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吧 关注:68,595贴子:2,233,019

回复:【向猪和《紫川》致敬】借猪的构架,继续写故事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吴迟仔细做过检查后,吩咐护士几句,示意碍事的“闲杂人等”一块儿出去。“有点脱水,但不严重,等他醒了先喝点蜜水,明天再进食,调养两日就没事了。”吴迟在走廊上简单介绍了情况,向帝迪行礼告退。霍不逊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赔不是:“对不起阿迪,我没想到会……”
  “石燃以总督学助理平级调任军法处长助理的名义,暗中调查我是否与钟璇先生之死有关。根据协议,103以外的军法处成员必须对此事毫不知情。所以你利用胡波向我建言,如果我许可石燃违反军法处规制,他一定会起疑,而李烨一定会看出来,那么石燃的身份就会彻底暴露。所以我只能让石燃接受轻便弩训练及考核,哪怕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为了报复石燃跟你作对。”帝迪凝视着霍不逊的眼睛:“你看出石燃对射弩有障碍,但你没有想到有这么严重。”
  霍不逊忙不迭地点头:“就是这样,阿迪,我真不是存心的,我以为就是轻微的‘器械恐惧症’什么的。”
  帝迪移开视线:“我记得上次你逼得我无从转圜,是针对奥塞斯特。”
  霍不逊脸色大变,微怒道:“你又要怀疑我?”
  帝迪摇了摇头:“奥塞斯特要破坏律治,以及军法处的既定守则,你以他为敌是理所当然。难道你认为石燃真要恢复监察厅旧制?”
  “当然不是!我比谁都了解他,石燃不可能……”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用上对付敌人的手段?”
  霍不逊如遭雷轰,瞬时失了神。帝迪叹气:“你整治白莘他们,嘲弄挤兑、找麻烦下药,从来都是直截了当。可你怎么对石燃的?是不是因为他有可能损害军法处的利益,你就不再当他是朋友了。甚至连你自己,还有我,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还要再说些什么,一名卫士前来报告说宪兵队长丹格利已在处长办公室等候多时。
  丹格利向帝迪呈交《“贡茶抗议”期间协同维护秩序草案》:“和去年一样,军法处主要负责监督警察依律执法,不直接参与控制场面,除非出现大规模暴乱,启动《准战时法案》,由宪兵队接管现场,指挥逮捕。”
  帝迪阅看完毕,点头认可。丹格利如释重负地笑了。帝迪好笑道:“难道你怕我责怪你没有创意?”
  “不是,是……”丹格利挠挠脑袋,憨笑道:“石旗本让我安插几个暗探,贴近监视抗议的组织者,我以为是大人的意思。”
  “如果是我的意思,你怎么看呢?”帝迪饶有兴味地问。
  丹格利立马严肃:“寻常时节倒没什么,安插几个搜集情报,也能以防万一,但现在,钟璇先生的死闹得沸沸扬扬,实在不是时候。”
  “以向皇室无偿进贡河丘名产‘将军行’为耻辱、参与‘贡茶抗议’的多半是激进组织,如果有人故意挑起事端,制造混乱?”帝迪紧追不放。
  丹格利犹豫一阵,说道:“我找贺南商量过,他建议明着来,大致就是派出日常联络员,以‘避免误会’为由,贴身跟踪他们的联络对象,也就是组织抗议的骨干,及时阻止不好的苗头。”
  “有意思,”帝迪大感兴趣:“但联络员的安全如何保障?”
  “这一年多,联络员跟他们的联络对象有了些交情,如果有人试图攻击,肯定会被阻止,如果阻止不了,说明组织者也控制不住事态了,宪兵队就不得不接手了。”
  “事态超出控制之后,宪兵队全面接手之前呢?”
  “宪兵跟警察一起执勤,组织者的位置通常很靠前,可以安排专人就近保护。——具体细节还是让贺南跟大人汇报吧,我不能再抢他的功劳了。”丹格利为难地搓手。
  帝迪微笑,表示理解,问起另一件事:“上午训练基地的事,你知道吗?”
  丹格利点头:“按照大人的吩咐,石旗本的训练场地没有别人,也就恐怖……呃,我是说江总教官指导,我从旁协助。江总教官虽然严格,可他还没开始呢,石旗本就崩溃了。我也挺纳闷的,当时没出什么意外啊?”
  “仔细想想,不得漏掉任何细节。”帝迪不觉有些严厉。
  丹格利一吓,紧张地回忆起来:“我记得就是,石旗本进了训练场,朝射击台走,半道儿停了阵子,好像不太舒服,我问过他要不要先观摩会儿,他说不用,继续走,走到射击台跟前,江总教官还没说话呢,他好像碰了下弩,就,就那样了,一直吐,哪怕朝射击台看一眼也要吐,我赶紧去叫医官,医官做了紧急处理,石旗本好了点,又要继续,可还是老样子,最后医官说必须送回来,不然可能导致严重的脱水和高烧。我正好要跟大人汇报,就一块儿护送,路上又吐了几回,直到脱力昏倒。大人,我当宪兵这么多年,还头一回见到这么个怕法,以往顶多有拿了弩手软的。要说石旗本也不是文弱书生,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缘故?——还有就是,石旗本还会去吗?”他惴惴地望着上司。
  帝迪的眉头已拧得凸起。“先准备着吧,石燃不是半途而废的人。”他示意丹格利退下,一个人陷入沉思。


IP属地:江苏388楼2017-04-04 16:49
回复
    夕阳掠过窗棱的时候,霍不逊悄悄地走进来:“石燃今晚住医疗所,我会陪着他。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我都陪着他,直到他克服这个恐惧。他说,他一定要克服。”
      帝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霍不逊离开后,他唤来白莘:“替我约见方先生。现在,马上!”
      白莘吓得跪倒,埋头应了声“是”,飞一般地逃出办公室。“方先生,也许您今天可以得偿夙愿,亲眼见一见我们的大人了。”他想着刚才一瞬间的震撼,百感交集地抹泪。
      方歧却在庆幸错失与帝林的一面之缘,毕竟眼前的年轻人已经有些令他吃不消了。哪怕他们身处的咖啡厅是隶属他名下的产业。
      “‘信天翁’先生,您没有说实话。”
      “没有说完整罢了,您就要定我‘谎报’之罪吗?”方歧故作镇定地端起咖啡,细啜了两口,什么味道也没尝出来。
      帝迪的语气缓了缓:“那么我换一种说法,您认为某些信息不属于我的‘须知’范围。”
      方歧放下咖啡:“有关石燃的身世,我了解到的和您一样多。或者一样少。”
      “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明说,”帝迪有点恼火:“我的父亲与成家早有来往,而您就是联络人。成家教导我、收我为入谱子弟,是他们的合作内容之一。”
      “您能想明白的事,我何必浪费口舌。”方歧很得体地微笑。帝迪很想把这副无懈可击的笑脸塑造成经典的残缺之美。好不容易按捺住火气,他问道:“石燃知道多少?”
      “据我所知,默林先生只告诉他,令尊以帮助成家脱难为条件,换取了林家勾结魔族及后来针对紫川家的各项情报。得知此事,他似乎很不高兴。”方歧字斟句酌。停顿片刻,他问道:“要我查实他的真实身世吗?”
      “真实?”帝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不同寻常的词语:“看起来,方先生也早有怀疑。”
      “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是我的任务之一。如果石燃是令尊制造的‘战争孤儿’,我至少有责任告知于你。但是一旦着手调查,可能会影响我与成、陈两家建立的多年友谊,所以我需要你为此负责。”方歧坐直上身,正容道:“阁下,请下达命令。”
      “没有命令。石燃不是我的敌人,无论他是谁。感谢方先生的宝贵时间。”帝迪站起欠身。
      “您可能在‘姑息养祸’,”方歧叫住他:“我并非完全没有调查。786年4月23日,默林先生率领陈氏书局商队途经河丘城北郊的石家浦,石燃正是从那天起出现在他身边的。而前一天,令尊恰巧亲自带兵经过刚刚烧成废墟的石家浦。”
      帝迪攥紧双拳,面上却静若止水。他再次欠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玻璃门被推开又合拢,方歧轻敲桌面,看着对面未曾动过的咖啡,默然叩问:“监察长阁下,您希望他怎么做呢?”


    IP属地:江苏389楼2017-04-04 17:05
    回复
      33 山雨欲来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河丘大学笼罩在昏黄如雾的柔光里,宁静而惬意。哲学系教授伊恩先生和往常一样,在晚膳后散步至校园西麓的一幢中型楼阁前,打开门锁,先例行检查地下室的原药储藏、核对一楼的成品药物数量,再走上二楼实验区,准备查看下午开始的试验是否符合预期。穿过中央书房时,他发觉窗帘半开,门扇虚掩,露台上赫然立着一个黑影。
        “什么人!”伊恩威严地轻喝,小心地靠近警铃拉绳:“这里是受河丘军法处全天候保护的,请您立刻离开,否则……您希望被部下拘捕吗,处长阁下?”他看清不速之客的面目,无奈地摇了摇头,像是淘气的儿孙又闯了祸。来自异大陆的蜷曲金发和镜片后的碧蓝眼眸在烛台的映衬下分外醒目。
        帝迪走进书房,拉紧窗帘,向伊恩鞠躬致礼:“很抱歉,有件很急迫的要事,需要得到您的专业意见。”
        “坐下说吧,”伊恩将烛台放在两张单人沙发椅中间的圆形几案上,掏出怀表:“咨询费每小时一百银币,现在开始计时。”
        帝迪坐下,透过微弱的烛火注视着对面的老者:“我有一位朋友,他的父亲不幸罹难于786年春的战争。更确切地说,是屠杀。”
        “您的坦率和您的聪慧一样令人钦佩,”伊恩的身体微向前倾:“所以您的父亲,是您的朋友的杀父仇人。您知道具体细节吗?”
        帝迪摇头:“四年多以前,我赴任军法处,报到后换上军法官制服去见他,他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就掉头离开,从此与我疏远,直到不久前才恢复往来。近日,我又发现他对弩弓过敏,一碰就会呕吐不止,甚至看一眼也不行。”
        伊恩沉默不语,似乎在担心什么。帝迪微笑道:“教授,我很看重我和我的朋友之间的情谊。”
        “他需要帮助,”伊恩拿定了主意:“您会帮助他走出过去的阴影吗?”
        “这正是我此行的唯一目的。”帝迪毫无迟疑。
        伊恩点头:“那么第一步,帮助他想起来。”
        “想起来?”帝迪惊讶道:“您是说,他不记得了?”
        “他忘记了细节,以免自己精神崩溃。”伊恩眼中流露出隐隐的痛楚:“通常,人们以为这样更好,但事实上,忘记只能导致梦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缠绕他的内心。直面事实,是唯一的疗救之途。”
        “怎样才能想起来?”
        “再现细节。不需要复制场景,只需展示几样关键要素,比如……”
        “轻便弩!”帝迪顿悟:“他的父亲死于弩弓之下。”
        “这只是我的推测。不过结合您提供的信息,我确信这是最合理的。”伊恩顿了顿,解释道:“弩弓唤醒了他沉睡的记忆,但他的内心抗拒它们,激烈的冲突会外化为某种身体反应,最常见的就是晕厥和呕吐。”
        帝迪又问:“他决定继续弩弓训练,是否能证明,他也想记起来?”
        伊恩默认。帝迪追问:“如果记起来,他能否承受?”
        “也许……”伊恩忽然犹豫:“要不再等等吧,也许,他还没有准备好。应该等他……”
        “这种事情,不会有准备好的那一天。”帝迪放下一张面值100银币的纸币,起身告辞。
        夜色愈浓,皎洁的月亮隐没于重云,黯淡得一如人心。


      IP属地:江苏393楼2017-04-22 15:07
      回复
        石燃从噩梦中惊醒,头痛欲裂。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里是军法处医疗所的病室。夜风吹进门缝,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发觉冷汗沾湿了衣衫。他不悦地皱了皱眉,翻身下床,惊醒了在椅子上打盹的霍不逊:“你要干吗?”
          “更衣。”石燃闷声道。
          “我帮你。”霍不逊跳起来,从衣橱里取出一套备用病号服放床上,又准备了一盆热水和毛巾。“我自己来,”石燃挡开他的手:“你帮我找张弩。”
          “弩?”霍不逊迟疑道:“现在就要?”
          “对,就是现在!”石燃烦躁地推了他一把。霍不逊不敢再争执,转身飞跑出门。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一个清晰而严厉的命令声:“卫兵,你的弩被103征用了——不许抗议!”叫苦声随之响起,尽管轻微得听不真切。
          “**,医疗所警卫室自然有备用的。”石燃轻斥一句,心下轻松不少。
          霍不逊进门,把弩放下,还未来及张口,就被一脚踹出病室。石燃旋即销上门锁,心情更加舒畅。然后,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淡淡的月光顷刻洒满房间,浸没了椅子上的轻便弩。似乎是天空的云层飘移不定,月色乍明乍暗,黑色的弩身便有如沉默的礁石,时隐时现,传达出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与审视。他的恩师、伊恩先生看向他时,也常常饱含着相似的意味。
          “‘直面并战胜,重获自由’。”石燃深吸一口气,猛地端起弩弓。心底的战栗遍及全身,记忆的碎片潮水般地涌来:父亲冲上地面,天空下起黑雨,一汪血红……
          “谁也不能束缚我,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石燃紧咬牙关,直咬得牙龈泛红,鲜血溢出唇角,额上又渗满细密的汗珠。不知过了多久,胃里的翻江倒海才渐渐平息。他睁开双眼,直视手中的黑弩,内心出奇地宁静。
          室内,月华如水;窗外,星点闪烁。他不知不觉地绽开笑颜,得意而又轻蔑:“明天是个好天气。”


        IP属地:江苏394楼2017-04-22 15:11
        回复
          第二日的天气果然好极了。
            马车一直行驶到弩弓训练场的边缘。车身还未停稳,霍不逊就迫不及待地跃出车门,诚惶诚恐地候在一旁,恭谨地伸出双手。
            “爪子拿开!”石燃又好气又好笑:“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过关。”
            “那是那是,”霍不逊很没骨气地赔笑道:“我要不长点教训,陈氏书局少东家还怎么吓唬……呃,威震对手,以及垂涎学政基金的帝国官僚——话说你身兼总督学助理和军法处长助理,普欣总督的偏头痛怕是要‘不治’了,哈哈哈……”
            “无聊。”石燃冷淡地给出评语,走向射击台。
            总教官江琅早已等得不耐烦:“请石旗本执弩。”
            石燃顺利地端起弩弓,动作流畅而利落。
            “请石旗本瞄准靶心,保持……”江琅稍有犹豫:“半小时。”
            “半小时?”霍不逊先跳了起来:“这也太……太‘严师出高徒’了吧?”他摸着差点停跳的小心脏,低声下气地恳求:“江总教官,石旗本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总得,是不是,也许不妨,循序渐进一点点?”
            江琅收回眼神,懒得搭理他。石燃稳稳地端着轻便弩,也不出声。霍不逊尴尬地挠挠头,索性溜到大树下躲清闲了。
            日头越升越高,霍不逊被阳光烤得浑身懒洋洋地,睡眠不足导致的困倦浮上眼皮,让他忍不住地靠着树身打起盹,舒坦得骨头都酥软了。突然,一股猛力夹住他的肩膀直往上提,他龇牙咧嘴地叫嚷:“痛痛痛……哎,怎么是你啊?”他瞪着眼前的胡波,又生气又茫然。
            胡波满脸严肃,沉声道:“霍红衣小旗,请跟我走一趟。”
            霍不逊吓了一跳,瞌睡虫跌得老远,彻底清醒过来。他琢磨一会儿,不放心地看了看石燃,又望了望江琅。
            石燃不屑地笑:“放心,江总教官不吃人。”
            “请石旗本专心。”江琅冷冷道。
            石燃瞥他一眼,收敛神思,渐渐将靶心以外的事物排除在意识之外,连江琅被另一个卫士唤走也没有察觉到。
            直到一个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黑色的人影骑着黑色的骏马,按辔缓行,远远地走过,蓦地转过脸,朝他微笑。石燃的心脏急剧地收缩!


          IP属地:江苏395楼2017-04-22 15:16
          回复
            阳光明媚,万籁俱寂。
              七岁的男孩悄悄地从疲倦睡去的父母中间爬出来,溜到墙边,踩上椅子,从怀里掏出心爱的简易望远镜。那是几个月前,一个路过村子的候鸟学者送他的。头天晚上,父母把他从床上拽起,一路拖进地下室,他只来及抓起这个。
              男孩踮起脚尖,将望眼镜伸出小窗,透过乱草丛的缝隙,恰巧看见一众黑衣骑兵。
              “骷髅旗,好威风……海盗王笑了,妈妈,他对我笑!”
              “孩子,快下来!”
              “不!我要看,真的海盗王,好好看……啊!”
              椅子翻倒,望远镜摔落,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巨响。孩子听见外面传来可怕的喝问。父亲狠狠地瞪他一眼,冲上楼梯。母亲紧紧地抱住他,热泪沾了他一脸。他推开母亲,扶起椅子,又踩上去……
              “啊——”石燃扔掉弩,抱头蹲下。
              “石燃!”帝迪翻身下马,冲过来紧紧抱住兄长。
              “是我的错,我的错……”石燃泪流满面,眼神慌乱又痛苦,任凭怎么呼唤都没有别的反应,只机械地重复三个字“我的错”。
              帝迪心下一沉。
              漫长的午睡过后,石燃终于清醒。他坐起来,看着熟悉的病室、熟悉的窗口和窗外的天空,再一次模糊了双眼。过了会儿,他擦干泪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时,房门轻轻的敲响。他定了定神:“请进。”
              帝迪推门进来,坐到床前:“感觉怎样?”
              石燃凝视他一阵,反问道:“我怎么又晕了?”
              帝迪心里一颤:“你不记得?”
              石燃认真地摇头。帝迪微微地笑:“不记得也好。许是你太心急了。江总教官说,你的进步很大,不必急于求成。”
              石燃也笑道:“是你自作主张替他说的吧。”
              两人都笑得越来越勉强。帝迪不得不起身告辞。刚走出医疗所大门不远,霍不逊横了过来,脸色极其不善:“再假笑几秒,这兄弟怕是做不成了吧?”
              帝迪皱眉:“你什么毛病?”
              “你们才有毛病,大毛病!”霍不逊不管不顾地大吼。帝迪忙把他推进路边的树林,一面使眼色给胡波“望风”。
              霍不逊像极了一头倔牛,眼睛瞪得溜圆:“幸亏我听了墙角,否则还被你瞒得死死的!阿迪,你不能这么对我!”
              帝迪回避他的视线:“你还知道什么?”
              “你没陪着石燃回来,是去了陈府。”霍不逊固执地转到帝迪眼面前:“默林先生和你说了什么?”
              帝迪嘲讽道:“你怎么没跟去偷听?”
              霍不逊冷笑:“你以为我打听不出来?”
              帝迪语塞。这件隐秘绝对不适合打探。“十六年前,石燃的生父被我父亲的亲卫射杀,石燃目睹了整个过程。也是他,一时好奇,弄出响动惊扰了卫士,否则……这些细节,他刚刚回想起来。陈家伯父对我说:‘令尊一念之仁,终究仍以杀戮收尾。’”
              “你父亲发现了石燃一家,却反常地要放过他们?因为当时,你和你母亲正在河丘避难!”霍不逊恍然大悟,表情愈发凝重:“伊恩教授说,‘自责’比‘仇恨’杀伤力更大,他却兼而有之——不,他根本不知道该恨你父亲,还是更恨他自己!这是最糟糕的。阿迪,你不能感情用事!”
              帝迪一阵烦躁:“还不是对质的时候。”
              霍不逊不依不饶:“万一他迁怒,要你父债子偿——陈氏书局的资源帮过咱们大忙,也能叫咱们吃大亏!”
              “他不会!他是河丘最骄傲的陈氏书局少东家!”帝迪怒喝一句,匆匆地走出树林,像是要逃开什么。


            IP属地:江苏396楼2017-04-22 15:50
            回复
              接下来的时日静悄悄地,有如大雷雨暴发前夕。3月31日,一年一度的“军法处开放日”暨“军法处大比武”如期启动。由于石燃的加入,大批青年学子、学人、绅商、出版界人士乃至知名学者都纷纷前来观赛捧场,演武场上日日欢声雷动,不仅降低了人们对“贡茶抗议”的关注程度,也无形中消除了军法官与河丘士民之间的些许隔膜。
                “不错,真不错……”距离演武场两射之地的办公大楼楼顶,霍不逊手持单筒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好在阿迪把‘开放日’部分交给咱们,都靠胡波那**,哪有这等盛况?103特勤小组将因此载入史册!可惜阿迪就是不同意邀请歌舞团助兴,不然……哎,美中不足的遗憾啊!遗……”
                “遗臭万年,”安夜站在几步外,冷漠的面孔上隐约透出一丝笑意:“假如你骗过处长,请来棋盘街最富盛名的脱衣舞表演团。”
                霍不逊诧异地转头:“难得啊,安夜也会开玩笑?……呃,我是说,跟陆西以外的人说笑,我受宠若惊啊!”他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笑得大牙毕现。
                安夜的笑意又深了一点:“你应该没空听笑话。有事直说。”
                霍不逊收起望远镜,随即正色:“石燃的情报网中断了和我们的联络,白莘的侦查科和贺南的外联室都天下太平,只有阿迪收到一条无法证实的消息:林睿要利用贡茶干件大事。”
                安夜想了想:“‘贡茶抗议’有些异动。”
                霍不逊摇头:“河丘人不会乱来,撑破天也就轻武力清场,做不了大文章。”
                安夜又道:“如果有人劫贡?”
                霍不逊浑身剧震:“不是没有可能。贡茶例由秀字营护送,抗议人群会尾随至河丘与旦雅交界处,如果林睿煽动激进分子攻击,无论是秀字营过度还击造成伤亡,还是有人趁乱劫贡——比如上次差点围剿了唐先生卫队的——军法处查秀字营就是找死;河丘人攻击秀字营、劫贡都等同谋反,军法处不得不宣布河丘戒严……没了河丘的支持,军法处继续推行‘河丘律治’也是找死!不行,得赶紧……”
                “还不够大。”安夜叫住霍不逊。霍不逊回过头,不解其意。安夜道:“秀字营官兵违反律令,军法处只有调查权。给足面子,雷奥不会怎么样。‘贡茶抗议’有外联室和宪兵队全程跟踪,第一时间锁定嫌疑人就不必全面戒严,河丘人也不会包庇害群之马。”
                “你的意思是,林睿不会费老大劲折腾出我们能解决的事儿,”霍不逊想着想着,打了个寒战:“我们没法解决的,也就是……”
                “无法预料,或者无法控制。无论哪一种,我们都想不到。”安夜平静地说:“除非有准确情报——石燃有什么问题?”
                霍不逊一愣,尴尬地笑笑:“就知道瞒不住你……蒙越是个大嘴巴子,罗格、伊卡都藏不住心思,吴迟那点阴招对上石燃只能坏事,陆西虽然够沉稳,但是太正直了,肯定要当面问清楚,但是这事吧……”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越发觉得不安:“以前我能肯定,石燃无论怎样都不会公报私仇,但是现在……”
                安夜点了点头:“交给我。”


              IP属地:江苏397楼2017-04-22 16:11
              回复
                天色渐暗,更夫将主街两侧的灯依次点燃。晚风吹过,一排排灯笼瑟瑟发抖,扰乱了芸芸众生的影子。陈府门前的巷道里,陈家马车再一次被人拦住。石燃看清来人,推开车门。安夜随之跃进车厢。两人四目对接,黑色的眼眸俱亮若星辉。
                  安夜先开口:“你知道我是谁。”
                  石燃轻蔑地冷哼:“不敢见光的老鼠,或者波莱金一手拟定、皇帝亲自掌握,绿得发黑的‘绿拇指计划’里的‘小拇指’?”
                  安夜面色如常:“我也知道你是谁。”
                  石燃的瞳孔瞬间缩小。安夜轻笑出声:“只要少东家自重身份如昔,我可以忘记你的真实身世,以及陈氏书局的惊天秘密。”
                  石燃一把扼住他的咽喉:“你知道多少?”
                  安夜的视线下移,石燃顺着看去,发现自己的腋下抵着一道雪亮的寒光。他慢慢地松开手。安夜亦小心地撤回匕首。
                  “皇帝的耳目兼心腹,竟要全力辅佐‘叛臣余孽’?”石燃尖锐地讽刺。
                  安夜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可这是皇帝陛下亲口下达的命令。死命令,玺印手诏为证。日后接到的命令与此矛盾,我必须无条件拒绝,并告知处长。”
                  石燃皱眉:“紫川秀有这等觉悟?”
                  “这我不清楚,总之我若敢违抗,他就灭我安氏满门,妇孺不留。”安夜叹了口气:“与家族相比,一身不足惜,我已做好准备,与处长同命。”
                  “不会!”石燃吼叫出口,才骤然惊觉说了什么:“我是说,阿迪比你聪明,没什么是他应付不了的。”
                  安夜赞同:“除非他不想应对。”
                  石燃沉默一阵,换了话题:“你怎么知道的?”
                  安夜不答反问:“霍少有何特长?”
                  “打探八卦,听墙角,”石燃不觉笑了:“他与我同窗六年,现在倒为了阿迪与我为敌。”
                  “选择权不在霍少。”安夜说完这句,推开车门跳下,欠了欠身,径直走远。石燃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失笑道:“你的魅力真不小。不单霍小子为了你跟我反目,就连皇帝信任的‘小拇指’……安夜可不是害怕什么‘死命令’。”


                IP属地:江苏398楼2017-04-22 16:13
                回复
                  此后一周,军法处办公大楼内的气氛诡异得令人发疯。帝迪处长与他的助理看上去依旧兄弟情深、言笑晏晏,但是军法处就连壁灯都不省油,不要说历经鏖战、尸体堆里滚出来的监察厅旧人了。何况103首席霍红衣小旗脸上的假笑连最麻木的白莘都恶寒得掉鸡皮疙瘩。嗅觉最敏锐的内务科长早按捺不住,日夜围堵某位显而易见的知情者,却总在差一点成功的关口被狂奔而至的卫队长叫走:“李旗本,大人有要事找您,您得马上过去!就是立刻,现在,不耽搁一分……不,不能耽搁一秒!”胡波每每说得汗流浃背、脸色煞白,仍是死死拦住李烨的去路,直到霍不逊逃回绝对安全地带——“擅入者军法处置”的103办公区。
                    “NND,幸亏‘贡茶抗议’拖住了贺南跟丹格利。光李烨一个就愁得我长鱼尾纹了,再加那俩直肠子非活活把老子逼得跳海殉职不可!——阿迪,你必须赔偿我的青春磨损费!”霍不逊恶狠狠地灌下半壶凉开水,把茶壶重重地掼在会议桌上。伊卡心疼得直嚷嚷:“会留划痕的!水印也很难弄,我好不容易才把桌子擦得一尘不染,霍少你爱惜一点好不好?”这一幕若“正好”被罗格觑见,少不得又要拿一瓶不明液体恐吓一番,气头上的霍不逊却没有平时好打发,两人斗鸡似的对眼半天,急得蒙越大喊:“打还是不打给个痛快话!我都让外边下注了嘿!”坐在桌前的陆西本指望群策群力、为恢复处刑见证制度完善操作细节,面对此情此景也只好叹出一口气,把文件抱进器械室:“好在你这儿没人打扰——贡茶今晚就到‘列侬山庄’,明早进旦雅,最迟午后贺南和丹格利就能脱身,霍少怕是近几个月都不敢出门溜达,只能窝在屋里祸害自己人了。”他叹着气,把文件放在操作台一角,尽量不影响安夜的工作。安夜不着痕迹地将满桌的零件收拢了些。
                    帝迪也已为相似的担忧苦恼了数日,这一天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走进103会议室,先阻止了一场迫在眉睫的乱斗,然后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扔进自己的办公室:“正好是上半年巡查期,东线还没人负责,你马上出发。东边也没海,你顶多跳崖——谁叫你没事乱听墙角,知道得太多!”
                    霍不逊眨巴几下眼睛,默认了这一项任命,午前便在四名处长亲卫的陪伴与护卫下忙不迭地飞奔出城了。帝迪站在城头遥望他们远去,暗舒一口气:“总算不必操心这家伙给李烨屈打成招……能睡个安生觉了。”
                    然而这一句说得太早。第二日凌晨,军法处长官邸突遭入侵,守卫官邸的卫士全被缴了械扔进正厅,只有胡波全身退至楼梯口,持弩还击,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惊掉了箭矢:“怎么是你们?!”


                  IP属地:江苏399楼2017-04-22 16:15
                  回复
                    鹤立于大厅中央的是四个身着深蓝色军服正装的军官,显然是为了动手方便,他们松开了武装束带,袖子挽起老高,气派非凡的制式军帽也早甩到一边,活脱脱四个兵痞子。不过胡波并不为此惊讶,毕竟两年以前他也是其中一员。
                      “你们,凭什么!”胡波想到什么,涨红了脸,眼眶也跟着发红。领头的旗本好笑道:“功夫没啥长进,秀字营的看家本事倒没落下,不错,你成功地打动了我!——哎哎,别给鼻子上脸啊。格老子的,要是来抓人,犯得着穿这身吗?勒死老子了!还不快给老子放下!”
                      胡波没有放下弩弓,反而把手指压在扳机上,随时扣弩。秀字营旗本抬头冷笑:“那位大人,你就一点不担心这蠢小子的死活?”
                      二楼围栏前,帝迪凭栏微笑:“我以为,雷奥师团长的副手没有这么迟钝。”秀字营几个一惊,火速四散到角落隐蔽处。与此同时,二楼栏杆前围满了张弩待发的警卫队军士。早在楼下传来第一个异响,帝迪就已清醒,并在第一时间拉动无声警铃。103的独门专利果然管用,李烨率领快速反应队悄然赶到、控制官邸,仅用了不到十分钟。
                      “给你们一分钟整理军容,站出来好好说话。”帝迪走下楼梯,拍了拍亲卫,示意他放松。然而胡波的眼泪掉得更凶,持弩的手也绷得更紧,死死盯住从阴影里走出的四个人。
                      秀字营军官们终于有了点“皇帝头号亲勋”的模样。副师团长领着部下上前敬礼:“副统领阁下,根据《帝国军典》第78条,帝国派驻河丘秀字营师团长雷奥大人向您传达一级召集令。”
                      “可以告知原因吗?”帝迪问道。
                      副师团长近前,附耳低语一阵。帝迪微微一愣。“您好像不太意外。”副师团长眼神锐利,似乎要用目光将他洞穿。
                      帝迪轻叹:“103做过相关预测,只是没想到……”他停顿一下。副师团长立马追问:“没想到什么?”
                      帝迪凑近他:“劫贡成功的可能性。”


                    IP属地:江苏400楼2017-04-22 16:20
                    回复
                      34 劫案风云
                        “雷奥是个幸运的家伙。”统领处里的青年军官们时常这样酸溜溜地感叹。的确,在将星云集的787年,参军仅三年、年岁不过十八就被皇帝亲自任命为驻河丘秀字营代理师团长、佩旗本军衔,很难不令人眼红。但是784年及以后隶属秀字营的军士——上至白川等三重将,下至伙房厨子——从不这样认为。
                        雷奥是老秀字营的故乡、基新行省人氏,他的哥哥于779年加入秀字营,答应等他年满十五就接他去“见世面”。但他终于没有等到。784年初,魔族攻入瓦伦关,他从报纸上得知紫川秀回远东的消息,决定追过去投奔,找到哥哥一块儿打魔族。但是一个沿途搭便车又时常迷路的少年无论如何赶不上驰马直奔的统领车队。至今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躲开铺天盖地的魔族兵、又是如何充饥果腹挨到远东治所科尔尼城的。当年的秀字营军士们只知道,五月的一天清晨,一个火柴棒搭起似的“人形物”不顾弓弩手的反复警告,固执地靠近营区,一步又一步,直到小腿中箭,倒下,还要用手,一寸一寸地爬着走。守卫小心翼翼地上前,看清楚是一个半大孩子,连忙抬去医疗所救治。雷奥一清醒就抓住护士问:“我哥哥呢?他叫雷昊。”正好有个军官走进来,一听这个名字就垂下了头。
                        “你哥哥是个英雄,”军官告诉他:“特兰守卫战,他一个人干掉上百魔族,最后……”雷奥流下眼泪,要求加入秀字营,替哥哥继续战斗。但这是不可能的,远东第一精锐无法接纳一个不堪一击的瘦弱孩子。他们找关系安排他去远东统领府做勤务兵,这是当时唯一既能吃饱、又安全轻松的工作。他却说什么也不肯走,倔强地站在营门口,连续三天水米未进,因此惊动了白川。白川亲自赶来,与他交谈两句,当场拍板:“这孩子我要了——雷奥,你先给我当勤务兵,等练好了功夫,就去你哥哥的中队,打魔族!”雷奥又流出了泪水。半年后,他如愿以偿。又半年后晋升小队长,卫国战争后升为中队长,到787年初,已成为秀字营一大队副队长,深得白川器重。
                        立国前夕,秀字营扩编为三个师团,准备分驻帝都、远东、河丘三地。其中,派驻河丘秀字营师团长人选最伤脑筋。几个新晋旗本乃至副旗本早就抢破了头,私下决斗都搞了十几场,再不公布任命只怕就得撕破脸皮。然而准皇帝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摩拳擦掌要去河丘大捞几百把的。最后还是白川一锤定音:“就雷奥!心眼少,人实诚,脑子还不笨。老秀字营的都宠着他,不会把他怎么样。”事实表明,白川还是乐观了一点点。任免令下达后,雷奥被一帮“比亲大哥还亲”的流氓拐到小巷子里一顿胖揍,第二天鼻青脸肿地辞行赴任,紫川秀等只好假装没看见。
                        此后十四年,雷奥用实际行动证实了白川的评语,紫川秀对他更是赞赏有加:“令行禁止,绝不打折。秀字营的奇葩!”驻守旦雅的黑旗军统领梅罗也格外敬重这位年轻同僚:“雷旗本对陛下绝对忠诚、绝对服从,这在别处或许寻常,但在河丘,需要极强的自律方能做到。”雷奥回帝都述职时,虽然照例要挨一顿群殴,所受的力度却越来越轻,渐渐地形同嬉闹。随后饮酒欢聚,秀字营老兵们纷纷感慨:“瞧瞧河丘那些个亲勋的下场,林奇得在远东挖矿挖到死!雷奥,你是替咱们挡下了祸事啊!”
                        或者是祸福难料,或者是物极必反,顺风顺水的雷奥遭遇了上任以来的第一次、也是极重大的失败。为此,他不得不动用号称“自取灭亡”的“一级召集令”,将另外三位方面大员秘密“请”进秀字营机关,结果险些又惹出两桩祸事。
                        派去军法处的四个存心挑衅,若不是帝迪谨慎,秀字营一个旗本、一个副旗本、两个红衣小旗早变成不相上下的四只“刺猬”。派去总督府的倒没吃亏,单是小小炫耀一把,将总督大人连被子带人卷走,院子里的狼犬都没惊醒。普欣一睁眼瞧见一间陌生的屋子和四个“凶神恶煞”的“蓝衣人”,跳起来就往墙上撞,若不是秀字营军士身手够快,堂堂统领就成功地以死证清白了。


                      IP属地:江苏407楼2017-04-30 21:46
                      回复
                        只有杨威是雷奥亲自去请的,足够小心并恭谨,只让司令官的值班卫士紧张了片刻。杨威也毫不在意,一个亲卫不带,孤身来了秀字营,听说那两件乌龙,登时笑弯了老腰。笑够了,又冲着雷奥直摇头:“我说你,丢个茶叶,犯得着这么个引火烧身?普欣倒是好说话,请一顿好的,让你手下能喝的齐上阵,不愁摆不平。就是那位……”他朝窗外斜了一眼:“让陛下的宝贝侄儿住这等寒酸屋子,你就不怕人告歪状,把你撸去预备役?”
                          雷奥神色不动:“列侬山庄名义上是林诚的私人产业,实际上由秀字营看管,一是中转人员物资,二是做旦雅—河丘军政联席会议会场。昨晚梅罗统领在场,丢了贡茶他也担干系,所以……”
                          “所以只可能是我们几个?”杨威又好气又好笑:“林睿是没进来过,可林诚不能告诉他怎的?你咋不怀疑自个儿梦游,监守自盗?”
                          雷奥努着嘴,垂下眼帘不说话。杨威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搞突然袭击,是要看我们的反应,迅速排除或者确定嫌疑人。怎么样,有成果吗?”
                          雷奥摇了摇头。杨威又叹气:“平时你脑子挺好使啊,怎么关键时候犯蠢?普欣芝麻大的胆子他敢吗?那位更不用说,光明正大要多少茶叶不行啊?前几个月我送他一盒特级‘小将军’,他随手回我一瓶萨默伊百年珍藏白兰地!那不也是贡品?还是你怀疑你杨哥哥?”
                          “没有!”雷奥马上否认:“就是看现场,盗贼像受过军事训练,那种身手,不是林家的废物陆军。”
                          “那就是老子手下的海军了?”杨威很不以为然。
                          雷奥咬了咬牙:“这么说吧,我还真怀疑过监守自盗。”
                          杨威皱眉:“怎么说?”
                          雷奥道:“昨晚的菜里下了迷药,屋子里还有迷香气味。家具物什一点儿没挪动,除了茶叶没了,还少了几个值钱的小摆件。”
                          杨威强笑:“是有那么点像,可盗贼不都是……”
                          “守卫身上的钱包、怀表、戒指也都没了。”
                          杨威的笑容僵在脸上。


                        IP属地:江苏410楼2017-04-30 21:52
                        回复
                          “虽说中了迷药和迷香,但分量不重,别的盗贼这么干早把人惊醒了,怎么可能……”
                            “不要说了,”杨威苦恼地抱住脑袋:“会不会,是你手下开赌盘,玩脱了?”
                            “不会,”雷奥很坚决:“以前有人这么干,我逼他们自杀谢罪了。”
                            杨威牙疼似的:“你还真下得去手。”
                            “他们自己选的,上军事法庭还是因公殉职。”
                            杨威苦笑:“不晓事的混小子,还真把这当光荣传统了——要是普枷活着,我没准怀疑是他。”说着,他眼圈红了。
                            雷奥也难过,但还是问:“有没有可能,是普枷大哥亲近的人?”
                            “你说弗克兰?不会不会,”杨威连连摇头:“他是挺伤心,可他是个乖孩子。河丘出身的都守规矩着呢。”
                            “那就只可能是胡波了。”
                            杨威一听火了:“你非得怀疑自己人是不是?一日秀字营,终身秀字营,胡波不会忘本!”
                            杨威把桌子拍得山响,雷奥等他消停了,接着道:“迷药和迷香,是老秀字营传下的配方。”
                            杨威懵了。雷奥又道:“所以不能把调查交给军法处,只能先这样,等帝都来人……”
                            “不行!”杨威站起:“马上放人,调查移交军法处。我救援不力就给陛下踹个半死,你没凭没据地关他十天半月,不要命了?!”
                            “可万一军法处……”雷奥迟疑着。
                            杨威一挥手:“不怕!白川大人了解你,不会由着别人陷害。老秀字营还能喘气的,没一个能看着你给人欺负喽!”


                          IP属地:江苏411楼2017-04-30 21:53
                          回复
                            帝迪领着胡波赶到列侬山庄时已近正午。宪兵已经接手案发现场,安夜和罗格正在勘查。林诚被软禁在一幢楼阁里,由秀字营军士和宪兵共同监管。
                              帝迪奇怪道:“石燃怎么没来?”
                              安夜起身行礼:“石旗本来过,与林诚单独谈了会儿。‘将军行’炒制完成后,只有林诚能接触;也只有他,有资格自由出入列侬山庄与长老会驻地,目前是唯一的嫌疑人。石旗本亲自搜查他的府邸。”
                              帝迪心里一动:“长老会也被盗了?”
                              “是。在列侬山庄被盗后一小时。接到处长信鸽以前,林靖长老已到军法处报案,刚入库的‘将军行’全数被盗,守夜人遇害。伊卡和吴迟过去处理。已发信鸽给他们,勘察完毕后来这里汇合。”
                              帝迪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两件案子是同一批人所为,奇怪的是,他们有本事不惊动秀字营精锐,怎么没瞒过一介平民?立国后,林氏长老会退出政治舞台,其驻地不再设重兵把守,除了贮藏“将军行”,没有别的值钱物件。而贮藏室机关重重,擅闯必死。所以夜里单留一个守夜人巡查,足够防备小毛贼。
                              “他们怎么避开长老会的机关的?”帝迪想着,不知不觉说出了声。
                              安夜靠近他,小声道:“秀字营每年突击检查长老会驻地数次。”
                              “雷奥告诉我,昨晚他们中的迷药和迷香是秀字营内部流传的配方……”帝迪的心直往下沉:“难道是他?”
                              安夜默认:“石旗本已有安排。陆西和蒙越跟着,确保不打草惊蛇。”
                              “为了报复我,不惜被林睿利用吗?”帝迪竭力地思索:“就算如此,手法这么明显,军法处肯定要重点监控,他稍有不慎就会被捕,还能怎么害我?难不成惹上谋逆罪名,就为了激化杨威与我的矛盾?”他有点哭笑不得。普枷一死,杨威算是跟他不共戴天了,还能激化到什么地步?
                              安夜现出一丝忧色,正待说些什么,听得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一行马队瞬时近前。
                              石燃招呼也不打,下马后,从马鞍旁取过一只大号证物袋,直奔林诚所在的楼阁。白莘落后一步,扭着苦瓜脸,不知该怎么说的模样。帝迪正要问他,楼里面传出一声怒吼:“都过来!”
                              正厅茶几上赫然摆着五六件金器和一堆钱包、怀表、戒指等。帝迪吃惊地望向石燃:“这是……”
                              “证据!盗贼栽赃林诚的铁证!刚叫他们辨认过,除了贡茶一件不少,就放在林诚的书桌上,昭然若揭!”石燃急切地打断帝迪,像是害怕什么。
                              帝迪叹气:“我相信你,也相信林诚书房里任意一个摆件都比它们值钱得多。但这些证据……在法庭上不是这么用的。”
                              石燃沉默。帝迪试探着问:“要不,请平洛子爵下来谈一谈,问问他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石燃冷笑:“他能得罪谁,无非他的倒霉‘幼弟’,不学无术,闯祸倒是一流!”话虽如此,他还是上楼去了。帝迪稍松口气,正要坐下歇会儿,楼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林诚学长——”


                            IP属地:江苏412楼2017-04-30 22:19
                            回复
                              林诚死了。他用拧起的床单把自己吊在盥洗室的门框上,结束了年仅二十九岁的人生。踩脚的凳子没有翻倒,他的双腿就垂在凳子边,随时都能反悔、踩上去自救。但他终究没有。安夜和罗格解下凉透的遗体,安放在卧室的床上。匆匆赶到的吴迟做了初步检查,基本确定林诚已去世两个小时以上。石燃站在床前,再没有一点声响。帝迪站在他身后,满眼都是他微颤的双肩。
                                谁也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仍有人对此疑惑不解:林诚为何绝望如斯?即便他与石燃之间的交情虚有其表,林氏商会的首席理事,人称“林氏宗族大管家”,绝非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十六年前,林诚的异母兄长林文战死,其父林谢长老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他们的生前故旧理所当然地改投门庭。当时,林诚年仅十三,正就读于诺尔公学,从未被寄予厚望。面对众叛亲离与瞬息万变的局势,他辍学回家,一面主持家务、应对生意往来,一面悉心抚养两岁的幼弟林原,就像一株被人遗忘的树苗,在无人理会的角落默默生长,直到长出一荫清凉,人们才惊觉这一树的茁壮枝干及其撑起的葱郁树冠,已不知何时木秀于林。793年,年及弱冠的林诚被推举为林氏商会首席理事。同年,他重回校园;两年后考入河丘大学,并收到皇家邀请函,以“帝国新秀”的身份参与当年的帝都夏日大酒会。盛典上,皇帝携着他的手,当众赐封“平洛子爵”。这项授封得到了全体林氏族人的赞赏。无论多少人暗地里取笑他的迂阔、懦弱,毫无林家人的英武或睿智,事到临头——宗族内部纠纷或是对外事务——林诚总是不二的交涉人选。林氏两大派系的代表,时常势如水火的林靖长老与林磐长老,都多次在不同场合、以不同方式承认过:林诚是唯一令人信服的调停人,没有他,长老会连年会的会场选址都不能达成一致。也因此,林诚虽不是长老,却熟知长老会的大部分机密,即使林睿与整个林氏宗族勾结起来陷害他,他也绝非没有一搏之力。
                                可他为什么放弃了呢?人们众说纷纭,哪一种解释都无法达成共识,卷入其中的当事人也默契地缄口。百年以后,陈氏书局才将一份秘密遗书公之于世:
                                “阿燃学弟知悉:重整家业,远非一己之力,乃默林先生暗中周旋,屡屡使余获利非常,而陈氏书局因此困顿。阿燃临危而出,执掌书局命脉,余所谓助力匪浅,不过投桃报李,尚不能万一。余不揭破,乃欲以此结交,不料阿燃诚心相付,投鼠忌器。余常惴栗,愈不敢言。至余以幼弟故得罪宗长,自知终不能免,遂有此书……”
                                月影沉落,烛火摇曳,黎明前的军法处长官邸静谧成一泓深潭。帝迪读完这封沾满泪渍的手书,也不禁眼中泛潮。信里提到的“得罪宗长”,指的是林原刺杀一事。按照常理,刺杀军法处长无论无论成功与否,林磐等鹰派分子都有理由“被迫”流亡海外,介时人心浮动,皇帝若要河丘稳定,继续贴补他的远东,就不得不向林睿妥协,以获取林氏的支持。不料林诚为了救林原性命,果断与军法处合作,迫使林睿签字否认刺杀事件,操纵五方势力、耗资无数的“大手笔”就此流产。经此一事,林诚只剩下两种选择:彻底放弃自我、顺从林睿,或者转投足以对抗林氏的一方。他对长老会再不可或缺,林睿也绝不会留下一个随时倒戈的隐患。只是没有料到,林诚选择了第三条路:以死退场。帝迪想着,心里愈发地不是滋味。


                              IP属地:江苏413楼2017-04-30 22:3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