意间拂过杀生丸的脸庞。
“小姑娘和小妖怪好像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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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3
邪见和铃已经回到了之前被云雾隐起的寝殿前，却因为没有杀生丸的妖力作媒介，所以无法入内。正茫然不知所措时，身后及时传来了熟悉的稳健脚步声。
在层层遮掩的白色雾气中，杀生丸缓缓现身。
如谪仙般轻灵飘逸、不染凡尘的身姿，与平时别无二致。见此情形，铃和邪见心中的隐忧也总算稍稍散了一些。之前杀生丸大人那么虚弱的样子，真的好令人害怕啊……
“杀生丸大人！您还没痊愈怎么就到处乱走……啊不是！小的的意思是，外面不需要您亲自巡视！”
一不小心又说出内心真正想法的邪见，连忙换了说法试图掩饰方才无礼，不过看起来好像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杀生丸本来想惯例地用妖力吸起一块石头，但考虑到这里所处的位置，云层上根本找不到任何东西，于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再说，邪见说话不过脑的蠢样子，他也早就看习惯了，其实倒不至恼火。
况且，无论怎么敲，那颗不灵光的脑子都不会有长进。
——“乱走”……况且这话，也不无道理。
正是不想过以前的死寂生活，所以才想要到处走走看看，即便这是他最熟悉、也是最讨厌的云宫，也好过在一个地方停滞不前。
“那个……杀生丸大人，下面已经开始下雪了哦，比铃以前在冬天看过的都要大，树枝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雪呢。嗯……还有，听翼君说，村后的大湖也结冰了，不过铃还没去看过，但肯定会像镜面一样漂亮吧！”
铃好像汇报一样，尽力描述着下界的雪景。可此刻，她只怨自己说得不够好，甚至恨不得把记忆给直接杀生丸看。
在邪见大人带她来这里之前，杀生丸大人就已经在这儿住了，与大人以前住的时候相比，生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什么都没有，会很无聊的吧……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伤，杀生丸大人肯定会像过去那样四处旅行，他一定特别想回去。
“是吗……”听了铃的话，灿金的双瞳黯了黯，“想回去就回去吧，这里没关系。”
说完这话，杀生丸没有直接转身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邪见去牵阿哞。只不过，他人虽然没走，视线却有意避开了。
——已经越来越适应人类的村子了……不，不仅是适应，还十分喜欢那里吧……
杀生丸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自上一次见铃，已经又过去一个多月了。在此期间他一直在这里抵抗着邪气的侵蚀，几乎要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三个月……对他来说不过是匆匆一瞬，在漫长的生命中微不足道，更何况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回到那个村子；但对铃而言，三个月足以使她融入一个新的环境，认识更多的人，体会到与从前大不一样的生活……
现在，倒是有些庆幸，没有像之前所说的“十年一见”了。
“不是那样的，杀生丸大人，铃不是要离开！”铃生怕他会误会，急忙靠近了几步，眼神中都不免带着紧张，“您……请您不要误会。”
——我……是误会了？
杀生丸微惊地挑了挑眉，被铃又一次看清心中所想，这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但铃一本正经地对他解释，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且，为何心中……会有些愉悦？
“等杀生丸大人做完要做的事以后，可不可以陪铃去看雪呢？”
正当他艰难地试图分辨那种道不清的感觉，耳边已经再次响起那个清脆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像疑问，但语气中却没有一点犹豫的意思。
铃双手背在身后，调皮地歪着头，褐色的眼睛扑闪着期待的光芒。她整个人好像急于拿到菓子的小孩，令杀生丸差点觉得铃想要直接扑上来，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不对……本来就是个孩子。
杀生丸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好笑。好像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忘记了铃不过是九岁的稚童……嗯……或许现在该十岁了。她总是不需要任何语言，就能了解他的想法，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这一切。
“好期待啊，和杀生丸大人一起看雪！”
杀生丸自始至终没有回答，但铃好像没注意到这一点，已经自顾自地想象起来。
——就那么肯定我会答应吗……
他有些无奈地敛下长睫，藏住不自觉变得异常温柔的目光。但，无奈又能怎样呢？铃猜的没错，他是一定会答应的，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
杀生丸突然想起过去的自己，不为任何人的感受改变原有想法，这原本才是他所熟知的自己。然而对于铃，他却一边感到迷惑、一边无限度地妥协。明明是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感觉，却义无反顾地遵从。
真的是变了很多，已不仅只是察觉，而是变化之大令人措手不及了。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软弱、愚蠢，但却听之任之，丝毫不想改变现状。
“不过杀生丸大人的头发，比雪还要漂亮呢……到底要看哪个比较好呢……”铃托着下巴，认真地想着，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浸在对那一天的幻想中，“啊……好难选啊！因为杀生丸大人才是最漂亮的嘛！！”
刚把阿哞牵来的邪见，听到这话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吓掉出来。
“笨丫头！！怎么能用‘漂亮’来形容杀生丸大人！”
绿色的小妖怪情绪激动地挥着人头杖，如果不是害怕杀生丸大人暴怒，它简直想要敲一敲那不灵光的小脑瓜——就算杀生丸大人再俊美，也不能用形容女人的词去形容他呀，大人现在一定快气炸了！
一边想着，邪见讨好地望向杀生丸，期待着主人能够夸奖自己为他维护名誉的忠勇行为。
然而在目光接触到主人的脸时，它却一瞬间忘记了初衷。如痴如醉地欣赏着举世无双的杀生丸大人，邪见只想由衷地感谢上天，让自己有机会跟在他左右。
——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铃的话也没错呢……
沉醉于绝世美貌中的邪见，完全忽略了杀生丸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杀生丸阴冷的目光逐一掠过邪见聒噪的尖嘴、恶心的眼神、威胁性的人头杖，最后落到被牵来的阿哞身上。狠戾的视线好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几乎要把所及之物全部剐成碎片。
如此恐怖的主人吓得神兽都全身一颤，立刻温顺地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背着铃离开的意思。然而令它担心的是，牵着自己绳子的那家伙还是没察觉到，这下搞不好连它都会被牵连。
——没眼色的废物！！
杀生丸想到之前邪见对他无礼的话，心情越来越差了。他直接向前走了几步，直至将邪见踩在脚底时才站住。
和第一次一样，他释放出一点点妖力暂时打开了结界。
“铃，待在里面，不要乱跑。”
“是！呃……不过，杀生丸大人……”
铃从刚才就注意到了被用来擦鞋底的邪见，她还从来没见过杀生丸大人一直踩着邪见大人呢，大人是忘记了吗……还是要提醒一下的吧……
指了指快被踩扁的邪见，铃扬起纯真的小脸看着杀生丸。
“您不要再踩着邪见大人了好吗？”
听见这么有良心的一句话，邪见简直快感动得哭出来。铃居然为了它向杀生丸大人求情，这叫刚才还想打她的自己情何以堪？
“会硌脚的。”
*************

铃酱在干嘛（好像有点看不太清……杀殿头发被我画得太浅了……）

CHAPTER 034
到处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然而只有此地被烤得炽热难耐，甚至地底还在喷出滚烫的熔岩。
光球在这里停了下来，杀生丸随意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恢复为人身。
——每次受伤或虚弱都这么麻烦，仅仅是这一小段路，就感觉有点累了。
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几乎没有受过什么伤。在云宫度过那段最危险的幼儿期之后，就已经很难遇上能构成威胁的敌人了。可这样脆弱的身体……终究还是弱点。
杀生丸突然想起某个弱小愚蠢、粗俗不堪、却异常耐打的半妖。受过自己那么多次攻击，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虽然无意杀了他，但下手时还是用了一定力量的。
难道受伤次数多了，就可以令身体渐渐习惯疼痛吗？
——看来以后，有必要让故意让自己受一点伤……
杀生丸已经开始思考起将来变得更强的办法。所有知道他的人或妖怪，对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残忍”；但极少人知道，杀生丸对自己也是同样……不，或许是更加残忍。
不远处乒乒乓乓的敲打声让他回过神，想起此行的目的。
当踏入这座最近一年被自己破坏了好几次的房子，杀生丸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刀刀斋、那个令人不悦的老东西。
专注于锻刀的刀刀斋，直到杀生丸走近了才发现，顿时吓得差点把手上的大锤子扔掉。他警惕地瞪着这个不受欢迎的访客，同时用最快的速度把垫刀的石板藏在身后。
“哦——真是少见，怎么不见那个吵闹的绿色家伙呢？看来它也终于受不了你了。”
刀刀斋的眼神中满是嫌弃，甚至打算等他走后就立刻搬家，搬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这回可不是在说谎，他是真的受不了被杀生丸一次又一次找麻烦了。每次这家伙来，都是不破坏东西就不满意的样子，难怪长着一副坏人相。
完全忽视了刀刀斋的无礼态度，杀生丸平静地开口。若是换做以前，他早就把爆碎牙拔出来了。
“天生牙为何是彼世之刀？”
本以为是又抽风来找自己锻造妖刀，可刀刀斋怎么也没想到，杀生丸居然有事问他。
见老头还没反应过来，他有些不耐烦地继续解释着自己的疑问。
“父上大人固然强大无匹，但毕竟只是犬妖。一挥斩百妖的铁碎牙便罢了，他如何有能力、去锻造斩杀冥界使者的天生牙？”
——诶……这家伙讨厌是讨厌，对刀的悟性还真是惊人啊……
刀刀斋矛盾地想着。
杀生丸刚握上铁碎牙，立刻就悟出了风之伤；虽然那斗鬼神是把邪剑，但能得心应手地使用它也是本事。当时，他还在那里说名刀落在犬夜叉手里就成了柴刀，要不是情感上支持那个笨蛋弟弟，他还真的觉得杀生丸说的没错。
现在杀生丸能问出这个问题，绝不是因为现在才注意到，而是……终于走出了父亲的影子吗？他现在已经不是追随着父亲，而是站在更高的地方，去观察、思考一切。
况且……他手里还有丛云牙，早晚要知道一切的。不过，没有了刀鞘还能镇压住它的邪气，真是不可小觑。
刀刀斋双手抱在胸前，歪着脑袋，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还是选择了妥协。但凭本心来讲，他是真不希望这个危险又坏脾气的家伙变得更强啊。
“把丛云牙从冥界带出来，你是封印了冥界之主吧？你父亲在得到丛云牙时，做了同样的事。
“犬大将无意中遇到了操控着别人的丛云牙，费尽心力制服它以后，他觉得这把魔剑太过危险，必须要进行封印。所以在丛云牙召唤出冥界入口时，他也与冥界之主经历了一场大战。
“但你父亲只能封印住冥界之主的绝大部分，因为宿主失去力量，所以才能用妖力压制了丛云牙，却还是做不到封印它。就这样一直带在身边，用自己的妖力去镇压魔剑。
“而冥界之主，却并非冥界的主宰者，如果真要说的话，它应该只算一个维护安定的守护者。”
刀刀斋说完，便高高扬起下巴，故意不继续说下去。好不容易有求于自己，他可不能白白放过整治这小子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父上大人击败了身为守护者的冥界之主，因而得到连通彼世的力量吗？”
杀生丸并不想解释自己杀了冥界之主的事实。他已经不想以父上大人来限定自己，自然也无需比较。
——真是个聪明得令人讨厌的家伙……
刀刀斋在这时候突然怀念起犬夜叉，果然还是两兄弟的弟弟可爱一点。
“没错，但还不至于连通，只能说算是入门而已。他把这种能力全给了当时还是一体的铁碎牙，但因为这种力量所带的彼世阴气过盛、况且你们两兄弟也不好分，这样才分成了两把妖刀——完全是妖力的铁碎牙，和拥有彼世之力、再辅以一部分妖力的天生牙。
“还记得冥道残月破吧？死神鬼那家伙是恶灵修成的实体，自然能够连结彼世，而这个招式，是生者不能使用的。所以才会被剥离，一起放到天生牙上，希望借助彼世的力量，将冥道残月破融合为生者能够使用的招式。”
杀生丸的眉头越皱越紧，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发作出来。
不再执着，不代表不会在意。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自己是如何被父上大人利用的，需要记住的只是不要被再次利用就足够了。
——所以我现在也有拥有了一部分彼世的力量。
心中的猜测得以确认，杀生丸再次瞥了一眼天生牙。
“无用的钝刀”……这是他一直以来对天生牙的印象。对于它，自己一直是嫌恶、却又无法舍弃，只因这是父上大人留给自己的……废弃遗物。
可现在，天生牙已经与父上大人无关，它只是他自己的佩刀——伴随了几百年，也偶尔能起到作用的刀。它……甚至还救过自己几次，最后也是因此才折断。
“用我杀生丸的妖力，可以修好天生牙吗？”
声音虽然与往常一样低沉冷淡，但却隐含着一点期待。
刀刀斋叹了口气，冷酷无情的杀生丸，现在对天生牙也有了感情，这叫他如何不心软。刀也是有灵性的，要是天生牙没死，它应该也会很开心吧……毕竟它只认了杀生丸这一个主人。
“你是认真的吗？”
刀刀斋总算放下了敌意，两只圆滚滚的眼睛紧紧地盯住杀生丸。平时看起来为老不尊的家伙，此刻看来竟也有些凛然。
“一直厌恶天生牙的你，现在居然要用自己的妖力去修复天生牙。你是认真的吗？”
用妖力铸刀，与使用妖力驾驭刀来战斗，二者是完全不同的。将妖力铸入刀身，这样的损失是无法挽回的，也就是妖力不会自行恢复。否则，每个妖怪都会用自己的全部妖力铸造强大的妖刀。
视力量重于一切的杀生丸，真难想象这话能由他说出。
没有回答刀刀斋的话，杀生丸只是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衣袖轻轻掩口。一侧锋利的尖齿脱落的同时，新的牙齿也长了出来。
掌心中多了一颗雪白的犬齿。杀生丸将拥有自己妖力的牙齿、连同天生牙一起放在刀刀斋面前。在做完一切后，他的脸色更差了，只是在火光的映照下很难发觉，可他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丝犹豫。
——这是动真格的啊……
刀刀斋眯了眯眼睛，已经没心思去遗憾没能看到杀生丸缺了颗牙的样子。虽然他肯做到这个份上，自己也替天生牙高兴，但这个要求真的是不可能的事。
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杀生丸的妖力能使天生牙重获斩杀彼世使者的治愈能力，这把妖刀也不再是原来的天生牙了。说要“修好”，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天生牙还活着，那还会有些希望；但……身为铸刀师的他，完全不能从天生牙上感觉到一点点原本的妖力。天生牙还活着的希望，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你尽管放手去做。”已经看出了刀刀斋的犹豫，杀生丸便提前表明了态度。
他也知道天生牙可能根本不会复活了，以此来为难刀刀斋本就毫无意义。
——但……至少要尝试一下。
“天明时，我来取刀。”
*************

CHAPTER 035
刚走出刀刀斋的屋子没多远，里面的老头就当他听不见一样开始大骂。杀生丸皱了皱眉，却没多说什么。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脾气这么好。
不仅是那老东西，就连周围潜伏的这些不知死活的杂碎妖怪，居然也如此有耐心等待其识相地滚开，而非直接用爆碎牙送它们上路。
是要挑战他的忍耐极限吗……居然又多了个讨厌的东西。
杀生丸好像完全没看到面前的犬夜叉，直接从他身边掠过。
虽然这个半妖最近似乎有点长进，不像过去那样懦弱得令人恶心，但……这总来找他的情况，究竟是谁借的胆子？确切地说，他的厌恶不仅一丝未减，而且愈来愈盛。尽管与过去那种厌烦的感觉有些不同，但同样都令人不愉快。
——真是怀念那段几十年看不到这半妖的日子。
“喂！杀生丸！”犬夜叉不依不饶地再一次拦在他面前，“你怎么搞的？”
从一个月前，杀生丸的气味就一直在云层上面，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强得吓人的邪气。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杀生丸上一次的伤完全没好。
照常理来说，杀生丸的死活与他无关。况且他还忍气吞声地当了好几天的“护卫”，怎么说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但那个邪气的伤口……本来应该在我身上的。而我，也本来不可能再站在这里……
想到这里，犬夜叉的火气又消了下去。无论被杀生丸的态度如何激怒，只要想到这件事，他就没有办法去恨他。杀生丸尝试过杀他，也确实救过他——他真的不知道杀生丸是什么想法。
但下一次，无论有什么下场，他都坚决不想欠杀生丸的人情了！！
看着犬夜叉坚定的表情，那种从未见过的眼神让杀生丸很不习惯。一向缺乏情感的他，自动将陌生的情绪归为反感。而那种情绪还是来源于面前这半妖，反感就更明显了。
“莫名其妙。”
没有声音起伏地扔下一句话，杀生丸再一次从犬夜叉身边经过，连目光都没有分给他一缕。
与其说是憎恶，不知如何应对似乎才是主要原因。当然，这一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的。
一直以来都是被这样对待，犬夜叉倒也渐渐习惯了。见杀生丸依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也不想自取其辱。可是刚刚朝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好像想起什么一样转过身。
银白色的背影渐渐与四合的夜幕融为一体，尽管没离开这片灼热的地域，也仿佛能感受到丝丝侵入骨髓的冰冷。
犬夜叉静静地望着杀生丸的背影，或许是第一次，他这样看着这个所谓的“兄长”。复杂的情绪难以言喻，但最深刻感觉到的只有……孤单。这样的杀生丸，看起来很孤单。
因为杀生丸一直厌恶自己，所以他也本能地抵触他。
——但……是否因为……杀生丸有厌恶我的理由？不仅仅是“半妖”……
这样的疑问在犬夜叉心中已经持续很久了，但真正想要去找寻答案，也只是最近的事而已。
“别死啊……我和你还有帐没算。”
他的声音极轻，不知是对杀生丸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
*************
杀生丸独自行走在雪夜中的松林，双手沾满了腥热而粘稠的鲜血，随着走动一滴一滴落下，为身后的雪地点染上两行鲜艳的红梅。
感觉上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做起来竟然有些不习惯……用自己的双手去撕裂敌人温热的肉体。然而实际上，也只有一年多而已。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他原本平静甚至枯燥的生活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到了明天，究竟是继续这样不知所以、却暗怀期待的困惑？还是……无需为此烦恼了？
真是胡闹，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恢复妖力，竟然还一意孤行地选择修复天生牙——就好像在担心，以后没有机会了一样。
何时变得如此懦弱？
杀生丸停了下来，穿过松针的间隙，静静地望着飘下鹅毛白雪的夜空。
宁静的月在雪花上镀上一层银光，于空中摇曳、光华闪动。雪拂过额前华美的银色发丝，沾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随着冰晶渐融，一行清露泛着珠光，逐一滑过杀生丸的眼尾、侧颊、下颌，最后消失于衣襟中。
正如那个女人所说，在世间有了眷恋后，连他也会畏惧死亡。
曾经的他，在战斗时毫不犹豫。胜利或死亡，都是很正常的事。若因此而畏惧、退缩，只能证明自己是个懦夫。
而现在，他的战斗不仅为了胜利，更是因为……不能输。还有想见的人、未做完的事，渴望实现的抱负。生活对他来说不再只是“活着”；对于死亡，或许必须要怀有畏惧。
但他是杀生丸，永远不可能委曲求全。他不会逃避战斗，既然敌人已经来到面前，他就必须要拿起刀。
比起了无生趣地活着、对任何事情都不抱有期待；这份恐惧，这种不能输的强烈意愿，才会使人更加强大。
低头看着掌中沾染的腥红色，淡金色的眼瞳氤氲着温和的光，薄唇弯起一抹释然的浅笑。
——这样的挣扎……以后，不再需要了。
月色依然，细腻地抚过世间的一切，在那个树下如精灵般沉睡的银发男子身侧，留下了极尽温柔的一笔。
*************

CHAPTER 036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松针的间隙，照到那俊美无俦的容颜上，映衬得血红的妖纹愈发冶艳。雪白的冰晶沾在睫毛上，如羽毛般轻振几下，媲美朝霞的金色眼瞳缓缓睁开。
杀生丸小幅度动作地扫去身上的落雪，经过两天的充分休息，今天能感觉到妖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丛云牙亦然。
拿回天生牙以后，就是决战的时候了……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一秒的沉吟后，杀生丸转身走向刀刀斋所在的地方，只有蓬松的妖尾在雪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
当杀生丸刚走进那个摆满了刀剑的屋子，他就已经从刀刀斋的表情中知道了答案。
——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吗……
刀刀斋坐在石板后，双手抱在胸前，只顾盯着崭新而发亮的天生牙，一眼也没看向来人，虽然他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杀生丸微微皱眉，刀刀斋现在真是愈发大胆了，竟敢无视他。然而尽管心中诸多不快，他还是忍耐住了。毕竟他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老东西的态度如何，而是……
“天生牙有什么问题？”
“嗯……”
刀刀斋拿起天生牙左看右看，样子很是认真，但总有些故意吊人胃口之嫌。不过还好，他在杀生丸失去耐心的前一秒决定开口了，“你真的封印了冥界之主吗？”
杀生丸怔了一下，他本无意与父上大人比较。但若是关于天生牙，他也不得不据实已告。
“杀了。”
“诶？！！”
听到他的回答，刀刀斋显然是大吃一惊，差点把天生牙掉在地上。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杀生丸居然这么快就能达到这样的程度——虽说爆碎牙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妖怪、有望超越其父的证明。但……真的有可能吗？在那之后并没过很久吧……
或许单纯在力量上，杀生丸早就超越了犬大将吧……只是他自己、和别人都没有注意到罢了。
——这个讨厌的家伙……说不定真的是个天才啊。
刀刀斋好不容易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可同时杀生丸的答案也令他更加疑惑了。
“杀了冥界之主，那你无疑拥有了更强的彼世之力。可是，虽然你的妖力融入了天生牙，但那股力量却没有。”
一边说着，刀刀斋把天生牙递给他，让持刀者自己去体会。
“你也没感觉到刀子的治愈力量吧？”
杀生丸静静望着刀身反射出的、自己的倒影。
这就是用妖力铸刀的感觉吗……现在的天生牙，就像他自身的一部分，能够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伴随着妖力的微妙联系。
可是，正如刀刀斋所说，它并没有复活、也没有取回治愈的力量。天生牙仅仅是更加适应了他的妖力，只是一击的话，甚至可以发挥与爆碎牙不相上下的威力。但……这并不是他期待的结果。
心中的一角好像裂开一道痕迹，虽不至感觉到疼痛。但总有什么，好像与天生牙一并失去了。
——你真的死了吗……天生牙？……
杀生丸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它重新放回刀鞘中。他不愿相信天生牙会这样脆弱，在陪伴了他数百年之后，它已经不仅仅是一把普通的妖刀了。虽然没有任何回应、联系的那一头寂静无声，但……只要这种联系依然存在，他就绝不相信天生牙已死。
“我会一直带着它的。”
似乎看出了刀刀斋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杀生丸轻轻开口回答。与其说是为了消除刀匠的担忧，不如说是对天生牙的承诺。
冥道残月破、斩杀鬼使、治愈之力——就算这些都没有了也无所谓。
他不会再丢掉天生牙了，绝不。
*************
当杀生丸重新回到云宫主殿前的时候，等候在那里的，不仅仅是那个一如既往没有表情的女人。令他倍感意外的是，就连铃和邪见也在那里等着，而他明明已经说过，让他们待在寝宫不要乱走。
发觉他打量在自己身上、不信任的目光，夫人故意对铃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果不其然，刚做出这个动作，就看到杀生丸因紧张而微微眯起双眼。
“真是狡猾呢，杀生丸。自己跑到下界悠闲，却把小姑娘和小妖怪禁足。”
“这与你无关。”
话虽如此，他却情不自禁看了一眼铃的神态，结果竟发现她没有任何紧张或害怕，与那个女人似乎熟络了很多。这样的情况，就好像他才是那个大惊小怪的人。
铃望着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很想说点什么来缓和紧张的气氛，但同时又觉得保持沉默会好一点，一时间也只能呆站在原地。
“真不愧是杀生丸大人！！这么快就已经恢复妖力了！邪见我真是好感动啊，果然杀生丸大人才是战国最强的大妖怪！！”
看见杀生丸大人安然无恙出现，邪见立即跑到他面前，眼泪汪汪地不停抽噎，同时声嘶力竭地卖力夸赞着。它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挖出来垫在杀生丸大人脚下，能被大人践踏可是无上的幸福。
“啊……真的是太强大、太美了……”邪见仰起头来，一时间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竟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为什么这么耀眼？不行了，再看下去我就要瞎了！杀生丸大人简直比太阳还要光芒万丈，比——”
终于忍受不了这样的聒噪，杀生丸又一次从邪见脸上踩了过去。
看着主仆二人的惯常戏码，夫人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目光在铃身上短暂停留后，又对上那双从未看透的相似金眸。
原本只是太闲了，所以与这个能使杀生丸另眼相看的小姑娘聊了几句。却没想到在某种程度上，这样一个孩子竟然真的读懂了杀生丸。许多话看似幼稚，实际上却是以孩童的口吻，说出了最正确的结论。
在最后，小丫头还求自己一定要帮助她的杀生丸大人——真的有这样理所当然的义务吗？
——所谓“母子”……
眼前那张惊艳绝世、棱角分明的俊颜，渐渐幻化成了孩童圆润的轮廓。她的思绪渐渐飘远，好像又回到了杀生丸小的时候。
如果以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所认为的标准，那么她或许从未尽到“母亲”的责任，而杀生丸也表现得从来不像孩子。
在她的记忆中，杀生丸一直都是这个表情，面无表情的表情……而她，也已经记不得他是什么时候开口说话、学会走路……就好像从那个弱小的婴儿，突然变成一个大妖怪走到她的面前。
“真是奇怪的母子啊……”
自嘲般感叹了一句，夫人站了起来，轻拍了一下铃的肩膀，算是回应她之前的请求，随即走到杀生丸面前。
“把丛云牙放回冥界会轻松得多。”
杀生丸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等待着下文。若是他有此打算，也就不会来见这个女人了。
对他的表现，夫人心中默赞了一句。
“那么想必你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想要打败丛云牙的话，就与剑中的邪灵战斗吧。”
杀生丸没有理会一旁邪见的尖叫，兀自将丛云牙重重刺入地面。
“握住丛云牙，让它吸收你的妖力。等到妖力吸尽后，你就可以进入剑内、见到其中的邪灵。只不过……一旦失败，你就会被丛云牙彻底吸收。”
夫人话音刚落，杀生丸就已经握住了剑，没有一丝犹豫。浑厚的妖力如同被解放的洪水，以惊人的速度被丛云牙吸入，可暂时仍不见削弱的趋势，灼眼的绿色光芒几乎掩盖了他的身影。
一只纤细的玉手突然出现在杀生丸的视野中，轻轻握上了他的手。
杀生丸惊愕地抬起头，却见那个女人正以一种陌生的目光望着自己，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看着挺有趣的，不小心就尝试了，这下连我的妖力也被丛云牙吸入了一部分。”夫人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继续说着，“我可不想和这么冷淡的儿子一起被封印在剑里，会无聊死的。”
杀生丸咬了咬牙，粗鲁地将她扯到一边，妖力的注入也随之停止，只剩下他自己那道渐渐变弱的绿光还在持续着。
“没用的，如果你失败了我也会被一起封印。”夫人也不坚持，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服饰，脸上是一片苦恼的神色，“真是不该只图有趣呢……”
绿色已经渐渐趋近于透明，妖力卷起的狂风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在光芒与杀生丸一并消失前，一句冷淡的话轻轻飘了过来。
“我也不想和你这女人待在那个鬼地方。”
*************
杀生丸在一片黑色的混沌中缓缓睁开双眼。大概是由于进入了剑身的原因，之前注入的妖力已经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在这片黑暗中，蕴藏着丝丝冷冽的危险气息。他警觉地拔出爆碎牙，面向最阴冷的那个方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黑雾中，缓缓现出一个人影。在望见他的同时，杀生丸惊讶得差点把刀掉落。这完全不像是冷静自持的他应有的反应，但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难以接受的事。
银白色的长发下，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

CHAPTER 037
空旷的天台上，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的宝座前方，如镜面般光洁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与这高贵肃穆的环境格格不入。
铃和邪见围着丛云牙，紧张地看着那上面纠缠着的绿光和邪气。
“我劝你们离远一点。”
夫人已经坐了下来，望见两个小家伙不安的神情，慵懒地开口道。
话音还没落，绿光和邪气的激荡所产生的力量，就已经在空中撕裂开一道痕迹，危险地在两人身边炸裂，又给地面添了一道伤痕。
“刚才还一副慈母的表情，现在又一点也不在乎……”邪见瞥了她一眼，对铃小声抱怨着，“杀生丸大人有这么一个母亲还真是不幸。”
自从见到这位“母上大人”，邪见真的是越来越明白杀生丸大人冷血的原因了。难怪他那么瞧不起犬夜叉保护人类母亲的做法，还一鞭把无女打得魂飞魄散。
铃也偷偷瞧着夫人，虽然邪见大人的话不好听，却也不无道理。
只不过……没有母亲会一点也不在乎孩子吧。虽然很奇怪，但夫人她也很可怜……杀生丸大人一直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而且杀生丸大人，本来也不想这样的吧……
铃收回目光，同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曾经与母亲有过争吵，但是……在那件事之后，能够想起的，只有一家人最欢乐的时光。在强盗杀了所有人，连同房子一并烧毁时，家人留给她的就只剩下那些回忆，却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无论发生过什么，夫人她……都是杀生丸大人的母亲啊。她现在也一定担心着大人的安危，只是不习惯说出来而已——就像杀生丸大人那样。
——请快回来吧，杀生丸大人！
铃双手交握在胸前，暗暗祈祷着。希望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铃最重要的杀生丸大人尽早凯旋。
*************
杀生丸睁大的双眼完全暴露出了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缓缓放下刀，收敛起怒张的杀气，勉强镇定地望着那个人。
即使被对方一再利用、否定，他也依然不想……拿刀对着那个人。
——父上大人……
“重新见到父亲的感觉如何？”
面前的“父上大人”突然扯起一丝轻蔑的嘲笑，那语气是杀生丸再熟悉不过的。但明知对方只是幻影，望向那双金瞳，坚如磐石的内心也会产生动摇。
“收起你可笑的变化，丛云牙。”
杀生丸握紧了爆碎牙，过于用力致使刀身都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已经不再抱有期待、形同陌路了不是吗……更甚者，对于如此愚弄了自己的人，即便是父亲，他也应该毫不留情地一刀斩下！将那人与自己的幼稚一并葬送！！
——为何无法挥刀……更何况是幻化的假货罢了！！
“你的内心已经是斑驳的了呢，杀生丸。”邪灵收起了虚伪的假笑，五指合拢，掌中出现了一把邪气凝聚而成的丛云牙，“那我应该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呢？你的母亲、那个人类小鬼？甚至是那只微不足道的小妖？”
杀生丸皱起眉，他极其厌恶这种内心被窥视的感觉。
丛云牙依靠控制他人心神而存在，自然拥有这样的能力。但如此说来……父上大人，依然是刻在他心中最深的一道伤痕吗？
他为自己一瞬间的想法感到耻辱。
早在父上大人选择去救那女人时，就已经背叛了他、舍弃了他。父上大人口中的“守护”，不过是一时的冲动而已，因为他也对自己如此承诺过，结果却引人发笑。那种不成熟的强大——根本就不是他所追求的！
事实也证明，父上大人所选择的犬夜叉，程度仅此而已。
他竭尽所能地尊重父上大人最后的选择，没有为难那对半妖母子，更没想过夺取铁碎牙。既然无意给他，他也不屑于自贬身价地争抢。然而结果如何？在豹猫族复仇之时，沉迷于一己情爱而被封印的半妖、连同铁碎牙，完全没有露面。
所以他才想要拿回铁碎牙，不希望父上大人的期待就这样落空，毁在一个懦弱的半妖手中。但父上大人却完全不屑于他的心意，以砍去这条左臂来证明……无论如何，他选择的都是犬夜叉、也只有犬夜叉。
——何等渺小的溺爱！！这就是他一直仰望着的父亲吗？！！
“爆碎牙！！”
杀生丸的怒吼随着杀气大盛的爆碎牙一并斩下，刀剑相触的一刻，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金属嗡鸣。
“恼羞成怒了吗？”
艰难地抵挡着他的攻势，邪灵依然不忘直指杀生丸的痛处。单纯从力量上比较，它没有几分胜算，但前提是他不为所动。要对付杀生丸，唯一的办法只有令他的内心彻底崩溃，沦为它的傀儡。
“纵使你强大无双、辛苦捍卫着犬妖的领地又能怎样？杀生丸，你所敬重的父亲，只有犬夜叉一个儿子！”
“你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聊以解闷的替代物？随时可以利用的方便道具？还是留给犬夜叉的家臣？！”
“住口！！”
爆碎牙突然释放出强大的妖力，将邪灵震退到十几步之外。
不知是过分使用妖力，还是愤怒得难以掩饰，杀生丸也终于开始轻喘起来。死死地盯着对方金瞳银发的外表，刚才那些话，就好像是父上大人亲口说了出来，将他心中最不愿面对的疑惑一一证实！！
——我杀生丸，根本不被父上大人需要。
这岂止是对自己苦苦追寻的否定……简直就是抹不去的耻辱！
杀生丸紧咬牙关，拼命克制自己想要厉声怒吼的丑态。就算是幻影也罢，他真的好想质问父亲——为何要如此对待我杀生丸？！！究竟何等仇怨要做到如此地步！！
愤怒与苦痛，无法发泄出的情绪籍着狂乱的妖力，迅猛的攻势令邪灵应接不暇，很快就伤痕累累地，如同一只破碎的布偶苟延残喘着。
然而顶着这样狼狈的外表，它的神态却依然不慌不乱。甚至，杀生丸下手越狠，也就愈发遂了丛云牙的意。
杀生丸的双瞳已经渐渐染上血色，他已有数百年不曾如此愤怒暴躁。若是有外人在场，一定会大为惊讶。向来如寒冰般沉静冷酷的杀生丸，此刻居然像狂乱吐着火舌的烈焰，欲将一切敢于近身之物统统燃为灰烬。
那个憧憬着的身影，那张一直珍重地铭刻于心中的面容，那句虚伪的话……
杀生丸几乎忘记这只是幻化的虚假外表。因为即便是真正的父上大人出现在面前，所说出的话，大概也不会相差许多吧！
——已经够了……我已经不想再愚蠢地等待下去了。
“消失吧，父上大人！”
将最强大的妖力释放出来，光芒大盛的爆碎牙几乎将这一片黑色混沌照得通亮。
“苍龙破！！”
腾空而起的巨龙席卷着耀眼的电闪雷鸣，以摧枯拉朽之姿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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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邪气已经快把杀生丸大人完全遮住了！！”
邪见恐惧地尖叫起来，从刚才开始，杀生丸大人的光芒就越来越弱。这样下去，杀生丸大人可就真的回不来了啊！
“您知道杀生丸大人在里面怎么样了吗？”
铃带有一丝期待地转过头来，焦急地问着夫人，褐色的瞳中蒙上了闪着微光的水雾。
夫人单手轻轻扶额，没有理会铃，对丛云牙剑身上两股力量的相争也熟视无睹。
丛云牙是能够控制心神的魔剑，凡是意志薄弱的人，都只会沦为邪灵的傀儡。难道杀生丸真的那么脆弱，如此轻易就被吞噬了吗？强大的力量，却不能使内心也一并强大起来吗？
使杀生丸的心灵如此备受煎熬……这是……她和那个人的错……吗？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中，她的心真的一直都是平静如水吗？若事实并非如此，是否……她做的事对杀生丸都是错误的？
夫人长叹一声，闭上双眼。不知怎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束起一头长发、浅麦色脸庞上始终带有一丝微笑的男子。
——为何……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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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最近这几段看起来真的是偏离杀铃了，简直像杀生丸的个人篇章以后还有一部分铃的个人章
怎么说呢，对于杀铃，虽然铃的性格也有很多值得思考的内容，但相比较而言，杀生丸的内心好像会更复杂一些。楼主觉得如果不把这些性格说清楚的话，就会把杀铃变成大叔萝莉（成熟天真），霸总灰姑娘（高冷软萌）等等这些烂俗的梗，实在是非常非常讨厌那些类型
暂且不提杀铃是如何走到一起的过程，单就两人相爱，楼主的看法是，两个人除了慢慢建立的信赖、关心、彼此欣赏等，最重要的就是能够填补灵魂的另一半空缺。
普遍说法是杀生丸被人类的善良所吸引，而铃爱上杀生丸好像还没有很明确的描述（或者楼主还没看到这样的文字），其实楼主对这个观点是不太能接受的。杀生丸并不是人类，他已经在世上生活了数百年（高桥设定的人类19岁我只当成外观年龄来看，内在的话，数百岁的人生怎么能和19岁划等号，阅历和思想都是天差地别的），很难想象他会像那种“执着于杀戮却被善良感化”的类型。况且对于妖怪来说，杀人怎么能够说是邪恶的，那对于人类，杀动物不也是同样邪恶的吗？杀生丸可能根本就没有这样人类所定义的善恶观。
而铃之所以能够令他倾心，是因为她拥有杀生丸欣赏的、以及他所不具备的特质。首先她很勇敢，也很豁达（就不举例了，动漫都看得出来），在一些既定的事实前不会纠缠不休（比如钢牙那里），这是杀生丸所欣赏的。而铃拥有、他却不具备的，大概就是在受尽苦痛后，依然能够保有初心，依然认为世界美丽的坚强内心。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相当大的原因就是铃能够读懂他的内在（大概因为杀铃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很相像）
对杀生丸来说，铃是他的归处，无论他是强大的大妖怪还是落难之时，铃都把他当做“杀生丸大人”来看待，不是能够保护自己的人，也不是俊美的偶像。对于长久孤单的他，能够抛弃一切外在，将他当做一个完完全全活着的存在，以此来看的人，只有铃。
而对于铃来说，起初可能只是单纯感激、仰慕着杀生丸，毕竟他救了她，还善待了她。但最初望见躺在树下的杀生丸、以及以后的相处中，她才会真正看到杀生丸剥去光辉外表下，埋藏了数百年的孤单。孤单并不是没有感觉，也不是不受影响，这样的人在度过每一天时，心灵都会被重新刻上一道伤口，这也是文中形容杀生丸的内心“斑驳”的原因。是杀生丸让失去了一切的铃不再孤单，铃也同样不想他忧伤寂寞。
但铃不是出于感激而可怜杀生丸，想要陪伴他以此报恩之类的想法。对铃来说，杀生丸同样具备她所没有的特质，就是在逆境中，纵使遍体鳞伤，也会以另一种姿态屹立不倒，顽强地活下去。对于这样的杀生丸大人，铃应该是憧憬、欣赏，而深爱的吧。
对于杀铃来说，能够消除孤单，补全另一半灵魂的，就只有彼此。要是丢掉这种羁绊，感情只建立在“保护”“陪伴”上，楼主个人感觉杀铃就会变得和很多CP没有区别，色彩会黯淡不少。
另外一点，和目前的文章没什么大关系，以后可能会稍微提到。但既然今天突然想到说说自己认为的杀铃，所以楼主就一并发出来吧。
地念儿所说的“铃和戈薇很相似”，虽然不能说完全错吧，但也没那么相似好吧，每次看那集都特别火大！戈薇本身没错，但动画制作（还是高桥自己？不太清楚是不是高桥安排的剧情），反正就是这种每个人都要让主角露个脸的安排，真的很画蛇添足啊！铃与戈薇相同的是坚强、勇敢；但她的智慧和戈薇完全不在一个水准。虽然说一个小孩有大智慧有点奇怪，但铃尚且还是孩子，就已经做过那么多令人瞠目的事，足可见她的思想比普通孩子成熟得多。
楼主觉得，铃的智慧比较有代表性的几件事：1.铃对重伤的杀生丸很客气，保持一定距离地关心他（个人觉得动画把泼水那一段删了很棒，不仅是因为保留形象。高桥为什么这么安排我真的不懂，只是为了营造惊爆性效果吗？就算是关心，也会有惹人讨厌的时候。如果从事实考虑，要是铃真的泼了水，恐怕早就没命了）2.很听杀生丸的话，除了找食物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之外从不任性妄为；3.不把自己的过去带入杀铃邪的新团体，就是对钢牙那里，接受杀生丸的关心，却从来不会主动求他报仇什么的；4.铃没有把人和妖怪有明显区分，在她看来都是世界上的生命，都有好有坏；5.那么小就能想到“铃有一天死了”的事，虽然很忧伤，但也能看出铃的与众不同；6.最后就是剧场版的丛云牙，被刹那猛丸抓走那里，拿回了天生牙。除此之外还有动画中拿了被杀扔掉的天生牙。还有她称呼那些人都会叫名字，比如“打倒奈落后”“那个叫神乐的人”，没有像一些小孩一样“那个坏蛋”什么什么的叫，感觉很成熟很可靠有木有。
说到这里嘛，楼主想吐槽个与杀铃无关的事。恐怕也是争端最吓人的事，就是桔梗戈薇啦，虽然两个我都谈不上喜欢。从理智上，楼主真的两个都不讨厌，两个都心疼；但光凭第一感觉，还是稍稍偏向桔梗。这倒不是戈薇的原因，如果非要说她错的话，就是错在是主角吧。可能为了突出主角等等的原因，在剧情安排时，让他们无处不在，这样其实有时会让人烦的啊（比如上面提的地念儿一事）。另外就是犬薇桔三人关系，对桔梗的描述还是很合理的，但戈薇……虽然她也是很让人心疼的角色，但总是借无数人之口说出来是怎么回事？主角团也就罢了，那个什么花皇的反派也要掺一脚？真心觉得这样的安排太多余，可怜说多了真的就不可怜、反倒招人厌恶了好吧。
但不管怎样，戈薇的本质还是不错的，就算喜欢不起来也不是她的错，唉真是有些恨制作和作者了，虽然没他们我们也看不到动漫。好啦，与杀铃无关的就啰嗦到这里。
接着回到杀铃，还是那个与戈薇相似的事。楼主真的好像替杀殿大声说出来——我杀生丸爱的是铃，不是人类！！（嘛，以后文中会有类似的台词啦，只是没这么羞耻）铃对杀是独一无二的，才不会和任何人像。至于杀殿几次救了戈薇，我觉得是因为犬夜叉吧。杀犬关系就是，不算坏也好不起来，杀生丸怨的可能一直是父亲，但他不想否认父亲，同时又对犬夜叉恨铁不成钢，明明得到了认可居然这么弱。反正对他俩来说，只要没打死，怎么闹都不算过吧。
暂时想说的就是这些啦，头一次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