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以最慢的速度滑行向了未知光亮的终点站,早已在车门口站立等待的君剑脸上写满的严肃与紧张,在那比自己大了足足一轮的卫戍步兵示意下,他踏上了大理石月台,疑惑的望着这月台略显苏式风格的站台拱廊。
“走三号梯。”
戴着与旧时代景观格格不入的数据眼镜,列车长在窗外捏着通话器示意君剑跟着他们走,而过于年轻的自己现在已经把所有人都当做了自己的上级,紧紧的跟在了卫戍步兵的后面,君剑的大脑一片空白,等待他的会是数名特工的连续审问,还是各种设备下的测谎调查,自己一无所知。
“等……等一下。”列车长听到耳麦里的话,突然一愣,赶紧抄起通话器朝着还没走开的君剑一行人喊道:“参谋长亲自来了!向左转!全体立正!!”
口令下达,无论愣神与否,君剑与身旁的卫戍步兵一并脚跟并拢,完美执行当场立正动作,脚步身逐渐从光的另一边迫近,自己依稀能看见数个高大的影子正大步流星的踏着坚实的步伐走来。
“敬礼!!”
手掌崩直,君剑面对远处逐渐清晰的人影,一并挺立上身,拿出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好的姿态向前敬礼。在他的目视距离,两名高级军官的护送下,那同为军人却已年近古稀的老者,神采熠熠的走向月台,眉角的皱纹与脸颊的老年斑给这位将军留下了岁月不可磨灭的痕迹,但他眉角内的神情却依旧有当年他独有的坚毅。此刻,君剑看到了那自己最为熟悉的面孔,那只有在电视与军刊头版头条第一面才能看到的面孔,在激动已经写满脸上的时刻,面前与他几乎同高的冼辉,顶着肩膀上整个国家唯有其能着身的四颗将星,向着面前的年轻人回送自然而绝不随意的军礼:
“同志们好。”
直感觉一口气顶在鼻腔里出也出不去,被最高参谋长亲自接见的君剑已经忘记了放下手臂,在身边卫戍兵的眼神之中,才知道自己举了太久,赶紧双手并拢裤线,一口气都不敢出。倒是习惯了这一幕的冼将军,在两旁军官共同的注视下,足足看了这站姿十秒有余,吐出了第一句带有邻家长辈气息的话来:
“看来这小伙子知道我喜欢什么,这站姿练得可以,纪律性保持的很好。”
听到这话的君剑,脸上瞬间尴尬成一片,自己根本只是不知道该往哪动而已。
“可以了,黄少将,少息。”
示意君剑少息,冼辉伸出手来,握住了君剑那颤抖的发冷的手掌,一摸便发现了问题:
“吃早饭了没有?”
“没……没有。”君剑听到冼辉这话,机械的回应道:“等待命令,不需要早饭。”
“瞎扯。”
冼辉听完这话拍了拍君剑的肩膀,想看看他没吃早饭是怎么站得住的,却吓得后者脸上惨白,以为自己说了大错话。
“时间也不大早,和我一起吃个午饭吧,第一次见面,先聊聊天。”冼辉说道:“还有,严肃是好的,可别什么时候都严肃,那就过了,注意严肃活泼是我军要求。”
在两位扈从军官的示意下,君剑这才明白过来应该走了,赶紧跟了上去。
之后,冼辉和君剑一人一个自助餐盘,坐在已经逐渐坐满人的食堂里开始就餐。冼辉的餐盘中基本都是些素菜,也就那炒四季豆里有些肉沫,而君剑显然是有点饿了,盘子里全是硬菜,还拿了两罐牛奶一份小笼打底。在他身边,四周的军官也已逐渐坐下,君剑看着四周之人个个都是精英风采,拘谨的都不知道应该怎么下筷子了,还是在冼辉的示意下,君剑才放下紧张,一口一口的把自己肚子填饱。
饭过一半多,冼辉和君剑也已经逐渐没有了那么多上下隔阂。
“虽然我已经看过你的履历了。”冼辉目视君剑,而语气更像是个唠嗑的老大爷:“我还是想亲自问问你的情况,你是哪里人?”
“湖……湖北。”君剑赶紧吞下还没嚼的饭:“湖北武汉市人,家住在二七路,军人家庭出身,三代从军。”
“父亲也是军人?”
“退休了。”君剑回应道:“五年前就退休了,身体有些抱恙,一直在海南的干部疗养院休养。”
“你年纪多大了。”
“二十九岁。”君剑脱口而出自己的真实年龄。
“有军属吗?”
“呃?”君剑一下子没听明白,然后突然会过来冼将军是问他有没有家室:“有……有的,有一位妻子,还有一个女儿。”
“结婚挺早的,女儿多大了?”
“大概四岁吧。”君剑没想到问的内容竟然如此家长里短:“刚刚要准备上幼儿园的年纪,最近也因为自己调动搬到北京来了。”
“能给我看看她的照片吗?”冼辉询问道。
这话着实让君剑有些没有预料,然而既然是首长的话,自然也没有多讲,君剑掏出手机,将自己女儿糖糖的照片调了出来,递给了冼将军。照片中君剑的女儿梳着双马尾在大院里骑着电动助力自行车笑得天真无邪的模样,让冼老露出了少有的微笑:
“女儿真可爱。”
“谢谢夸奖。”君剑接过冼辉递回来手机:“希望她以后也能从军。”
“干什么不重要。”冼辉示意君剑接着吃,别等菜凉了:“军人世家不一定非要代代从军,只要活得好,便是对得起这个国家了。”
“首长说得极是。”
“作为一个老父亲,我深知我们这些当父亲的人,最需要的便是给子女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冼辉继续说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这个国家挺乱的,物价飞涨,人心混乱,外部势力入侵,暗流浮上台面。也许你这代人对那时候没有什么印象,我那时候亲自带兵在木樨地救火,我看着那满地残骸与火焰流淌在大街上,内心里的怒火就是那么简单:谁不让我们中国人好过,我就不让谁好过。”
君剑仔细聆听的冼辉的话,一言不发。
“你也许听过我的很多故事,很多都是经过过度美化的,嗨。”冼辉有些自嘲:“我经历过很多事情,大家都喜欢说我大开大合的故事,千军万马过海峡呀,一席平定中南山呀,还有后面挥师世界岛之心,痛击全球解放军,都说我为中国扩展了多少生存空间,是华夏民族的骄傲。但是我内心里记得的,总是那时候一个人扛着五六式班机,孤独的走在木樨地大街上的事。我能成就现在的一切,本源就是那一刻,单纯的为了让我们所有人的未来活的更好,仅此而已。”
说到这,冼老看着君剑,叹了口气:
“我老了,世界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希望你们再也体会不到我当时的苦,也不要让过去的事情重演,这也是你们的责任。”
听到这话,君剑一愣,随后突然会过来了什么,而冼老已经起身,示意君剑吃完了在休息室等他,之后他会带自己参观一下这里。
仔细的咀嚼着冼老的话里有话,君剑草草的灌下最后的一瓶牛奶,不希望冼将军为了等自己花上太多时间,而当他来到休息室的时候,他与另一名军官几乎同时踏上大门,毫不迟疑的走进了休息区的单间内。还没等君剑和对方都互相开始惊奇自己难道还有人可以作伴之时,冼辉已经站起身来开了口:
“大校同志,请你过来是希望能担任解说工作,之前加拿大国防部长来访的时候你的表现很好,所以请也为这位小同志带为参观讲解一下,按照上次的规格。”
一听这话就不是说自己,君剑也就定在了门框里面,仔细的揣摩着自己难道有一国国防部长的分量。而他身边那位还在惊讶之中的大校同志不敢相信的瞧了一眼身边这个小他十岁有余的家伙,艰难的憋住了内心一万句疑问,也就只问了一个很明显的技术性问题:
“参谋长……这,他签了保密协议吗?”
冼辉早有准备的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桌面上:
“我帮他签了。”
听到这话,君剑身边的校官立刻没了其他话可说,内心里只留下了无数的问号:
“好的,参谋长,那我们现在就上二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