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本来只是出来玩玩,看见这桃花树开得正旺,便想摘个几朵,做个花环,却在靠近时,被锋利的树枝划到了脸,白皙的脸上被划下一道血痕,看起来极是触目惊心。
奈何杀阡陌是想尽了法子,法力药水都用了个遍,还是消不掉那道口子,惹得杀阡陌几天苦皱着眉头,便是东方彧卿也无可奈何了。
“魔君,小生听说瑶歌城有一异朽阁,通晓世间万事,不如你去找那异朽君,问问怎么把脸治好?”
“好,那你带我去。”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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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陛下来我异朽阁所为何事?”
阴森森的面具让杀阡陌十分不喜,拽了拽东方彧卿的袖子,不满地嘟囔了句装模作样,东方彧卿只是笑笑。
“自然是有事的。”
杀阡陌轻轻摘下面上紫纱,宛若天人的面容曝露无遗,只是面上那一条疤痕,让人好不怜惜。
再来的时候杀阡陌死活都要遮上面纱,就是不愿让人看见那一小条疤痕,但是大大的眼和高高的鼻,便已是天人姿容,加上这紫纱,便是如异域美人一般,却是更多了些许精致。
到了异朽阁,杀阡陌才不情不愿地摘下了面纱。
“喏,你看。”
杀阡陌指了指那条疤。
“我要你告诉我怎么把这条疤去掉。”
异朽君失笑,就为这点小事,竟寻到他这拔人舌头的异朽阁来了,到底是魔君。。。。。。
“好,没问题。只是这代价么……”
“有话赶紧说,我可不想再顶着这条丑疤了!”
“那请魔君陛下在异朽阁扫去三天落叶,扫把可以跟绿鞘要。”
“什么?!”
杀阡陌瞪大双眼,居然让他去当个扫地的,要不是东方彧卿拦着,他差点掐死异朽君。
“本君才不干,东方彧卿,你替我去!”
“魔君陛下,既然这脸是您最看重的,那不过扫三天落叶又能如何呢?”
细细想来,用三天时间换回完美面庞,好像是不亏,但总觉得怪怪的……
“好,我答应你。”
“绿鞘。”
“阁主。”
“带着魔君陛下去后院。”
“是。”
杀阡陌被绿鞘领走,全然忘了东方彧卿还待在异朽阁,随心地笑笑,异朽君霎时烟消云散。
悠闲地走到后院,看着这魔君拎着个扫把往地上乱扫一通,不仅莞尔一笑。
“魔君,还是小生来扫吧。”
“好啊好啊,你来扫。”
东方彧卿不过才接到扫把,那扫把却是不听使唤般,径直往杀阡陌飞去,接连几次都是这样。
之后……
就看到了某魔君阴沉的脸。
异朽君,本君记住你了。。。
杀阡陌在那边碎碎念边乱扫着地,东方彧卿在一旁树下靠着站,喝杯茶水,时不时往杀阡陌那儿瞟瞟,会心的笑笑。
任性的魔君陛下,也该磨磨你的脾性了。
秋叶飒飒落下,终究落入泥土,纵使再如岁月之静好,到底也不过是一片土。只是落叶终究是落叶,再怎么不讨人喜,在落土之前,它也是那满树芬芳中的一片绿叶,到头来,不过是繁华一场,入土为安。
杀阡陌停下手里动作,仰望着天空。黄云不过是刚往前挪脚,那风便将它吹得不成样子,飘到那落日余晖中,风却紧追不舍,非要将它吞噬的一干二净,转眼间,便是烟消云散。
凭空出了番遐想。
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像那云,前一秒,温柔暖风轻抚,后一秒,狂傲冷风飕飕,这不正是当年那人对自己如冬日暖阳般的温馨,亦是那人之后如晴天霹雳般的冷酷。
自那日起,自己再不求人。
他知道求人的痛苦。
深知。
东方彧卿原是喝着茶,靠着树,谁知竟渐渐睡着了,睁眼之际,往一旁看去,见杀阡陌严重无尽酸涩,心中百味杂陈。
好像,过分了点……
他知道杀阡陌曾被伤的体无完肤,曾经只想让他尝尝人世间酸甜苦辣,让他一代魔君也知什么是苦,什么是涩,可在他知道杀阡陌的伤痛后,却突然觉得这个没心没肺的魔君比自己更知伤痛。
曾经自己二十五岁遍要入轮回,一度以为不再有人比他更为痛苦,他只能算计,他若不算计,怕是不用这轮回,便要被这险恶人心生吞活剥。他不喜欢戴面具,可他不得不带,他不能将最脆弱的一面交给敌人,他恨,所以一直想逆天命,却发现自己不论做什么,都只是在顺着天命罢了。
可他不甘。
但似乎杀阡陌比他更要痛苦。
在最寒冷的时候被给予温暖,又在这温暖中不知不觉的被剑刺穿心脏。
好像……
挺可怜的……
东方彧卿放下茶盏,走向杀阡陌,轻轻拿起他手中的扫把,那扫把竟是乖得很,任由东方彧卿在地上挥扫。
杀阡陌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一言不语。
方才的思绪一缕缕消散,垂着眸,一把夺过东方彧卿的扫把,自顾自地扫起来。东方彧卿似乎并不吃惊,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把手搭在杀阡陌的肩膀上,为他拂去肩上的尘埃。
杀阡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怜悯那些云朵,明明自己最不在乎这软弱的东西,却觉得自己与那云朵本是同病相怜。他是风,我是云,风带着云逍遥世界,风也把云吹到九霄云外,而云朵,自始自终都被蒙在鼓里,由着风把自己一点点吹散。
地上的秋叶本是绿意盎然,到了这萧瑟秋风之季,竟也落得这般寒酸模样。
异朽君果然不假,单是扫一会子落叶,便引得如此多的愁绪,犹如看破了世间。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入了夜晚,杀阡陌和东方彧卿并肩走在瑶歌城内,看街巷冷清无人,看月光皎洁无棱,片片柔和的光亮洒在地上,更趁得此情此景凄凉萧萧。
到了客栈,杀阡陌便一句话也不说的躺在了床上,东方彧卿也很识趣的又一次轻轻坐在地上。
月亮真漂亮,月光竟如此柔美,照在东方彧卿的背上,杀阡陌余光瞟过,便觉得心安许多,坐了起来,对上东方彧卿的眸子,那人竟也在看着自己。
“要不,今天你睡在床上吧。”
“小生不敢,怎敢委屈魔君陛下……”
“有什么不敢的,要么,你跟我睡在床上,要么,我也睡在地上。”
“这……既然魔君陛下如此体恤,那小生便也不再客气了。”
话音刚落,东方彧卿也走向床边,轻轻躺在杀阡陌挪出的地方。
杀阡陌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不同于女人浓重恶劣的脂粉味,而是那种清香的花草味,让人闻着倍感舒服。
情不自禁,竟用双手悄悄环抱住杀阡陌,感觉怀里的人软软的,香香的,不同于女人身体的臃肿,而是瘦瘦的,却又不像皮包骨头一样隔着难受,抱着舒服极了。
更重要的是,杀阡陌居然没有挣开,许是睡熟了吧。
可他不知道,杀阡陌此刻比谁都清醒,他突然好喜欢东方彧卿的怀抱,有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就如同,曾经他给自己的怀抱一样。
今夜,注定无眠。
夜晚本是宁静的,月光皎洁如玉,透过窗檐缝,零零洒进来。
杀阡陌眯着眼,只觉这月光入眼朦胧,许是因为长长的睫毛有些挡住了吧,不一会儿,却是感觉不到了月光。
张开眼,窗外似有一抹黑影,在等着他。
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轻轻挣脱东方彧卿的怀抱,开了房门,便追上前去。
刚才看到的黑影……好吧,就是一片大叶子,大叶子上似乎还有一只竹蜻蜓。
竹蜻蜓……
罢了,大约是小孩子做来玩的吧。也是,他的客房在二楼,窗外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真是想多了。
正走回客栈时,却没想到离客栈越来越远,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杀阡陌低咒一声,准备尝试着往回走,却不想回头便是一山峰,却让他震惊无比。
“清冽……”
竹青色暗纹,衣袂翻飞,黑发中一支素簪,单是背影却也是清冷绝世。
杀阡陌微怔,还是没有任何预感地交出了他的名字。拳头紧紧握着,精致的指甲几乎掐入手掌,咬咬牙,便要转身离去。
“阡陌,别走。”
男子转过身,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是那么的美好,果然与那白子画有几分相似,却是多了几分柔和。
杀阡陌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的就止住了步伐,狠心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竟动不了,心头一惊,同时也泛着凉意。
“阡陌。”
清冽走到杀阡陌跟前,消瘦的大手想要抚摸杀阡陌的脸颊,却被他那愤恨的眼神止住,叹了口气,终是开了口:
“阡陌,你真的如此恨我吗?”
“与你无关。”
短短的四个字,他已知道,他们之间再去挽回的余地,可他还是想试试。
“如果我的手覆上了你的脸,你会怎么做?”
“我会,撕了那块被你碰过的地方,再杀了你。”
果然……
他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吗?竟如此厌恶他,若自己没有把他定住,怕他是早已乘着火凤远离自己了。
他知道,他的阡陌不会亲手残忍地撕下自己的脸。
瞧着杀阡陌眼底尽显的恨意,其实自己也十分无奈,自己的痛苦,是没有谁能够知道的,他也不想任何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因为那经历,是那么的可怕、不堪,让他不敢再提起。
曾经,他在杀阡陌最脆弱的时候尽全力地给予他温暖,却也在他最沉溺于这温暖的时候狠狠伤了他——将他身边所有忠心耿耿之人尽数杀死,除了单春秋被杀阡陌死死护着,甚至他在杀阡陌不经意之间将剑刺穿他的胸膛,只离心脏不出一根中指的距离,便可要了他的命。
从此,杀阡陌是真的对他绝望了,可若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那样做,没有人知道他的痛苦。
“阡陌……对不起……我也有苦衷。”
杀阡陌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只是那神情,厌恶,嘲讽,较之之前更加强烈。
“苦衷?你也会有苦衷?我再瞧不起你,不过你可别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杀了我,否则,日后我定叫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