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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枯坐孤灯下，抚影独悲伤。目尽哀鸿去，阖愁倚阑干。
怎堪风烟晚，未至远行时。闲云断千里，遥忆怅离人。
辞君如昨日，秋凉月入闺。坐观群芳暮，繁华落御沟。
天恩悠且长，妾意终不移。此心故难言，少壮几何哉？
桂枝为楫，木兰为棹。
柳如烟裹着一袭织锦，靠在岸边枯死的槐木上。目光涣然失神，如同一袋无人问津的杂物。
江心中那块车舆的碎片仍在不住打转。驭者的尸首已从下游寻回。那两匹辕马，居然侥幸自行挣脱套具，奋力跃上对岸，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众人四处忙碌，现场一片混乱。一张巨网，在几头少见的蛮牛拉拽之下，开始逆流回溯，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柳如烟看着这些，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就没人想过，那个女子或许还活着吗？若非如此，这些人大概都得给一个溺水离世的太子妃殉葬。
机灵的，现在或许还可以溜走。
但这一切，当然就与柳如烟没什么关系了。天下虽大，早已无其立锥之处。
生固无恋，死又无依。想至此节，柳如烟心中，少见的产生了些许混乱和无助。
此时，岸边传来一阵轰动。柳如烟转头看去，是那个无名的百越女子。只是不知何故，身体只剩下了一半，胸腹以下，荡然无存。
摇头一叹。此人亦算可怜，只是表错了意，自然难得善终。
冰冷的河水中，孟凡轻轻推开柳如烟的手，面含笑意，渐渐没入无尽的黑暗中。
那份决然，世所仅见。
柳如烟下颌微扬，心下暗道一声罢了。毕竟引刀一快之事，并非真的如何难做。
过去种种，或得或失，纷至沓来。
那些亡于其手之人，张张面孔，浮现心中。无喜无悲，漠然注视。
柳如烟此刻，口中干涩，指尖微颤，心如余烬。
滴答之声，落于身畔秋叶间。
茫然回首，只见一人以手死死抓住树干，勉强站立身后。正是孟凡。
其人身子抽搐，衣不遮体。血水从外翻泛白的伤口中不断渗出。
如渊如墨的目光，俯视着柳如烟，如同看着一个死物。柳如烟心中发凉，恐惧油然生出。
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孟凡开口凄然一笑道：“姐姐勿惊。妾之原意，是要去的。大概平日坏事做尽，以致最终所愿不遂。”
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几乎便要跪下。低头喘息许久后，重新抬眼看向远方，说道：“既然司命难收，留在世间苦熬，就该活得好些，方可不枉此生。”
洛阳北，归义坊。
瑟瑟秋风，小楼孤灯。焰苗如豆，持卷孑坐。赭衣麻衫，皓首纶巾。
侍女轻巧的登梯缓步走入，屏住气息，将一只纹花金盏小心置于几上，垂首后退数步，默然离开。
老者叹息一声，释卷捻起盏盖，取出一个纸卷。慢慢展开，转眼一观，顺手于灯焰中焚尽。
微颤中，一人急步上楼。看见老者，正待开口，便为其人示意坐下。
来人吸了口气，片刻之后，压声问道：“如何？”
老者一面淡然捧书，一面说道：“事未谐矣。”
来人面现怒意，斥道：“如此布局，此人竟然还可活命，难道那些坊间传言都是真的吗？”
老者闻言，摆手悠然笑道：“这等兵行险着之举，本就极难成功。无非姑且一试，出口恶气罢了。道济不必太过上心。”
来人冷笑一声，出言讽道：“吾辈同侪耗尽心力，刈去国患之举，在尚书大人看来，便如小儿斗气不成？”
老者应道：“道济言重了。只是，除灭奸佞妖人，怎可以君子之道应对？”
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人原为撼柱蚍蜉，本不足道。往昔所依仗者，不过多方倚重，长袖善舞，借力弄权罢了。”
又道：“如今既承封敕，大权垂手可得，岂会甘居人下？若老夫所料不差，短时之内，必然生变。我等无须出首，作壁上观即可。”
之后转眼看了看来人，摇头笑道：“老夫为政多年，见惯沧海桑田。大唐廷殿之上，凡妄动争念者，尽皆惨淡收场，此事不可不信。”
花暖心凄然，人去几时归？
虽经近百名纤工竭力拉拽，巨大的渡筏还是在闷声轰响中，与岸栈重重撞在一起。
连夜赶造的鸾舆，除了新开木料的气味略微呛人外，一切都合适得体，循规蹈矩。王氏飞骑遣来的医者，在接连昏迷数回之后，总算将孟凡的伤患处理妥当。
垫衬厚厚织锦裘褥的车厢里，孟凡如同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柳如烟自刻花木匣中取出一只玉瓶，小心的倒出几颗颜色碧绿、气味芳香的药丸，仔细的在玉盏中以净水化开，轻轻喂给孟凡喝下。
又是一阵晃动。柳如烟眉头微颦，顺手扶住仍然半睡半醒的孟凡。
车轮咯吱，鸾舆直接自渡筏登岸，在同行车马的伴卫下，平稳的向着最终目的快捷进发。
半日之后，孟津渡外，庞大的队伍缓缓止住。丰沛的水气，自不远处的滔滔河水中不住传来，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一众女吏衣着郑重华贵，早已在此等候许久。见鸾舆行至，连忙快步迎上，齐整下拜。
为首女吏伏身恭声说道：“我等奉敕，迎接娘娘换车入城。”
柳如烟正想开口答复，只听孟凡悠然说道：“是红萍吗？这传敕使如今做的可还如意？”
那女吏面上一紧，叩首道：“娘娘提携之恩，奴婢永世不敢忘怀。”
孟凡点头轻道：“如此便好。本座身体不适，这车就不必换了。相烦尊使引路可否？”
女吏略作踯躅，还是应允下来。但即便如此，仍只孟凡一乘之数允许驶入东都。
不久之后，洛阳上东门已遥遥可见。孟凡自顾笑道：“昔日入此门中，乃是押中罪奴。如今御敕伴身，却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柳如烟却垂首怅惘，犹自叹道：“这东都不比京畿，动辄伤人于无形，娘娘还须谨慎为上。”
孟凡闻言，说道：“福祸所倚，运数所至，红尘中人，岂可妄言？但求于己问心无愧罢了。”
回头看了看微现萎靡之态的柳如烟，温和一笑道：“况且，杀了那么多回，可曾得手？料来妾之性命，该是比较硬的吧。”
想了想，又是嫣然一笑道：“既然已经入了王氏之门，这云州旧俗，还是要讲的。”
言罢，伸手抽出隐于发间的龙雀，在左手中指轻轻一抹，殷红鲜血立时沁出。
凝神注视片刻，摇头叹道：“少时顽劣，就记得这么几句了。”
双手覆于面上，任由血液流下。
沧桑的吟颂响起，其音至古至哀，悲凉幽远。柳如烟自诩辨识各种言语，听后竟然一点不懂，闻所未闻。
接着，运指向四方及上下各自弹出一滴血珠。之后，肃然正坐，良久无语。
御者勒马止步，车外响起那红萍的话声：“禀娘娘，禁中太子府的接应之人已在相候，奴婢只可送娘娘至此了。”
孟凡听了，点头道：“如此便辛苦尊使了。今日的好处，本座不会忘记。只是，顺便提醒尊使一句，无论今后如何，这太子元妃，从来都只是一人。”
此言一出，红萍连忙顿首伏拜。虽未出声，面上已是冷汗涔涔。
柳如烟撩起车幔，孟凡下得车来。转眼看向承福门外那片林立的仪仗，不顾足畔跪着的数人，振袖移步，渐行渐远。
怀忧独不叹，流盈夜未央。
立德殿，偏厅，憩居。
身为储妃，大婚未成，孟凡只可暂居此处，不便外出。
晚风拂衣。虽说已届仲秋，但洛阳天气温和。纵使屋外落叶萧瑟，但那园景尚可一观。
孟凡发现，过往种种，已经忘了大半。这些原本理应无比熟惗之事，都变得如此陌生。
漫步园内，昔日所遗残影，不时从记忆里闪现，鬼魂一样在眼中浮现。
叹息一声，怅然轻道：“那个女子，大概便算是死掉了吧。”
云开月现。几丛尚余残花的芍药，接连晃了晃。孟凡见状，暗自吃惊，下意识的后退数步。口中轻声叱道：“是谁？”
一人自花间缓步走出。低眉颔首，盈盈跪下，口中恭声回道：“奴婢一时忘形，冲撞了娘娘，恳乞娘娘恕罪。”
孟凡心下略微平复了些。垂眼看去，只见一位金玉满身，衣衫华贵的女子，在月色映衬中，伏身于冰冷的路砖之上，仪态标准，一丝不苟。
孟凡好奇问道：“汝是何人？为何来此？不知此处乃是禁域么？”
华衣女子淡然应道：“奴婢乃是太子府的陪侍良娣，名唤媛儿。只因早先听闻娘娘气度非凡，倾慕不已。故此腆颜，特来觐见。想必，还是太过冒失了。”
孟凡目光闪烁，摇头笑道：“既为太子良娣，便是同事一君，何来贵贱高低？当然不必如此。”
那媛儿一面抬头，缓缓站起，一面浅笑回应道：“娘娘言重了。即便娘娘大度，奴婢又怎敢僭越至此？”
孟凡转眼看去，却是心神一炫。自忖道：这世间怎会生出如此娇媚的人物来？
身为已将洛神技修至小成境界的女子，都尚且暗生绮念，遑论别人。
那又怎样呢？竟连一点妒意都无吗？那份愫念，已经淡至如此程度了吗？孟凡心下苦笑，自讽的想着。
转念又问：“不知良娣姓氏为何？”
漫天月光，如水流淌，如衣缠覆。
只见其人娉然一拜，低声说道：“回禀娘娘，奴婢祖籍涿郡，闺名赵媛。”
枯坐孤灯下，抚影独悲伤。目尽哀鸿去，阖愁倚阑干。
怎堪风烟晚，未至远行时。闲云断千里，遥忆怅离人。
辞君如昨日，秋凉月入闺。坐观群芳暮，繁华落御沟。
天恩悠且长，妾意终不移。此心故难言，少壮几何哉？
桂枝为楫，木兰为棹。
柳如烟裹着一袭织锦，靠在岸边枯死的槐木上。目光涣然失神，如同一袋无人问津的杂物。
江心中那块车舆的碎片仍在不住打转。驭者的尸首已从下游寻回。那两匹辕马，居然侥幸自行挣脱套具，奋力跃上对岸，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众人四处忙碌，现场一片混乱。一张巨网，在几头少见的蛮牛拉拽之下，开始逆流回溯，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柳如烟看着这些，心中莫名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就没人想过，那个女子或许还活着吗？若非如此，这些人大概都得给一个溺水离世的太子妃殉葬。
机灵的，现在或许还可以溜走。
但这一切，当然就与柳如烟没什么关系了。天下虽大，早已无其立锥之处。
生固无恋，死又无依。想至此节，柳如烟心中，少见的产生了些许混乱和无助。
此时，岸边传来一阵轰动。柳如烟转头看去，是那个无名的百越女子。只是不知何故，身体只剩下了一半，胸腹以下，荡然无存。
摇头一叹。此人亦算可怜，只是表错了意，自然难得善终。
冰冷的河水中，孟凡轻轻推开柳如烟的手，面含笑意，渐渐没入无尽的黑暗中。
那份决然，世所仅见。
柳如烟下颌微扬，心下暗道一声罢了。毕竟引刀一快之事，并非真的如何难做。
过去种种，或得或失，纷至沓来。
那些亡于其手之人，张张面孔，浮现心中。无喜无悲，漠然注视。
柳如烟此刻，口中干涩，指尖微颤，心如余烬。
滴答之声，落于身畔秋叶间。
茫然回首，只见一人以手死死抓住树干，勉强站立身后。正是孟凡。
其人身子抽搐，衣不遮体。血水从外翻泛白的伤口中不断渗出。
如渊如墨的目光，俯视着柳如烟，如同看着一个死物。柳如烟心中发凉，恐惧油然生出。
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孟凡开口凄然一笑道：“姐姐勿惊。妾之原意，是要去的。大概平日坏事做尽，以致最终所愿不遂。”
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几乎便要跪下。低头喘息许久后，重新抬眼看向远方，说道：“既然司命难收，留在世间苦熬，就该活得好些，方可不枉此生。”
洛阳北，归义坊。
瑟瑟秋风，小楼孤灯。焰苗如豆，持卷孑坐。赭衣麻衫，皓首纶巾。
侍女轻巧的登梯缓步走入，屏住气息，将一只纹花金盏小心置于几上，垂首后退数步，默然离开。
老者叹息一声，释卷捻起盏盖，取出一个纸卷。慢慢展开，转眼一观，顺手于灯焰中焚尽。
微颤中，一人急步上楼。看见老者，正待开口，便为其人示意坐下。
来人吸了口气，片刻之后，压声问道：“如何？”
老者一面淡然捧书，一面说道：“事未谐矣。”
来人面现怒意，斥道：“如此布局，此人竟然还可活命，难道那些坊间传言都是真的吗？”
老者闻言，摆手悠然笑道：“这等兵行险着之举，本就极难成功。无非姑且一试，出口恶气罢了。道济不必太过上心。”
来人冷笑一声，出言讽道：“吾辈同侪耗尽心力，刈去国患之举，在尚书大人看来，便如小儿斗气不成？”
老者应道：“道济言重了。只是，除灭奸佞妖人，怎可以君子之道应对？”
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人原为撼柱蚍蜉，本不足道。往昔所依仗者，不过多方倚重，长袖善舞，借力弄权罢了。”
又道：“如今既承封敕，大权垂手可得，岂会甘居人下？若老夫所料不差，短时之内，必然生变。我等无须出首，作壁上观即可。”
之后转眼看了看来人，摇头笑道：“老夫为政多年，见惯沧海桑田。大唐廷殿之上，凡妄动争念者，尽皆惨淡收场，此事不可不信。”
花暖心凄然，人去几时归？
虽经近百名纤工竭力拉拽，巨大的渡筏还是在闷声轰响中，与岸栈重重撞在一起。
连夜赶造的鸾舆，除了新开木料的气味略微呛人外，一切都合适得体，循规蹈矩。王氏飞骑遣来的医者，在接连昏迷数回之后，总算将孟凡的伤患处理妥当。
垫衬厚厚织锦裘褥的车厢里，孟凡如同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柳如烟自刻花木匣中取出一只玉瓶，小心的倒出几颗颜色碧绿、气味芳香的药丸，仔细的在玉盏中以净水化开，轻轻喂给孟凡喝下。
又是一阵晃动。柳如烟眉头微颦，顺手扶住仍然半睡半醒的孟凡。
车轮咯吱，鸾舆直接自渡筏登岸，在同行车马的伴卫下，平稳的向着最终目的快捷进发。
半日之后，孟津渡外，庞大的队伍缓缓止住。丰沛的水气，自不远处的滔滔河水中不住传来，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一众女吏衣着郑重华贵，早已在此等候许久。见鸾舆行至，连忙快步迎上，齐整下拜。
为首女吏伏身恭声说道：“我等奉敕，迎接娘娘换车入城。”
柳如烟正想开口答复，只听孟凡悠然说道：“是红萍吗？这传敕使如今做的可还如意？”
那女吏面上一紧，叩首道：“娘娘提携之恩，奴婢永世不敢忘怀。”
孟凡点头轻道：“如此便好。本座身体不适，这车就不必换了。相烦尊使引路可否？”
女吏略作踯躅，还是应允下来。但即便如此，仍只孟凡一乘之数允许驶入东都。
不久之后，洛阳上东门已遥遥可见。孟凡自顾笑道：“昔日入此门中，乃是押中罪奴。如今御敕伴身，却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柳如烟却垂首怅惘，犹自叹道：“这东都不比京畿，动辄伤人于无形，娘娘还须谨慎为上。”
孟凡闻言，说道：“福祸所倚，运数所至，红尘中人，岂可妄言？但求于己问心无愧罢了。”
回头看了看微现萎靡之态的柳如烟，温和一笑道：“况且，杀了那么多回，可曾得手？料来妾之性命，该是比较硬的吧。”
想了想，又是嫣然一笑道：“既然已经入了王氏之门，这云州旧俗，还是要讲的。”
言罢，伸手抽出隐于发间的龙雀，在左手中指轻轻一抹，殷红鲜血立时沁出。
凝神注视片刻，摇头叹道：“少时顽劣，就记得这么几句了。”
双手覆于面上，任由血液流下。
沧桑的吟颂响起，其音至古至哀，悲凉幽远。柳如烟自诩辨识各种言语，听后竟然一点不懂，闻所未闻。
接着，运指向四方及上下各自弹出一滴血珠。之后，肃然正坐，良久无语。
御者勒马止步，车外响起那红萍的话声：“禀娘娘，禁中太子府的接应之人已在相候，奴婢只可送娘娘至此了。”
孟凡听了，点头道：“如此便辛苦尊使了。今日的好处，本座不会忘记。只是，顺便提醒尊使一句，无论今后如何，这太子元妃，从来都只是一人。”
此言一出，红萍连忙顿首伏拜。虽未出声，面上已是冷汗涔涔。
柳如烟撩起车幔，孟凡下得车来。转眼看向承福门外那片林立的仪仗，不顾足畔跪着的数人，振袖移步，渐行渐远。
怀忧独不叹，流盈夜未央。
立德殿，偏厅，憩居。
身为储妃，大婚未成，孟凡只可暂居此处，不便外出。
晚风拂衣。虽说已届仲秋，但洛阳天气温和。纵使屋外落叶萧瑟，但那园景尚可一观。
孟凡发现，过往种种，已经忘了大半。这些原本理应无比熟惗之事，都变得如此陌生。
漫步园内，昔日所遗残影，不时从记忆里闪现，鬼魂一样在眼中浮现。
叹息一声，怅然轻道：“那个女子，大概便算是死掉了吧。”
云开月现。几丛尚余残花的芍药，接连晃了晃。孟凡见状，暗自吃惊，下意识的后退数步。口中轻声叱道：“是谁？”
一人自花间缓步走出。低眉颔首，盈盈跪下，口中恭声回道：“奴婢一时忘形，冲撞了娘娘，恳乞娘娘恕罪。”
孟凡心下略微平复了些。垂眼看去，只见一位金玉满身，衣衫华贵的女子，在月色映衬中，伏身于冰冷的路砖之上，仪态标准，一丝不苟。
孟凡好奇问道：“汝是何人？为何来此？不知此处乃是禁域么？”
华衣女子淡然应道：“奴婢乃是太子府的陪侍良娣，名唤媛儿。只因早先听闻娘娘气度非凡，倾慕不已。故此腆颜，特来觐见。想必，还是太过冒失了。”
孟凡目光闪烁，摇头笑道：“既为太子良娣，便是同事一君，何来贵贱高低？当然不必如此。”
那媛儿一面抬头，缓缓站起，一面浅笑回应道：“娘娘言重了。即便娘娘大度，奴婢又怎敢僭越至此？”
孟凡转眼看去，却是心神一炫。自忖道：这世间怎会生出如此娇媚的人物来？
身为已将洛神技修至小成境界的女子，都尚且暗生绮念，遑论别人。
那又怎样呢？竟连一点妒意都无吗？那份愫念，已经淡至如此程度了吗？孟凡心下苦笑，自讽的想着。
转念又问：“不知良娣姓氏为何？”
漫天月光，如水流淌，如衣缠覆。
只见其人娉然一拜，低声说道：“回禀娘娘，奴婢祖籍涿郡，闺名赵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