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倘是有旁人听了这番轻松的对话,譬如邦德老爷子,眼珠子估计都能气掉下来,对流层暴风雨能把一架飞机吹飞延误这么久,偏离航线已经很严重。也就是说,以后中航飞机用不着雨季,这里对流层的一点风就能被吹跑,那损失可就大了。
然而中航的驾驶员可不这么想,对流层有风正常,偏了航线起码还能飞回来,真要遇上小日本的战斗机,躲不了的就等死吧。
前后折腾一天多,总算看到大不列颠的绅士们一脸抱歉地下了轰炸机——没有运输机可坐。跟吴邪和张起灵预料的一样,对流层小股暴风雨,偏航,一百多公里。
邦老爷子果然一脸严肃地询问偏航情况,灰色的眼睛里沉沉如乌云。
安岩觉得老爷子大惊小怪了“邦德以前不也是机长么,怎么这点事还一惊一乍的。”
“新航线嘛,老爷子肯定是要稳妥一点的噻,就算是为了前线物资,毕竟这是家商业公司,损失太大也是要被问责的。”
风,对于这些在呛人的硝烟中飞行的人而言,已经不算什么问题了。所谓困境,到底还是相对的。
搭载着印度英政府官员和缅甸专业航空人员以及英国驻华使馆武官中航董事亚瑟·H·扬,两架DC-3在跑道开始缓缓滑行,几乎同时,两位机长拉起操纵杆,机头向上,扎进深蓝。
一路向北。
寂静而神秘的山岭向后消退,树木的高度降低,颜色也愈来愈深,最终被覆盖着层层冰雪的雪峰取代。大地如饥渴的野兽露出尖利的獠牙,等待着磨碎落入口中的猎物。机身被迫抬高,发动机的轰鸣越来越低沉,8000英尺。
气流越来越不稳定,起飞时的单衣外裹紧了厚厚的棉衣,安岩早已把操纵杆交给了神荼,自己计算着山高气流温度,一一报给小猪。
“我艹”安岩视线扫过前方忍不住爆了句粗。
12点钟方向,锋利的山脊陡然上升,化为利刃直指灰白的天空。风雪呼啸,白色的冰粒砸在机身上“噼啪”不绝,两侧舷窗外冻了一层冰。安岩蘸了点酒精把手放在舷窗上,刺透心扉的寒凉从指尖扎入身体,冻结了血脉,似乎心脏在一刹那成了死气沉沉的冰块。
4个氧气瓶已经用了3个,神荼安岩用得都比较节制,安岩消耗得略多些,江小猪是报务员,为了工作方便,反而是吸氧最少的那个,消耗最多的,还是那几名“乘客”。
机舱里的几人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忍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血液在头颅中四处奔突的痛楚。
这是14800英尺的高空。
DC-3的理论飞行高度是24000英尺。不过理论这玩意儿永远跟实际是两回事,重载的飞机连到达目前这个高度都困难,安岩摸了摸头,等等,我刚才算到哪儿了?
比起安岩还有心思乱想,几个英国人就可怜多了,心惊胆战,祈祷上帝保佑,地面上的那点“英式风度”早就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只是不停祈祷神荼的飞行技术足够过硬,赶紧安全飞完这一程。
安岩没有担心过神荼的技术,神荼对于他就是个领跑者,而他能做的就是努力跟上,然后,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