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在他把灯吹灭的那一瞬间睁开眼,然后在黑暗中看着他,在夜最深的时候听见他的呼吸声传过来。然后在快天明的时候被浓浓的倦意侵袭,睡过去。
而今夜貌似有些不同,是的,现在很晚了,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回来了。今夜的英台一如前几天夜晚,正躺在床上将自己每天都会想的事再想一遍,一边想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了,头脑一片空白,只是听着外面是否传来脚步声,奇怪的是,她慢慢的觉得有些害怕,有些恐慌,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恐慌什么。
翻了个身想要让自己平静一些,却没有达到目的。终于,心里的不适让她彻底不想再待在床上了,起身
披了件外衣走下床来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水很凉,她只喝了一口便觉得胸腔里很不舒服,于是放下茶杯。夜,似乎没有前几天那么安静了,前几天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好像没有听到院子里有虫子的叫声。可现在,她却觉得周围十分聒噪,许多动物发出的声音涌入她耳中,蝉鸣、蛙声、鸟叫当真让她烦死了。
今晚的月亮很圆是,照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像蒙上了一层霜一样。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事实上是现在已经接近半夜了,这园子里确实有些凉意,英台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些。只是她又实在觉得屋里烦闷着,实在不想在里面待着,现在看见这如霜的美景就更不愿意回去受那失眠之苦了。她决定要一个人逛逛这院子,尽管现在四下无人,树木在月光照映下的影子有又些阴森骇人,但这却没有让她失了兴致,因为她一向胆大的。
走了半天,她其实什么也没有看进去,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周围除了动物的叫声什么动静也没有,既喧闹又安静。慢慢地,她又发现自己迷路了,院子其实不算大,跟她从小生活的祝家庄比起来小了一些,但是毕竟陌生又是晚上所以她加上一路上自己都没有刻意地去记住路线,所以迷路也就不奇怪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希望还可以找到没有睡下的人送她回房间。
不远处果然有间房还亮着灯。走过去,敲了敲门。那门却其实没有怎么关严,她英台的指关节一碰到房门碰巧那时一阵风吹来门就这么自己开了。
原来,这里是书房。文才正捧着一卷书在看,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抬起头却是英台从门外进来了。
她看到马文才时也十分惊讶,难怪今晚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原来是来了书房。可是他今晚为什么忽然要到书房来呢?她这样想,也就不知不觉这样问了,“你今天怎么没回房间啊?”
可是问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还没等他回答,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我一直没有听见你回来。”
说完她又觉得这句更加不妥,于是加了一句,“我睡不着,出来看看。”
这句仿佛也不令她满意,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该不该说自己迷路了,要他把自己送回去呢?可是他如果送自己回去了,不就也留在那个房间里了吗?难道自己可以做到前脚让他送回去下一秒跟他说让他回书房睡吗?那样似乎不近人情了一些。
其实马文才今日倒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文书要看才到书房来的。而是今日军中实在有事导致他晚回来了一些。他知道,每天晚上他推开房门时英台其实是醒着的。他每天坐在床边看她,她脸上确实没有一点表情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可是她的手却出卖了她,他刚进去时她的手在被子外面,他靠近她时她会紧张,原本撑开的手掌就会慢慢的变成握拳的状态。而他看了只是无声地笑着,一边笑一边把她露在外面的说放进被子里以免她着凉。
可今晚他回到家时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个多时辰,他生怕英台已经睡了自己再进去会吵醒她。
英台浅眠,他一直都知道。
于是他走进府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就来了书房,可是来到了书房以后他又觉得极不自然,无论如何都没有一点儿困意,所以半夜起来找了本书看。
英台的突然造访使他感到意外,更意外的是英台说的这几句话。在他听来,就是“我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没回来我就来这看看。”
“英台,”他欣喜,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
祝英台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双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啊嚏”外面有些冷,祝英台转了半夜不免染了些寒气。
马文才这才反应过来她还站在门口,“英台你没事吧?”伸手将她拉进来,顺手关了门,然后把她带到里面。
“外面冷,你今晚就睡在这吧。”不知不觉间她就被他带到了床边。
“嗯。”
“那你早些歇息。”文才看得出来她现在还没有要把自己完全交给他的想法,所以把她带进来以后就赶紧要她休息,然后自己适时离开。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已经不那么疏远,这就可以了。他不期望他们的关系可以一下达到亲密无间的程度——虽然那只是时间关系,虽然他的性子太急,但是现在他却十分明白循序渐进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祝英台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他并不打算在这里歇息,心里舒了一口气。但同时门外小动物的叫声好像又猖獗起来,她想起今晚自己独自在房间里的那种恐慌。
“那你呢?”终于在他还没有走出房门是叫住了他,“你去哪里?”
“东厢房离这里近,我去东厢房。”
“哦。”
见她不再说什么,文才伸手要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