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很小的时候,慈爱的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也会像寻常孩子一样向父亲撒娇要讲故事。父亲讲的故事中有一个印象最深刻的,奈何桥的故事。
对,就像眼前这座。
“据说这里自古以来就是闹鬼圣地,听说有许多人都在这里遇上了鬼哦。”井野顺带担起了导游的角色,八卦起各种各样从前辈口中听说的事情。宁次微笑不理她,只是默默脱了一小会儿队站在了桥头中央。
“死去的人们在奈何桥上喝了孟婆汤,就不记得前世的事了,就可以顺利投胎了。”坐在父亲怀中,父亲的双臂环在他身侧,在他的面前展开画卷,一抬头就能看见父亲温和的面容。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看这故事的,只记得父亲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日向家太过传统,礼数周全反而冷冰冰的令人不舒服。三班的大家都是关系很好的同伴,可又是任务又是训练,还有两个热血笨蛋和一个活泼少女,难免嘈杂了些。那种家人般淡然的温馨,只有在和鹿丸聊天时才有——所以他喜欢和鹿丸聊天,岁月静好。
虽说忍者的生活伴随着死亡,可真要把他丢到奈何桥上,他是拼死也不肯喝了那碗汤的。父亲,家人,同伴,还有……这份感情和感情所牵系的他,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忘掉。
面前桥中央摆的小摊子,借口忘掉忧愁卖着红豆汤,宁次却想着自己的任何记忆哪怕是忧伤也不能让对方夺去,看着那儿的眼神稍稍带了些敌意。
“不过是商家用来招徕顾客的手段罢了。”鹿丸不知何时也站在了身边,还跟着嘴里吧唧响的丁次。
“不过,这个年代还有人相信鬼吗?”丁次眯着眼睛看着鹿丸,鹿丸哂笑一声:“那可未必,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不错的。”
说罢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宁次似乎能感觉到,那种涌入心中的,大概是叫寂寞的心情。
“也未必……”鹿丸淡淡地说,嘴角嘲笑似的勾起,宁次说不准里面有没有期待的成分。
他想安慰鹿丸,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凝视着那张清秀的脸庞出神,见到对方的眉毛皱了一皱,心里蓦地疼了起来。
丁次刚被鸣人叫去路边摊,这儿就他们两个了。
“鹿丸。”宁次试探着呼唤。
“嗯?”鹿丸的反应有些淡漠,反倒让宁次有些心悸,不敢开口了。
“真是寂寞。”鹿丸说。看着人来人往的桥面,宁次不知道鹿丸指的什么。
“我也是。”宁次说。他感到自己从来未和鹿丸离得这么远,从来鹿丸只说一个词,他就知道鹿丸在想什么。似乎不仅是鹿丸,李和天天那边,他总怀着一份不安不愿接近,可他们偏偏也没找上来。他不大想说话,想说的时候却也没地方说。
“我在迷茫。”鹿丸深吸一口气,面容是宁次从未见过的疲惫和软弱:“为什么人们发现了眼前的问题后,总喜欢忽略它们,直到失去了才想着弥补呢?”
宁次不明所以,可心中那份痛楚真真切切,不留半分质疑。他想起追回佐助那次,他几乎是个死人了,醒来时鹿丸正在身侧,脸上是和往日相比截然不同的沉重。宁次十分确定,在他匆匆转过头之前,他的眼角是有泪水的。
“以你的智商,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宁次不安于鹿丸的表情,却十分坚定自己的看法。他相信鹿丸,他承认鹿丸,他知道鹿丸看得长远,不会忽略眼前任何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鹿丸的笑容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样子,可那却让宁次觉得他在自嘲。
“我还真是狡猾。”这句话有了些自暴自弃的感觉,宁次却更是一头雾水。
“你会原谅我吗?”
他看着鹿丸转过身,直接从他身边擦过,换了张笑脸向大家走去,只留自己一个人独独站在桥头。最近总是这样——宁次说不准这心情是孤独还是什么,也许有些怒火中烧,也许是他没还没注意到的什么。
鹿丸正接过丁次递来的小吃,和他悠闲地聊着天。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什么,时不时有几声开心的尖叫。男生们也聚在另一边叫鹿丸也过去。宁次一个人在远处,强烈的阳光让他感到眩晕。他感到心里隐隐作痛,这次不是为了鹿丸,而是为了自己。
他们看上去都很开心,很好,没有比这再好的事了。
可是这些人——这些同伴们,把他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