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羁押
断片：陈一帆狠不下心把事做绝但也不甘心就此放过。没人拿天枰帮他衡量受尽的磨难要怎么报复过来才算不吃亏。曾受的苦，曾在被窝里憋回去的眼泪都算了。好人的磨难就是碰到一个择也择不开的混蛋。你纠缠着，吃亏着，痛恨着，直到死。
“还能怎么着，这小子整天领着一帮混混肯定是打架。”旁边的民警说话。
老民警沉思一下。“小张你带他们去一号房做笔录，我一会过来。”
一个年纪稍小的民警站起来把俩个人领出去。沿着走廊拐弯进到另一间房子。房子里挺黑挺暗，铁窗铁椅，椅子旁边还拴着镣铐。
“坐。”年轻民警坐到电脑后面从抽屉里掏出笔录夹。
“你先说，姓名，年龄，籍贯。”
陈一帆如实回答。
“该你了。”
陆斌掏出烟。“张哥算了，都老熟人你看着写吧。”
“正经点，谁让你抽烟了，灭了。”难得陆斌会被人教训。
过了有半个小时那老民警推门而入，拿起已经做好的笔录看了看。
“强奸？男生跟男生。”
陈一帆低着头任俩个警察看着自己，他如实说了。也曾想算了换个理由但他最后还是决定坦白。再不能任由这个畜生继续在外面祸害别人。今天是他明天就有可能是别人，其实身体上的伤害不是最严重，最严重的是他精神上受到的煎熬。放不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他真的想不开放不下。
“陆子，这些笔录是真的么。”
“嗯一字没错，我都认。”
“小张你出去，这个案子我来处理。”
年经警察走出房间把门重重地关上。
老民警上前，蒲扇一样的打巴掌照着陆斌的脸颊就是两个耳光。力道之重，陈一帆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疼。
“啪，啪。”陆斌的脑袋被巨大的力道带着往墙上撞。他低头抓住老民警的手腕子。血丝顺着嘴角留下来。
嘿嘿一笑。“肖叔够了啊，再打我可就报警了。”
“个王八兔崽子。”叫肖叔的老民警怒气未消两道浓眉立了起来。
“平常犯浑也就算了，干这种事。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么，对得起养你这么大的钟叔么。”
“肖叔你也别嘚嘚了，这事就是我干的。判多少年刑你说，我没二话。我保证进去了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早日出来。”
“王八羔子你给我闭嘴。”肖叔思虑了一会看向一直没吭声的陈一帆。
“你先滚出去，我跟这个同学谈一谈。”
“肖叔真没必要，我干的我认，您知道我的脾气。”
“滚出去。”肖叔大吼一声。
陆斌扶着墙起来摸摸鼻子出去。
“陈一帆是吧，我叫肖劲，叫我肖叔就可以。”
陈一帆点点头。
“第一次的时候为什么不报案？”
“第一次算他无意。”
“那第二次呢？”
“我想给他一次机会，因为他毕竟帮过我。”
“那现在是忍无可忍了是吧。”肖叔叹了口气。“按照咱们国家的刑法规定，强奸罪的受害人仅限定于女性，男性被迫发生性关系不算。”
“是么。”陈一帆不相信。
“对的。根据法无规定不为罪的原则强奸男性的行为并不构成犯罪，自然也不构成强奸罪。”
“那我拿他没办法么？”陈一帆不甘心。
“当然不是。可以告他故意伤害。”
“那会怎么判他？”
“这要看你受伤的状况。有期徒刑，拘役，管制都有可能。他这不是第一次属于惯犯，如果你伤势很重这些加起来不会轻饶了。”
“大出血算严重么。”
“最好有照片和医生开具的治疗证明。当然如果能验伤的话更好。”
陈一帆摇头。哪来的证明，自己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小同学我跟你提个建议好不好。”肖叔和蔼起来。

“我听杜毅说你这几天挺不开心。”
“你知道为什么就别问了。还有你少从杜哥那打听我的事，我又是犯人还受人监视。”
“我是关心嘛，没别的意思。就想你每天快快乐乐的。”
对于这样的话陈一帆一律选择沉默不回答。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杨洺昇亲自撕开糖包把糖精一点一点抖进杯中。
“行么，太甜了也不好。”
“全倒进去。”
“好，别腻着了。”把咖啡递到愁眉不展的人面前。“你第一次喝咖啡，慢慢来。”
陈一帆轻啜了两口，苦中带甜，还行不难下咽。
杨洺昇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打厚厚的有签字有红章的纸质文件。
“这是什么东西。”接过来。
“小嘟嘟领养的手续，找我舅舅办理的。”
“我领养么。”陈一帆有些激动，快速翻阅手里的东西。
“你当然不可以，是找到一个挺合适的人家。”
“那小嘟嘟要送给他们。”
“如果你能找到你相信的人我们可以不送。如果没有合适的我选这家还可以。年轻夫妇，对方家境也殷实。”
这也算是一个靠谱的归宿吧，陈一帆点点头。
“我没有，就按你的办。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是好人也是被你传染的。”
陈一帆不再说话低着头细细品味咖啡，苦涩中一股醇香在口腔里慢慢扩散。
“一帆，那个，嗯……”
“什么事，说吧。”
“周六来我们家玩吧，我特想让你见见我家人。”
“好啊，可以。”
“你没意见？”回答的太干脆有点不太相信。
“你们家又不是狼窝我怕什么，你妈你姐我都见过了挺和气。”
“那说定了，周六上午九点一刻我来接你。”
“行，但你别来宿舍，到时候打电话我出来。”陈一帆又想了想。“我带什么礼物去比较合适？”

“咱们什么时候能去福利院接小嘟嘟？”
“下个月初就可以。我舅舅跟那对领养的夫妻约好了，到时候一起过去。”
“他们是干嘛的，真的喜欢小孩么。”
“人是城市的白领生活条件很优越。其实领养的手续挺繁琐，不喜欢的话也没耐心坚持到现在。”
“谢谢你。”
“一帆你跟我客气我难受。”杨洺昇侧身把手臂轻轻搭在对方的腰上。没反应，胆子又大一点把一条腿压在对方的大腿上，还是没反应。
“一帆。”
“嗯。”
“别喜欢我姐好不好。”
“你姐怎么会看上我，她好漂亮好优秀。”
“可是你在我眼里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你喜欢谁那是谁的荣幸。”
“真的，包括你姐？”
“嗯，包括她。”

床头的手机屏幕闪光，陈一帆拿过来一看，有短信。别人的隐私他没打算窥探，但这手机是三星新款大屏手机，短信内容直接跳跃在屏幕上。
“洺昇钱准备的怎么样了？拖太久对孩子不好。”陈一帆一愣。手机没设置密码，思虑片刻他把屏幕摁开了。
同一个人一连串密密麻麻的短信往来，都是这几天的。内容全是跟小嘟嘟领养有关。而最长的一条是前天发过来的，让他愣住。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赶紧抓过来。
是尹明明，但环境好了些起码能听清对方说话。
“小饭饭刚找我有事？”
“没事，你不是在玩么，你玩吧。”
“行啦，别矫情。你我还不了解，没事肯定不会给我打电话。吃晚饭没有？”
“没呢。”
“那请我吃饭吧，我晚上带你出来逛逛。”
俩个人约在了市中心金格百货旁边的一家火锅店。
“就你一个人么？”
“还有其他人，但你不认识把他们都撵走了。”
“下午去哪玩了那么吵闹。”
“不告诉你，不过晚上有个好地方带你去。”
点了蔬菜和生肉，小火锅咕嘟嘟煮了起来。
尹明明好像已经从失恋的阴霾中走出来，胃口不错吃得很香。
但陈一帆却心事重重，嘴里嚼什么东西都没味。
“饭饭，吃姜我佩服，但那块姜你都嚼快十分钟了。干啥呢，跟我吃饭就这么没意思？”
陈一帆回过神才发现嘴里麻麻辣辣的。
吃过饭尹明明并不着急出发。领着他又跑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看的是正在火热上映的电影《赤壁》。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
“怎么没结尾？”
“傻啊，你看票根，这是上部。”
“电影还能分上下集上映？”
“只要是大导演当然可以。”尹明明掏出手机看时间然后走到马路边上招来一辆出租车。
十五分钟后车子靠边停下来。
“到了，饭饭快进去。”
陈一帆抬头看竟然是酒吧。他却步不敢往前。

陈一帆的意识已经有些混沌，就感觉有人扶着他往一张怪物的大嘴里走进去。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远一根灯柱那，巷子的墙角靠着几张被人遗弃的破椅子破沙发。
阿凯把陈一帆往破沙发上一推，饿狼一样扑上来。一边扯陈一帆的衣服一边往他脸上啃。
这一惊吓陈一帆酒立刻醒了几分。他睁眼看到自己的外套被人脱下来扔在地上，有人正撕自己的衬衣。
噗哧一声，衬衣被当胸撕开，露出白皙的胸膛。
“艹，还挺白。”那混蛋一手抓胸一手托着陈一帆的后脑勺就往嘴上啃。陈一帆使出浑身力气在对方脸上甩了一个耳光然后把人一脚踹开。一个喝多的人再反抗也像个小孩闹着玩似得，那阿凯挨了打也不急不气。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光着膀子趴上去一把将陈一帆搂住。刚才那一推已经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陈一帆这次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任人又抓又摸。但他的嘴还能说话，断断续续不停地骂。
阿凯要亲嘴被他咬了一口，只好抓住对方的头发往别的地方亲。亲够了就开始脱陈一帆的裤子。这下陈一帆吓蒙了，他拼老命往对方身上又打又捶。
“你他妈越反抗老子兴致越高。小骚货给我挠痒呢是吧。”阿凯把陈一帆两只手轻松扳到背后抓住，然后单手抽他的腰带。咣当一声腰带被从裤子上抽下来扔到地上。陈一帆是坐在沙发上，硬拽了三四次才给拉到脚踝处。
顾不得别的了，阿凯急得冒火。他把人两条腿抬起来架在肩膀上，上手就扒内裤。
陈一帆瞳孔睁大，嘴里嘶哑地喊出两个字来。眼看着一个身影从后面跃起，一脚把阿凯从背后踹出去。这一脚劲可不小，人连摔带滚飞出去七八米远。阿凯脸朝下倒地，爬起来一摸鼻子被摔出血了。
“我艹他大爷，谁袭击老子？”他抬头正要看清楚来人，陆斌已经抢步到跟前。当胸又是一脚，又把他踹出去五六米远。阿凯踉跄着没倒地，但疼得他捂着胸口哇哇乱叫。知道来者不善，忽然看到旁边墙角竖着一堆碗口粗的棍子，他抓起一根就往陆斌身上砸。陆斌一边闪，一边冷笑。不知是陆斌闪的快还是这家伙喝多酒了下手慢，连着好几下就是打不到人。俩个人且打且退，又回到只穿着内裤还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陈一帆面前。

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咱们先在外面等会。”陈一帆拉着李奇往边上站。
可过了十多分钟还是没人走出来。李奇踮着脚溜到门口，门是虚掩的有缝隙。
“一帆你快过来看!”
“看什么。”
“有人给这个院长送礼，好多东西。”
“别瞎说。可能是领养的家长给小孩带的东西。”
“有好多补品，怎么可能。哎哟，他们还给院长塞红包呢！”
“你别闹了，赶紧回来。”陈一帆真害怕这小子给他惹事。
“怕什么。他们谈得正高兴呢，看不到我。”
“哎呦，他们要出来了。”李奇猛地转身跳到陈一帆旁边。接着院长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对中年夫妇满脸堆笑地走出来。
俩个人却生生地坐到院长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娃娃，你们要干嘛？”这院子身材微胖看着慈眉善目但似乎很忙低着头一直没正眼瞧他们。
陈一帆赶紧把手里的材料递过去。
“贾院长您好，我们是来……”
“先别说话，我自己看。”院长打断他然后翻了翻那些材料文书。
“噢，原来你们是领养那个小乞丐的。领走正好，在我们这净生事。不对这文件上写着领养夫妻是三十三岁，三十四岁。你们看样子是学生吧。”
“那个，我们是小嘟嘟，不，是陈二舟的远方亲戚。这次是想过来看看他，顺便见见他的领养人。”
“人还没来。文件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是我们拜托朋友办的手续，那对领养人也是我们委托人找到的。具体经办人是个律师，叫……”陈一帆卡词了，他还真没听杨洺昇说过他的舅舅叫什么名字。
“哦，赵大律师是吧，我都快忘了！赵律师为了那个小乞丐还来了我们院好几趟。赵律师可是咱们市律师界的名人。之前我们院惹了官司还是多亏他关照。”院长态度瞬间转变。大脸蛋子上的肉猛跳着，乐呵呵笑起来。
“来，小家伙们喝点水，自己倒别客气。”
他们哪敢喝人的水杯子都不敢碰。陈一帆考虑了一下直奔主题。

陈一帆瞪了他一眼，走到跟前抓住小嘟嘟两只手给提起来。
钟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这时候一个女孩手里抓着一袋鸟食也挤开人群跑进来。
“你们干嘛欺负我弟弟！一帆哥是你！”
陈一帆有点尴尬地点点头。把小嘟嘟放地上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一帆哥谢谢你帮忙，这小孩是谁家的，他们爸妈呢。你看把我弟弟的脸都抓流血了。”
“这小孩是我带过来的。”陈一帆干笑。
“你！哦，那算了，小孩打架嘛。”钟珂也有点尴尬把弟弟扶起来擦眼泪。
陈一帆把还在抽泣的钟叶抱起来。“小叶叶别哭了，哥哥给你做好吃啊。小男子汉别哭了啊。”
钟叶止住哭声。“饭饭哥哥，我要吃红烧肉，我要吃鱼。”
“好，没问题。”他都答应下来。
“一帆哥你好久没来我们家了。”钟珂说话。
“我要抱抱，我也要抱抱。”小嘟嘟不答应了。
“你给我老实点。”陈一帆对着陈二舟黑脸。
“小珂你好啊，咱们好久不见了。”一旁的李奇凑过来。
“李哥好久不见，你变更帅了。”
李奇乐得大嘴一咧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今天就你跟钟叶出来玩么？”陈一帆问。
“还有我爸，他平常老在宾馆呆着，今天我把他拉出来逛逛。现在就在后面的茶馆喝茶下象棋呢。”
“那宾馆谁看着啊？生意可不能耽搁了。”李奇很是关心。
钟珂笑。“我哥看着，周末了他没什么事我就把我哥给指派过去了。”
“你哥能听你的？”李奇不相信。
“听啊，我哥去了一趟他们老家回来就变可听话了 。”
陈一帆听到他们谈论陆斌表情有点不自然。
“钟珂你带叶叶回去吧，天色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别啊，难得碰到。”李奇冲他使眼色。“那个这样吧，我请客大家下馆子搓一顿。刚小嘟嘟挠伤了钟叶我们应该赔礼道歉的。”

“别，别，叔。我老实交代，你可别报案。我们才没胆子拐卖儿童。”李奇害怕了连忙摆手。
“那你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
“可一帆不让我说，我，我……”
“珂，把这小子给我撵出去关上门。”
陈一帆想辩解什么但被钟珂连说带推推到院子里。
钟珂笑：“一帆哥你先稍安勿躁，等我爸把案子审完再说”。说着把门一关门栓插上。
陈一帆咣，咣，咣拍门，但是没人搭理他。他仰头，看看满院子里的星星月亮，打个酒嗝。颓废地坐在房檐下的石凳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被夜风吹醒。有树叶子被风刮过来把他吓了一跳。揉揉眼睛也不知道几点了，手机拉在堂屋里。站起来接着拍门，可还是没人搭理他。把耳朵贴上去听，里面声音小小的，好像是李奇在嘟囔什么，又猛地听到谁在啪啪地拍桌子。
“李奇开门，小珂开门。”
嗓子渴的冒烟，他走到厨房用木勺舀了一碗凉水大口地喝。此时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但脑子热乎乎有点发涨。喝凉水真过瘾，忍不住又舀了一大碗咕咕喝下去。
突然吱呀一声堂屋的门被打开。他放下碗赶紧跑过去。
“叫你进来呢，快点。”李奇在门口喊。
他送给李奇个白眼，走进堂屋。
“坐那，我问你答。”钟叔指了指地上的小凳子。
他一愣然后弯腰坐上去。凳子太矮他腿太长，坐得有点费劲很不舒服。
“这娃娃你是铁了心要帮，是吧？”
“嗯。”他点头。
“不想让他留在福利院？”
“不想。”
“现在你准备怎么个安置？”
沉默了一下。“先找个招待所让他住下来，等我那个同学有信了再商量着办。”
“还等个屁！人连影都没了还能再帮你。”
“他们家暂时有点事，缓一缓说不定……”陈一帆说得自己都心虚。
改口。“不行的话我就把他送到我家，让我爸妈想办法。在农村找个好点的亲戚邻居收养也行。”
“那么大的孩子，都记事长记性了谁还愿意养。”钟叔摇头。
陈一帆也不再说话，低着头。房间里静悄悄的，月光穿过小院和廊檐照射进来。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和皎洁的月光交织在一起，洒在人的脑袋和衣服上。空气在微微发颤，越发地显得静谧。
“爸，别为难一帆哥了，把您的想法赶紧说出来吧。”
钟叔点点头。“我就是想教训教训这个小子，人再善也不能稀里糊涂办事啊。说带走就带走，你这往大了说就是拐卖。胡闹!”
“这次一帆哥是有点莽撞，但他也是好心啊！”钟珂帮着说话。
钟叔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小珂，奇小子你们俩都出去，在院子里待会。”
“叔，啥事不能让我们知道啊？”李奇笑着问。
“不能。”
钟珂拉着李奇的胳膊走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小珂，你爸要跟一帆说什么？”外面挺冷，李奇往手心里哈气。
“不知道，但肯定能帮上忙。”院子里围墙和树木投下来黑黝黝的影子，偶尔巷子里还传来猫的叫声。钟珂搓搓手，还真有点害怕。
“一帆哥真是大好人， 我今天对他更敬重了！”
“我也帮了不少忙，我也是大好人！”李奇笑着补上一句。
屋子里面。
“这事就这么定了，这个娃娃交给我来收养。”
“什么？”陈一帆吓一跳还以为听错。
“我要养这个孩子，给我家当老四。”
“钟叔，嘟嘟跟您没什么关系，您没必要牵扯进来。”陈一帆知道领养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不是小事。除了养还要教，除了管吃喝还要供给上学还要攒钱给娶媳妇。
“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再多一个也不嫌多。”钟叔笑着端起桌子上的酒盅自干了一杯。
陈一帆看着那张略显沧桑有些干瘪的脸。其实钟叔今年五十不到，但额头眼角的皱纹显得这个人特别苍老。
钟叔蜡黄的脸上泛出一层红晕，酒上头了。但人并没有醉倒，而是仰着脖子回想陈年往事。浑浊的老目转动。嘴里叹出悠悠的一声，混着酒气，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靠近墙角叠落在一起的是好几个大红木柜，每个上面都挂着一把大铜锁。
“哇靠，这是什么玩意！”李奇揪着流苏玩。
“我也叫不上名字。反正这个东西是夏天挂蚊帐用的。你看这铜球里面有小孔就是用来穿绳的。”钟珂解释。
“那些大柜子里面放的什么好东西？”李奇越问越起劲。“嘿嘿，它们长得好像电视里的百宝箱。”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钟珂摇头。“我爸从来不让我们碰，也没见他打开过。”
“你还有完没完，十万个为什么啊。”陈一帆朝李奇屁股上踢了一脚。
“小珂别管他，他喝了酒就爱发神经。你去休息吧。”
“没事，平常家里冷冷清清的。难得你们能过来我觉得特热闹特好。”
“就是，我们还给人添人气了!”李奇说着把鞋一脱躺倒在床上。“哇塞，好大的床！睡四个人都没问题。”
李奇还真没说错。陈一帆看这床他们宿舍的挤挤还都能躺上去。睡觉肯定舒服，但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这褥子床单都是新铺的。一帆哥李哥你们先去漱洗，我再给你们抱两床被子。”
“我跟你一起去。”陈一帆和钟珂走出来。
“今天麻烦你了，小珂。”陈一帆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事，真的。我以后就盼着你跟李哥多过来走走。不为了看我们就为了小嘟嘟也行啊！”
“把小嘟嘟留在这你真的没有意见吗？”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意见，家里的事我爸跟我哥说了算。”
“那他们俩谁听谁的？”
钟珂想了想。“嗯，小事听我爸的，大事听我哥的。”
“真的？”有点不相信。
“真的，很怪是吧。可千真万确。”俩个人从里间的衣柜里抱出两床被子轻轻走到堂屋。
“平时家里的事都是我爸管，我哥从来不操心。但是一但涉及到跟这个家这个房子有关的事就全凭我哥一人说了算。我跟我哥都不清楚为什么，就算我哥胡闹或者随口说的我爸也很较真地去做。”
俩个人抱着床被站在走廊上说话。
“我初三那年好几间屋子门窗太久都坏掉了。木匠师傅说老式的门窗花式太繁杂他做不出来，就拿了几个现成的让我爸挑。我爸大热天骑车跑到我哥的学校去问，还差点中暑。大老远就为了让我哥选个样式。我跟我哥都想不明白，但我爸很坚持。有时候我哥还挺烦这套。”
“哦。”陈一帆点头。

“是看钟叔的面饶了我？”
“我现在还记得你在火车站帮我追包的事。”
陆斌突然笑了。黑夜里，像一只孤独的狼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咧着嘴。
“当时我帮你目的不纯。知道真相你不后悔？”
“无所谓，反正你是真的帮到了我。”陈一帆说出实话。不知为何直到现在，再恨再怨这滚蛋但他的心里还是存着一份感激。
“你不奇怪么我在你们家。”
“钟珂打电话跟我说了，她求我答应下来。”陆斌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陈一帆心头一紧。
“那你什么态度？是答应还是......”
“没想好。家里突然多出来个人，一起吃一起住老子不太适应。”陆斌恢复往常的得瑟劲。
“你......”陈一帆张嘴想骂但及时忍住。这个时候只有他装孙子的份那还敢嚣张。
“随便，我们也不是非要求着你。天大地大哪都有容身的地方。”
陆斌叼着烟撇撇嘴不说话，烟嘴对着嘴角抖了抖。
这动作陈一帆想起他爸。每次他爸在厨房一边掌勺一边抽烟就是这个样子。
烟有那么好抽么，难道是世间所有烦恼的解毒灵。
他伸手把香烟从对方嘴里抽出来。拿在手中看着那慢慢燃烧的火星子愣神。试着往自己嘴里送，陆斌一把又夺过来叼在嘴里。
“喝酒可以，以后少去酒吧。还有老子讨厌喜欢的人抽烟。”
一句话瞬间打破这寒夜的寂静。陈一帆愣了，陆斌也愣住。
烟从微张的嘴里掉到地上，都忘记了去捡起来。
“你有病。”陈一帆把皮衣摔对方脑袋上，起身回了屋里。
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好，他摸自己的胸口心脏竟然在扑通通地跳。这王八蛋，大半夜的跟自己开这种玩笑。狗改不了吃屎，还是吊儿郎当。看来这两个多月是白劳教了。
一夜无语，一夜难眠。俩个人。
好不容易睡着，一觉到天明。阳光照耀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的。陈一帆打着哈欠坐起来，拿起手机看时间。天呐已经上午九点半，他赶紧起床。院子里静悄悄，跑到堂屋一看也没人在。打电话给李奇，那小子竟然不接。不知道小嘟嘟被带到哪去了，这该死的李奇也不跟他打个招呼。
洗脸漱口。肚子又痛起来，他又往厕所跑。
半天后他无力地坐在廊檐下。已经拨过去十几通电话但还是没人回。他回到西屋看看有没有留下纸条什么的。纸条没见到但看到了两盒药。一盒胶囊，一盒冲剂。拿起来看看都是治拉肚子。
死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他去厨房找到热水服下去。药一吃到肚里立刻舒服很多。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墙根下。今天秋日的阳光倍加温暖，驱走不少空气中的寒冷。他晒着暖却在发愁。愁小嘟嘟的事总是没有着落，愁得他唉声叹气。
突然门被打开，李奇和钟珂提着个小铁桶说笑着走进来。
他蹭地站起，还没说话李奇先冲他喊。
“哎哟，大懒虫你可总算起来了。这觉睡美了吧。”
“小嘟嘟呢，他去哪了？”
“着急啥，钟叔领着他跟钟叶去河滨公园钓鱼了。”
“哦。”他安心下来。
“一帆哥，昨晚你喝好多酒，现在难受不？”
“还行，没事。”他摇头。“对了……”他想起什么，可有点犹豫。
李奇把铁桶送厨房。钟珂走到跟前。
“什么事，你说呀。”
“那个，嗯。”还是犹豫。“那个，就是。昨晚你哥是不是回来了？”
“嗯，他回来了。大半夜神经兮兮跑回来的。”

“现在人呢？”
“回宾馆了啊，他还得在那看着。”钟珂笑。“一帆哥，你是不是很有压力啊？怕我哥不同意，怕他拒绝是吧。”
陈一帆没否认。
“我哥真没那么坏那么不近人情。当然他打架喝酒也不算不上好学生。”钟珂挨着他坐下来。“我哥上初中的时候其实是三好学生。他成绩好还爱组织活动，老师都夸他品学兼优。他得的奖状比我多多了。之后是上高中人才变的，变得好突然，把我和我爸都吓坏了。”
“是么？”说陆斌是好学生陈一帆真有点不太相信。
“嗯。就是上高一他们班竞选班长，我哥得票最多当选了。有个一起竞选的学生气不过骂我哥没爹没妈。我哥就把人揍了，还打破了人家的头。他第一次被叫家长，班长的职务也被免了。为这事我爸把我哥狠狠揍了一顿，我哥一气就跑了。有一天他跑回家问我爸他的家人在哪里。可我爸就是不说。我哥急了把家里乱砸一通，然后扒火车离家出走了。”
“这样啊。”陈一帆听着有点吃惊。
“我哥跑了有整整一个月，把我爸急坏了。印了很多寻人启事，每天拉着我去大街上发。每天都往派出所跑。”
“那你哥后来怎么回来的？”
“是警察通知的，有个肖叔叔一直很帮我们。有一天肖叔来家里说我哥跑到南方了，在一个城市里他偷人家饭店的吃的，结果被抓住打了一顿送到派出所。”钟珂揉揉发红的眼睛。
“我哥以前人特好了，每次跟他出去碰到乞丐他都会给钱。学校组织给福利院的孤儿捐款，他捐的最多。他喜欢小动物，常常把好多受伤的小猫小狗捡回来。给他们治伤，给他们喂吃的。后来我弟来我们家了，叶叶对动物的毛发过敏，我哥才不往家捡。”
李奇也走过来静静地听，听得俩个人互看不知如何是好。
“就那次我哥被肖叔领回家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得。骂脏话，打架，酗酒，每天跟火车站的流氓混在一起。我爸发狠揍了他好几次，有一次差点把他的小腿骨打断，可他就是不肯改。 后来他跟人抢女朋友，把一个男生打成了脑震荡，我们赔了好多钱。我爸气病了，可他跟我哥赌气就是不去医院。在家躺着越来越严重，我们怎么求都不管用。我哥没办法了才服软，跪着保证他一定会考上大学给我爸给他去世的妈妈一个交代。我爸气顺了才让人送到医院。”

周末快乐！

同乐！！在睡梦里送大家性感照一张。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