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RER 001
一天中最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落下来，斑驳的光影在草地上缓缓浮动，四处弥散着娴静的气息。
树下静静地躺着一个沉睡的银发男子，一席白衣点缀以殷红的六角梅，即使在这样温暖闲适的傍晚，也透出如严冬般的冰冷孤高。在他周身，似乎有着一层看不见的寒流，令人只能远远地观望，却不敢近身亵渎。
可他却受了不轻的伤，左肩处还在缓慢地渗出鲜血，在洁白如雪的衣袍上晕染开来。
树丛中传来一丝细不可闻的躁动，微弱的气流震颤霎时惊醒了杀生丸，金色的眼瞳掠过一抹血光。
作为血统高贵的纯正妖怪，他本来应该更早发现，尽管在受了伤的状态下。
可是……他却被一个低劣的半妖数次重伤，甚至失去了左臂……现在更是虚弱到此刻才注意到有人接近……
——何等失态。
对自我的强烈不满使他的内心焦躁异常，尽管表情没有变化，可那双冷淡的眼眸已经变为腥红的血色，颊侧的妖纹也发生了令人不安的变化。
于瞬间转身，杀生丸发出一声隐含怒意的低吼，警告着那个胆敢冒犯他的人。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并不想无谓地争执。
来人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此时杀生丸才注意到，对方不过是个七八岁的人类孩子，身上还点脏兮兮的。她靠着身边的一棵树，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看着他。
片刻后，见他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女孩试探性地靠近几步，仿佛完全看不到他凶狠的眼神。
杀生丸有些诧异地望着这个人类孩子，不知不觉间眼中的血色也褪去了。除去邪见以外，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主动接近他。
女孩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的左肩，口中发出有些含混的声音。显然，是想询问他的伤势，只是不能说话。
杀生丸很不习惯被这样对待，来自人类的关心让他觉得受到了侮辱。可偏偏地，他的内心却出卖了理智——自己……并不讨厌。
他闭上眼睛，重新倚靠着尾巴躺下，不再注意她。
现在可没那么多时间去在意一个奇怪的人类孩子，他只想尽快恢复完全的妖力，然后好好教会那个半妖要认清身份。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那孩子跑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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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一路小跑回到家中。
说是家，却只有一个破败的废弃草屋，屋顶还有很多补了又烂、数不清的漏缝。推开歪歪扭扭的“门”，她有些为难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东西。
只有三条腿、摇摇晃晃的木桌上，只摆了几只边角碎裂的破碗，而其他瓶瓶罐罐更是底都裂开了。
她在屋子里到处翻找着，但实际上也没有很多东西，除了一张桌子一张床，就再没什么能看的东西了。好不容易地，铃在角落里找到一个还算完整的竹筒。
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个高贵却冰冷的人。
她还记得那天的红色。从闪着寒光的刀尖上流下的红色、浸湿了布料的红色、从家人身体中流出的红色……她再也不想看到那样狰狞的颜色了。
为什么人们要相互伤害？为什么人会死？为什么她独自生存下来，却感受不到活着？
她遇见了那个受伤的人。他是那么与众不同，强大而又美丽，可他看起来很孤单……好希望他平安无事。
握紧了手中的竹筒，铃头也不回地冲出小屋，一路跑向山下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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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静静地望着那支洗得干干净净，盛满了清水的竹筒，心知那孩子还没走远，依然躲在树后偷偷望着这边。
本以为自己的冷淡态度会赶走她，却未曾料想这个孩子跑开竟然是为了取水给他。他能够听到她之前气喘吁吁的声音，想来是下了山才打到最清澈的水。在接近时，她还停留了一会儿，等到气息平复下来才小心翼翼地走近，尽量不弄出声响地放下竹筒。
这孩子难道不知道他是妖怪吗？她之前明明看到了他妖化的模样，现在却为何对他大献殷勤？难道她不害怕吗？她是如此脆弱，自己甚至不需要抬手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杀生丸盯着竹筒出神了好久。
他不确定自己此刻想做什么，究竟是拿过它？还是挥动光鞭击碎它？
不多时，踩在草叶上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发现那个女孩又走了。但不同于刚才的是，他确信她会再次回来。
杀生丸盯着铃离开的方向，果不其然，一段时间后，她捧着一片宽大的叶子又折返回来了。
没料想到会与他目光接触，铃有些慌乱地匆匆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叶子展开、放在竹筒旁边。
上面是一条烤鱼，和几只煮熟的蘑菇，很简单的东西，却是她能拿出的最好食物了。家里本来只剩下一点蘑菇，她唯有去村子的池塘偷了一条鱼，才能勉强弄好一餐。
铃低头看着那纯白的衣角，随即站起身，默默走开。身后却突然传来意想不到的声音，那个人居然开口对她说话了。
“别做多余的事。”杀生丸闭着眼睛，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道，“人类的食物不合我的口味。”
铃惊讶地回过头，傻傻地望向杀生丸。
他说“人类的食物”，即意味着他果然不是人类。那么他是仙人吗？
——大概是吧。
从看见那个人的一刻，她就觉得那便是自己想象中的仙人。或许在别人眼中并不是这样，不过对于她而言……他就是如此。
可最令她惊讶的并不是这个，他能开口对她说话，才是最让铃感到不可思议的事。
然而在她的注视中，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连眼睛都没睁开。如果不是因为那声音太过真切，铃甚至怀疑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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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回到自己的小屋，爬到硬硬的床板上躺着，她好想睡一觉，可是不行。
如果不在天亮之前再弄一条鱼回来，那个人明天就没东西吃了。
自从父母和哥哥去世后，她就无法说话了。村人们看铃的眼神就好像是累赘，虽然她自己会去树林里找吃的，尽可能地不麻烦大家，可大家依然不喜欢她。孩子们不想和她玩，大人们则厌恶这个举止怪异的小孩。
铃透过草屋上的破洞，看着夜空中那圆圆亮亮的满月。
说起来，那个人的额头上也有一个紫色的月牙形印记呢。虽然从没见过谁有这样的印记，不过真的很好看。
虽然认识不久，但在铃的心目中，那个人却是家人死后对自己最好的人。虽然他很强大，却十分温柔。因为他对她说话了，没有厌恶的语气，而且……声音还那么好听。
他到底是谁呢？他会离开吗？还能够见到他吗……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已经开始泛白，铃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从床上下来。
她小心地绕开看守村子鱼塘的人住的木屋，赤脚跳到水里。水还很冰凉，铃打了个冷战，拉紧了那件破烂不堪的浴衣。
水里有些滑溜溜的感觉，铃一心追逐着那只附近的鱼，却没注意到几支火把已经靠近了这里。
当她开心地捞起一条鱼时，几声粗犷的吆喝也同时响了起来。
“果然没错！”岸上的村民恶狠狠地指着她，“铃，小偷就是你！”
话音刚落，一个人跳到水里，一把将她提了上来。铃拼命抱紧了怀里那条鱼，却挨了重重一个耳光。手一滑，好不容易捉到的鱼又掉回池水中。那人见状，手一挥便将她扔到岸上。
四个村民将铃围了起来，开始厉声责骂，然而群情激奋、越骂越生气，很快演变成拳打脚踢。
“竟敢偷鱼塘里的鱼！”
“看你无依无靠很可怜，才让村子里的人抚养你，你竟然恩将仇报！”
“再有下次就宰了你！”
最后一记耳光落在脸上，铃只能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勉强撑起遍布青淤的身体，她一瘸一拐地走向树林。刚才苦苦忍住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掉下来。抬起红肿的手背擦掉眼泪，她无暇顾及额头上刺痛的伤口，就连沾在手上的血都没注意到。
铃咬紧了嘴唇，好不容易压下的伤心难过又一次混合着泪水涌上眼眶。
——鱼没有了，拿什么去给那个人吃？
看着铃的背影，村民们余怒未消，却也无计可施。一直以来这个小东西性子都不大正常，阴阳怪气的。
“真是个恶心的小鬼，哭都不会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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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2
清晨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那毛茸茸的妖尾上，泛起了一圈浅色的光晕。
杀生丸依然在安静地闭目养神。
殷红如血的妖纹分布在眼睑和颊侧，衬得那俊美容颜愈发挑不出一丝瑕疵。如刀刻的五官和下颌，令他在冷艳中不失刚毅，沉默中蕴藏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铃低着头，看了看叶子上那几根寒酸的细弱夏笋，步子沉重地缓缓走向他。
未等她靠近，杀生丸便睁开了双眼，却有意避开了铃的方向。
“不需要。”
铃眨了眨眼睛，一路小跑过来，在杀生丸腿边跪了下来，带有几分焦急地把手里的叶子递向他。
从她遇见这个人开始，他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况且还受了那么重的伤。铃真的有些担心，他继续这样不吃不喝的身体会受不了。
“已经说过了，我什么都不需要。”杀生丸有些生涩地重复了一遍。
将同样的话说两遍，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他的话向来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或者说……提出异议的人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可是这个孩子……
他已经数次说明不需要她的东西了，为何她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奉上人类的食物？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是妖吗？
——不，或许并非如此。
杀生丸突然发现，他竟然无法了解一个下等人类的想法。
血统高贵的全妖，并非只有强大的妖力而已。究竟何为仙人、何为妖怪？洞悉了人类最深处的恶念与虚伪，仙人选择了拯救、而妖怪则对之不屑、乃至厌弃。
妖怪会察觉人类的想法，借以欺骗、利用，以此获得生存所需要的东西，这是每个妖怪的本能。可它对于这个孩子，竟然失效了……
余光瞥到她沮丧的脸，杀生丸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从她走近这里，他就闻到了缠绕在她身上的淡淡血腥气。虽然明知她不会说话，根本不能回答自己，却还是说了出来——只是不想看见她刚才那副神情而已。
铃突然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他，至今她还是第一次敢于这样看着杀生丸。
那目光中似乎含着一种陌生的热度，让习惯了一个人独处的杀生丸很不适应，愈发别过头避开那两道稚嫩的目光。
“不想说也罢。”
——他在关心铃吗？
铃望着杀生丸俊美的侧脸，内心有种不同寻常的波动。
究竟多久没有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了？她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被人注意、被人关心是什么感觉。但此刻，只觉得……好温暖。
许久的沉默，杀生丸禁不住转过头看着她。他从没试着说过这样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向人类表达自己的想法。莫非刚刚的语气，吓到这个孩子了吗？
铃眼中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光，却只有一瞬间，变成许久未曾展露的笑容。
明媚的阳光照射到那张沾着血污和塘泥的小脸上，在刚刚的殴打中，牙齿也掉了一颗。但这样的笑，却有种说不出的真实。铃的声音依然是喑哑的，但能够听出她在努力地发出笑声。
——想让我知道，她很开心吗？
既如此，刚刚为什么会……本来是想哭的吧，为何……要对我展露笑容？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只是问一句而已。”
——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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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大人，请您回应一句——”
“您在哪里？杀生丸大人……”
树林上空，一头罕见的双头马身龙尾神兽慢悠悠地绕着圈子，邪见站在上面东看西看、生怕错过了哪个角落。口中还不停呼唤着杀生丸的名字，声音却越来越微弱绝望了。
“杀生丸大人……”邪见握着与身体明显不成比例的人头杖，凸起的眼睛越来越恐慌了，“杀生丸大人该不会被犬夜叉那家伙……‘唰’地一下砍杀了吧……”
“‘唰’地一下……”邪见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不停自言自语，“说到这个……”
那时候自己也是被杀生丸大人当胸一刀，拿天生牙“唰”地一下就砍了，毫不犹豫地……
记得那时候杀生丸大人还说天生牙是无法杀人的刀，表情还很可惜地……
——难道杀生丸大人是拿我试刀的？
突然想到的可能性吓得邪见差点一个跟头从神兽身上栽下来，它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再也没心思飞行了。一想到杀生丸大人一点都不在乎它，邪见只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神兽降落在树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上，四周有些零星绽放的野花。
“拿我试刀——其实不是——拿我试刀——其实不是——”
邪见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摘掉花瓣，而旁边已经堆了好多光秃秃的茎秆。
“拿我试刀……拿我试刀？！！”
又一次的坏结果，让邪见彻底放弃了继续摧残这些无辜的花。它站起身来，感受着空气中孤单的味道，顿时人生一片悲凉。
——啊……这笼罩在背后的阴寒，如果不知道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凄冷，还以为是杀生丸大人站在我的背后。
邪见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朝一个方向大喊。
“杀生丸大人，您那时候是真的认为，邪见死了也无所谓吗——杀生丸大人！！”
“咚——”
话音还没落，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又狠又准地打中了它的脑袋。
飞出去掉在地上的邪见，用只有三根手指的手抚摸着脑后的大包，颇是怀念地闭上眼睛体会着。
这完美控制的力量、这差一点就能要了老命的疼痛、这令人晕晕沉沉仿若置身天堂的晕眩感……
邪见还沉迷其中享受着，突然听到了一步一步、缓慢却沉稳的脚步声，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啊，杀生丸大人！”
短暂的激动很快被不安所取代，邪见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神兽的头上，勉强能看清楚杀生丸的脸。望着依然面无表情的大人，它预感刚才杀生丸大人绝对听到了自己悲痛的声音，但……但他……他不在意……
“杀生丸大人，您那时候真的是拿邪见试刀吗？”
眼前的绿色小人双眼泪汪汪的，连声音都差点带上了哭腔，邪见真的是伤心不已——可一切在杀生丸眼中全然不是那回事。
“你不是因为挂念我，所以才来寻找我的吗？”
——杀生丸大人就连慵懒的声音都那么完美……
邪见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被拿来试刀的事情，看着杀生丸左肩上被风之伤砍破的衣襟，更是满满地心痛。
“啊……杀生丸大人，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咚——”
又是一颗石头的恩泽。
突然一阵混合着腥气的风袭来，席卷着纷乱的草叶，扬起了银丝般的如瀑长发。而那阵令人作呕的风中，竟然还混合着些许熟悉的味道。
——血、与狼的气味。这股血的气味是……
“杀生丸大人，您还有什么事吗？”
见大人眼神凌厉地望向树林的另一侧，邪见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出声询问道。凭它多年伺候大人的经验可知，此时杀生丸大人的心情不太好，这时候惹了他绝对会死得很惨。
——在我邪见不在的时间里，杀生丸大人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这边邪见还在冥思苦想，什么东西竟然能进入杀生丸大人的思绪，杀生丸却已经走出好远了。
“啊！杀生丸大人——”
*************

CHAPTER 003
树林深处枝叶繁茂，阳光也很少穿透这里，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到处还有些野兽的嘶吼，使得气氛愈发诡异。
可当一个银白色的身影走了过来，前方挡路的野兽都纷纷逃散，就连不安分的妖灵们也都老实噤声，再也不敢有其他动作，生怕惹恼了他招来杀身之祸。
已经到了树林中间了，可杀生丸还没有停下的意思，邪见摸不着头脑地跟在他脚边。再往前走就是人类的村子，杀生丸大人最讨厌和人类打交道了，怎么会去那里呢？
终于，他顿住了脚步。
路中央躺了一个女孩，身上只有一件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红色浴衣。头发乱蓬蓬地纠成一团，掩盖住其后黯淡无光的双眼。
空气中飘荡着野狼涎水那令人作呕的味道。
杀生丸再一次走近了几步，从女孩的身上也嗅到了狼的味道。它们刚刚逃开，还没有走远……若不是自己来到这里，是打算吃掉她吗？
“怎么回事？”邪见凑上前，弯腰看了看，“唉，这已经没救了。看样子是遇上了妖狼族，被狼咬死的吧。”
等一下……这小丫头挡住了杀生丸大人的路，可杀生丸大人并没有直接从她的尸体上踩过去呀……
“杀生丸大人，您认识这孩子吗？”
——认识……一面之缘，可以算作认识吗？
她为他奉上了本不需要的食物和水，但他一次都没有接受过；他的确尝试着与人类进行交流，但那又怎样？不过是无聊打发时间罢了；他询问了她脸上的伤，那只是因为知道与自己有关，不想与人类纠缠而已。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有这么多打破了他杀生丸惯例的事了。
可是……那时候的笑容，他还想再看一次……
他的指尖已经触及到了腰间悬挂的天生牙。这仅仅是一把不能杀人的无用之刀，却佩戴在自己的身上。父亲究竟为何要留给他这样一件遗物，他至今仍不明白。
——但，此刻它大概能实现些值得期许的事。
杀生丸果断抽出一直藏于鞘中的牙刀，随着刀刃划出的嗡鸣，他能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番罕见的异象，并渐渐清晰起来，能够看见来自冥间的使者。
几只青面獠牙的小鬼接近铃的尸身，正打算从里面拖出她的灵魂锁往冥界。
为什么不会反抗？之前也是，被人打成那个样子，却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生前被狼活活咬死，却无能为力；就连死后也要被鬼使奴役，去往本不应属于她的冥界吗？
杀生丸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铃脏兮兮的小脸上。就在死前，她还是看着前面的方向，而那个方向是……
——原本想来找我吗？
内心突然被一阵没来由的烦躁所填满，就连面前那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鬼也变得异常碍眼。
“试试看吧……天生牙的力量。”
向来极少自言自语的杀生丸，此刻的话倒更像是有意对自己说的。
一刀挥下，随着鬼使的灰飞烟灭，铃的灵魂也渐渐在身体中安顿下来。
没有理会还在一旁啰嗦尖叫的邪见，杀生丸收起了天生牙。俯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的铃，她看起来那么娇小、脆弱，却唯独不惧怕斩杀了无数生灵的自己。
伸出手，轻轻托起铃的后背，恢复了生机的身体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让他冰冷的血液升起一种莫名的激动。
怀里的铃皱了皱眉头，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噩梦中解脱出来，刚睁开眼睛还有着未曾褪去的迷茫和恐惧。
银白色的美丽长发、奇异而独特的如血妖纹、金色的淡漠眼瞳——铃终于看清了，是她在狼口下挣扎时，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竟然活过来了！！”一旁的邪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却全然没注意到主人的脸色，“那个……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用天生牙救了这个女孩吗？”
不仅如此，它那自视甚高的主人、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杀生丸大人，居然亲自扶这个孩子站起来？？连弄脏了自己的衣服都不在意？？
杀生丸大人该不会生病了吧……
正当邪见心里乱七八糟地猜测着，杀生丸已经再一次地撇下所有人，独自一个向前走远了。
但不知怎的，它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好像是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惹到杀生丸大人了。不过奇怪的是，大人竟然没有惩罚它，这显然是比直接用石头砸脑袋或者从自己身上踩过去更吓人。
“杀……杀生丸大人？”邪见抱着人头杖，已经彻底搞不清状况了，“杀生丸大人居然会拯救人类，太不可思议了……”
——等一下……杀生丸大人刚刚说过“试试看吧，天生牙的力量”，这么说来，在救这女孩之前，我邪见被砍所起到的作用真的就只是试刀的？？
“杀生丸大人，邪见太可怜了……委屈啊，邪见好委屈啊，杀生丸大人……您太过分了……”
邪见的心霎时间碎的连渣都不剩，它伺候杀生丸大人也有几百年了，结果还不如一个人类的小姑娘更得大人宠爱。杀生丸大人举刀砍它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这样倒也算了，但至少它也希望像那个小丫头那么好运，在杀生丸大人的怀里睁开双眼啊……那真的才是死而无憾了。
正当邪见在这边哭得天昏地暗，铃却只记住了它一大堆话中的一个词。
杀生丸大人。
那位大人的名字是……杀生丸。
看着那个银白色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铃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要走了，他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铃再也没机会见到他，而再也没人会像他一样对铃那么温柔……
铃……不想这样。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步子，双腿好像自己有意识般地追逐着那个背影。
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可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这里就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
——铃没有家，可是铃想要一个家。
铃突然使出了全身力气跑向前方，即使没有踩稳重重摔在地上也不在意，爬起来就继续拼尽全力追上去，生怕自己稍微慢了一步、就会彻底被他落在身后。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杀生丸不由得顿住脚步，默不作声地等着她。
铃总算气喘吁吁地来到他面前。
身上的伤口虽然被天生牙治好了，可刚刚双腿上又磕破了许多地方，鲜血从膝盖上沿着小腿流下来，可铃却一声不吭。
杀生丸俯视着这个人类的小女孩，也不知哪来的耐心，他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平复下气息，虽然知道她不可能会对他说出一个字。
铃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细若蚊声的一个字。
“杀……”
不知已经过了多久了，此刻的她，还能够说话吗？
铃咬紧了牙关。
那天，父母和哥哥无论怎样哀求他们，都依然凄惨地死在强盗的刀下。如果不能切实传达彼此的心意，语言只不过是虚伪的面具。借助这张自欺欺人的面具，人们彼此愚弄……最后，只会落得没有一个人幸福的结局。
铃早已不想说话了，因为没有人会倾听她的话，也没有人会对她说出他们的想法。
——可他不同，只有杀生丸大人是真实的。
“杀生丸大人！”
清脆如银铃一样的嗓音，从铃的口中发出。
听到这一声呼唤，杀生丸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谢谢您救了铃！”
杀生丸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透过缝隙的阳光，站在他阴影里的铃，看起来依然是那么的纯真。她知道他是妖怪，但她却能对他露出笑容。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只是全然地感激着他、相信着他。
——这本不该是低俗的人类会做出的事……但她，不同。
她的名字是……铃。不错，正如声音一样。
杀生丸在心中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字。
“杀生丸大人，请您等等小的！”
好不容易从伤心中缓和下自己的情绪，邪见却发现杀生丸大人和那个人类小孩居然都早就走到前面去了，连叫自己都没叫一声。
后面传来的聒噪声音，让杀生丸的眉又一次蹙紧了。瞪着奔到自己脚下的邪见，又想到在一旁的铃，他忍耐了好久，总算还是放弃了从它身上踩过去的打算。
*************

CHAPTER 004
“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
山谷里一遍遍回荡着清脆的声音，却一直只有一个词。回音刚消散，又一声高呼便及时荡开。
“烦死人了，铃！”
邪见快被持续的回音弄得发疯了。真不知道杀生丸大人为什么要带一个人类小孩一起走，大人以前明明讨厌人类讨厌得不得了，不然也不会那么不想承认是犬夜叉那小子的大哥。
它还在低头闷想，却突然撞上了前面雪白的宽大裤脚。
邪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哆嗦着抬头向上看去，果不其然看到杀生丸大人那双冷酷的金瞳正在瞪着自己。
好可怕的眼神！！
“不不不，邪见不是说杀生丸大人您的名字烦人，邪见是在说铃这丫头，从刚才起就一直乱叫杀生丸大人的名字！铃，还不过来给杀生丸大人赔罪……”
“邪见。”
杀生丸特有的淡然音色像一盆冷水泼在邪见头上，极其有效地堵住了它接下来的话。
“再吵，就跳下去吧。”
不再理会瘫在地上、吓得口吐白沫的邪见，银色的发丝随风而动，留给二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双头马身龙尾神兽眨了眨眼睛，似乎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了。铃从它的背上跳下，捡起倒地的邪见扔了上去，随即自己也爬回神兽背上。
“邪见大人又惹杀生丸大人不开心了哦。是吧，阿哞？”
听到她这话，邪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简直气得牙根痒痒。
“还不都是你害的！”这次邪见总算记得压低自己的声音，免得杀生丸大人真的把它从悬崖上踢下去，“杀生丸大人的名字很难记吗？非要说这么多遍，真是的！”
“因为铃喜欢杀生丸大人。”
听了她的话，邪见瞬间想偏了，禁不住老脸一红。很快又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铃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对杀生丸大人怎么可能是那种喜欢。
——再说，杀生丸大人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有姑娘喜欢吧。
邪见暗暗抱怨了一下自家主子的糟糕脾气。
“呐，邪见大人，杀生丸大人为什么不吃东西呢？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您和杀生丸大人一起旅行去过很多地方吧？”
“喂喂，你一次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答。”
邪见叹了口气，无奈地举手投降。这丫头虽然烦人是烦人了点，但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
“听好了，杀生丸大人可是血统纯正的大妖怪，不需要经常吃东西维持体力，千万不要把大人和你们人类混为一谈。”说这话的时候，邪见下巴抬得高高的，就连胸脯也挺了起来，作为完美的杀生丸大人的家臣还真是幸运呢。
“啊……果然是这样呢……不过还好是这样，杀生丸大人一直不吃东西，铃好担心呢。”
铃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杀生丸大人告诉自己他什么都不需要，可还是无法想象可以不吃东西生活。她担心杀生丸大人可能偶尔也会需要一些食物，所以才一餐不落地送去，免得需要时却没有。
“诶？”邪见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懂他们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过，它也不想知道，绝对绝对不想知道高贵的杀生丸大人怎么会对一个人类丫头这么纵容！
“对了，说到这个问题……如果杀生丸大人可能喜欢吃什么的话，嗯……”邪见托着下巴，完全没注意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随着自己的想法说着，“大概有可能是骨头吧？”
“咚——”
再一次的石之恩赐。
邪见早已被打习惯了，一面感受着晕眩与疼痛，一面感谢杀生丸大人还没忘记自己，依然记得惩罚它。
——不过……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落地啊？
邪见终于从无上的幸福感中睁开眼睛，却见到杀生丸大人和铃已经很远了，但这距离好像是……
“啊啊啊啊————”
尖叫声从山谷中垂直向下，直到响起水花溅起的声音才消失。
*************
铃摸了摸从刚才起就咕咕作响的肚子，四处望了望，发现四周不可能会有能吃的东西之后，整张小脸垮了下来。
从昨天晚上就没吃到任何东西，她真的好饿啊。可是附近又没有食物，跑太远的话，可能会给杀生丸大人添麻烦的吧。
“铃。”一整天没说话的杀生丸终于开口了。
“是？”
铃立刻从阿哞的背上直起身子，回应着他的召唤。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因为饿得有些头晕了，她差点栽到地上。
“待在这里。”
“是，杀生丸大人。”
得到铃的保证，他便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回忆着今天几乎响了一整天的声音，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罢了，但却能极有效地改善他的心情。和邪见的破锣嗓子不同，这个声音……并不算吵。
前方传来阵阵嘈杂的哄笑。
“今天的收获可真不少啊！”
“多亏了老大，不然那群家伙还真不好对付！”
“哈哈哈，这么多财宝，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来自于人类强盗的恶臭，混合着刀上腥臭的血……真是令人作呕的气味。
杀生丸走到那群刚刚抢劫回来的强盗面前，瞥了一眼他们抢夺来的财宝和食物，狭长的眼瞳危险地轻眯起来。
“放下东西，走。”
几个强盗在马上疯狂地大笑起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做了这么多年杀人放火的勾当，现在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威胁着要抢劫？真是不自量力。
“这愣头小子从哪儿冒出来的？真是笑死大爷了……”
“管他呢，看他身上的毛皮和铠甲也值不少钱，先宰了再说！”
杀生丸右手的骨节响了一下，笼罩在全身的寒流愈发凌厉了。
所以他才讨厌和人类打交道。头脑愚蠢而又低俗至极的生物，死到临头尚不自知的东西。根本无法与之进行正常的交流，一定要逼迫自己做额外的事。
一束莹绿色的光鞭从右手食指和中指发出，如一条灵敏的游蛇般勒住了几个人的脖子，将他们从马背上提至半空，轻而易举地摔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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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见趴在半山腰上粗粗地喘着气，再坚持最后一会儿，就可以追上杀生丸大人了——它发誓，下次绝对不敢再当着杀生丸大人的面说他是……嗯……但……明明就是啊……邪见好委屈。
这时，几个黑影从上面掉了下来，好在邪见发现得快，及时躲开了才避免被一起砸下去的厄运。
——咦？那几个好像是……人类的强盗？
头顶一条绿色的光疾闪而过，这是邪见再熟悉不过的招式了。不过那几个人类也真是够倒霉的啊，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招惹杀生丸大人。
总而言之，杀生丸大人此刻的心情可能不太好，等一下它必须要十分小心才是！
将近日落西山，邪见终于爬回山上，却没有见到一直挂念的杀生丸大人，只有铃和双头神兽安静地坐着。
——杀生丸大人把铃留在这里，原来是为了不让她看见刚才的事吗？这样的杀生丸大人真是……真的是太温柔了……
邪见不知从哪弄来一条小手帕，咬着它，泪眼汪汪地随铃一同望向杀生丸离开的方向。不多时，那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夕阳余晖出现了。
“走了。”
“是！杀生丸大人！”
邪见傻傻地看着铃骑上阿哞，追随上杀生丸，突然觉得自己离大人好远好远。尽管捡了铃回来，杀生丸大人每次发脾气都还是拿自己出气。
“啊——杀生丸大人，请等等我！”
来不及想更多了，邪见急忙抓起人头杖，追上那两个一直在无视自己的人。
*************
“嗯？那些是什么？？”
只见前面散落着一些包袱，样子还很新，只是捆绑的绳子像是被人有意割断，似乎是刚留在这儿的。
邪见几步跑上前去，翻开那些包袱，发现里面都是一些财物和干粮，还有些料子不错的衣服。
“这应该是哪里的强盗抢来的吧……”邪见自言自语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刚才……招惹了杀生丸大人的那群家伙，模样打扮也像是强盗啊……这么说来，这些东西其实是……
“啊，有吃的！”
铃开心地跳下阿哞的背，小跑过去，拿起一块干粮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她可真是饿坏了。
杀生丸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一般，默默地走到旁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耐心地等着铃吃完东西。
邪见几乎要把自己的眼珠子摘出来了。
这是真的，它没有做梦，杀生丸大人为了这么一个人类的小丫头，竟然委屈自己效仿强盗之流。要是以前的杀生丸大人知道自己将来会做这种事，恐怕会哭的吧……
铃才刚刚跟着杀生丸大人，就比伺候了大人几百年的自己更得宠……这以后可怎么得了，如果没有照顾好铃，杀生丸大人会把它劈成两半的吧……
邪见又一次掬了把泪，捡了几件小孩子的衣服跑到杀生丸面前。
“杀生丸大人，铃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的了，这里刚好还有些小孩的衣服，您要不要看看哪件铃穿着好看？”
望见邪见捧着的几件小浴衣，杀生丸似乎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铃的衣服早就被野狼扯坏了，一条一条挂在身上，看起来像个小乞丐。
“随便。”
得到杀生丸的许可，邪见不禁喜出望外，这次它总算没有说错话了。
“铃——吃完了就自己找一件换上吧。”
看到邪见手里的那几件漂亮的浴衣，铃忍不住惊叹出声，她还从来没穿过新衣服呢。正想伸手去拿，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对了，邪见大人，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呀？”
“那还用问！当然是杀……”
邪见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束至阴至寒的目光，直穿透它的脊背刺到骨髓里。它胆战心惊地回过头，果然看到杀生丸大人状似不经意地盯着自己。
“啊……肯定是这东西的主人有急事所以先扔掉了，留在这儿也没用，所以你喜欢什么就带走吧。”
与此同时，那股慑人的寒意终于消失了。
看着铃捡起一件橙黄相间的格子浴衣，开心地跑到阿哞身后去换，邪见终于松了口气，好在铃没对它临时编出来的理由起疑，不然杀生丸大人非杀了它不可。
“杀生丸大人！”
换好衣服的铃直接越过邪见跑到杀生丸面前，蹦跳着转了几个圈。
杀生丸并没在意铃换上了新的浴衣，一如既往地淡定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向前方。在他身后，铃和邪见对视了好半天，却完全猜不到杀生丸大人这是怎么了，似乎突然间就心情变差？
修长的睫毛敛下，隐去了金瞳中不经意间泄出的流光。杀生丸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似在犹豫、又像是挣扎。
——最后一次的……软弱。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已然恢复如常。淡漠而从容，遥远得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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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5
——如果遵从彼时的决定，是否能够消除此时的迟疑？
奈落已经被彻底消灭，但一如既往地，杀生丸一行人早早离开了犬夜叉他们，继续着三个人的旅行。
真是个宁静的夜晚，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无所事事的安逸生活了。
邪见挨在火堆旁，舒服地靠着一棵大树的根部。它用人头杖轻轻敲了敲铃的脑袋，从刚才起这丫头就一声不吭，这可不像她的风格。
“铃，你这么沉默我还真是不习惯啊。”
“邪见大人，戈薇姐姐会没事的吧？”铃抱着双膝，微皱眉头盯着不断跃动的火苗，“她对铃很好，铃不想戈薇姐姐出事……”
“犬夜叉那小子不是已经进冥道去救她了吗，你在这儿只是白白担心啦。”
邪见拿起一根烤得刚刚好的鱼，它才懒得考虑犬夜叉那群人怎么样呢，只要能伺候杀生丸大人、顺便照顾好被大人在乎的铃，它的生活就已经圆满了。
听了邪见的话，铃也稍稍安心了些。犬夜叉哥哥还是很强的，如果是他的话，戈薇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人类中原来也有那么温柔的人。”
“喂！！”邪见差点被呛到，“你本来也是个人类吧，说这话是不是奇怪了点！”
不过……铃这种奇怪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认为坏人比妖怪更可怕、评价杀生丸大人强大又“温柔”、坚决不想回人类的村庄生活什么什么的。
——这小丫头该不会真的想要跟着杀生丸大人一辈子吧？
邪见无奈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真是太容易心软了，铃要跟着就什么也不说、任由她跟着，还三番两次地救了她的命。这下倒好，把铃宠得上天了，这丫头真的黏上杀生丸大人了。
“邪见。”
头顶突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冷淡声音，邪见吓得全身一个激灵，该不会它的心声被杀生丸大人听见了吧？
一抬头，却见杀生丸大人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他只是看了看铃的方向，又低下头自己思索着什么——所以……这是叫我走人的意思？
邪见立刻识相地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杀生丸大人的视野中。
*************
铃跑到杀生丸的旁边坐下，安静乖巧地等着他的话。可许久都是一片沉默，铃忍不住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杀生丸。
“杀生丸大人？”
杀生丸并未像平时一样，转过头问她何事。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夜空高悬的弯月，银色的月光映入他的眼瞳，如琉璃般澄澈。
见他如此，铃便不再多问。只是悄悄地挪动身子靠向他那边，轻轻倚靠着那雪白的皮毛。
杀生丸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有抗拒。不知何时，连衣角都不会让人轻易碰到的他、竟然允许了一个人类孩子的触碰。或许正是他的一次又一次迁就，才让铃变得愈发大胆，而不像最初一般畏缩。
——究竟从何时开始，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也许，拔出天生牙的一刻，他便再回不到过去的自己了。
为何会产生救人的想法？为何要对一个人类孩子的笑容怀有执念？为何放任自己变得软弱不堪？铃让他变得不一样，可即使察觉了这一点，他依然做不到放弃铃。
只是想看着铃过上安宁的生活，希望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然而，他自始至终也不知这是怎样的情绪……
——罢了，在这漫长的生命中，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而此刻，他只想做出对铃最好的抉择。
“铃。”薄唇微启，刚唤出铃的名字，杀生丸却有了一瞬的犹豫，却很快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似乎已经睡着了的铃，在听到这一声呼唤后立即睁开了双眼，望向他，“杀生丸大人？”
“明天，”杀生丸有意忽略掉内心不断涌现的陌生情感，尽可能用平静的口吻对铃说明，“送你回枫的村庄，你很喜欢的那个人类女人，以后也会在那里生活。”
铃的双眼突然睁大了，杀生丸能清晰地读懂她眼中的恐惧。
——还是那么害怕人类吗？
看来，枫说的是对的。如果铃一直在他身边生活，会失去原本作为人的一切。铃还这么小，就已经远离了自己的族群，无论身体还是心灵。的确有必要让她重返人类的世界，只有这样，才是能让铃幸福的选择。
“不必害怕，那群人虽然愚蠢，却不会伤害你……”
“不是的！！”
杀生丸有些惊讶，这是铃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她此时却深深地埋下头，他看不到铃的表情。
“铃不讨厌枫姥姥、犬夜叉哥哥他们，铃也很想见到他们。可是……”铃抬起头，眼中的泪水让杀生丸压抑的情感又一次激荡起来。
“如果回去就不能见到杀生丸大人，那铃一辈子都不要和人类一起生活！”
铃紧紧地抱着杀生丸的妖尾，生怕他一瞬间就从面前消失了。眼泪止不住地滴落，恐慌比那天遇到的狼群更甚。
“是因为铃给杀生丸大人添麻烦了吗？？铃不会调皮了，铃再也不乱跑、再也不会吵到杀生丸大人了。”
铃焦急地做出种种保证，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恳求着他。
“杀生丸大人，不要赶铃走。求求您，不要丢掉铃好不好……”
杀生丸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找不出任何话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情。
自从认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铃哭。被天生牙复活之前，即使被欺负得再狼狈，最多也只是眼眶湿润罢了。可此刻的铃却因为他的话而落泪……
他从来没有将铃当做累赘，相反，她往往比邪见更加能读懂自己的心情。虽然铃被当做他杀生丸的软肋、一次又一次被人用来威胁，但他的愤怒却大多来源于对方的不知趣——当面挑衅即可，却竟敢利用铃脆弱的生命？
只是不想此后的生活中，缺少了早已习惯的笑声。
杀生丸有些局促地伸出右手，放在铃的头上，只是过于生涩、一动不动。
“嗯。”
铃渐渐止住了抽噎，却更加抱紧了他的妖尾。
杀生丸大人一直都是温柔的，他的掌心，从来都那么温暖……
铃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被天生牙救活、第二次被冥道石复活，自己第一个看到的都是杀生丸大人。
死……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能够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就算复活，恐怖的记忆也会折磨着她。
但只要看到杀生丸大人，铃就什么都不怕了。杀生丸大人的手很温暖，与那样的寒冷和黑暗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杀生丸大人的眼睛，就像是太阳一般的金色。不是正午刺眼的明亮，也不是西沉赤金的黯淡，而是如朝阳一般，又美丽又温柔。
——铃，永远都不要离开杀生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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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已经熄灭了，黑暗中隐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生灵，在夜幕下的森林中发出躁动不安的微弱声音。
银色长发映出淡淡的月华，似乎有一层缥缈的白雾笼罩在杀生丸周身。他倚着树干，闭上双眼却并未入眠。
“杀生丸大人……”
睡梦中的铃喃喃叫着他的名字，同时身体蜷缩起来，无意识地贴近自己。
对人类来说，天气似乎已经冷了。杀生丸依然没有睁眼，只是用部分妖化的尾巴圈在铃周围，至少可以挡去一些夜风。
——就连梦中，也有我吗？
他几乎可以猜到铃的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铃总是喜欢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类似于他会不会吃东西？喜欢做些什么？他身上的毛皮部分是什么，平时不热吗？为什么他的衣服会自动恢复？为什么他在冬天不会冷？
这些对妖来说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在她看来都十分新奇。他可以理解这一点，因为人类的世界从来都和他们不一样。
可是铃，在用各种方式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后，依然会像对待人类一样对待他……从见面之初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就像去年的冬天……他依然是坐在离铃和邪见稍远的地方，不会感觉到寒冷的自己，只是看着那三个围坐着生火。几乎是刚刚成功，铃就从那堆小小的火苗里直接捡出一半的柴火，在自己面前搭起一个小火堆。
—虽然杀生丸大人盖着尾巴，但尾巴也会冷的吧—
想起那傻傻的话，杀生丸紧抿的唇角突然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从没有人这样对待他。强大的妖怪身侧容不下他人，他们只能是跪在地上仰望他，颤抖着、敬畏着、恐惧着。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至于背后的他是怎样、在想些什么……没人会在意。“杀生丸是强大的妖怪”，这便是他人想要知道的关于他的所有事。
而他，原本也已经习惯了的……
杀生丸缓缓睁开双眼，森冷的瞳中却多了抹化不开的忧伤。
*************

CHAPTER 006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抹白光，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又将是新的一天。
杀生丸悄悄收回了自己的妖尾，重新坐回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
没过多久，邪见的大嗓门就从树林的一边传了过来。昨天不明原因地被杀生丸大人赶走，吓得它整整一晚都不敢回来。不过……今天刚见到杀生丸大人，根本就没惹他生气啊，为什么又要用那么凶狠的眼神瞪着它……
直觉告诉它，杀生丸大人现在心情十分不爽，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迁怒到自己身上。而且迁怒的结果往往比它直接招惹到杀生丸大人更可怕，下手会更狠毒。
邪见立刻闭上了嘴，抱着人头杖，小心翼翼地挪动到杀生丸的脚下。
它宁可被打头或者用脸替杀生丸大人擦鞋底，也好过大人什么也不做地瞪着自己。
“呜……邪见大人，您回来了啊。”
被吵醒的铃揉了揉眼睛，刚跟邪见打完招呼，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有些不安地望着杀生丸。
——昨晚杀生丸大人说……
明明对杀生丸大人保证过，再也不给他添麻烦了的……可昨天抱着杀生丸大人的尾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肯定又会让杀生丸大人讨厌了……
铃……为什么这么没用？
既然铃又麻烦了杀生丸大人，那杀生丸大人的回答是不是就不算数了？他还是会把铃送到人类的村庄，铃永远也不能见到杀生丸大人了吗……
“在想什么，铃，走了。”
清冷的声音掠过铃的头顶，今天的杀生丸大人没有留给背影，而是侧着身子，似乎在等待她追上去。
“铃……铃还可以跟着杀生丸大人吗？？”铃不安地双手交握着。
话音还没落，邪见就跑了过来，一手牵住阿哞的绳子，回头对铃大叫。
“铃，你是睡糊涂了吗！还不快过来，别让杀生丸大人等那么久啊！”
——杀生丸大人……等着……铃？
是啊，从第一次开始，杀生丸大人就停下了脚步等着铃。之后的每一天都是，等着铃醒来、等着铃吃饱、等着铃捉鱼、等着铃采花……杀生丸大人，怎么会丢下铃呢？
“是，杀生丸大人！”
铃跑上前几步，接过邪见手里的绳子。杀生丸大人依然在前面有段距离的地方，可是却不那么遥远了。丝缎一样的长发在晨风中轻轻拂动，给人的感觉是柔软而温暖的。
“啊，太阳升起来了！邪见大人，您快看！”
“你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地吵啊……这么平常的事有什么好看的！”邪见不屑地咂了咂嘴，瞥了一眼天边的初阳。
“可是很美啊，就算每天看也不会烦呢。”铃出神地望着黎明中并不刺眼的金色太阳，杀生丸大人的身影，就好像融进了那片温暖的阳光中一样，“呐，邪见大人，您觉得太阳看起来像什么？”
“嗯？太阳？太阳就是太阳呗，能像什么。”
邪见叹了口气，自从铃加入，它已经数不清自己叹了多少次气了。它可是要成为未来杀生丸帝国的肱股大臣啊，现在居然陪着人类的小姑娘玩猜谜……不，更确切地说，在杀生丸大人的无声命令中，它已经成了铃的保姆。
“可是玲觉得，太阳就像杀生丸大人的眼睛呢……美丽、温柔，而且世界上再也找不出任何能替代的哦。”
邪见险些摔个跟头。
说杀生丸大人强大、霸道、俊美，这些它都能理解并十分赞同，但说到“温柔”，那绝对是杀生丸大人一点都不具备的特质！
“怎么可能！杀生丸大人的眼睛，简直就像天生牙砍出的冥道一样深不见底！”
“邪见大人……”
“每次被杀生丸大人瞪着，我邪见都要吓掉半条老命啊。”
“邪见大人。”
“啊……简直就是地狱的深渊、恶鬼的……”
“邪见大人！！”
“吵什么吵，铃！干嘛打断我说话啊？！”邪见不满地对铃大吼起来。
铃眨了眨眼睛，小脸上满是无辜。抬起小手，指了指前面，邪见这才注意到身上那股寒意又加深了。
“杀生丸大人现在就在看着你哦。”
一束光鞭飞了过来，险险地掠过邪见的头顶，将它身后的一块巨石击得粉碎。邪见瘫在地上心有余悸，刚才头要是再抬高一点，它的老命就要断送了。
邪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虽然杀生丸大人打它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可使用光鞭还是头一遭！杀生丸大人该不会真的生气到要杀了它吧……自己好歹也尽心尽力伺候了大人这么多年，大人居然完全不心疼它的死活……
它努力抬起头，只见杀生丸大人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完全是面对敌人时冷血无情的样子。
“杀……杀生丸大人，您是真的要杀掉邪见吗？邪见好伤心啊，呜呜呜……”
“邪见大人。”铃坐在阿哞背上，带有几分焦急地提醒着它。
邪见这才想到回头看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差点把它原本就丢了一半的魂吓飞——背后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大群妖怪，虎视眈眈地。如果杀生丸大人再晚出手片刻，它和铃就全成妖怪腹中之物了。
一路狂奔向杀生丸，邪见的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花，只不过由刚才的伤心变成了满满的感动。
——杀生丸大人居然亲自出手救了我邪见的命……果然还是在乎我的。
啊……杀生丸大人，邪见愿意一辈子当您的家臣！
“杀~生~丸~大~人~~”
越来越接近它的神祗，同时见到杀生丸大人步履从容地迎面走来，邪见几乎感动得想要扑上去抱住杀生丸大人的妖尾。
——杀生丸大人正在向我走来，多么幸福的一幕啊……仿佛天都晴朗了，我邪见此生死而无憾……
邪见终于来到杀生丸的脚下，正准备抬头向大人表明忠心，就发现杀生丸大人好像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啊——”
踩过邪见的惨叫声，杀生丸冷眼打量着面前数量庞大的妖怪。
这其中……似乎没有妖力强大的妖怪，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实属蹊跷，这些渣滓为何敢于攻击他？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交出四魂之玉！！”
“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四魂之玉早就被消灭了，怎么会在杀生丸大人这里！！”邪见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愤愤不平地挥舞着人头杖。
“少装蒜！所有妖怪都知道，奈落被杀生丸和犬夜叉兄弟两个杀了，有人独吞了四魂之玉！”
对方话音刚落，从另一边的山头又飞出许多妖怪，加起来竟有上千只，密密麻麻地遮满了天空，将杀生丸一行人团团围住。
“凭你杀生丸的力量，打败犬夜叉独占玉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凭你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我们的围攻中毫发无伤！！”
“别惺惺作态了，交出四魂之玉！！”
邪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是因为对方数量众多而感到恐惧，只是对这群蠢货的脑子无话可说罢了。这些家伙的消息到底有多落后啊，不仅不知道四魂之玉消失了，就连杀生丸大人得到了新刀都不知道。
看来人类“蠢人死得早”说法，在妖界也同样适用啊……
它默默后退几步，不着痕迹地挪到铃旁边。只有那里才是绝对安全的，杀生丸大人的爆碎牙再厉害也不可能波及到那里。
不过令它意外的是，杀生丸大人却没立即拔刀送这些白痴上西天，而是相当有耐心地听着对方的叫骂。
杀生丸直接忽略掉它们的无礼，在那些放肆的话中也藏着一些他感兴趣的信息。
从它们的口气不难发现，所谓“四魂之玉被杀生丸和犬夜叉之中一人占有”是几乎所有妖怪公认的结果。如果只是单纯的无知，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异口同声。
是什么人，有意散播出这样的消息。
——为了要对付我杀生丸吗……不，不仅如此，犬夜叉也在目标范围内。
竟敢将我……与半妖置于同等地位。
淡漠的表情露出一丝细微的冷酷笑容，杀生丸缓缓抽出腰间的爆碎牙，似乎是迎合了他的情绪，刀刃缠绕着冷绿色的妖气，森森的光芒反射出死亡的恐惧。
“我杀生丸……对区区四魂之玉毫无兴趣！！”
只一道斩击，便发出接连不断的激烈爆炸，夹杂着锋锐的妖气利刃，伴随着闪耀的绿色光芒在妖群中渐渐扩大。
聚在一起的妖怪们纷纷逃窜，可尾尖处的轻微伤势便迅速沿着狭长的身体一路蔓延，直到将整个身体毁灭殆尽。不出片刻，原本被群妖覆盖的黑压压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连一片妖怪的碎肉都没留下。
*************

CHAPTER 007
杀生丸早已将爆碎牙收回鞘中，面无表情地回到原来的路上。
“杀生丸大人好厉害！”
“那当然！爆碎牙可是杀生丸大人自身妖力孕育出的妖刀，那些杂碎妖怪根本就不够砍的！”
“诶？这样的吗？果然杀生丸大人最棒了！”
坐在阿哞背上的铃和邪见不断发出赞叹，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崇拜和信任。仿佛他的事，不再仅仅关乎自己而已。他的每一次变强，他们都在见证着、为他喜悦、为他欢呼。
就好像……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了羁绊。总有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引导着，有一个想要回去的地方，而不再是于世界游历、却找不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
“走了。”
“那个……杀生丸大人？”觑着他的心情还不坏，邪见大着胆子问道，“既然已经杀了奈落，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从它跟随杀生丸大人开始，大人的目的一直都是找寻父上大人的墓地，以继承一击可斩百妖的名刀铁碎牙。好不容易得知了墓地位置，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再失败。
然后杀生丸大人的目的就变成寻找铁碎牙的替代品、足以承受大人妖力的妖刀，顺便追杀奈落那个阴魂不散的无礼混蛋。
可是现在，杀生丸大人准备做的事都做完了——虽然失去了铁碎牙和冥道残月破，然而却自己创造出破坏力无限的终极妖刀爆碎牙，父上大人的遗物天生牙也保存得完完整整。
所以接下来，杀生丸大人究竟打算做什么呢？
“啊，对了，杀生丸大人！既然您已经成为超越父上大人的大妖怪，那就开始着手建立‘杀生丸帝国’怎么样？？”
邪见的双眼突然亮起来，看来，它的大臣梦马上就要实现了！！
“可是杀生丸大人看起来不想做大名哦。”
“你懂什么！！杀生丸大人可是要一统妖界的！！你们人类的大名怎么能跟杀生丸大人……啊！杀生丸大人，请等等我！”
邪见急忙抓起人头杖，快步追上去。将来在杀生丸帝国里，这根人头杖可是它受杀生丸大人重用的证明，更是杀生丸大人对它的无上恩赐，坚决不能丢。
——超越父上大人吗……
这柄爆碎牙，是我斩断对铁碎牙、对父上大人依赖的证明，而威力也的确甚于铁碎牙……可是，这真的能够证明，我杀生丸已经超越了父上大人吗？
称霸于战国、独当一面的大妖怪，究竟意味着什么——我还不知道。
但能够确信的是，我尚不及。
因为我的心中……还有迷茫，还有疑惑。
我仅仅走出了父上大人的庇佑，仅仅是初见世界罢了。力量是什么、何谓最强的力量、我为何希望成为父上大人那样的大妖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是什么，一切都只是不成熟的框架。
杀生丸看着远方天地相接之处，第一次产生了好奇。
在这世界上，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物。纵使连妖都不可能阅遍世间一切，但他会去寻找、去经历，直到不再迷茫的一天。
*************
枫婆婆家里，几个人对面而坐着，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哇——再也见不到戈薇了！”七宝第一个忍不住了，掏出戈薇以前送给它的棒棒糖，眼泪直往下掉。
“七宝……”弥勒拍了拍七宝的头，转头望向窗外，“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犬夜叉才对。”
犬夜叉回来后，对焦急等待的大家只说了一句戈薇没事，便独自远远地离开所有人，坐在村头的一棵树上发呆。就这样从白天一直待到了夜晚，一句话都不说。
“桔梗刚走没多久，连戈薇也离开了……难怪犬夜叉这么沮丧。”珊瑚摸了摸怀中云母的头，就连云母也懒懒地一动不动。
跟犬夜叉相处了许久，别看他大大咧咧、偶尔还透着傻气的样子，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他也有难以愈合的心伤。
怀有亏欠和遗憾的桔梗，第二次在世间受尽了苦难，最终还是在他面前化作一缕幽魂；而温暖了他的戈薇、一直陪伴在犬夜叉身边的戈薇，也永远见不到面了。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煎熬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说什么都没用，除非犬夜叉能自己走出这道伤。”
枫向碗里盛好了汤，递给每一个无精打采的人。自己也端了一碗，走向村头那棵大树。
“犬夜叉，冷静了就下来吃点东西吧。如果看到你这个样子，戈薇在那边的世界也不会放心的。”
将碗放在树边的一块大石上，枫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
犬夜叉抱着父亲留下的铁碎牙，倚在树干上，怔怔地望着夜空中唯一明亮的弯月。
——母亲……桔梗……戈薇……
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依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却又离开得那么快……
是人类太短暂，还是妖怪太容易忽略，亦或是……身为半妖的他，同时有着两种缺失？
小的时候，他就一直是孤单的一个人。在外面受尽嘲讽和鄙视，唯有母亲会真正地关心自己、疼爱自己。
那段记忆虽然遥远、模糊，但每次想起来，都是最温暖的一段回忆。当母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自己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他变得焦躁而多疑，对人类充满不信任，对妖怪尽是抵触……直到遇见了桔梗。
美丽的巫女，虽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却从来不会对他下杀手。她救治村人、照顾小孩时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善良、温暖。而且，这份温暖并未将他这半妖隔绝在外。
他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保护她、让她不再独自背负守护四魂之玉的重任，这样……两个人就都不会孤单了。为此，即使变成人类、一直给予他伤害的人类，也无所谓。
可那天——
在愤怒和心痛中，他陷入了沉睡。真想就这样永远睡着，不用再想起桔梗的背叛，和自己永恒的痛苦生命……
伴随着一阵刺眼的光，桔梗的面容重新出现在眼前，而他也不得不再次面对这本已绝望的世界。
原以为是这样，但那个叫戈薇的女孩却创造了奇迹。他终于能够第一次手握着幸福。弥勒、珊瑚、七宝、云母，还有戈薇，有他们在身边，他终于可以不再畏惧。
他甚至喜欢上了半妖的身份。拥有人类真挚的感情，又拥有妖怪的力量去保护他们。就连彼此误会的桔梗，他也能够拾起勇气去面对，坚定内心去保护她、补偿她。
但在最后，他究竟做了什么？
可怜的桔梗一次又一次被奈落伤害，最后只剩一缕魂魄……
而戈薇……已经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去爱护的戈薇，也再也见不到了……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犬夜叉深深埋下头，抱紧了一直陪伴自己战斗的铁碎牙，任凭泪水滴落在它的刀鞘上。
——心……很痛……
铁碎牙……就像父亲的意志一般守护着自己，那么所经历的一切，它也都了解吧……
——父亲啊……我要怎么做，我究竟该怎么做……
“真是难看，犬夜叉。”
树下突然传来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犬夜叉立刻用袖子胡乱抹干了眼泪，一跃跳下，充满警惕地瞪着来者。
“杀生丸，你来做什么？！”犬夜叉狠狠地拔出铁碎牙，现在他也想好好地发泄一通呢，杀生丸来的正好！“该不会又要自以为是地说人类这样那样了吧，混蛋！！”
他仔细留意着妖气的变化，只等时机到了就使出风之伤甚至爆流破。他要用铁碎牙的招式，好好告诉这自以为是的所谓“大哥”，他所有的情感都不难看！！
但出乎意料的是，杀生丸的妖气很平稳，甚至完全没有要打斗的意思。
“懊悔、退缩、自甘堕落。”
杀生丸平静地看着逆光的人，在他眼中，那挥舞着铁碎牙的根本就不是犬夜叉——只是一个可悲的影子罢了。
“这样的你，比人类更不堪。”
说完这句话，杀生丸便转过身，毫不顾忌地将后背留给对方，因为知道犬夜叉早已没有攻击的力量。
“终究，半妖只是……融合了人类与妖怪缺点的无用存在。”
*************

CHAPTER 008
翻过最后一道山，前面就是枫的村子了。清晨的村落已不是特别安静，鸟儿在枝头鸣叫，四处都升起炊烟。而一些村民们已经扛上了锄头，在田里开始一天的劳作。
铃缩在阿哞的背上，紧紧扯住缰绳不愿下来。
“铃，都这时候了还使什么性子，快下来，别让杀生丸大人等烦了。”
马上要与铃分离，邪见的语气也难得地缓和下来。怎么说也一起走了这么长时间，多少还是会产生感情的。
直到到了这里，杀生丸大人才对它说要把铃留下。虽然总是纳闷杀生丸大人为什么要带一个人类的小孩，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它……居然也有点舍不得铃了。
以后的路上又只能安安静静的，还真是有些寂寞啊……
不过铃看起来，好像早就知道了这回事一样，没有很惊讶的样子，只是一直磨蹭着不愿意走。
邪见耐心地扯了扯铃的袖子，同时暗自希望杀生丸大人不要怪罪它放任铃拖沓。
“不要！铃就是不要！！”
铃居然第一次反抗起来，以前还从来没见过呢，邪见惊讶之余，也觉得铃终于多了点孩子的调皮任性了。
“铃，听话。”
杀生丸在这时居然走了过来，当邪见以为自己又要被打了，却不想他只是忽略了它。
见杀生丸大人亲自开口，铃终于抬起了头，但手还是死死地抓住阿哞的绳子。
“杀生丸大人不是答应过铃，不会丢下铃吗？”
说完这句话，铃突然笑了起来，虽然是那么勉强。
“明明不想在走之前惹杀生丸大人不开心的……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对不起，杀生丸大人，最后原谅铃一次好不好？”
铃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阿哞的绳子，伸进袖中好像在摸索着什么。
伸到杀生丸面前的两只小手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朵小巧的白色野花。六瓣小而圆的花瓣，如温润的白玉般簇拥着中间鲜红的花蕊，这看起来就像……
“铃在路上找到的，很像杀生丸大人衣服上的花朵吧？”
“怎……怎么会……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六角梅的啊……”邪见忍不住插话道，在看到杀生丸大人同样微惊的双眼后，立即自觉地闭嘴、走人。
“怎么会不存在呢……铃相信，只要用心找，是会找到的哦。”
铃站在阿哞背上，将那朵小小的花放在杀生丸的肩头，与红丝绣成的梅花重叠在一起。
望着铃近在咫尺的纯净双瞳，杀生丸突然感到胸间沉甸甸的，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已经唤出了那个一直记在心中的字。
“铃……”
铃小心地将花瓣摆好，耳边却突然传来杀生丸的声音。
“杀生丸大人？”
仿佛突然被铃的声音惊醒一般，杀生丸立即收起了失神的表情。
“没什么。”
阿哞驮着铃，慢慢地向前方的村庄走去，杀生丸却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右手缓缓覆上左肩，于指尖拈起那朵小巧的花。纯白的花瓣映入那双金色的瞳孔，漾起一丝温柔的涟漪。杀生丸舒了口气，就像放下了长久以来的自我禁锢般，将它轻轻放入胸前的宽大衣领内。
“杀……杀生丸大人，您和铃说完了？”看着铃已经走远，邪见终于敢上前了。
杀生丸默不作声，依然是完全无视邪见的样子，几步就走在了前面。
邪见狠狠吞了一下口水，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是它的错觉吗？杀生丸大人居然……居然笑了？！那怎么还没有人死呢……到底是谁又惹怒了杀生丸大人啊！！
“杀……杀生丸大人，请等等小的……”
*************
纵使这个村子的村民已经对妖怪并不陌生了，可杀生丸的突然到来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虽然没有人认识他，但对强大的恐惧是每个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尤其对方还是强大的妖怪。
“原来是杀生丸啊。”
被村民们急急忙忙叫出来的枫，在看到来者后，完全不感到意外。
“住口，低劣的人类，要叫杀生丸大人！！”邪见第一个不高兴了，直接冲到枫的面前大吼起来。
“啊，小妖怪，你也来了？”
“小……小妖怪……我可是杀生丸大人的家臣，邪见大人！给我记……”
“邪见。”
终于对聒噪声感到厌烦，杀生丸开口制止了邪见的话，它立刻乖乖退了下去。毕竟等到杀生丸大人亲自开口，就已经不是可以放肆的状况了。
“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吧。”
枫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杀生丸腿后的铃。可是今天的铃，好像和以前见时不太一样……没那么爱说话了，总觉得很悲伤。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杀生丸身上。
“啊，我会好好照顾铃，让她尽快适应人类的生活。”停顿了一下，枫想了想又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铃受委屈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杀生丸转过身，看也不看地绕开铃就打算离开。
“就这样吧……铃，好好照顾自己。”
邪见用人头杖轻轻敲了敲发呆的铃，见她还没回过神，只得叹了口气，跟上杀生丸大人的脚步。
“铃，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枫上前拉住铃的手，准备把她领回自己家里。
然而铃却一动不动，就这样僵持了好久。
“铃？……”
铃突然从枫的手中挣脱出来，不顾一切地朝村口跑去。
“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
看着铃跑开的样子，村民们都疑惑不已，连连摇头。
“这小姑娘也真是奇怪，对方可是妖怪啊……看起来还那么凶残的样子。”
“该不会真的被妖怪迷惑了吧……”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枫望向铃的背影，又想起了杀生丸临走时的神态，“我去把铃接回来，人太多该吓到她了。”
*************
铃跑得气喘吁吁，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
已经决定好不再麻烦杀生丸大人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杀生丸大人为难呢……
——对不起，杀生丸大人！铃真的不是有意想要惹您讨厌的！！铃只是……铃只是……
“铃舍不得杀生丸大人！铃不要和杀生丸大人分开！！铃要一辈子都跟着杀生丸大人！！”
铃边跑边哭，连嗓子都已经嘶哑了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邪见毕竟于心不忍，冒着被打的风险开口了，“杀生丸大人，您看铃哭成那个样子……要不就……”
“随她去。”杀生丸的声音好像是冰雪凝成的，不带有一丝的温度。
以前有关于铃的事，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态度，看得邪见也是心里忐忑不安的，不知此刻杀生丸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后面铃的声音越来越远了，而声音也越来越哑。
“杀……杀生丸大人，铃再这么哭下去，嗓子就彻底坏了……”
“闭嘴！！！”
杀生丸狠狠地瞪了邪见一眼，终于让它彻底不敢再多说一句了。记忆中，杀生丸大人还从来没有这么凶狠地吼过它，眼神简直像要杀人一样冷酷，简直比微笑的杀生丸大人还要恐怖万分。
跟在这样的杀生丸大人身边，邪见的腿直发软，连魂都要被吓飞了。
就在这时，身后铃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空气仿佛静滞了一秒，当邪见回过神来，杀生丸已经从原地消失，不知去向了。
“杀生丸大人……究竟是在不在乎铃啊……”
邪见一个人待在原地，杀生丸大人飞走时的狂风还没静下来。
*************
铃在河中心慢慢下沉，筋疲力竭的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游了。水从口鼻涌入，但现在，就连痛苦的感觉都变得微弱了。
冰冷的河水中突然传来一阵温暖的热力，铃感觉到自己被那团热量包围，一瞬间就冲上水面，回到了软软的草地上。
杀生丸将铃抱在怀里，只觉得铃冷冰冰的，和平时温暖的感觉截然不同。
“铃！醒醒……”
一向缺乏起伏的声音难得地带上急躁与不安，杀生丸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尽量轻轻地摇晃着铃的身体。
天生牙、冥道石——铃的生命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咳咳……杀……杀生丸大人……”
铃在恢复意识的同时，就死死抓住杀生丸的衣袖不放。不需要睁开眼睛，她已经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见铃清醒过来，杀生丸终于松了口气。可铃脸色涨红，那拼命咳出呛入河水的模样，却让他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世间与铃生命对等之物，根本不存在——这本是他亲口说的。
但是……他认为会让铃安心生活的选择，却险些断送了铃的性命。
杀生丸紧紧皱起眉头。被水打湿的发丝有几根沾在额头上，他何时有过如此狼狈的样子——可是为了救铃，一切心甘情愿。
他真的不想带上铃吗？绝不可能，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带上……不，是把铃绑在身边。每天清晨能够听到歌声，傍晚回来能够看到铃摘回的花花草草。
但那样的想法……太自私了。
他曾讶异于自己的用词——自私，他杀生丸何时竟也会顾及他人如何？但那个人是铃，只有铃，他会把最好的都给她。
“杀生丸大人，答应铃一件事好不好？”铃依旧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铃会在村子好好生活，会听枫婆婆的话。所以……所以杀生丸大人，有时间可不可以回这里看铃？”
——回去看铃……
像人类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会回去某个地方，为了见某个特定的人吗……
铃的生命，已经真的不能离开他这个妖怪了吗？
他想要的，仅仅只是铃能够幸福地生活而已。如果因此忽视了她的意愿，那所谓的“幸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好。”
*************

CHAPTER 009
邪见跟着前方杀生丸大人的脚步，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冷清。自从把铃留下以后，因为没人需要驮着，连阿哞也被杀生丸大人暂时遣走了，只留它一个还跟在身边。
虽然这种和杀生丸大人两个人的旅行是很激动人心啦……但同时也很危险啊。没有铃偶尔分散一下大人的注意，它当出气筒的频率估计也会跟着提高。
——不过……果然还是能跟着杀生丸大人最好了！
“杀~~生~~丸大人~您在~哪儿~~啊~~”
邪见情不自禁地哼起了铃经常唱的歌。
“邪见。”
“诶？杀生丸大人？”邪见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才发现这次居然没挨揍。
奇怪啊，铃在的时候，它每次唱不到半句都会被杀生丸大人狠狠地揍一顿——话说回来，杀生丸大人就算揍人的姿态都是那么高贵俊美，还没开始揍我邪见就已经要晕了啊……
“你唱，太恶心。”
杀生丸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随即继续往前走，留邪见一个人在原地泪眼汪汪地委屈着。
“杀……杀生丸大人……好过分……我邪见也是发自肺腑的啊……”
它一直以为是杀生丸大人讨厌这首歌，只不过是懒得跟铃计较，所以才不会揍她。现在看来——杀生丸大人，貌似一、点、都、不、讨、厌啊！！！
“唉……杀生丸大人到底把铃当做什么人啊……”
听到这句自言自语，杀生丸突然停了一下，但是在邪见注意到之前，他就已经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就连教训邪见都索然无味了吗……
杀生丸努力清除掉头脑中关于铃的思绪。本以为，将铃留在那个村庄便能保证她的安全、并且像个人类一样安定成长，而他……也可以摆脱掉那种无所适从。
虽然和铃相处并不会让自己觉得厌烦，可安静下来独自思考时，关于铃的一切情绪，都是陌生而浮动的。
——不喜欢这种无法把握的感觉。
所以铃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
“说起来，杀生丸大人，已经走半个月了呢。”
邪见跟在杀生丸身边。大人今天心情应该不错吧，至今都没有打过它。所以它也开始尝试和杀生丸说说话，毕竟铃走后这样的沉默还真的令气氛有点尴尬。
“您不是答应铃会回去看她吗？小丫头现在恐怕已经要哭了。”
邪见回想起以前三人一只在一起的时候，杀生丸大人总是把它和铃一起留下。刚开始的时候，铃等不到一个时辰就着急了呢。
“铃总说啊，歌再唱一遍，说不定杀生丸大人就回来了。这一唱就是一下午，不然我邪见也不能这么快学会呀，哈哈……您说铃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傻，杀生丸大人？”
“只是半月而已。”
杀生丸似乎完全没听到邪见的后半段话。
“啊……也对啊，杀生丸大人可是要成为战国最强的大妖怪，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看一个人类小丫头，半个月是短了点。”邪见一边附和着，同时急忙凑上前几步，其实最近它也想铃了。“那杀生丸大人认为多久回去一次合适呢？”
“十年。”
邪见直接一口气呛到，差点从半山腰栽下去。
“杀杀杀生丸大人，十年也太……”邪见连连擦着额头的冷汗，杀生丸大人竟然忍得了这么久不去见铃，他的表情可不像开玩笑啊。
“为什么不是一个月……不不不，哪怕一年也行呀？”
杀生丸没有回答它，只是漠然地抽出了腰间的爆碎牙，准备对付前方即将出现的又一群抢夺所谓“四魂之玉”的妖怪。
——若非铃的请求，我原打算再不相见的。
*************
村外的草地已渐渐褪去了葱绿，开始染上秋天特有的金黄。
“在山川~在森林~在风中~在梦里~~杀生丸大人您在哪儿啊~还有邪见大人在跟随~~我会一直等待着……”
“铃，又来等杀生丸吗？”枫走了过来，给铃身上又披了件外套。
“谢谢您，枫婆婆。”
铃站了起来，望着已经沉下去一大半的太阳，心想今天杀生丸大人还是不会来，便顺从地跟着枫走回村子。
枫牵着铃，只觉得攥着的小手凉凉的，难道这孩子就坐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吗？
杀生丸把铃送来的那天，当她去村外到处寻找时，最后发现铃坐在村外河边的草地上，全身上下湿淋淋的，就好像刚刚才从水里出来一样，而杀生丸则是完全没露面。
看得出杀生丸对铃真的很关心，不然也不会考虑她的话送铃回村子。只是铃……就真的这么依赖杀生丸，对人类世界失去了信任吗？
“铃啊……”
“是，枫婆婆？”
“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铃要好好听枫婆婆的话，不让杀生丸大人为难。等杀生丸大人做完了重要的事，他一定还会回来接铃的，铃要和杀生丸大人永远在一起。”
——和杀生丸永远在一起？！
枫暗自惊讶，随即想到铃还小，她一定不懂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但铃对杀生丸的态度真是太与众不同了，大家眼中冷酷而不好相处的杀生丸，她居然那么渴望能和他待在一起。
况且……杀生丸会回来接铃吗？他很关心铃，关心到可以将她重新送回人类的村子。但这个决定，是否也意味着他不打算再带着铃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是否做了一件错事？原本希望铃能够过上人类孩子的安定生活，但这是不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呢……铃，如果铃发自内心地不再向往人类生活，更想要跟随着杀生丸，听之任之是否会是更好的选择……
人类、妖怪什么的说法……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战国，是否流于俗套了？
“枫婆婆，您在想什么？”铃抬起头，略感不安地看着枫。
自己刚说完，枫婆婆就不说话了，是她有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铃想要和杀生丸在一起呢？”
“因为杀生丸大人是对铃最好的人呀，既强大又温柔，铃最喜欢杀生丸大人了！”
提到关于杀生丸的事，铃的双眼好像要放出光来，话也突然多了起来，就连等待了一天的疲惫都忘记了。
“每次坏人把铃捉走，杀生丸大人都会来救铃的，所以铃从来都不害怕。对了，杀生丸大人有时候还让铃抱尾巴哦，毛茸茸软软的呢！”
“那如果将来有一个人对铃更好更温柔，愿意一辈子陪在铃的身边，每天都和铃在一起，铃会喜欢他吗？”
“诶？”
铃怔了一下，从来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在她心目中，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比杀生丸大人更好，也从未想过除了杀生丸大人和邪见大人之外，还有谁能够把她当做同伴。
枫婆婆，戈薇姐姐他们，虽然也十分照顾她，不过……在铃的心中，自己始终属于杀生丸大人那一边。
——枫婆婆说，会有人比杀生丸大人更加善待铃……吗？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铃……铃要怎么办呢……
“啊，珊瑚已经做好饭了。铃，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嗯！”
铃听话地乖乖去洗手了，在枫眼中，这孩子真的听话得太不同寻常了。
铃和普通小孩不一样，只要没牵扯到关于杀生丸的事，她几乎是事事都不会拒绝。她不知道铃在遇到杀生丸之前经历了什么，但从铃对人类的不信任能够得知，铃一定没有受到过来自人类的善待。
——可怜的孩子……
一直在受苦，所以才会对保护了她的杀生丸如此感激、如此依赖，以致于产生了妖怪远远比人类更好的想法吗？
如果铃体会到人类灵魂中善良的一面，她的想法一定会变得更全面。她对于未来所作出的选择，也会更加公正而准确——虽然那有可能是离开杀生丸的选择。
明知道这一点，杀生丸却依然将铃送了回来。究竟是不在意铃是否跟随着他，还是在意到了完全放弃私心的程度……
她是不知道杀生丸是怎样看待铃的，但若铃始终以这份感激之心依赖着杀生丸，那么她的未来就毁了。
*************

真的觉得杀殿光鞭最帅啊 可惜铅笔处理不好光效

CHAPTER 010
“啊……真是烦死了，又这么一大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望着前方一波接一波涌出的妖怪，邪见简直替杀生丸不耐烦，“杀生丸大人的爆碎牙可不是用来斩杀这些小杂碎的啊。”
无视邪见的感慨，杀生丸握上腰间的爆碎牙，正准备拔刀时，一声大喝从妖群背后传来。
“风之伤！！”
——铁碎牙的招式……犬夜叉。
杀生丸放开手，漠然地看着犬夜叉不断发出风之伤，面前的妖怪们也一点点地被消灭、四处逃窜。
“啧啧啧……看这费劲的样子，还是我们杀生丸大人最厉害。”邪见嫌弃地咂嘴，还不忘顺便恭维一下自家主子。
当妖怪们该死的死、该逃的逃，消失得差不多时，犬夜叉也将铁碎牙收回刀鞘，转过身来面对着杀生丸。
“喂！你这半妖，不要挡住杀生丸大人的路！！”
“邪见。”
“啊……是……”绿色的小妖怪立刻不敢作声了。
“杀生丸，你这是什么意思？”
犬夜叉的语气难得地十分平静。许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这个所谓的“大哥”。
看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杀生丸也猜到了他想问的是什么。只是想不到，犬夜叉的头脑竟然也能注意到，还特地来找自己确认。
——不过……半妖不配参与这件事。
杀生丸的脚步没有半分停留，直接从犬夜叉身边越过。
“我和你没有话说，快滚。”
“既然没话说，为什么要把本来目标是我的妖怪全都引开？！”犬夜叉又拔出了铁碎牙，风之伤的气流卷在刀刃上，冷冷地与杀生丸对峙着。
他才不相信杀生丸会突然念起兄弟情谊，只不过是……只不过是对他、对半妖的鄙视罢了！这个家伙一直都是那副自视甚高的模样，全妖又怎样？还不只是个冷血残忍的妖怪罢了！
可是，他救了甘太的父亲，将冥道残月破让给自己，又原谅了珊瑚……经过这么多事，本以为杀生丸已经不是最初要杀了自己的那个他了，但果然……果然杀生丸一直都是从心底瞧不起自己的吗？
“不要误会了，犬夜叉，我对你怎样完全没有兴趣。”杀生丸微侧过头，瞥了一眼随时准备向自己进攻的铁碎牙，“只是不想遂了敌人的意而已。”
“‘遂了敌人的意’……”犬夜叉终于放下了架势，却完全没明白他究竟所指何事，“你指的是什么？”
——愚蠢的半妖，直到现在都没注意到吗……
杀生丸闭上眼睛，已经不想再和他做无用的纠缠，立时飞离了地面。
“啊——杀生丸大人，请不要丢下我！！”邪见大吃一惊，急忙追上前抱住杀生丸还没飞远的尾巴。
“杀……”
刚一开口，却没了说下去的力气。犬夜叉颓然地收起铁碎牙，完全失去了追上去问清楚的想法。
为什么……杀生丸就能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但自己却总是茫然不知所措……
——每次都是，每一次都是这样！！
只有在杀生丸面前，从来都没有一点点能够让他刮目相看的地方！被他阻止了狼狈的妖化，夺走他苦心培养的冥道残月破，在敌人面前永远都被他看笑话……
仅有的几次胜利，都是在父亲铁碎牙的保护下成就，但父亲却没有留给杀生丸任何强大的武器。
——因为这样，杀生丸才一直讨厌我的吗……
*************
在绕开了犬夜叉以后，没有飞出多远，杀生丸又一次降落在地面。这次就连邪见的嗅觉都能感觉到，像这样慢慢走在路上，前后又悄悄跟上不少妖怪。
这群妖怪也太粘人了，已经斩杀了这么多，还是不怕死地涌上来。四魂之玉这东西就那么具有吸引力吗？杀生丸大人对这东西明明一点都不感兴趣，还要经受着妖怪们的骚扰，这一切追根究底，都是犬夜叉那伙人的错。
不过杀生丸大人也真是好奇怪啊，他真的就像犬夜叉那小子说的一样，把附近的妖怪都清得一干二净，虽说相当大原因是为了铃的安全，不过……总觉得也像是在给犬夜叉帮忙呢……
“杀生丸大人……”
“何事？”
最近的杀生丸大人都没有打它，偶尔的问题还能作出回应，真是让邪见感觉幸福到极点了。
“杀生丸大人为什么要帮犬夜叉那小子呢？”
“你是聋了吗？”杀生丸蹙起眉，这个表情吓得邪见再不敢多问了。
——都是一群迟钝的家伙。
“四魂之玉在杀生丸或犬夜叉手中”——这显而易见是针对他们的阴谋。如果目的是为了消灭犬妖，范围未免太小了，而且半妖也不会包括其中。如此看来，目的仅仅是他们二人而已。
可每次的妖怪虽然数目众多，却都是低劣的杂碎，完全看不出放手一搏、取己性命的意思。
虚张声势……亦或是，另有所指？
尽管尚未能洞悉其意图，但他杀生丸也不会毫无知觉地掉入对方的计划、与犬夜叉一同入瓮。
况且……那半妖还沉浸在人类女人的小小挫折中，一如五十年前毫无长进，指望他只会是自己的累赘而已。原本就不是低劣半妖有能力解决的问题，就跪伏在一旁看着吧。
*************
“杀~~生~~丸大人~您在~哪儿~啊~~”
铃在村子旁边的一座小山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着，一直哼着那首歌。
留在这里，枫婆婆每天都会教她识字、学习草药的知识。弥勒哥哥和珊瑚姐姐常常会来这里探望枫婆婆、陪她聊天，七宝和云母也都非常可爱。只是……
——一个月了，杀生丸大人都没来……
铃叹了口气。
今天枫婆婆有事去隔壁村子了，弥勒哥哥和珊瑚姐姐也出去帮人家除妖，她自己一个人真的好无聊啊。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独自一人的感觉了……好想杀生丸大人，还有阿哞和邪见大人……
——杀生丸大人是不是已经忘记铃了呢……
安静地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头上，一阵秋风吹来，铃缩紧了身子。
“吃柿子吗？”一个黄澄澄的熟透柿子突然伸到面前。
铃抬起头，面前是一个阳光清爽的男孩，黑色眼睛里含着友善的笑意，中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绑成一束。
“好。”铃也对他友好地笑笑，接过柿子，“谢谢。”
男孩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把怀里抱着的柿子都放到两人中间的石头上，“我叫翼，住在前面那个村子。你也是村里的小孩吗？”
“嗯，我刚刚才到这里住。”铃情不自禁又想起杀生丸大人离开的那天，突然有些想哭，但很快又忍住了，“我叫铃。”
“诶……刚刚才来啊……”翼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父亲在一个月前的确有说过，妖怪带来一个小孩给枫婆婆照顾，就是铃吗？”
“杀生丸大人是好妖怪。”
铃突然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柿子，看着翼，一字一顿很认真的样子。看着她正经的表情，翼先是惊讶，随即又有些想笑。
“别紧张啦，我没有说他是坏的呀。”
铃这才捧起剩下的半个柿子，没了继续的话题，两个人之间只有吃东西的声音。良久，铃才主动开口。
“杀生丸大人不仅救了铃，还是最温柔的人，从来都没有对铃凶过。”
“也有这样的妖怪吗，太不可思议了……”翼自言自语着，俄而又抬起头来对铃笑了笑，“听起来，杀生丸大人真的是好人呢！”
“对吧？翼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铃突然兴奋起来，正准备向翼好好说说杀生丸大人到底有多好，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当铃疑惑地转过头，却意外见到了一个月来朝思暮想的人。
“杀生丸大人！！”
铃激动得直接扑上去紧紧抱住杀生丸宽大的裤脚，眼角已经泛起点点晶莹。
“杀生丸大人，铃好想您啊！！”
“是吗……”杀生丸看着扑在自己腿上的铃，扬起一丝诡异的浅笑。
一旁的翼看到，却恐惧地后退几步。不知为何，他从这个妖怪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善意。可铃却毫无知觉地抱着他，让翼担心不已。
——这真的是铃所说的那个温柔的杀生丸大人吗？
杀生丸瞥见翼的神情，金瞳中闪过一道寒光，翼立时晕了过去，但铃却完全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一切。他在铃面前缓缓俯下身来，直视着她的双眼。
“想跟我走吗？”
——和平时的杀生丸大人……不太一样……
铃觉得陌生，可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和杀生丸大人长得一模一样，一时间她也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铃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可杀生丸的手却抓住了她的肩膀，虽然力道很轻，但显然是不想让她逃开的意味。
“铃，在村子孤单吗……想要回来吗？”
他继续看着铃的双眼发问，虽然感觉奇怪，但问题却让铃想哭。
“杀生丸大人……”铃眨了眨眼睛，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铃要回来，铃想跟您走。”
*************

CHAPTER 011
傍晚山风徐徐，翼打了个冷战，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对了……在晕倒之前，铃说的那个“杀生丸大人”来了。对上他的眼睛，我就……
“铃！”
翼突然惊慌起来，连忙扑到不远处铃的身边。那么危险的人物，不知会对铃做出什么事！
他小心翼翼地晃了晃铃的身子，却发现她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翼颤抖着伸出手指贴近铃的鼻间，霎时吓得瘫坐在地上——铃的身体冷冰冰的，已经没有呼吸了。
——如果快点送铃下山，也许她还有救！
翼勉强定了定神，努力地把铃背在身后，吃力地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虽然翼是男孩，但毕竟只有十岁，又没有受过驱魔师等的训练，很快便体力不济、走路也摇摇晃晃的了。
要不然把铃放在这儿，他快跑回村子找大人回来？……
——不行！万一那个坏妖怪还在附近，他一定会杀死铃的。
翼费力地再一次把铃往上托了一下，后背贴着她冷冰冰的身体，让他的心里直发慌，不确定铃还有没有救了。
——要快一点……不然铃就更危险了……
“救命啊……”
翼一边吃力地背着铃在山路上走着，一面气喘吁吁地大声呼救。这么晚都没回去，父亲和枫婆婆一定在到处找他们，如果能听见就好了……
前面终于出现了一点火光，一定是村里的人来救他们了！
翼咬紧牙关，尽可能快地走向那边，同时大声叫着父亲和枫婆婆他们。
*************
翼被一阵熬煮草药的味道熏醒，发现自己和铃已经被救回了村子，在枫婆婆的家里。
“翼？！！”父母看到儿子醒了过来，顿时喜出望外。
“醒了？”枫慈爱地摸了摸翼的额头，“多亏了你把铃背回来。先躺着别动，喝碗祛风寒的草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啊……枫婆婆，铃她怎么样了？”
翼的话刚出口，大家的表情突然又凝重了。
枫缓缓放下手中的碗，颤抖的手抚上铃的头发，苍老的面容满是自责。
“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让铃留在村子，而是跟在杀生丸身边，也许铃……就不会死了……”
“铃……铃死……了？”翼的瞳孔立时放大了。
——怎么会……刚刚才认识的铃、今天下午还是活生生的铃，怎么会……
“唉……还这么小就……”翼的父母也悲伤地叹着气，“究竟是谁要下这么狠的手……”
翼咬了咬牙，不确定这话由自己来说合不合适。但铃明明那么崇拜、那么喜欢“杀生丸大人”，他却……他却对铃下了毒手！真是不可原谅……
——果然妖怪都是坏的，铃被他骗了。
翼看了一眼铃的侧脸，捏紧了拳头，“在我晕倒之前，他来找铃——是那个叫杀生丸的妖怪。”
*************
“杀生丸大人，我怎么觉得这些妖怪是主动来请您赐死的啊……”
望着天空中又一次炸裂开的连环光轨，邪见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并不只是因为杀生丸大人强大无匹，这些妖怪，简直就是有意被杀生丸大人杀死的。
杀生丸捏紧了爆碎牙，这一次却没有立刻将它收起，邪见的话更是听都没听。
——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的心，竟会被没来由的情绪所影响。
会是铃出事了吗……
在遇到铃之前，他的心情从未出现过躁动不安的起伏。只有那个人类的小女孩，会拨乱他生为纯血妖怪的心弦，犹如在深潭毒沼中落入一滴净水，涟漪许久不曾消散……
那个笑容……至今也不曾忘记。
只想守护着那个笑容，希望笑颜的主人可以永远如那天纯净。
如果身为妖怪的自己会玷污那份纯净，他会默默退到一旁——能够看到，足矣。
“啊！！杀生丸大人，小心前面！”
见杀生丸大人好像正在出神一样、连敌人都没注意到，邪见突然叫喊出来。
杀生丸镇定地看着那只冲到自己面前的妖怪，它的尾巴早已和爆碎牙的攻击范围连在一起，就算不动手，它也不可能有半分威胁。
妖怪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与死亡不相称的冷笑，仿佛为了解释杀生丸的不安情绪一样，粗哑的声音说出那个他一直挂念着的名字。
“铃。”
——铃！！
金色的瞳孔霎时变成狠辣的腥红，爆碎牙划过一道破空的凌厉斩击，于瞬间结束了妖怪们苟延残喘的性命。
当邪见反应过来，杀生丸已经化作一团光，迅速消失在天际。
“杀……杀生丸大人……”
——难道……铃真的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邪见立刻召唤来阿哞，随着杀生丸一同赶往村子的方向。
*************
翼已经被父母接回家中了，弥勒珊瑚他们也依然没有回来，而犬夜叉更是一个月前就离开村子远游。
枫坐在空荡荡的小屋，身边只有已没了声息的铃。
枫颓然地放下双手，无论她用巫女的灵力怎样感应，铃的身体都只剩下一具空壳、灵魂已经完全消失了。
如果她今天没有离开，或至少带着铃一起……她不该只是让铃不要乱跑，应该找个人陪着铃的！明知道这孩子惧怕孤单，却大意忽视了……
——铃的死，我是罪人啊……
枫不知该如何向杀生丸交代，即使杀生丸真的会杀了她，她都没有理由去辩解。
因为是她让铃留下来，杀生丸选择了放铃自由、信任她能够保护铃周全，但……为什么会是这样……
如果当时没有对他那样说，铃虽然会跟在一个妖怪的身边、虽然会走向与人类完全相反的方向、虽然可能得不到良好的照顾——但至少现在能活着。
铃还是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妖怪都要对她下手？她宁可自己代替铃去死！
村中突然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和牲畜们躁动的嘶鸣。枫已经知道来着是谁，也很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当她刚刚踏出小屋的门，就立即被一只利爪捏住脖子，瞬间提至半空。
杀生丸冷酷的双瞳几乎要将枫剜成碎片，他必须要很小心地控制力道，才不会杀死这个人类的老女人——他是不会让她死得那么轻松的。
“为什么是尸体的味道？”
直至现在，他也依然怀有一丝期待。因而没有进屋，去探寻最后的事实。
铃刚埋葬过什么动物；屋子里有死人、掩盖了铃本来的气味；一些人类古怪的药草可以令气味消失……
但……他来了啊，铃为什么没有像平时一样向自己跑来？
杀生丸闭上眼睛，就连掐住枫的那只手也无法继续用力了。
——这是命令，铃……叫我……“杀生丸大人”……
像那天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山川、在森林，在经过的每个地方，一直用那个声音……
邪见沉默地仰望着杀生丸，它是第一次见到杀生丸大人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默默望了一眼屋内，邪见很清楚杀生丸大人一定也知道了事实究竟如何。
——但是……他不去相信。
它又何尝不是？它也宁愿这是幻境，醒来后，铃依然开心地活着啊……
邪见抱紧手中的人头杖，悄悄走近了几步，贴在杀生丸大人的脚边。虽然知道此时的他极度危险，但这也许是它唯一能够安慰杀生丸大人的方式了。
“……谁做的？”
杀生丸猛然睁开双眼，捏住枫脖子的手指又一次收紧。他已决定好，问出那不知死活的混账、就结果了这无能的老女人！
“放开枫婆婆！！”
翼突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脸上红红的还没退烧。他努力壮起胆子走向杀生丸，然而几尺之外就被吓得直冒冷汗。
——镇定点，他可是杀了铃的凶手啊，现在还想伤害枫婆婆！
翼暗暗给自己鼓着劲，但心里也是发虚。这个妖怪虽然非常恐怖，但看起来很关心铃，真的是他做的吗……
“无礼的小鬼！竟敢用这种口气对我们杀生丸大人！！”
邪见立刻挡在翼面前，气势汹汹地挥舞着人头杖，它现在的心情也是非常非常暴躁呢！
在妖怪中，邪见或许只是极弱小的一类，根本不足为惧；可是在人类眼中，这个全身绿色、表情狰狞的小怪物就是非常可怕的妖怪了，更何况它的主人比它更加残忍凶暴。
翼的父母急忙扑过来拉住唯一的儿子，生怕他一不小心惹恼了那个暴躁的白色妖怪。
成年人尚且如此，十岁的翼自己更是吓得腿直发颤，不过他还是勉强坚持着说了下去。
“害……害死铃的，不……不就是……是你吗？！”
“真是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混账小鬼！！杀生丸大人怎么可能伤害铃！”
听见这话，邪见的魂差点都要吓飞了。杀生丸大人本来就已经愤怒到极点了，现在还被人这样污蔑，恐怕等一下就要发狂了吧。
它立即抄起人头杖，准备在他动怒前把这口无遮拦的小鬼烧成灰，免得等一下杀生丸大人大发雷霆。
“邪见。”
杀生丸的声音极其缓慢低沉，在邪见听来简直不比地狱的丧钟好多少。
“说清楚，人类。”
他松开手，已经陷入昏迷的枫直接倒在地上，被几个胆大的村民迅速救回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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