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格尔仔细地看着那模糊不清的碑文，努力地试图分辨出一些有用的信息：“NOR……T……H……ERN……啧，后面的看不清楚了。”她抬起头看着幽灵骑士，“你的名字吗？”
“嗯，诺尔顿，我的名字。”
“你……在这个地方死去的？”
“不不不，”幽灵骑士不得不赶紧解释，“我只是被埋葬在这里而已……而且，”他补充道“或许有的亡灵不能离开他们的坟墓附近，但是我并不受束缚——我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消磨下时间而已。”
“但你坐在了刻着自己的名字的墓碑上。”桑格尔说，“这是一种讽刺吗？”
“天呐，我的女孩，”诺尔顿颇感无奈，“难道你的家人没有教导过你不能坐在别人的墓碑上吗？那是对于死者的亵渎——更何况我也是死者，所以对这种情况深有体会啊。”
少女耸耸肩，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你叫什么名字？话先说在前面，我已经自我介绍了，”诺尔顿看着雨滴敲打着对方头顶的伞面，“所以就不要用蹩脚的借口回避这个问题了。礼尚往来嘛。”
“桑格尔，来自东方。”
“所以你刚才念的那个也是……来自东方的诗？”
“嗯。”桑格尔点头，顿了一下后补充了一句，“很有名的诗。”
“哈，我听不大懂。”诺尔顿不置可否，“你为什么会在这个鬼天气里跑来墓园？我记得这个季节下雨的时候温度会降低，而且就算是扫墓也不会选择雨天——还是说你只是跑来散心的？”
桑格尔很认真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来散心的。”
“……难以相信。”
“我只是旅行到这个地方，很快就要继前往下一个城市。而且，”桑格尔抖了抖伞，抖下来一大片水珠，“在我出生的国家里，这个时节人们将会去扫墓，祭以祀祖先和怀念逝去的亲人。”
“所以你就来到这片属于别人的墓地？”诺尔顿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嘀咕道，“真是古怪的家伙。”
桑格尔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能够被人类用肉眼发现，看样子我这坐在自己的骸骨上消磨时间的日子也快到头了，”幽灵骑士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说我要不要趁着还没消散也出去旅行呢？”
雨越下越大，滴答的雨点连成了丝，成片的雨丝交织成了幕。初春时节寒雨连天，一时间耳边雨声连成片，往日安静的墓地里此时此刻无比喧嚣。
“消散？”桑格尔诧异，“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会消散？除非幽灵放弃了自己的存在，或者是死去之前最后的执念被放下——但我不认为一个四百多年的亡灵的执念这么好解决，我也不相信你的存在和我的到来有关。”
“但是除非幽灵自我现形，否则人类是看不到我们的。”诺尔顿耸耸肩。
“如果你就凭借我能看见你来判断自己剩下的时间……”撑着伞的女孩叹了口气，“那还真是抱歉，很遗憾我一直可以看见人类看不到的东西，这其中也包括幽灵——所以现在你认为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
两人在雨中对视。皱着眉的少女撑着伞，任凭雨滴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虚无的骑士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撑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半晌，诺尔顿率先开口。
“我只不过说出了事实而已。”
幽灵骑士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很尴尬啊……算了。”他从墓碑上跳下来，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双手剑，“不管还能在活人的世界待多长时间，我还是出去走走吧。Sa……Sanger，你的名字是这么念吗？”
“……差不多。”
“桑格尔……你不会介意多个旅伴，是吧？”
“你要跟着我一起旅行？”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桑格尔，“即便是心血来潮也请不要这样随意下决定好吗？”
“心血来潮？不不不，”诺尔顿摇头，“难得能和人聊天，我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我留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守墓的。”
密集的雨幕逐渐变得稀疏，雨声渐小。
“我不介意多个旅伴的。”桑格尔说，一边抖了抖伞，抖下一大片水滴，“不过我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你有什么推荐的好去处吗？”
“我记得附近的小镇上有不错的特色食品，不过我不能吃东西所以不知道味道如何。”全身铠甲的骑士向着撑着雨伞的少女走去，看都不看一眼那个被自己坐了几百年的墓碑，“不过这附近就没什么好看的了——或者说这里的景色我已经看腻了。你打算去哪儿？”
“你所说的那个小镇，我打算去看看。”桑格尔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同诺尔顿一起缓步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渐行渐远。
少女的声音遥遥响起，仍然颂着来时的那首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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