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9.
听完胡镇长的叙述。和尚若有深思。良久，才抬起头。
“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些面孔被偷走的人吧？嗯，首先由青霜开始……”
胡镇长点点头。
于是一行人来到青霜家。
青霜正在和母亲王婆一起做豆腐。
“青霜姑娘，能否问你几个问题？”
和尚和蔼地说。
“尽管问吧。”
青霜说。
王婆停下手里的活，把众人引到屋中坐下。
“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状况呢？”
和尚问。
“我遇到了一只鬼！”
青霜声音发颤。
“哦，你遇到一只鬼？”
“是的。那只鬼偷走了我的脸。”
“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鬼是怎么偷走你的脸的？请详细说说好吗？”
“好的。就在二十六天前的晚上，也就是我被偷去脸的那天晚上，我去给邻村的大食酒楼送豆腐……”
青霜开始述说。

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11.
离开青霜家里之后，和尚、壮汉和胡镇长一行人，又走访了天珍酒楼的阿眉、唱莲花落的小蓉和卖汤圆的静荷。
阿眉和小蓉的经历和青霜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晚上经过青龙桥，被无面“怪物”给夺走了脸孔。
只有静荷，脸上光秃秃的，没有五官。
静荷看不到，也不能说。
但能听得到。
和尚问什么，就让她点头摇头作答。
从静荷的回答里，得知她的经历也跟前面三位差不多。
“我们再去青龙桥看看吧。”
之后，和尚又要求去青龙桥看看。
青龙河是一条十几丈宽的河流，在清源镇东流过，水流温和。青龙桥是青龙河上的一所石桥，全部用大理石砌成，桥身呈拱形，高高地架在青龙河两岸，犹如一道彩虹。
青龙桥也是东出清源镇的必经之路。
和尚来到青龙桥。
在桥上来回走了两趟。
一面走，还一面用鼻子使劲嗅。
壮汉、胡镇长、陈老板等人默默看着他。
然后，走下桥，来到河边，伸手撩起一些水，放到鼻前。
又嗅了几下。
“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我们回去吧。”
和尚突然说。
“究竟怎么回事？”
胡镇长好奇地问。
“你们再耐心等一等，到后天晚上，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和尚笑着。他又说：
“能否给我们准备一些吃的和休息的地方呢？我们可累了啊。”
“是啊，是啊。”
壮汉附和。
“嗯，都准备好了。我们回去吧。”
胡镇长说。
胡镇长在前面引路。和尚和壮汉跟在后面。
他们背后，陈老板他们不禁嘀咕：
“随便看看，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吗？”

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13.
深夜。
清源镇外。青龙桥河畔。
一名独身少女在淡淡的月光中行走。
她踏上了青龙桥。
她前脚刚踏上青龙桥，身后的地上就起了一股薄薄的烟雾。雾气渐渐凝聚成人形。形成一个女人的形状。
“她”无声地漂行，紧跟在独身女人身后。在接近女人的时候，“她”，刹那间，变成了实体，而且隐约能分辨出“她”穿的是红衣绿裤。
少女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异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青霜。”
“她”呼唤前面少女的名字。
少女停住了脚步。不敢回头。
“青霜。”
“她”再次呼唤。
前面的少女果然是青霜姑娘。青霜鼓起胆子，扭回头来。
就在青霜扭头的瞬间。
“她”猛然扑了上去。
青霜再次看到了“她”那剥壳的鸡蛋一般，没有五官的，光秃秃的脸。
恐惧令青霜浑身再次**。
“她”的手猛然伸到青霜面前，往青霜脸上一抓。
但是——
青霜的脸并没有变成“剥壳的鸡蛋”。
倒是“她”，发出一阵恐怖的怪叫。
“怎么回事？”
“她”双手在自己脸上乱抓。
“究竟怎么回事？”
“她”双手掩面跑到河边。
手慢慢错开，河水里映出“她”的脸。
——一张弥勒笑佛的木质面具。
那笑佛的脸在咧嘴憨笑，显得异常滑稽。
“我不要这张脸！我不要！哎呀！怎么去不下来啊？”
“她”想把面具取下来，却发现面具已经和自己的脸涨到一起了。
“不用扣了，不到七天，这张面具是不会掉下来的。除非，你把自己的脸割了！”
“她”的身后有人说话。
“她”回头一看。
见是一个和尚和一个壮汉。
另外，远远地还有一群人，都战战兢兢地看过来。是胡镇长、陈老板他们。
“贫僧铁磨，特地来帮助施主的。麻烦施主跟贫僧走一趟。”
和尚说。
“跟你走？”
“她”站起来，纵身向河里一跃。
和尚伸手抛出一根红线。线的一头是圈套。
红线后发先至，射到“她”的前面。
“她”跃起后，脑袋恰好钻进圈套中。
和尚一拉红线。
将“她”摔到了岸上。
“她”不再挣扎。“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捉住了。
看着河水中倒映出的弥勒笑脸。
“她”哭起来。
“我的脸！呜呜呜呜……”

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15.
“这个是……是，是朱屠夫的老婆夷葵！”
突然，有人高喊。
“嗯，果然是夷葵！”
“是夷葵！是夷葵！”
“没错，夷葵！”
“嗯，那红裤子就是她的代表性装束，错不了的。”
……
众人齐声符合。
“窃脸鬼”听了，用手将“弥勒笑佛”的脸掩藏得更紧，将头埋藏在双股间，大声喊道：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这个样子……好丢人啊！”
“她”的否认，恰恰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刚才，和尚让众人挨个到“窃脸鬼”面前来辨认“她”的身份。
每个人走过来都仔细端详“她”半天。
“我现在好难看！……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她”捂着脸喊。
由于没有“脸”，开始的几个人，都没有认出“她”的身份。
直到有一个人喊出“夷葵”的名字。
大家才一致确认。
同时，“她”的反应，也说明了大家的正确。
“那么，朱屠夫在哪里？不知到他是否方便，解释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
和尚对着人群笑呵呵地说。
人们一起把目光投到一个高大汉子的身上。
“这……这……”
高大汉子显得有点扭捏。
“老朱，你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请吧？”
胡镇长沉下脸来，威严十足。
有人把朱屠夫从人群里推到大厅当中来。
“快点！说个明白！”
“说说你老婆为什么会害人！”
……
刹那间，朱屠夫成了众人的公敌。
“这……这……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朱屠夫语无伦次，手足无措。
“你说吧，我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让你说，只不过是求印证一下。如果……”
和尚微笑着，顿了顿。
“如果你坦白的话，我可以求情，让你的罪名减轻一些，或许还能够饶你不死呢。”
听到这话，朱屠夫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我……我都交代！我，我认罪……只要能绕我不死！”
众人都望着朱屠夫。
他清了清嗓子。
“一个月前，我杀死了夷葵！”

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16.
夷葵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朱屠夫。
夷葵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能够娶到她，朱屠夫十分得意。
但是，他也对夷葵有两个毛病表示不满。
一是夷葵爱打扮。
女人啊，爱打扮本无可厚非。但像夷葵一样，每天都坐在镜前修饰自己脸的女人，也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二是夷葵有偷窃癖。
她总是在集市上，或者邻居家顺手牵羊，将别人的东西拿回来。而且拿的都是妇女所用之物。
据夷葵的母亲说，女儿的这个毛病源自她过度的“爱美之心”。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化妆品打扮女儿，女儿就自己去偷来打扮自己。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想改也改不掉了。
第一个毛病，朱屠夫还能够容忍。
但第二个，在以后很多人找上门告状之后，他渐渐不能容忍了。
他一直将夷葵当宝贝呵护着。
直到有一天，夷葵行窃被别人当场抓获，捆绑着送回来时，他忍不住抽了夷葵两个耳光。
从当晚起，夷葵开始对他冷冷相对。
“求求你，以后不要再偷东西了好吗？你想要什么，我就是砸锅卖铁都会买给你！”
夷葵抚摸着被他打肿的脸冷笑。
“你这样偷东西，太丢脸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怕丢脸，我朱家的脸可被你给丢光了！”
他继续说。
夷葵依然对他不理不睬。
没过几天，夷葵再次应为偷窃被捉，给送了回来。
这次朱屠夫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当众剥光了夷葵的衣服，吊在村口的大槐树上毒打。
夷葵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事情过后几天，再伤势稍好的时候，刚能下地活动的夷葵，又去行窃了。
朱屠夫只得又一次毒打她。
但是，越毒打，她越是疯狂行窃。
她越是疯狂行窃，他越是狠命毒打她。
如此，成了恶性循环。
朱屠夫很痛苦，他想和妻子沟通。
可夷葵紧紧地将他关闭在心门之外。
“她中邪了！”
朱屠夫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一个月前，夷葵再次行窃被捉。
朱屠夫又将夷葵毒打了一顿。
然后，满怀心事去酒馆喝酒。
“嗯，那个朱屠夫的老婆，又偷人的东西了。”
“娶了这样的娘们儿，真是丢脸啊！”
“这样丢脸的娘们儿，还要他干什么？杀了算了！”
……
酒馆的人在背后偷偷议论。
朱屠夫听在耳中，胸中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
“不能再让夷葵给我丢脸了！”
他边喝酒，边产生这样一个念头。
“不能再让夷葵给我丢脸了！”
喝完酒，他踉踉跄跄地回家时，还想着这个念头。
“不能再让夷葵给我丢脸了！”
他来到家，推开家门时，还想着这个念头。
“夷葵！你过来，给我保证以后不能再偷窃了！”
看到妻子躺在床上，他怒火中烧。
夷葵一动不动。
他冲过来，将夷葵拖到地上。
“快给我发誓，说——以后我再也不偷东西了！”
摔得头破血流的夷葵冷冷望着他，一言不发。
“说呀，说呀，你个烂娘们儿！”
朱屠夫激烈地摇晃着夷葵的身体。
夷葵面无表情。
“再***不说，老子宰了你！”
朱屠夫恶从胆边生，顺手从桌子上拿过来杀猪刀。
“快发誓说——以后不偷东西了！不然……嘿嘿……”
朱屠夫威胁妻子。
夷葵盯着丈夫，眼睛里充满了仇恨。
“***，还不说！老子真的宰了你！”
朱屠夫说着，将刀往前一送，捅进了夷葵的肚子当中。
夷葵痛苦地挣扎了几下。她有点不相信丈夫真的杀了她。
“快发誓！”
醉酒的朱屠夫，加上失控的怒火，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让我发誓，没门！”
夷葵突出最后几个字，永远地闭上了眼。
“烂娘们儿，你还想给我丢脸是不是？那我就让你没脸可丢！”
完全失控的朱屠夫，又在妻子身上猛扎几刀。
然后，手法纯属地剥下了妻子的脸皮。
“我看你还怎么给我丢脸！”
他恶狠狠说。

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17.
“真是令人发指啊！”
“杀死老婆，真是**不如！”
“夷葵虽然小偷小摸，但罪不至死啊！”
“没想到，平时道貌岸然的朱屠夫，竟然也会杀人！”
……
听完，朱屠夫的讲述。众人纷纷斥责他。
“我对不起夷葵！”
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后来呢？”
和尚追问。
“后来……”
朱屠夫抬起头。
“在第二天我酒醒之后，看到地上夷葵的尸体，我追悔莫及。但为了躲避罪责，我趁着黑夜，悄悄将夷葵的尸体抛在了青龙桥下。”
和尚沉思半晌。又问：
“在镇上发生窃脸事件后，你就知道那是夷葵在作怪了吧？”
“嗯。是的。”
朱屠夫说。
“那你是怎么做的？”
和尚问。
“我当时十分害怕，我怕夷葵来找我报仇。但只是窃脸和偷窃事件一再发生，夷葵并没有来找我。我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嗯。”
“但是，我慢慢地可怜起夷葵来——这个可怜的女子啊，死了都爱美之心不改，行窃之性不除——自己的脸没了，借别人的脸也要出来偷窃！真的好可怜啊！我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地对待夷葵。如果我好好地对待她，而不是毒打她，或许她已经将那毛病改掉了……呜呜呜呜……”
朱屠夫忍不住哭起来。
“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自己的妻子啊！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夷葵死了都这个样子。我想把她找回来，请人超度她，让她早日进入轮回超生……”
“嗯。那你怎么办的呢？”
“我到青龙河里去找夷葵的尸体，但是，奇观得很，我摸遍了河底，竟然没有找到。”
“嗯。”
“但是，夷葵行窃的事件依然在发生。我就知道，她是不想让我找到她，在故意躲着我，就像生前一样，在和我较劲！”
“嗯。”
“于是，我天天晚上去河里摸她的尸体，但一直都摸不到。直到你到来那一天，我才停止。”
“嗯。”
“我无话可说，我杀了人。法律制裁我吧，我无言无悔。但是，但是……我想请夷葵原谅我！”
朱屠夫说着，脸转向将头深深埋在双股间的夷葵。
“好多人在看我啊！长着这样的脸，真是丢死人了！真是丢死人了！”
夷葵显然一直在关心自己的脸，而没有听见丈夫刚才的忏悔。
“我不要这张脸！好难看啊！……我不要这张脸！”
夷葵激动起来。双肩剧烈抖动。
“我不要这张脸！”
她双手扣住面具生成的脸皮。使劲猛撕。
“刺啦”一声。
米勒笑佛面具幻化的脸皮，竟然被夷葵生生地从脸上扯下来了。
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啊！”
人群发生恐怖的尖叫。
然后，四散奔逃。
夷葵将那张脸皮，塞进嘴里开始大嚼。

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18.
“不要这样！夷葵，我的好妻子，求求你，不要这样！”
朱屠夫冲上去抱住了夷葵的身体。
嘴里发出令人心碎的悲鸣。
“求求你，不要再摧残自己了！求求你！”
夷葵停下大嚼脸皮的动作。
“是我！是我夷葵！你原谅我吧!我错了！”
朱屠夫流着泪忏悔。
夷葵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将双手慢慢伸到朱屠夫头上。慢慢抚摸。嘴里的脸皮也掉在了地上。
朱屠夫一把搂住夷葵的脑袋。
在她血淋淋的嘴唇上狂吻。
“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一边狂吻，一边不住地低声呐喊。
夷葵血窟窿似的眼睛里，慢慢地流出两道眼泪般的血痕。
良久。
夷葵慢慢推开朱屠夫，弯腰捡起地上的脸皮，使劲按在脸上。
可是，刚一松手，脸皮就掉在了地上。
如此偿失了几番。
夷葵终于失望地停住了手。
朱屠夫一直在旁边看着妻子的动作。
看到妻子捡回脸皮的时候，他一阵狂喜。他知道妻子已经原谅了自己，要跟自己一起回家了。
但当看到妻子怎么也按不会脸皮的时候，他的心不由得又开始沉重起来。
突然，他的眼光瞥到了和尚身上。
脑中灵光一闪。
“大师，求您，救救她吧！”
他扑过来，给和尚跪倒。
和尚沉思片刻。
“好吧。”
他爽快地答应。

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19.
半个时辰之后，本镇手艺最好的泥人师父和画工，跟着和尚，进了祠堂的一间屋子。
朱屠夫提心吊胆地站在窗外。
他的身后，站着胡镇长、陈老板等村民。
他们都好奇地伸长脖子向屋内张望。
可是，屋子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和尚低声的发出指令声，但声音低沉，听不清楚竟将讲的是什么。还有，就是两位工匠工作的嘈杂声。
良久。
里面又传来清脆的两声拍手声，以及和尚清晰的声音。
“好了，完工！”
接着，和尚打开了门，露出微笑的脸。
“明天，你去河边唤你的妻子回家吧。”
他对朱屠夫说。

半镜奇谈：第30个故事 幻面
20.
第二天上午。
朱屠夫在两名衙役的押解下，来到青龙桥畔。
朱屠夫带着枷具，走向河边。
“夷葵，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夷葵，你原谅我吧！”
“夷葵，你回来吧！”
“夷葵，我很爱你啊！”
“回来吧，回来吧……”
朱屠夫冲着河面，凄惨地呼唤着妻子的名字。
悔恨的泪水流满双颊。
不久，青龙桥下的河水里，缓缓地浮出一具女尸。
女尸的身上挂满了镇上失窃的东西。
女尸的面孔，是面粉捏成的；五官，是彩笔绘上去的。整张脸犹如舞台上的戏子，显得精致，而又诡异莫名。
然而，用墨汁绘出的一双眼睛，却是一片模糊。那斑驳的模糊，呈现出的，似乎是泪渍的形状。
END

　"半镜奇谈"更新至今的故事目录
　　第1个故事 肉佛
　　第2个故事 古镜记
　　第3个故事 地狱变
　　第4个故事 棋魂
　　第5个故事 异屋
　　第6个故事 水蜃
　　第7个故事 肉面
　　第8个故事 诡门
　　第9个故事 神隐
　　第10个故事 魅戏
　　第11个故事 蜕骨
　　第12个故事 天人
　　第13个故事 虫人
　　第14个故事 骨符
　　第15个故事 天眼
第16个故事 活路
　　第17个故事 消失的街道
第18个故事 妖火
　　第19个故事 阴体
　　第20个故事 纹身
　　第21个故事 开颅
　　第22个故事 鬼门
　　第23个故事 陨铁
　　第24个故事 取丹
　　第25个故事 胎变
　　第26个故事 鬼颜绘
第27个故事 回路
第28个故事 念蛇
第29个故事 拳神
第30个故事 幻面
第31个故事 幻战
第32个故事 背尸　（正在连载中……）

半镜奇谈：第32个故事 背尸
2.
　　那天中午听明德法师说禅，听到了许多精彩的高论。如醍醐灌顶一般，让我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下午则一边漫山信步，一边反复咀嚼明德法师的话。
　　感觉如甘似饴，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太远的路程。
　　以至在返回的途中，竟然迷失了。
　　经过在山林中将近两个小时的周旋，等我找到归寺的路时，天已过黄昏，一轮皎洁的半月，已经从山的另一边爬上来了。
　　月光如华，似撒了一地的碎银子。
　　朦胧中，却也能看得很远。
　　沿着明亮的山道，我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得快点回去，不然，明德法师要着急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只见前面不远的十字路口有人影晃动。
　　——果然，让人来找我了。
　　我加快步伐，想早点和前面的人会合。
　　更近了，能依稀看清楚前面的是一名驼背僧人。
　　这时，一股莫名奇妙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令我陡然停住脚步，迅速闪身躲在一丛矮树之后。
　　在偷偷观察了那名僧人片刻之后，我才明白那股奇妙感觉的来源。
　　原来，那是一名我未曾见过的驼背僧人。
　　那名僧人约五十来岁年纪，身形前倾，脊背佝偻，似背了一口大锅。又好像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虽然一动不动，却给人一种举止缓慢、凝滞、沉重之感。
　　他一脸迷茫，目光涣散，正立在路口默默发呆。
　　一会儿喃喃自语，一会儿摇头晃脑。
　　我又猫身凑近一些，仔细观看他。
　　这次，我更加肯定，他绝不是云栖寺的和尚。
　　这是几天里，云栖寺上下的二十余名僧人，我早已全部熟识，其中若有它，我一定会早就认识。
　　而附近方圆百里，除云栖寺外，并没有其他的庙宇。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出现这样一名陌生人；正是这陌生人的出现，领悟本能地产生了警觉。
　　——这是哪里来的僧人？为什么会在晚上跑到这里发呆呢？他究竟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不禁从心头升起。
　　在我起疑的时刻，陌生的驼背僧人忽然有了动作。
　　他举去双手，缓缓地擦了把脸，然后慢慢摇头四处张望几下，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接着，绕到旁边一棵大树之后，渐渐蹲了下去。
　　从我的视角望过去，只看到小半个背影。
我又悄悄向前移动了几米，他依然茫然无觉。
传来“吭哧”的声响。
——看来他在方便啊。
我松了一口气。
　　他就这样蹲着，一动不动，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背影却有了动静。
　　向前一探，消失了。但马上又直起来。
　　不过此时，那驼背僧人的背上却多了一件东西。
　　我睁大眼睛仔细瞧。
　　只看到白乎乎的一片，却看不清是什么。
我暗暗寻思：
——这和尚，莫非在做贼？
　　如果是的话，我一定要把他拿下。我一边下决心，一边握紧拳头，准备冲出去，抓他个人脏并获。
　　这时，驼背僧人从数后转出来，又走回十字路口中央，停住了。
　　这下，我终于看清楚了他背上的东西。
　　那东西令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玲珑的曲线。那如瀑的秀发。那白花花的肉。
　　那驼背僧人背着的，分明是一个只穿亵衣的女人！
　　这样的一个结果，是在惊的我非同小可。
　　——这种时间，这种地点，一名和尚，竟然背了个半裸的女人，这……
　　我认定，自己眼前的是一名不守戒律的花花和尚。
　　——佛门净地，岂能容屑小之辈玷污？
　　我从树丛中走出来，刚要上前去斥责着无耻之徒。
　　驼背僧人却转身沿着上山的路走了。
　　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或许根本就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他的速度飞快，转眼背影便在一个拐角消失了。
　　我满腹好奇，又想来个捉奸成双，就急忙跟踪过去。紧追几步，便又看见了他的背影。
　　他一直沿着山道，向云栖寺方向走去。
一边跟踪他，我一边想：
——莫非他也真的是云栖寺的和尚？
　　果然，他来到云栖寺的门前，丝毫没有犹豫，就径直进入了云栖寺的大门。
　　我也跟着进入寺内。
　　可是，却不见了那驼背僧人的踪影。
　　面对空荡荡的庙院，我有点不知所措。又扫视一下左右的厢房，也实在无法断定他进了那一间。
　　正在我发怔的时候，一名小和尚向我走来。
　　他的法名叫作悟尘，受明德法师吩咐，负责照顾我生活起居。
　　走到我跟前，悟尘双掌合十说：“施主，您已经回来了，这就好。主持交待我正要下山去寻您呢。”
　　我也连忙合十答谢。
　　但我的心思，依旧在那驼背僧人身上。
　　就问悟尘：“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驼背的法师进来？”
　　悟尘展颜一笑。
　　“您说的是怀山师叔吧？嗯，看到了。他也刚从外面回来。”
　　“那，那他住那间屋子呢？”
　　“怀山师叔不和我们一起住，他独自住在后院。后院是储物室，靠右面唯一一间住人的房子就是。”
　　我还想跟悟尘再聊一会儿，多知道点关于怀山和尚的事情，可是又怕错失捉拿他证据的好机会。
　　便匆匆向悟尘道谢告辞，假装回房间的样子。
　　等悟尘一走开，我马上溜进了后院。
　　后院是个很小的院子，储放着寺院的粮食，日用品和各种杂物。我以前也曾陪悟尘进来取过东西，但没有注意这里也会住着人。
　　我环视一周，正面和左面的屋子里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右面的一间小屋中亮起了灯。
　　我蹑手蹑脚走到那间小屋门前，屏声静气，将耳朵贴到门板上静听。
　　好一会儿，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要不要破门而入？
　　我犹豫着。
　　——不过，这也真有点奇怪，怎们会没有半点生息呢？
　　我觉得贸然行事还是有点不妥。
　　——那就报告主持吧。然后，带他一起来……
　　有了这样的决定，我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后院。

咦，背尸咋就一小部分呢

半镜奇谈：第32个故事 背尸
4.
　　我躺在床上，碾转反侧。
　　心中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越想越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干休。
　　——明明我亲眼目睹的事实，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就真的背着这样一个说谎者的黑锅离开吗？
　　——可是，明德法师已经对我下逐客令了……经过这一闹，全寺上下可能也会对我有意见……
　　——怎么办呢？
　　——我一定不能走！一定要揭开事情的真相！一定要换自己以清白！
　　——不过，这需要时间……但明天怎么才能留住不走呢？
　　这样，一直到黎明时分，心境冷静下来后，我终于想到了应付明德法师的对策。
　　把计划从心里盘算几遍，越觉得可行性高。
　　我不由得嘴角浮现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时，透过窗户，已经能看到天色开始发亮了。
　　但我却翻过一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开始踏实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当我被悟尘摇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施主，赶紧醒醒！起来吃饭，收拾行李下山了。晚了就赶不上火车了。”
　　一边摇我，一边大声喊。
　　我扭过头，看了悟尘一眼。依然掉过身，蒙头大睡。
　　我估计悟尘会突然一愣。
　　想到他的表情，我偷偷地暗笑。
　　果然，悟尘顿了一顿，又把手伸进被窝，抚在我的额头上。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自言自语。
　　“嗯。不发烧啊？”
　　他又说。
　　“我，我头痛欲裂。别动我，一动就痛得更厉害了！”
　　我说。声音在被窝里变得瓮声瓮气地。
　　“啊。是吗？”
　　悟尘惊讶地说。
　　我露出脑袋，龇牙咧嘴地指着额角。
　　“这里，这里，痛得要命啊！”
　　我“丝丝”地吸气。又一脸痛苦地问：“请问，有没有药啊？我想，我需要点头痛药。麻烦你……”
　　悟尘过来，半信半疑地扶我躺下。
　　“那你躺好了，别动！”
　　等我躺下，他又在我的额头摸了摸。然后说：“你先等着，我去报告主持。”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笑出声里。
　　我的计划就是：装病。装病赖在这里不走。
　　直到把怀山和尚的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你们都是富门弟子，慈悲为怀，怎么能把一个生病的人赶下山呢？
　　“哈哈……”
　　大约一刻钟之后，明德法师亲自来了。
　　满脸担忧之色。
　　我一见他进门，便假装做势要起身，但又故意扮作力气贫乏的样子。起到一半，突然又趴下了。
　　这一下，明德法师更是惊得非同小可。冲上来扶助我说：“施主，这，究竟是怎么了？”
　　“头，头痛啊！头痛欲裂！”
　　我又一手扶住脑袋，龇牙咧嘴。
　　但心中却在为欺骗这样一位关心自己的人而感到不安。
　　“让老拿给你瞧瞧！”
　　说着，明德法师做到我身边，拿过我的手腕，为我把脉。
　　他的这个举动，令我的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
　　——坏了！我怎么忘了他精通医术呢？
　　瞬时，我的脸变得通红。
　　果然，在为我把脉片刻之后，明德法师的脸色又阴沉下来。
　　我想他已经明白了我的意图。
　　他盯着我的眼睛问：“施主，现在还头痛吗？”
　　“嗯。”
　　点点头。我只有咬牙硬挺。
　　“哈。施主也没什么，只是用心思太重，劳累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
　　明德法师把“心思太重”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说完，长身而起。一边吩咐悟尘：“给施主熬一碗姜汤，姜要放平时五倍的量，你要看着施主喝下去，就没有事了！”
　　接着，“哼”了一声，甩袖走出屋门。
　　悟尘也跟了出去，边走边回头对我说：“施主，你躺下别动。我去给你熬姜汤，马上就回来。”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
　　我拧着鼻子喝完了辣辣的姜汤。
　　悟尘过来伸手扶助我。
　　“施主，方丈交待我服侍您。您就好好休息吧。”
　　我顺从地躺下。
　　悟尘拉过个凳子，在床头坐下。
　　我早就睡饱了，那里还有睡意。眼珠滴溜溜直转。
　　悟尘好奇地看着我。
　　我笑笑。
　　“喝了你熬的姜汤，果然好多了。”
　　悟尘咧嘴一笑。
　　“欧，你能陪我说说话嘛？这样也许能减轻点我的头痛。”
　　“可以可以。”
　　悟尘连忙点头。
　　“怀山大师是个好奇怪的人啊？”
　　我开门见山，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悟尘脸色微微一变。点头应和说：“嗯。是的。怀山大师是个特别的人。”
　　“那能否为我说说怀山大师的事情呢？”
　　我追问。
　　悟尘又挤出一个笑容，回答说：“怀山师叔是个怪人，有时几天不出屋门，有时又会十天半月不会寺庙。主持大师对他格外照顾，他可以不受寺院里的戒律约束，甚至可以吃肉喝酒，也常常喝的烂醉如泥。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悟尘下意识地左右张望。
　　“没有人听得到。你说吧，而且怎么回事呢？”
　　我催促他。
　　悟尘的嘴巴凑近我的耳畔，深深秘密地轻声说：“而且，怀山大师是个不幸之人呢？谁跟他接近，会就倒霉！”
　　我猛然愣住。
　　悟尘接着说：“施主，我劝你啊，离他还是远一点……”
　　接着，我又从悟尘口中知道：怀山已经来寺庙约十五六年了，不仅不守戒律，而且还乡当孤僻，一直独来独往，和僧众保持很远距离。僧众们都对他心怀不满，但由于方丈庇护，众人也对他敬而远之。
　　对于云栖寺僧众来说，怀山和尚神出鬼没，就仿佛透明人一般。
　　“他到底怎么个不幸法啊？”
　　我追问悟尘。
　　悟尘一幅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知道什么，又不肯说：“总之，总之，你知道他是个不幸之人，离他远点就是了。”
　　我知道，悟尘看出了我对怀山的好奇，所以好心地警告我。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警告更点燃了我的好奇之心。
　　——怀山，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我一定要挖掘出来！
　　听着悟尘好心的警告，我一边随口应着，一边想。

半镜奇谈：第32个故事 背尸
5.
　　在今后的两天里。我几乎度日如年。
　　不仅要辛苦地装病，还得喝悟尘的五倍量的姜汤。
　　可是，怀山和尚却再也没有动静。
　　有悟尘的监视，我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动作。
　　值得把希望寄托在怀山自己出寺上。
　　——只要他一出去，我便马上跟上他，问他个究竟。
　　我每天都偷偷把着窗子桥上无数遍。
　　但自那天晚上后，便再也没有见他显露踪迹。
　　——不会又十几天不出门吧？
　　想到这种可能，我的脸变得灰白。
　　——白白受这种苦，只为探究别人的秘密，真是没意义的事呢？
　　我有点想打退堂鼓。
　　可是，想到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不能退缩，我一定要证明自己不是“眼花”了！
　　就这样，在心里经过反复的斗争，最后决定：在等待一天，如果，怀山和尚还是不出来的话，那我就“病”愈告辞了。
　　但第三天的中午，我坐在窗后盯着后院观察的时候，怀山竟然出来了。
　　一身黄色僧衣，佝偻着背，迈着有点蹒跚的步子，一晃一晃地穿过院子，走出寺门去了。
　　那一刻，我兴奋得几乎跳起来。
　　在他的背影从寺门消失片刻之后，我便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冲向房门。
　　我伸手刚要去开房门，房门竟然自己开了。
　　明德法师和悟尘站在门口。
　　“你要去干什么”
　　明德法师问。
　　“我，我，啊，我去厕所。”
　　我回答。明德法师点点头，似乎没有起疑。
　　“嗯。悟尘说你这几天好多了，我前来看看。”
　　我点点头。却不住地朝门口张望。
　　——怀山到底去那里了？不知道还跟不跟得上？
　　明德法师进屋子里寒暄了一会儿，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我心思都在怀山身上。
　　突然，明德法师又说：“如果你身体没有问题的话，你明天还是下山吧，你母亲在惦记着你呢。”
　　“好的。”
　　为了赶紧摆脱他，我迅速答应了。
　　见我答应了，明德法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接着又聊了几句闲话，他和悟尘便告辞了。
　　他们一走开，我便急忙冲出了寺院。
　　下山的小路，曲折悠长，一直隐没在远处的山林里。
　　我仔细把山路看了几遍，路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影。
　　——怀山呢？不会下山了吧？还是在附近逛游？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我开始在附近的山林搜索。
　　不知不觉中，一个下午过去了。
　　我把附近的山林搜索了个遍，依然没有见到怀山和尚的踪影。
　　——他一定下山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我走到遇到怀山和尚的十字路口，依靠在一块光滑的山石上。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吧。只要他回来，就一定的经过这里。
　　金黄的夕阳光辉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我把身体往山是上一躺，一阵倦意袭来，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意将我吹醒了。
　　我睁眼一看。已经是夜晚了。
　　如玉盘般的月亮挂在树梢。头顶是满天眨眼睛的星斗。
　　月光下的山林静谧而神秘。微风吹过，树海微微起伏。各样的虫鸣也随微风而送入耳鼓。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神志清醒一些，才想起自己身处此地的缘由。
　　——现在几点了？不知怀山和尚回来没有？不知他今夜还回不回来？
　　犹豫了片刻，我决定在等一刻钟。
　　——如果他再不回来，那我就不再探究了，明天就离开寺院。
　　我背靠着山石默默数数计算时间，一边盯着上山的路。
　　突然，我看到上山的路上有个黑点晃动。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运气。
　　在揉揉眼睛观看。果然，是一个人在上山。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必然是怀山和尚无疑！
　　我来了精神。急忙站起来，躲到一棵大树背后。
　　这个角度非常好，能将十字路口的状况一览无余。
　　大约十几分钟后，怀山终于上来了。
　　而且，他的背上背着那个女人。
　　玲珑的曲线。如瀑的秀发。白花花的肉。
　　而且只穿着亵衣。
　　——这个浑蛋！真是枉为佛门弟子！
　　我气不打一处来。愤怒令我的身体微微发抖。
　　这时，怀山和尚背着女人已经来到了十字路口当中。
　　他迷茫、呆滞的表情，我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我从树后跳出来，挡住他的去路。大喝一声：“怀山大师！你真的辜负了明德大师对你的信任！”
　　怀山似乎猛然从沉思中醒来，身躯一阵哆嗦。背上的女人也跟着颤抖个不停。
　　“你，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过了几秒，怀山的嘴里竟然蹦出这样一句话。
　　“哼哼！跟我一起去见明德大师吧！”
　　我冷笑着，靠上去。
　　“你，你……靠后点！”
　　怀山和尚脸上露出张皇的神色，背着女人向路边挪动。
　　他背上的女人却十分奇怪，一直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一声不吭。
　　在黑色长发的遮掩下，看不到面孔。
　　忽然，怀山和尚向我冲来，似乎想夺路而逃。
　　我闪身让过他，一伸脚，将他绊倒在地上。
　　怀山和尚滚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他背上的女人，依然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让我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无耻到如此地步！敢光着身子跟和尚幽会！”
　　我上前一步，抓住女人的头发。
　　这时怀山和尚发出声嘶力竭地悲鸣：“施主，不要看！千万不要看！”
　　可是，已经晚了。
　　我已经扳过女人的脑袋，看到了女人的面孔。
　　那一瞬间，我觉得背后徒然升起一股极冷的寒意，沿着脊椎和四肢蜿蜒散开，迅速扩散到全身。浑身的毛孔，也在刹那间全部张开了。
　　胸腔里的心脏，突突猛跳几下，似乎要冲出来一般。
　　同时，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然后，眼前一黑，我便一头栽倒地上，晕了过去。
　　我忽然间看到的，是一张死人的面孔。
　　满脸惨绿的死气。
　　七窍流血。
　　眼珠努出。
　　舌头吐出两寸多长。
　　一幅死不瞑目的恐怖状。

半镜奇谈：第32个故事 背尸
6.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明德大师，怀山和尚和悟尘，都守在我的床边。
　　见我缓缓睁开眼睛，悟尘高兴地大喊：“醒了！醒了！施主醒过来了！”
　　我恍若在梦中。
　　明德法师抓住我的手腕，为我把了把脉。然后，抚须点头路出了笑容。
　　回过头，吩咐悟尘：“快去准备点吃的。”
　　悟尘出去了。
　　我的神志已经清醒。
　　“我千方百计赶你下山，就是怕这件事发生。”明德法师满脸自责，“可结果还是发生了！人算不天算啊！唉！”
　　旋即，明德法师又说：“你的好奇心也真是太强了！要不然，那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我默默地，一生不吭。从心里猜测着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呢？
　　怀山和尚凑过来，一脸的歉意。
　　“施主，真是对不住。也怪我自己不小心，好的你受惊吓了！”怀山和尚不住地向我鞠躬道歉，“真是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我挣扎着起来，阻止住怀山继续鞠躬。
　　一边看看明德法师，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明德法师看看怀山和尚，怀山和尚再看看明德法师。
　　两人又一起望定我，一起叹息：“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我知道事情超越了常理和常规。忍不住再次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说吧！”
　　明德法师的视线落在怀山脸上。
　　“怀山，事已至此了。你就给他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顿了顿，“不然啊，我怕他还会继续赖着不肯走。哈哈。”
　　怀山和尚点点头。
　　“好的，那我就给施主讲讲我的事情吧。”
　　怀山和尚视线移到窗外的远山上，瞬时，眼睛里充满里悲苦、萧瑟的神色。仿佛，进入了遥远的往事之中。
　　良久，怀山和尚才用他那沉重、缓慢的语调开始诉说：“我俗家的名字叫陈仕福。背上每夜背着的是我的亡妻，已经背了二十多年了。全世界的人谁都能看得到，唯独我自己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