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七(下)
一路行至余杭,我们虽然幸运地避过了叛军的骚扰,可吴地人心离散,流寇横行的隐患却始终盘踞在每一个城镇上方。事实正如寒天说的那样,沿路的敌人得到军报,早就撤得无影无踪,城门紧闭,城楼无人驻守,叛军所留,不过是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军旗,五彩斑斓的锦缎上,‘天一’二字格外招摇。
这种时候,黑小虎无一不是命军队勒马在城门下,独身一人飞身攀上城楼,一招长虹贯日将叛军的军旗斩得稀碎,而后自城内为我们打开紧闭的城门。
当沉重的门闸缓缓开启,落下的栈桥激起护城河外的黄沙,孤寂的风穿过空洞的甬道,他自无人的瓮城里走来,素衣银甲,眼底映着的,是沉默的悲悯和肃杀。
他平静地吩咐手下士兵清点伤亡,飞书给朝廷,简单地留下一队人马驻守,而后继续前行。一边是昏庸无道的朝廷,一边是烧仓焚邑的叛军,他其实是不屑与任何一方为伍抑或为敌的。
面对残破的官衙和被劫掠的仓廪,他那难以被人察觉的泠然,仿佛在心中嗤笑,‘若是我带兵,绝然不会像你们一样愚蠢’,而我远远望着他,竟然也生出了‘若带兵起义的是他该有多好’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这个念头一晃而过,荒唐得有些令我心惊,可一下秒,一道惊雷自我脑中炸开,转瞬间,我独身浸在凄冷的雨夜里,对面,黑小虎神色悲怆地问我,“为了别人,你不惜搭上自己的生命,这值得吗?”而我,拔出了冰魄剑,毅然决然地说,“为了维护深林和平,不惜牺牲我自己,这比什么都值得!像你这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人,又怎么会懂!”大雨倾盆,我分不清他眼角上划过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这个画面在霏霏雨幕中淡去,急促的马蹄声将我拉回现实。我一身冷汗,恍然地抚上了依旧心悸的胸口。我可以确定这是我曾经的记忆,曾经作为七剑与身为黑小虎对立的那时候的记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曾经也用过这种形容叛军的词说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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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想避嫌,黑小虎在接下来的旅程里没再见我们。待到了余杭,我们便默然脱离了军队, 在城门口排队入城。本想着因为叛军的骚乱,参赛比武的人会锐减,可没料到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入城的人依旧在城楼前排起了长龙。
余杭是重镇,入城者不得携带兵械。比武大典也明文规定,禁止携带私人兵器。守城的官兵查得很仔细,我们直到暮色时分才终于入城。因为参赛人数实在太多,统计困难,朝廷直接宣布自今夜子时起关闭城门,所有在子时之前入城的人皆为默认的参赛选手,且凤凰大典其间,余杭封城,只出不入。直到第一轮比赛结束,再统计参赛选手。
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水叮当皱了皱眉,不解道,“据典籍所记,往年参赛的,都是武林世家的子弟。怎么今年,感觉很多散修,甚至是只有一点根基的人都涌到了余杭来参加凤凰大典。净元珠只有一颗,争夺必然激烈,普通人过来参赛,有何意义?”
“来凑热闹呗”小狸道,“净元珠百年都未现世了,谁不好奇?说不定天一教的人蛊惑民众说净元珠百年难遇,哪怕得不到,远远见一见说不的定也能沾到一些灵气。”他随意将手背在了身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种时候,哪方势力不想在这城里塞满自己的人?”
寒天抬眼,有些好笑地说,“没想到你终于敏锐了一回。”
小狸挠挠头,“哪有,我一直很很敏锐”他松了松肩膀,抱怨道,“骑了两天的马,都要不会走路了,入城的人那么多,我们又来得太晚,城内的客栈肯定早就订满了。这几日我们怎么办?野宿吗?”
水叮当抬眼乜他,“你是傻*子吗?无常大侠怎么舍得让蓝兔风餐露宿?”她转头问我,“蓝兔,黑小虎可有同你说过他的安排?”
我怔然摇了摇头,讪笑道,“这个.......好似未曾有过。” 众人眼里期待的火花顿时全灭。
就在我们展开地图讨论往后何处落脚之时,虹猫眼神突然一亮,对着半空招呼道,“幺儿!” 我们齐齐抬头,只见夕阳下,一只黑翎灵鸽蹁跹而来,绕着我和虹猫飞了一圈后,复又向街边的巷子里飞去。
虹猫见了灵鸽,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大家招呼道,“大伙,我们今后有住宿的地方了。咱们跟着灵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