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个特性:恐惧
这就回到了刀子问我的问题:贝霖之所以在小纸条的内容上有意对韩叙投其所好,只是害怕无法维系这段友情吗?这中间就没有一点点想追求韩叙的意思在里面?
首先明确,有。贝霖肯定是对韩叙感兴趣的,也是喜欢的。贝霖每天绷得紧紧的,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这样惜时如金的女孩,能花费时间精力对小纸条甄词酌句,这绝对是上心了的。对一个男生感兴趣到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成本,那至少可以说明对她来说这个男生真的很重要。
此外,在对上一个特性“争”的讨论中,我们也可以看到贝霖确实在很认真地争取这件事。
但是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就是:一开始贝霖可能自己都搞不清韩叙在自己心中究竟是怎样一个定位。
她只知道这个人很特别,他懂她,也有耐心调解她,他和班里其他人不一样。
没了,两人论交情可能还不如她和简单的交情,除了简单抖落给她的那些有关于韩叙早年的糗事之外,韩叙一字一句也没有给她吐露过,贝霖可以说对韩叙一无所知。
【—直到某天贝霖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情?
为什么?
我大咧咧地说,没有为什么啊。
贝霖的表情若有所思。她不是喜欢多话的人,而我不擅长观察别人的表情。
——摘自《罗马无假日》】
那么在这种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没有到达一个程度的情况下,为什么她就非要把他争到手不可,不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当他们的“影子朋友”呢?
现在我来解释一下。
应该说,贝霖有着一种比较极端的心态,或者说极其没有安全感,“得不到”就等于“失去”,而不存在中间态。
我们举一个例子:艺术节组织失败,这是贝霖第一次在(5)班哭。
【抬起头就能看到前方的贝霖伏在桌子上,美丽的肩胛骨一耸一耸,她身边的胖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毕竟,女人一哭起来,男人会手足无措。
那是贝霖唯一一次在我们面前展露她作为一个正常女生的情绪。
也许是被班里面的其他女孩子逼迫到极致了,终于宣泄了出来。
不过就是校园艺术节的合唱表演,她作为组织者,和一向不待见她的那些女生发生了冲突。
也许是嫌我吃薯片的声音太过清脆刺耳,她忽然坐起来,并没有看那些欺负她的女生,反而回过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红肿的眼睛里面还有残存的泪光,那一眼安静却复杂,包含了太多我不懂的情绪。
我的手还插在乐事薯片的口袋里,慌乱中朝她一伸——“吃,吃薯片不?”
她没有回答,转身重新轻轻伏在桌子上。
我傻乎乎地看向韩叙,他并没有抬头,一直低头看着最新一期的《大众软件》,却在那一刻淡淡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艺术节的合唱比赛没什么大不了的,所有的女生,包括她,都不至于这样?”
我愣了一下,不得不点点头。
他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贝霖的背影,漂亮的眼睛里有种让我心底发空的温柔。
“别多想,”他安慰地朝我笑笑,“她只是羡慕你而已。”
他重新低下头去翻动着杂志彩页,“我们都只是羡慕你而已。”
——摘自《炮灰》第19章】
在简单看来屁大点事,贝霖却像是失去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一样,哭了。
其实冲突不仅仅是冲突本身。起了冲突怎么办?艺术节合唱总得继续弄下去吧?从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来看,他们班班主任张平会私底下把贝霖叫过去好言相说一番,然后换掉贝霖这个组织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继续准备大合唱。
贝霖哭,并不代表她很关心艺术节本身,也不是说她有多么在意和别的女生之间的矛盾,核心在于“失败”与“失去”——艺术节的“组织失败”,以及失去了“组织者”这个身份。
它极有可能是让贝霖联想到了别的往事。或许是贝霖的家庭状况和早年经历给了她这样一个观念:你必须赢,必须争取,放任处之就是悲惨的下场。
这就导致了贝霖特别害怕失败和失去,每一次的失败给她造成的心理打击都是巨大的,为此她不惜拿命来拼搏,拼命努力。
以下是我想说的关键:本质上,贝霖的好争心、卓越的能力、以及强势,都源于这种恐惧感。正是在恐惧感的驱使下,她才会“争”。
话又说回来了,谁愿意争啊,如果说都像简单一样,安安逸逸也能得到那么多的话。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花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更意味着在很多时候会破坏人际关系。可是如果不争,却又承担不起那个下场,比起那个下场,前面这些所谓的“失去”都是小损失。
这也是贝霖面对韩叙的心态,她知道这个人很特别,甚至对她来说称得上重要,她不想失去他。但是贝霖对于处理人际关系就是如此笨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这种情况下,或许她觉得在小纸条中多加一些韩叙可能感兴趣的话题就会让他与自己的关系更加紧密一些,或许她觉得如果不能让韩叙喜欢上自己那么迟早有一天韩叙会对这个总是一肚子苦水的自己失去耐心……总之,贝霖知道自己又一次在争了,她要努力争取到这个她很在意的人,把他留住。
我觉得,在这种复杂的情感交杂之下,连贝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自己在小纸条中对韩叙投其所好究竟意味着什么。在没搞清楚定位的时候,她可能不一定想要与韩叙形成一种恋爱意义上的关系,但是她一定是想要通过这种做法与韩叙形成更加坚实强大的纽带。
这就是我思考两天后的答案,不知刀子,还有大家,对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当然,除了对“争”这种意识的驱使,恐惧感还演化出了另外一条分支,就是贝霖的小心翼翼,这一点在前面《关于韩叙和贝霖的小纸条事件》这篇文章里我已经讨论过了。
应该说,这样的小心翼翼不仅仅是在面对韩叙写小纸条的时候如此,在面对简单也如此,贝霖这样强势的女孩,在面对简单,她竟然低头了,说:“不要生我的气。求求你。”(摘自《罗马无假日》)
其实那时候可能连贝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比起韩叙,她更不想失去简单啊。
也可能,那时候她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样的做法的确有些过分了。她习惯性地把简单当成以往人生里遇见的形形色色的竞争对手,不遗余力地去和她争一样东西,却没有想到对方是如此不堪一击,更没想到在对方落荒而逃以后自己心里会是这样一种滋味,好像到头来输的那个人却是她自己。
可能到了那时候,贝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吧。
贝霖应该也意识到了,或许她永远挽不回两人的友情了,希望微茫。但是她还是想争取一番,这便是贝霖的又一次“争”——纵使希望微茫也要争,这就是贝霖呀。
所以她去找简单道歉。
甚至,为了简单而一反她的高冷姿态,好像连仙人掌也变得柔软了。
2018.1.9
by 悠望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