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切的发展突飞猛进。
松冈春的意外闯入成了触发开关的可恶力量。
总而言之，冢原要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可怜的实验品。
就是书上说的小白鼠。
被人抽取血液，插上导管，还要被可恶的人类欺骗。
一只以为人类会喜欢上自己的小白鼠。
冢原要自己恨恨地想象，如果一只女蟑螂对着自己展示她动人的触角时，自己会不会心动？
事实上，不会，他还会一尾巴拍死她。
那么，浅语佑希的心情不出其左右了。
他们是……跨物种的。
浅语佑希看着趴在水池边，烦躁不安地拍动尾巴的冢原要，要不是这个暴躁的人鱼先生在上一次出逃计划时狼狈地差点干死在半路上，说不定现在他还要去把他拖回水池里，顺带被打上一尾巴。
浅语佑希揉了揉眉，不怀好意地想，要是有魔女这种东西，先灭了再说。
他的东西只能他可以看到，可以触摸，可以亲吻，可以……占有。
冢原要不回头都可以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了，在第五次出逃过后，他已经对这个视线能发动无视技能了。
事实上，他希望浅语佑希看着他，他听得到浅语佑希内心的声音，在浅语佑希如此病态地看着他的时候，那个声音一直告诉他，「我爱你，千千万万遍。」
……但这是不可能的。冢原要自嘲，心知肚明，这个男人可不会这么煽情的话。
我的妄想太可怕了。冢原要闭上眼睛，感受着男人的走近，走到他身旁抚摸他的长发，还是在努力拒绝369次后，冢原要才妥协的，在一把手术刀的刀尖下。
这个姿势病态而缱绻。
「做个交易如何。」浅语佑希轻声地说，「我给你双腿，你把你给我。」
这是来自恶魔的声音。
灵魂给予响应。

-14-
让冢原要靠近大海真是残忍。
这是浅羽佑希把冢原要运到大海后得出来的伟大理论。
他看着在水缸里张嘴的冢原要，又看着手里的声波探测器疯狂的挑动。
这是冢原要在试图和同类交流呢。
浅羽佑希捏着拳头，心里微妙得不行，用这个方法，已经捕获了几百条听到同伴呼叫而来到海岸的人鱼。
实验室的捕获小组正在浅海潜伏，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可以刺穿钢铁。
可是海面从蔚蓝转为黝黑，海浪拍打不息，人鱼群还是没有到来。
浅羽佑希看着这声波，想起他之前和冢原要说的，不要求救，是警告。
你不能莽撞。
捕获小组组长和他联系，问，怎么回事。
浅羽佑希答道，嗯，这是一条特别低等的鱼，他的声波和其他人鱼的频率不同。
小组组长啧了一声，领着小组成员悻悻而去。
一份no.98性能残缺的报告被递了上去，no.98被移了实验室。
浅羽佑希提交申请要继续研究这条人鱼，理由是这条人鱼的基因序列和人类非常靠近，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上头同意了，反正这是一个研究不出什么东西的小研究员。
浅羽佑希和冢原要就这么进了简陋的实验室，没了水池，冢原要窝在水缸里，情绪低迷。
这个情绪的低迷也和注射药物有点关系。
现在他的身体是培养基，在初步尝试注射人类基因，有点异体免疫反应。
他自己忍得辛苦，浅羽佑希也忍得辛苦，每天看着冢原要逐渐产生凹痕的尾巴，他的呕吐感就会强烈上一分。
想象和事实不同，想象不出来的细节，现实用赤裸裸的残忍给它填补。
冢原要却对尾巴的变化无动于衷，他知道自己在变成另一个未知物种。
一个能够在人类族群活下去的物种。
他用想象撑过现在所有现实给的残忍。

-15-
冢原要的变化是巨大的。
从表面上看，可以明显地看出两条腿的雏形。
浅羽佑希看着这些变化，内心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
说实话，他也害怕。
也许这两条腿会畸形。
也许，这根本不是两条腿。
浅羽佑希跟冢原要说过自己的担忧。
只得到冢原要不耐烦的一个白眼。
眼前的这条人鱼，有时能忍到让人想揍他一顿。
冢原要看着自己的尾巴慢慢变成腿，觉得不能浪费这次机会，就要了一本记事本。
浅羽佑希问要干嘛？
冢原要答曰，总要做一下实验报告吧。
浅羽佑希忽然蹲下身来，狠狠把人鱼圈在怀里。
人鱼推了推失态的人类，无奈问道，你干嘛？
人类答曰，用身体记录你每一个瞬间的变化。
人鱼这一次没有生气，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人类的肩膀。
人鱼问人类，以后我的性别是什么啊？
人类想了想，答曰，都好，反正我养你。
人鱼没再说话，窝在人类的怀里，畸形的尾巴慢慢地拍着水，安心下来了。
这之后，在尾巴缓慢变化的时间里，浅羽佑希每天都会和冢原要来一个拥抱。
不亲吻。
不抚摸。
只是拥抱。
用身体记住另一个躯体的每一个变化。
用怀抱圈住一颗不安跳动的心。
不管之后怎样，你都是你，我的你。
浅羽佑希看着怀里睡着的冢原要，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地沉迷了。
总有一天，这条鱼会被自己吞下去，尸骨无存。

-16-
双腿从鱼尾中褪出的整个过程，冢原要都在哀嚎着。
可惜佑希听不到。
他听到了，或许会后悔，后悔用最直接最血淋的方式让冢原要成为庞大人群的一人。
浅羽佑希只是盯着在水箱里剧烈挣扎跳动的冢原要，他手上的测量仪在疯狂地跳动着，昭示着这一次褪尾的险象环生。
冢原要，可别死啊。
而在水箱扭动着的人鱼，不，人，冢原要，他看着蔓延开的血液，恍惚想起了生育，也是这么血腥，也是这么痛苦。
从这里诞生的是人类冢原要。
对不起，妈妈，我，不再是人鱼族群一员了。
我得活下去。
已经到了这地步了，都已经是这个模样了。
人鱼发狠想着，身下不断用力要把鱼尾撕开，眼泪从脸庞滑下，莹白珍珠在血红里触目惊心。
浅羽佑希摇了摇头，拿起了手上的剪刀，扎头进了水箱。
他杀过鱼，剪过鱼肚，只不过这一头大一点而已。
差不多的，浅羽佑希深吸一口气，剪刀扎进人鱼的尾巴，一口气剪了下去。
冢原要表情扭曲到了极致，可他不敢乱动，整个人处于一种静止的混乱和恐惧中。
把外层的皮除了之后，浅羽佑希伸手摸着一团不太能确定的肉团。
冢原要早已经痛晕过去了。
浅羽佑希摸的很慢，很细致，脸越来越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双腿看。
这就是亵渎生命的结果吗？
多么，多么美妙。
我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一个我的冢原要。
浅羽佑希病态地笑了起来，拖着冢原要出了水箱。
神若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不可思议于它的荒唐，可笑一场病态的爱的荒唐。
误人终误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