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年的最后一阵寒风吹过去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单林变了天。
年关之际还是很冷,贵族们在殿门口下了悬浮车,披着花纹繁复的锦袍急匆匆的往皇城里走,遇上熟人的时候勉强笑一笑就算打过招呼。
他们要去见的是同一个人。
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手都是抖着的。
殿里有一株独荆花,之所以称之为“独”,是因为全单林境内仅有这么一枝,这种寓意为尊贵的花只盛开在单林首都皇殿内。
这东西金贵到什么地步,甚至连照料它的花匠都是从有爵位的贵族里选出来的。
单林贵族以戴着绣独荆花的胸章为荣崇,这种淡金色的花朵仿佛给了他们作为人上人的骄傲,走路都带着光。只是现在贺狄就站在这株花下面,迎着阳光打量着这一直被推向神坛的植株,懒洋洋地随手折了一枝下来。
独荆才刚刚长出一点花苞来,他翻来覆去看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评价了一句“丑”,便不甚在意地顺手一扔,那被贵族们视为脸面的独荆花见了泥。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贺狄此举无异于是把贵族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但是现在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贵族们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身后,无条件容忍着贺狄的一切作为,因为现在的单林,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贺狄的单林。
半个月之前贺丰大皇子突然铤而走险带兵侵略首都星,试图逼自己的父亲交出皇权,首都措手不及节节败退,但贺丰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辉煌得意的时候像是年关的烟火,咆哮而来之后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攻入皇城的那一天,贺丰最为信任的手下一刀扎进了他的心口,看着贺林死之前难以置信的眼神,随后一步步站到了贺狄身后。
所有贵族都记得那天的景象,贺狄出乎意料的举动让局势完全反转,贺狄的兵鬼魅一样冒出来,堵住的皇城的出口,贺丰军团群龙无首又败退不得,在一夜之间被完全绞杀。
那天的夜晚的空气里都是带着血雾的,贵族们每每谈起都觉得芒刺在背入夜难寐。
经次一役,贺狄继位不再有任何争议。
“行了,”他挥了挥手,背对着那群唯唯诺诺的贵族看也不看一眼,“都回去吧,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事情给你们做。”
半个月之前的事情几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战争之后,首都的修缮工作有条不紊,
当下好像所用人都自愿或被迫地忘记了那段血腥的屠戮,看起来好像整个单林地界的人,都真心实意地拥护这位新的皇太子殿下,甘愿为贺狄王子献上血肉之躯。即使是贵族们,在这样冷的天气里被贺狄一道命令从床上挖起来,在不到凌晨五点迎着冷风的时候徒步走过长长的宫街,结果没说上几句话又百无聊赖地让人回去,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一句不是。
贺狄王子殿下,比他们想象地更加恐怖。
现下,不过是微微露出一点獠牙而已。
贺狄转过身看着贵族们一个一个弯腰退出去,不一会儿就走地一个也不剩,很多年轻的贵族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空流站在他身后,在这地方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听见贺狄嘲讽意味极为浓厚的声音。
“哪有那么麻烦,”他嗤了一声,“打一顿,吃点苦头,马上就老实了。”
空流知道他说的是那群贵族,单林这样的富裕之地,很多年没遇什么大事,活在云端上的贵族们渐渐被养叼了,前一段时间还敢公然违背王律,小的一些以下犯上的事情就多的数不清了,这一次下来,个个乖地和绵羊一样。
空流应了一声“是”,又跟着贺狄往殿里面走。
即使贺狄掌控皇家已经成了明面上的事情,但他的身份仍然还是王子殿下,他的父亲尚没有退位。
皇家这一代只有贺狄和贺林两个子嗣,老皇帝经历过大儿子背叛和两子相弑的悲剧之后瞬间老了十岁,他本来年纪就够大,如今更是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
贺狄本身对于这个父亲并没有多少孺慕之情,老皇帝并没有给他多少关爱,但至少还算是尽了责任,至少没让他过得多差。
“我来看看你。”
老皇帝沉默不语,招招手让他过来。
贺狄就坐在他身边,顺手拿杯子给他倒了杯热茶。
“你在怪我杀了贺林?”
老皇帝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贺林已经做到这种地步,如果贺狄不杀他,那就是他杀贺狄,他两个儿子到了必须要死一个的地步。
“你要这个位子么?”老皇帝冷不丁问他这么一句话,“你要……就给你。”
这甚至不能说是一个选择,老皇帝清楚他自己没有选择,他只剩下贺狄一个儿子了,选无可选。
贺狄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过自己父亲会这么直白。
“……暂时不想,”贺狄微挑了一下眼角,“嗯……我想去联邦那里看一眼。”
老皇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贺狄没有和他解释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去联邦,那地方和单林帝国隔了一片星海,中间更有数不清的空间跳跃和力场,即使现在科技发展到这个地步,跨越联邦与单林帝国之间的星海仍被视为一件困难的事,即使单林这里有令人垂涎的资源,但虎口拔牙的事并不是谁都敢做。
联邦星域比单林要大很多,但是单林是一家独大,联邦却是十三个星区各自分割,那地方要比单林乱地多。
贺狄要在这节骨眼上去联邦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惶惶度日的贵族们一听这话被吓了一大跳,几乎要怀疑贺狄脑子是不是被门给夹了,中间有些心术不正的,暗暗计划着能不能在贺狄不在的时候弄出什么动作来。
但是贺狄前脚刚走,那已被视作“实际上”被废了的老皇帝却站了出来,几个刀一样的命令下去,蠢蠢欲动的贵族们顿时熄了火。
他们总算想起来,那令他们惧怕的贺狄,也是这老皇帝教出来的儿子。
老皇帝之前不计较他们乱来,不是因为没有本事,只是心里还存着一点不忍,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只有贺狄这一个孩子了,单林一定要完完整整地交到他手里。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给贺狄守好这片将来要属于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