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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画外音】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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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到这里,我啰嗦一句旧话,关于情节的。
  其实人物和环境的关系,情节冲突生发,也和化学实验比较相近。可以随便把各种物质投进试管里反应,五光十色,也蛮好玩的。但化学实验不会是随意反应,一定是为了研究的主题。这样自然没有看烟花那样热闹,但是潜心实验的人,也不会觉得枯燥,倒会在其中发现许多乐趣。
  我没有马上就引入情节,前面的二十余节,都可以说是铺叙。之后我想过,是可以直接从神器失窃、三尊会审那里开始。但是之前解析《六界续书》平静年代里防微杜渐,从清怀、冥梵仙、东方彧卿等人视角阐释人间不幸,画骨二人关系的界定、心结的梳理、观念的变化和一贯,茅山那一处对后文的铺垫,儒尊、幽若情感的初露端倪,等等,这些看似不直接构成情节冲突,实际上在情感、思想、结构中都是不可缺少的部分。
  而且疗伤期后,立刻就发生什么,总觉得是作者故意在安排了,会有失自然。文学不是写发生过的事,——这是历史,文学是写可能发生的事。(亚里士多德《诗学》)


IP属地:江西72楼2016-03-12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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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楼2016-03-12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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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求仙问道,所谓何意?
        求仙问道,逃避人生?
        常清上仙山,是受了蛊惑?
        集齐神器,也放不出妖神。
      三十四
        “没了?就是说……曾经有过?”花千骨下意识咬了咬嘴唇,抵抗着常芜话语中的蛮横之势,继续话题。
        “我那小子净痴迷些邪魔外道,哪里肯务什么正业!”常芜下语如判决。
        “敢问常先生,何谓正业?”白子画淡淡地开了口。
        “我们这人间才是正业,不管你做什么都好。说我一天到晚沉迷在诗酒琴棋,可我不逃避人生!”常芜说得气喘吁吁。
        “请问令郎是如何逃避人生了?”白子画不带丝毫感情地问。
        “放着偌大的人间不顾,求仙问道……”
        “求仙……应该也不是一无是处吧,可以长生不老,治病救人啊。”花千骨眼睛不看常芜,说得倒没了底气,忽然觉得常芜说的,很难辩驳。
        “他这一世还没活明白,还长生!治病?治得了病,治不了死;即便免于死,也治不了各人的命数!这无知小儿知不知道我们人间这许多不幸,他以为他躲到什么仙山福地,就能化解了?”
        常芜一股胸臆难平,言辞里却是条分缕析。
        “比如有哪些不幸呢?”花千骨早已忘了要反驳他,只是想听他的想法。
        常芜倒是岑寂了许久才说:“我年轻时喜欢的女子,心思从不在我身上。之后染了疯病,她家人又将她许配于我。人心有千万种欲念,难以满足;待到满足了,却本心尽失!”开先语滞声沉,之后激愤起来。
        花千骨一时望着常芜,脸上已有些皱纹,皱纹也丝丝凌厉固执,却不敢看他的眼睛。突然觉得,他内心有也有温柔伤悼,倒不总是古怪傲然,难于接近。
        “修持只为安心,先生迷醉诗酒和令郎执著求仙,原是一理。世间欲念纷纭,岂能尽数满足?”白子画丝毫不沾染常芜的愤慨,依旧声音浅淡。
        “安心?安了一人心,这芸芸众生,都是不安心的!这世上有几个神仙,自己得了道,就逃离着一塌糊涂的世界。”
        众人感到桌子发出老家具嘎吱的呻吟。
        “也许,令郎命数如此,才会走上求仙之路。他所担负的责任,是别样的。”
        白子画心道,要救这世人,谈何容易!自己倒是曾如此狂妄过,最后连身边惟一的人都保护不了。这凡人中,也有如此傲世者。
        常芜兀然起身,往房间走去。传来一句奇声怪调的话:“命数,怕是受了蛊惑罢!”
        “常先生此话何意?”白子画继续追问坐在一旁沉默的顾从。
        “有个疯癫道人,本来救过小姐,老爷感激不已。可后来时不时来找少爷,给过一些医书,说少爷命在仙山。老爷很不受用,却也无奈。”
        顾从不问不答,一问倒也答得清楚。
        “那道人生得什么模样?”
        顾从面色上有些吃力,眉毛微微拧向眉心,好半天后说:“就是个江湖术士吧,说不出……有什么不同?”
        白子画点点头,不理会他的自疑自问。那道人必不会现出真面貌。
        两人进屋,白子画指指门,花千骨会意,念诀设下结界。
        “师父,常清是被那个道人指使的?”
        “指使就未必,倒是可能被利用……”白子画说到一半更陷入深思,恐怕更复杂。
        “会是谁?为了……神器?”花千骨突然打个哆嗦,瞳孔张大,随着荡出一阵惊恐,“不会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吧?”
        “不会。”白子画肯定地说,把花千骨拉入怀中。
        花千骨身上那丝丝虚凉颤抖,如化入绵绵海水,只感到一片茫茫的澄静。
        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仿佛从水中传来,整个海水微微共鸣:“即便神器集齐,也放不出妖神。怨戾积累,非在朝夕。”


      IP属地:江西85楼2016-03-12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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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重新看待
          琉夏不肯说出竹染。不仅是执迷。
          成仙或做凡人,一样的宿命宿缘。
          万物有时,循序渐进。
          小骨有独特的禀赋。教学相长。
          师父不曾对小骨说。小骨也不需要听到这个字。
          琉夏既然回来,竹染呢?
        三十五
          花千骨一时感到头脑里云萦雾绕,许多消息,应接不暇。众多形象里慢慢剩下常夏瘦弱的身影。
          “师父,常夏……琉夏……就是说,这个人是知道琉夏的身份的。甚至她中毒……”花千骨想想,觉得可怕,小嘴张开成一个深洞。
          “不仅如此,甚至琉夏能转世,都在安排中。”
          “琉夏怎么两世都这么惨啊……她前世是怎样的啊?她是中了什么毒啊?那竹染能回来吗?”
          “你让我先回答你哪个问题?”白子画半晌无语,最后问了句。
          “嗯……好乱啊,师父随便说吧。”花千骨揉揉太阳穴。
          “她中的毒虽不比神农鼎的,却也绝非寻常,我一时看不分明。但以她的体质,若非女娲石,怕是来不及救命。前世……我记不大清,三尊会审时她不肯说出竹染……”白子画突然沉吟,好半会说出一句话,难有的、声音里充斥万千感情,道不清是那一种情愫,“和你一样。”
          恍然间,自己懂了所有人世间的感情,琉夏甘心一死,不是以前他认为的执迷那么简单。
          “师父当时就知道啊……”花千骨说到一半就咽下,师父当然知道,还为自己受了那么多销魂钉……赶紧转话锋,“那为什么要判琉夏?”
          “你师伯护短……”白子画叹口气,何尝不知道小骨想到了什么,现在也理解了师兄的做法。
          的确是成仙又如何,和凡人一样,难解这些宿怨宿缘。
          “琉夏,竹染,他们都好可怜啊……师伯也一定很想念竹染吧……当时若不判……”
          白子画轻轻理着花千骨的头发,尽量把声音放温和,但仍旧如清水如冷玉:“竹染当时没判,他却没有因此悔悟……怨愤恶念不生发到尽头,也没那么容易回到正路。万物有时,循序渐进。我是没能挽救他,你师伯也没做到,是你唤醒了他的善念。云隐说得对,你的善良没有界限……”
          是啊,真是惭愧,自己一直教导小骨仁慈悲悯,可自己也如东方彧卿所言,只是高高在上地惩罚过错。却是小骨抚慰了竹染受损扭曲的心灵,最终使他回转,竟使这自私的人为成全他人去牺牲。
          花千骨却已是哭喊起来:“可他却为我死了!我不要!我不要……”边哭喊边摇头,泪水在晃动中洒落,伤痛弥盛。
          过去这么久,并不是更释怀,倒是看见小月、朔风都完好,这个残缺更是灼痛。
          师父还说是她挽救了竹染。如果挽救他,就是为了让他死去,为自己死去,那为何要挽救他呢?
          白子画稳稳地扶住花千骨的双肩,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即便愧疚痛苦,也如此清明。
          “小骨,你禀赋得天独厚,身为神祗后裔,不仅化解千年大劫,也挽救许多陷入绝境之人。不仅是天下重要,若一人受苦,遭天下人遗弃,天下安宁,也终归假象。”
          难道自己不是为小骨所打动吗?没有原则和惩罚固然不可,天下必定大乱;但真正要帮助一个人,没有这种近在身边的关怀,这种完全从对方角度出发、绝对不放弃对方的关怀,是不可能的。
          小骨本能地懂得这个道理,可自己却在天下人前,把她逼到绝境。
          他以前的生活里,是没有个人的,所以担负得了天下,却守护不了自己的徒儿。这却是小骨教给他的,而不是他教给小骨的。
          感受到师父目光言语里的庄重和温爱,花千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自己的禀赋?可自己难道不一直是拖累他人、危害天下吗?
          师父说现在不是了,但发生过的不能当没有发生,她低下头,仿佛怕看到因自己起的血迹。
          “师父知道不是你本心,”白子画读懂了她垂目间的懊痛,梳理着花千骨被泪水沾湿的发丝,无比细心,无比珍重,“错在我不敢相信你,不敢说出我相信你,不敢说出我……”
          花千骨赶紧捂住白子画的嘴,她更害怕师父说“爱”这个字。师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岂止是“爱”一个字这么简单!
          而自己的要求又是多么无理,师父为她付出了一切,难道她看不明白,还要把整个天下赔上,来证明他的深爱?
          “师父,不要说,不要说,我知道……”花千骨把头埋在白子画身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白子画依旧温柔地理着她的发丝,发丝间的泪水浸他在玉箸般的手指上,蓝田日暖,玉欲生烟。
          二人相拥了许久,无声胜有声。
          “师父,既然琉夏能回来,那竹染也可以吧?”如说书终场,听者感怀充溢,沉默浓重,沉默后,一人敞开心扉来质疑。


        IP属地:江西86楼2016-03-12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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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入世出世
            常芜的歌声中,有他人和自己的伤怀。
            小骨去理解人世的无奈:竟是美的。
            不可做和可做。行医。
            师父却有一瞬迷惘。
            入,和出。引导。
          三十六
            白子画突然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不待她惊羞,就抚着她有些蓬乱的头发,把小脑袋按入怀中。虚望着前方。
            他全明白。竹染是她惟一的遗憾了。说起来,这人却是于自己有大恩的。
            “小骨,师父一定想办法。“白子画顿了顿,沉声说,“是我欠他一命。”
            花千骨被这句话猛地一戳,从他怀里抬起头,声音惊怕未定:“师父也不要有事!”
            “不会的。”白子画摸摸她的头,“不早了,休息罢。师父就在旁边。”
            “师父要入定?”
            “嗯。你好生休息。”
            花千骨哭倦了,想着师父说的要想办法,很快就睡安实了。
            白子画看着他眉头舒展开,浅浅的笑靥有安然的期待。每次哭闹得激烈,一经劝慰,又很快安然,真是孩子。
            自己却并不曾入定,坐在床边看了她一夜。
            但这一夜倒也结束得快。还不到五更天,就听见常芜房中传来琴声。
            “师父,这是……”花千骨揉揉眼睛。
            “常芜在抚琴。你继续睡罢。“白子画抬手要封闭她听觉。
            “我也听听罢?”
            “那你睡够了?”
            “明晚再睡就是了,”花千骨微微偏过头,随即打了个呵欠,“就不知他明晚又做什么……他琴抚得不错啊!”
            白子画点头。
            “他为什么这么排斥修仙啊?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花千骨虽然也找不出理由回驳他,却总心中觉得不平,毕竟自己的道路被他人振振有辞地否定了。
            “求仙不求仙,只是一种选择。从个人所处的位置出发,难免局限。但即便站得再高,有些问题却也未必就能解答得更好。”
            花千骨在近处望着白子画,他声音依旧干净清冷,与尘俗无碍,却总觉得多了一分世事感怀。
            竟有另一种熟悉感,想起离世已久的爹爹。妻子死去,女儿命途艰难,却是默默承受至死,坦然释然。
            混沌间感到分不清,听见老迈、喑哑的声音,竟然是常芜和着琴声唱了起来。
            “肥水东流无尽期,
            当初不合种相思。
            梦中未比丹青见,
            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
            鬓先丝,
            人间别久不成悲。
            谁教岁岁红莲夜?
            两处沉吟各自知。”
            仅仅换了口气,常芜又继续唱:
            “巷陌风光纵赏时,
            笼纱未出马先嘶。
            白头居士无呵殿,
            只有乘肩小女随。
            花满市,
            月侵衣,
            少年情事老来悲。
            沙河塘上春寒浅,
            看了游人缓缓归。”
            常芜唱了两首人间的词。倒也不全是自己的经历。相合之处却是令人潸然。年华已过,斯人不在,伤怀之处,已是事过境迁;若不伤怀,人生又还留下什么?
            在常芜,只怕更是痛惜无奈,这个女子从未钟情过他一日;及至留在他身边,却也是心智全失;如今人亦不在,漫长的单恋过后,她彻底离开,留自己一人百无聊奈。
            常芜止了歌声,不大的房间回荡苍老余音。两人历经百世难遇的劫难,又非人间离愁别苦可比。但人心同一理,常芜唱来,仍是感发悲戚。
            花千骨望着前方出神,不觉泪水湿润了脸颊,又风干。
            她不曾想过,人间许多无奈,竟也是如此美的!常老先生愤世玩世的心里,也是有许多入诗入画的幽情吧?
            凡人一世短暂,藏着如此深爱至淡然的一个人,每次念出那人名字,想见那人音容,就悄悄在心中为这形象添上一笔,年久日深,画像却渐渐获得自己的生命和灵魂……这也是一种美好吧?
            感到师父的气息很近很近,他已坐在床沿上、自己身旁,突然又觉得自己虽受尽非人磨难,却最终是比这常芜幸运许多。这一刻,想他人的命运终究无力,心中一暖,庆幸自己的大幸。
            “不再睡一下?”许久后听到师父在问。师父怕自己没睡好吧。
            “不了……师父,我们来人间是来历练的,那能做些什么?”花千骨的声音说不出是感愤还是兴奋,又渗着些许悲凉。
            白子画心里微微点头,却又暗生叹息。他在小骨眼神中,看到一种淡化和忧伤。
            这孩子在诗境的美里,终于愿意去感受人世缺憾。但她若真不再拒绝这一切,还是那个天真执拗的孩子吗?
            “许多不能做……但会有可做的。”平静的声音里也俨然多了一分沧桑。
            “师父,我们不是要去行医吗?”花千骨轻快地抬起头,把手交合在胸前。
            这个孩子气的动作,倒是让白子画稍稍放了心:”今日就去,现下还早,先练剑。“
            花千骨一跃而起,却见白子画霎时已舞开断念。
            花千骨正要沉醉在师父的天人之姿,却诧异地发现招式全不似昨日。昨日超逸中见平实,今日却是沉郁中有深味,仿佛也染上了人世怆情。
            一收一放,如细笔描摹。两首词中,本是情重而言轻,大抵在超世登仙之人,却是重了。
            “现在你来。”白子画收剑落地。
            花千骨照样舞来。几式后仿佛又听见常芜的琴声和唱词,一音一顿,一字一句,如同从自己心中发出,凄怆黯然,不觉又添了一分。
            百年记忆,一样是有深爱,有等待,有分别,有惆怅,不难解这人间悲喜。重过一遍,词中细节,竟在自己记忆一一显明。比如丹青一句,自己何尝不是百遍描摹师父的容颜身影,只在一勾一描间细细深思,把师父的形象镌刻在心间,一遍比一遍深。
            再落地时,竟是满面泪流。
            “可入,甚好。却未可出。你太过入境,今日不合了。明日再来罢。”白子画用衣袖拭去她的泪水。
            说是这么说,他到底是希望小骨理会,还是不理会?超脱,还是不超脱?今日不合,恐怕自己也是不知如何对待罢?
            不宜多思,且看下去。真是隐居云山倒也罢了,既然来六界历练,小骨这孩子,必然是要成长的。自己尽力引导就是。
            两人收拾出一个药箱,正待要出门,听见常芜一声不痛快的挖苦。
            “这个病我可看不好,你当我是常清那个混小子?”
          ---------------------------------------
          附注:
            两首词为宋代姜夔四首写元夕,词牌为《鹧鸪天》的其一、其二。四首是一个整体。怀悼所爱女子和他们之间不幸的爱情。


          IP属地:江西87楼2016-03-12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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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上上策
              我心愿已了。
              这岂是人间、仙界,哪有徇私枉法的道理?
              你既是有准备,那规矩也奈你不何。
              不介意次次吻你。但若不成?
              挟持他人,算什么本事?
              最便捷就是你直接死了。
            四十一
            “云隐!”花千骨惊喜地叫出来。
              白子画回头,看到正有人向他们走来。
              面容清雅,眉目安宁,和善中却自有一股不凡之气,正是茅山前掌门云隐。
              却不知怎么身形有些缥缈,仿佛在另一个时空。
              “也好,我心愿已了。能在梦中见你一面,现在也该去了”
              云隐始终是看着花千骨,眼中泛出怜爱和欣慰。最后才看了一眼也望着自己的白子画,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但最终化作平和和祝福:“千骨,尊上,你们珍重!”
              花千骨正要问“你要去哪里”,还有一大堆的问题,却见云隐身边凭空出现了一黑一白的身影,心中一怵,黑白无常。再不敢细看。
              “时辰到了。”
              “云隐……”花千骨克制着对鬼不可名状的恐惧,“我……我能再和他说几句话吗?”
              “我们这不是人间,不是仙界,哪有徇私枉法的道理!”
              花千骨还想支声,云隐却是淡然地摆了摆手:“异朽阁送来的书上,我写得详尽。再会!”
              “你倒聪明,先写下来,泄漏天机!”
              “他既是有备在先,也不算违规。走罢,别误了点!”
              黑白无常声音过后,三人瞬间不见。
              梦境也散开。
              白子画坐在花千骨床前,两人双手相握。
              梦境危机已过,甚至云隐的骤然出现都一时不被记念。两人相对而视,颊上淡白粉红,眼里万里清波。
              仿佛还沉浸在刚才天地之间的那个吻里。又仿佛,这个吻也是不需要的。那一刻,世上只有两人。
              白子画第一个回过神来:“你还要如此轻信么?”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庆幸不已。又深深担忧着,怕小骨一时改不了这弱点,还要受考验,又语带训诫。
              “师父,对不起,差点又害了师父……”花千骨听见师父这样的声音,绯红的梦境才真正从心头散去。有些心怯,有些歉疚,但更多是庆幸安全度过。
              听到小骨认错,更想到了自己当时中毒的情景,之后小骨为救他受尽……白子画压住许多情绪,这些都过去了,重要是要教会小骨。今日一役甚是凶险,可见再不能纵容这孩子了。
              于是一如往日语重心长,教诲谆谆:“你很快能醒过来,比以前好了。下次师父希望看到你长进。”
              花千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好师父最后……看来这个办法好……”
              白子画一时语塞。如果每次都能这样化解,倒也不介意次次吻她。但若不能呢?想起那一刻深情,又不禁脸上度上绯色。
              终究,白子画叹口气,道:“你什么时候自己能清醒,为师就放心了。”只字不提那个吻。
              小骨孩童般认定一念,又有成人难有的执著,一时轻信,一时又劝解不动,最终总要依赖他来掌控大局。
              “是……还好师父在……”果不其然,花千骨小声道,些许撒娇的意味。
              “你不顾一切后果去轻信,就是知道有人收拾局面?你……”原来在这个梦里,小骨看似不听他的话,实则每次都是指望他化解。
              “我……”见师父有点动气了,花千骨支了一声。
              却突然千不该、万不该,竟走神想到云隐说的异朽阁的书。不知突然插进去问师父会不会更生气,但还未来得及开口。
              轰……塔室的门向内倒塌,未落地已化作碎片。这才发现结界破坏后的外间杀气弥漫,一片乱腾。
              定睛一看,见杀阡陌和摩严打得不可开交,黑色和紫色的光上下闪动,面目几乎不可见。想来是他们打斗波及,塔室结界方破。
              发现白子画二人出来,并未停止打斗。白子画也不大在意,反正一时半刻,谁也伤不了谁。
              杀气却更多凝聚在另一处,笙箫默背对着塔室损坏的门,看不到他的面色,却感到凝滞的背影,笼罩着巨大的不安和杀念。
              从背后看他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应是感到了塔室的动静,却似乎不愿回头。
              “你三番五次害我们,你……你会招报应的!”幽若尖声喊着,声音似是受了阻塞,听之不忍。
              花千骨这才看见她被掐住了脖子,挟制她的人……好熟悉,是谁?
              这人面目黝黑,五官无神,如同钉在一块木板上,这样的外貌应该见之难忘,她却想不起。
              不自主要向前走,却感到整个身子被师父牢牢拉住,全然不能动分毫。
              这人另一只手还按在常夏的喉头上。本来虚弱的常夏昏迷地摊在他身上,如同一只受伤的兔子拎在猎人手上。
              “小丫头你知道我是谁?不过无所谓了,你们都在我手上!”嗓音如同被碳薰过。
              “有本事你光明正大地来!每次只知道挟持我!”幽若一脸正气,甚至,一脸孩童气。
              “嘿嘿,我这次还没来得及挟持你,是你自己送上来的,”这人不屑的眼神转向白子画,“你以为你能救那傻丫头出梦境,就能把这两个傻丫头从我手上救走吗?”
              “腐木鬼,人一定会救走,你还是祝祷自身平安罢!”白子画一贯地冷静,只有花千骨感知到他的担忧。
              腐木鬼,原来是他,在蛮荒就知他不安好心。事隔多年,他才行事。想他多年来处心积虑,谋划了今天,一定是四处招兵买马,如今已势力不小。
              他的面貌……是了,还是他,这些年更灰暗更扭曲罢了。
              腐木鬼倒是完全不生气,反倒是几乎嬉笑出来:“你们慢慢救,我失陪了!”
              一阵黑烟在他周遭浓郁起来,眼看幽若、常夏也要随着黑烟散去被腐木鬼不知擒向何处。
              一片红光又掠到近旁:“这魔君你爱当便当,把琉夏还给我!”杀阡陌双目通红,让人想起瑶池那日如何同竹染杀红了眼。也是因为琉夏。
              “迟了。”腐木鬼两个字还抑扬回旋,不知是冷笑还是表达恨意。
              杀阡陌上前一步,伸手要夺人。却见腐木鬼手上稍微一紧,常夏身子一抽搐,眼睛突兀地睁开,浸透痛楚,又缓缓闭上。
              杀阡陌又痛又恨,却一时如缚了手脚,再不敢动弹。
              “你听着,你的手下,还有这些仙界要人,你每天弄死一个,琉夏就能安全一日。”这句如此凶狠的话却说得如同一件的美好的事,仿佛每天在花园里摘一朵花。
              “你这个死鬼,最便捷就是你直接死了。”
              众人尽皆看向一侧的天空。


            IP属地:江西95楼2016-03-13 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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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结束和开始
                已经结束了这个错误,何必又开始?
                公平。
                不要犯错。现世现报。
                人意外,却是天意中。
                存在的道理,须自己去寻找。
                救人生事。
              五十四
              少妇姣好的面容本已惨白,如今蒙上了一层死灰,此刻全然明白,只是一声哀叹,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时,却猛然度上一层凶色。
                “你为何不阻止?”
                “阻止过两次,是他执迷不悟。”
                “他竟然……是谁,我去杀了她……是你们不让我走正路!”声音先是颤抖,之后贯入戾气,变成怒吼。眼睛里的凶光也照遍全身,身体开始变形,现出可怖的鳞片来。
                旁边的孩子扑倒在地,大声哭叫起来,脸上布满极度的恐惶,口中词不成句。少妇已全然不觉。
                白子画伸手一点,银白的光晕笼罩她全身,少妇又恢复原来面貌,颓然无力地坐在地上。
                “已经结束了这个错误,何必又开始?”声音冷清,如同判词。
                女子低下头,眼前往事浮现。也曾如空翠一般,借他人的精血修炼。终有一天遇到这个樵夫,决定做一个寻常人妇,如此十余年。没想到结下的冤孽终究是要归还的。
                “罢了,也害过人,也被人害过。也爱过人,也被人爱过。”万念俱灰。
                “妈妈爹爹……不在你……你不要我?”这才听见旁边孩童稚嫩的哭声,夹杂断续的词句。一把抱过。
                “告诉我……罢了,烦你去帮他收魂。我也不想见他了。”
                山头落日已下,残阳血色,猿猴清啸。
                “这便是所谓的公平么?”花千骨心想,这真残忍。生生死死,简直太容易的一件事。
                “有些错误,最好不要犯,常人偿还不起。”斗阑干音色里化入一丝苍老,又怕小丫头想太多伤神,补了一句,“她这是现世现报了,之后的日子好好清修,倒能安心自在。咦……”
                随着斗阑干的沉吟,众人复又看向那条崎岖山路。一个戴面具的青衣少年快步走了过去。
                “是神器的气息。”蓝雨澜风吐出几个高低不平的音。
                花千骨想到戴面具的朔风。
                接着又是相似的情景,空翠化作少女和青衣少年在山路相见。空翠极尽惑人心神之能事,青衣少年始终不曾有一句言语,面具下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迷茫地审视她。
                花千骨正想,这个目光锐利的少年应该不至于被空翠欺骗罢,却见他最终点头答应了夜半相会之事。
                空翠走后,少年却不离去,只是斜倚在一颗长得有些歪的树旁,凝视着缓缓沉没的太阳。
                花千骨又想一步上前,这次被白子画牢牢拉住:“不要妄动,事有蹊跷。这少年并不是凡人,空翠也伤不到他。”
                白子画话音刚落,花千骨就瞪大眼睛。才想到的人,立马出现在眼前。
                见朔风出现,少年向后退了一步。身后无路,他坐到了树上。
                “你找个妖精湖混,也不愿和我回去吗?”朔风急切的声音,和冷峻的面容有些不相称。
                “我与你有什么干系?”那少年终于出了声,声音清空,却是带了怨念,如同被掷入深谷的山石回音。
                “我们既是一起修得人身,就是兄弟了。”
                “兄弟?你是被人所珍爱的,用尽全力为换得你的脱身。我?我却是意外。我为何要来到这个世上?”少年的声音凛冽起来,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了。
                花千骨又一次使力,白子画也没有再拦她。在朔风和少年惊异的目光下,她缓缓走向二人,看着带着面具、身形酷似朔风的少年,不知能说什么。
                少年却莫名心头一阵抽动,跳下树来,怔怔地站在二人面前。
                “人意外,却是天意中。”传来白子画清澈明晰的声音。
                朔风向白子画走近一步,跪下道:“尊上,当年你把我带回长留山,说我会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今日,也请你为他指点迷津。”
                白子画也不看朔风,只是点头示意他起来。向青衣少年迈了一步,少年看着白子画出尘的气韵,感到一直飘忽散乱的世界突然稳定清明下来,不由自主也向白子画走近。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摇摇头。
                “你的存在,自有你的道理。旁人不能给你答案,须是你自己去寻找。我只能说,你的位置,在天地间。因此你也不必和朔风回去。但也不可在六界胡来,须知你是神物化身。”
                少年静静地听白子画说完,躬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走过朔风身边,终究停下看了他一眼。朔风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只说了个“保重”。
                “原来石头里蹦出来的朔风,也有个亲兄弟了。却是才相认就分开了……”花千骨噘着嘴看向白子画。
                “他们还要见的。”白子画看着花千骨有些闹小脾气的脸,抑制住笑意,平静地说道,又看向朔风,“你先回去罢。”
                “对了,朔风,你可不要也不见了哦。今年仙剑大会我要参加的,希望我们能遇上。”花千骨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顽皮。
                “好啊。多少年前你就说要赢我的,说话算话哦。”朔风也笑了。
                “你每次想救人,就要多生出一桩事来。”朔风走后,又听到蓝雨澜风动听的声音。
                  


              IP属地:江西108楼2016-03-13 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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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九、日久人心
                  想不到有一日,是师伯冒死救了我。
                  她怨念太深,终是误了自己。
                  永远陪伴,又何必急在此时?真爱如斯,岂可轻易亵渎?
                  师父有什么事竟要和我“商量”?
                五十九
                笙箫默银箫飞转,几缕银丝牢牢缠上周身暗红的霓漫天。
                  白子画一手抱着花千骨,一手扶住摩严。
                  小骨伤势很轻,师兄就不然了,心脉已然受损,总须调养十天半月。若非道行高深,一般人只怕要命丧当场。
                  白子画把花千骨交给幽若和糖宝,和笙箫默、斗阑干坐下为摩严疗伤。
                  半个时辰后,摩严和花千骨几乎同时睁开眼睛。
                  “多谢师兄!”
                  “多谢师伯!”刚才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竟是师伯,不顾一切将外力往自己身上引,救了她性命。起身要拜谢。
                  摩严看了花千骨一眼,示意不必,就看向白子画,最终安然点了点头。
                  “霓漫天呢?”
                  “我用银魂丝锁住了,就在隔壁房间。她怨念过深,投不了胎,一直找机会寻仇。”笙箫默已把始末理清。
                  “师父,请留她一条活路,都是弟子没有看管好。”却是落十一跪在摩严脚下。
                  花千骨正惊乍未定,听落十一说情才缓过神来,挣扎着走到落十一身边跪下:“一切都是因弟子而起。她不是有意要伤师伯。游荡这许多年,也够苦了……”
                  “你们把她送入轮回罢。”摩严干哑地说,“这些物件,再重新去收集。”摇了摇手,也不让落十一搀扶,慢慢走出了竹染房间。
                  “师父,我们再去……”花千骨说话有些吃力,“可霜渐死了……”
                  “你不要说话。”白子画握住花千骨压在胸口上的小手,触到一片柔软……这毕竟不是当年那个身形上就不愿长大的孩子,小骨已过及笄,凡间女子在碧玉年华已婚配,他二人却空有夫妻之名。
                  不可以,二人劫难当前,岂可在修行关头……刚要把手收回,却被小小的手往回拉。手微微凉,整个纤细的手臂颤抖着,如新嫩的蔷薇花在风中,摇摇不坠,沾雨带露,可堪怜爱,却内里一丝坚韧,撼人心魂。
                  “师父,我好累……”轻轻一声呼唤,化入绵长的哭声。两只小手还紧紧握着白子画的手,整个身子倾上去,小脑袋往他怀里钻。
                  白子画任双手被她牢牢钳住,支撑着她整个身体。难为小骨了,以往亲历那许多苦难,为六界牺牲,还无人慰解;如今又要亲见这世界诸多苦楚无奈,哪一声呻吟叹息,不触痛她温软的心灵?
                  只有陪着她,永远陪着她。苍天有情,苍天不老。这天地大爱难于领会,这六界历练不知到何时是尽头。他只陪她到天荒地老,为她解释一切,安抚一切。
                  直到有一日她也能和天地和解,她也能安然在天地间。那一日,他们这历练就到了完满。从初见她到收她入门,是一年的考验。如今要走多长的路,才能真正迎娶她入门?
                  修仙到这一步,天下又还有什么事急不可耐?和小骨经历这么多,难不成还担心她芳意他许?他有耐心,须知好事最是多磨。他定要等到真正时刻的临到,他生命中最珍贵的,整个世界于他最珍贵的,岂可轻易亵渎?
                  感到怀中小骨的呼吸渐渐平顺,知是小丫头累了又在他怀中恬然入睡了。唤来一朵云,轻轻腾空,让小骨的身子依旧倚在怀中,没有变换她睡着时的姿势。
                  还是那朵云,从瑶池把她带回长留山,那日才十二岁的小骨,撕棉花一般,把这云,吃了一口又一口……
                  花千骨睁开眼睛,已是入夜。低月轻笼桃花,疏影浮动暗香,映衬白不染尘的身影,这样静,这样近。
                  “还早,你多睡一会。”月光轻柔,想来今日银河细浪私语,也这般脉脉有情。依旧清冷如水,江清月近人。
                  花千骨又朦朦合上眼睛,月下桃树犹在眼前。
                  “你醒了?”再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海天湛蓝浸润满树绯红,全在日光下稀疏透明起来,惟有那不着时空印记的纯白衣袍,这一刻却也微微影映海天花树。
                  “师父,我们去……”
                  “我去就好。小骨,师父和你……商量一件事?”
                  商量?师父有什么事需要和她“商量”?师父从来教导,从来吩咐,她认真记下来,照着去做就好了。为何要商量?


                IP属地:江西113楼2016-03-13 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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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死地悟生
                    黄泉路,却是鬼魂最有序之地。
                    死亡前,只面对皇天后土。
                    我承担所有责任。不要她离开,不让她受伤。
                    我不要忘了今世的爱和恨。
                    教不善,师之过,我愿同她赴黄泉。
                    你宁愿为我死,却也不愿爱我?
                  六十一
                  青石板路,高低起伏。路不过一尺宽,并不知多长。
                    瞥到周遭飘忽的身影,知是鬼魂,花千骨不敢抬头看。
                    “他们都很安静。”花千骨小心翼翼地说,低头看着青石板,青青幽森。青融入了时间和死,死年长日久,有了生命。
                    “黄泉路,是鬼魂最有序之地,”落十一的声音不高不低,也如平日说话,“千骨,你现在还怕鬼吗?”
                    “没有……没有以前那样怕了。但……还是……”遇到这个问题,终是吞吞吐吐了。
                    “你抬头看看,并不可怕。他们比起在阳世的人,更加安宁平和。”
                    花千骨抬头,见各人缓步向前走着,不交谈,不看他人,只平视着前方。死亡当前,并无他人他事,自己要面对的,惟有皇天后土。
                    有人安然并恬淡,有人行恶终至懊悔,有人逐求于此大悟,有人抱憾却也豁然,有人虚度不免长叹……共有的是深邃,名利已空,本心最重;欲念用尽,惟情是真。
                    “十一师兄,她……”花千骨听到一片寂静中,银箫嗡鸣,隐隐似在说:“放我出来!”声音太微弱,觉不出她的愤恨。
                    “她似乎……想和十一师兄说几句话,不然放她出来?”当年风采,落到这般地步,还是死在自己手上,花千骨更生恻隐。
                    落十一眉头深锁,最终叹口气,轻轻敲了银箫一端,一缕殷红染黑的魂魄,绕在银箫旁。终究是被银魂丝钳制,不能远离。
                    “花千骨,你乱伦犯上,不得善终!”恨意拉得细长,回荡在人满却空无人声的黄泉路,叫人毛骨悚然。
                    却无人停下,无人多看她一眼,众鬼魂各自默默向前,脚步声亦不可闻。
                    花千骨猛地站定,捂住心口。是,好久没有听人说这句话,但她难道说错了?自己怎么可以爱上师父……竟然还被师父接受了,爱怜有加,舍生忘死。可霓漫天呢?同样是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却一步步沦落至此。
                    “千骨,没事……”听到落十一的声音,让人安静,也让人感到他自己有些紧张。
                    “漫……漫天,尊上让我带句话,”落十一极力不显得失措,音色愈发干硬,“他说所有责任,他自会承担。乱伦之错,全在作师父的,并不在徒儿。”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花千骨什么都得到了!凭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暗红丝缕伸向四面八方,无数细线拼死向外乱刺,又次次无力地收回。
                    “你……你何苦……不是怨念这样深,何至于今天……”落十一低着头,眼中更深浓。
                    “师……你不用说这些,我从不怨你,也并不曾要害世尊。我霓漫天爱恨还分得清。只恨花千骨一样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人人都护着她,连尊上都护着她!”魂魄的丝缕缓缓收了,说到最后几句,又如爆竹炸开。
                    殷红胜血,愈浓愈化不开。花千骨恍见簇簇红花,浸透心魂,开遍前方路途。彼岸之花,火照之路,黯淡了隐隐流水、微茫天际。
                    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感受,如火焰烧尽却透骨而凉,如稠血染遍却洗心而清。凉得没有此世的温度,清得见不出人间之极限。
                    至凉至清处,红色几近透明,扬起一片雪花。刹那白满天地,桃花纷纷。
                    “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我不会让小骨离开,不会让她受伤害。”
                    冰晶玉净,清空辽远,此番却化入一丝桃花的暖,仙境人间,弥散界限;融进一缕花开彼岸的忘生忘死,大彻大悟。
                    这话师父什么时候说过?
                    师父分明说过。彼岸花会唤起往世记忆,她和师父,几世前就相识吗?
                    白子画,黄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桥头,我可有见过你……
                    “我不要喝孟婆汤,我宁愿永世做孤魂野鬼,也不要忘了今世的爱和恨。”原来是到了奈何桥,霓漫天放不下此生。
                    爱和恨?落到此般境地,也不要重新开始?她是多么爱十一师兄?她又是多么恨自己?
                    “漫天,对不起……我若同你赴黄泉,你是否能够心安?但来世会……爱上谁,我并不知道。”落十一低声说,这样的低沉里听不出情绪,这样的低沉里藏了多少无奈?
                    “你……师父……”霓漫天飘忽的声音也落到了实处,落十一愿为她死,却也不愿爱她。她该是感激,还是……
                    “二位稍安勿动,请听在下一言。”
                    谁能在黄泉路上,款笑从容,像是去老友家做客?
                    “东方!”


                  IP属地:江西115楼2016-03-13 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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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好。顶贴。


                    118楼2016-03-13 07:40
                    收起回复
                      楼楼辛苦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9楼2016-03-13 10:33
                      收起回复
                          贴到这里,多说一句噢。据我上次的经验,“幽精”这一节,有朋友读得比较迷糊,我尝试简单解释一下。按照传统中医的说法,魂可分为胎光、爽灵和幽精。幽精主情,一个人会中意怎样的人,用情方式如何,是有一定性的,是和天性相关的。这一节旨在观察不同人的用情方式。


                        IP属地:江西123楼2016-03-13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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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三、相爱相杀
                            用心听见。耐心等待。
                            修心全真全性,心之两端,不可回避;行路步步为阶,一心向善,不当生疑。
                            我从来都不相信正,不相信邪,不相信幸福,可是我相信你。
                            人世纷繁,焉能不存疑惑?惟有对师父,是信仰式地珍爱。
                            相爱相杀,是真是幻?
                            与其相信这最不可能,不如相信,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化解围困。
                            从无侥幸。战胜的,是过去的自己。
                            拜师至今日,方是登堂。终能不乱于外物,稳稳地站在师父身旁。
                            玉中阙如。何满?
                          七十三
                          声音和空气的相交面如此狭小,几乎不被察觉,就悄然而逝。
                            但花千骨听到了。知道是师父在和自己说话。
                            “师父,我要做什么?”花千骨尽量让声音平和悠长,知道不是声音越大,越能被听见。
                            耐心等待。剑上终于传来师父的声音。再轻,也能分辨是师父的声音。而且此刻格外庄重。
                            “剑刺水晶璧,心无怨念。”
                            心无怨念?本不知自己竟有这么多怨念,经方才净化,如今真没有了么?
                            握着断念,退了半步。
                            “师父,你说心生恶念,并无断绝……”唇间翕动,断念也在手中震颤起来。
                            “修心全真全性,心之两端,不可回避;行路步步为阶,一心向善,不当生疑。”
                            “师父……我准备好了。”
                            花千骨深吸一口气,整个头脑被吸空,只振荡响彻一个声音:
                            “我从来都不相信正,不相信邪,不相信幸福,可是我相信你。”
                            是的,从来没有怀疑过。旁人认为应该或不应该,她一向有自己的做法,善待所有人。
                            惟有师父这个孤高的守护者,守护所有人,没有自己的好恶,只是理所当然地牺牲。她的心早就许给他,也许给他的原则。众人皆有限,她跟在师父身边,所见只是无限的仁爱和担当,无限的,臻于至善。
                            她爱这个世界,对所有人友善。但惟有师父,她是作为信仰在珍爱。一如最初的誓言,为之生,为之死。人世纷繁,焉能不存疑惑?对于师父,却是绝对地相信。
                            断念在手中嘤嘤作响。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直刺水晶璧。
                            訇然一声,天崩地裂,四境缤纷如雨。似是水晶璧碎作的千万碎片。
                            “啊!”痛呼声中,天地失色。
                            断念剑,怎么会……怎么会插在师父胸口?
                            昏天暗地,剧痛从心口蔓延开来。钻心入骨,摧肝化胆,抬不起头来。
                            千钧之重,一瞬石化,也低不下头去。只望着剑入之处,白袍染血。不敢看向那出尘的面庞。
                            这样的痛楚,比诛仙柱下,师父亲手施刑更甚;比云宫前,那没柄的轩辕剑更绝望。
                            不对!根本就不应该这样!她和师父心中,并无怨念。这难道不是,蓝溪的又一个幻境?和之前的一样,和神农鼎炼化的一样。难道自己又要相信幻境,而不相信师父?不相信对师父的……深爱?
                            这世上若还有什么不可能,那就是,她绝不会对师父出剑。与其相信这最不可能,不如相信,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化解蓝溪的围困。
                            不知是剧痛消减却并未消退,还是已然消退,却重伤犹在。花千骨浑然不顾,盘膝坐下,闭目静思。
                            须臾或是终日。焦灼愈甚,坚韧愈深。
                            “小骨。”
                            风中泠泠,玉润风清,桃花春风依旧。
                            “师父!”花千骨惊喜地睁开眼睛,伤痛欲死,顷刻不复。
                            大难重生,失而复得,全不是侥幸。想来老天对她考验向来严格,几时又侥幸过?师父这里,也从来没有侥幸的。
                            此刻释然欣然。她战胜的,是过去的自己。眉间一缕自在,云散风净,水天同色,万里澄清。
                            离师父一步之遥,正想拥入怀中。刹那开悟,却是过了一劫,入登堂之境。
                            这才看到,刚才的水晶璧犹在,只是中心一块圆形阙如,正有一人高。
                            师父一袭白衣,端然立于水晶门间。周身素光萦回,双目澄澈如水。
                            拜师至今日,方是登堂。终能不乱于外物,稳稳地站在师父身旁。
                            郑重拜倒在水晶门前。
                            白子画并未阻止,安然而立。待她行过礼,走上一步,将她扶起,拥她入怀。
                            水晶门一时绚烂至极。花千骨闭眼,惟见师父白袍上点点桃花。
                            白子画一手揽住花千骨,另一只手顺着圆形水晶门划过一周。
                            不着边际的水晶璧,化作一枚小小玉扣,收入手中。蓝溪之水,重归往常水色。
                            终于,溪水不再诱人至死。终于,小骨过了这一劫。而他,也是渡得如此艰难。小丫头可知道,他心中,又曾是怎样一番翻江倒海?
                            “师父,何满呢?”
                          --------------------------------------
                          附注:
                            《诗经·小雅,伐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许慎《说文解字序》:其于所不知,盖阙如也。


                          IP属地:江西130楼2016-03-13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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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七、大雪满山
                              色相为空? 满目桃花,桃花树下秋千架,小骨淡绿的身影,芳华摇荡。
                              让小骨去犯险,知道师父安好,就不担心了……
                              这次绝不允许。
                              师父,我们打雪仗吧?
                              你是不是想代小骨担险,所以把横霜留在身上?
                              听话!
                              干净不干净,只在心里。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七十七
                            白子画感到一口气顺不上来,小丫头的问题,越来越难答了。
                              凄茫的黑夜里,恍惚回到许多年前的绝情殿。小骨举着藤条跪在大殿,不敢抬头看他,浓密的眉毛纠成一团,终于壮起胆大声说:“弟子昨天不应该偷看师父洗澡!”
                              想来她现在的脸色,也如当日一般绯红。坠露透出花色,花色映着朝阳,忍不住要啜饮。
                              “干净不干净,只在心里。”白子画提着一口气慢慢呼出,把这句话匀称地说出来。
                              当时还说一切色相皆尘土,皆空相,皆执妄。如今却满目桃花,桃花树下秋千架,小骨淡绿的身影,芳华摇荡。
                              不禁心口一痛,身在桃林,远望风雪。这才感到,前方的路,有多么残忍!
                              小骨呼吸平顺下来,白子画一直守着没有睡。静静呼吸她的气息,温暖她的体温。
                              不绝已至平旦。花千骨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师父,你让小骨去好不好?小骨不要在这干等,不知师父安危。让小骨去犯险,知道师父安好,就不担心了……”
                              在黑暗里准确无误地抱住白子画的脖子。不再喊叫,而是呜咽不已。
                              白子画把她抱在怀里。这风雨中摇颤的小花骨朵,曾经任凭花残叶落,香消玉殒,也要给身旁的大树一个成全。
                              双手捧着这朵小花,战战兢兢地爱抚着,她沾着泪水的睫毛,噩梦中汗湿的鬓发……
                              最后握住她冰凉发抖的小手,拉到自己心口,直到小手在他心跳中安适,在他心间血液处暖和。缓缓摇头:“不好。”
                              次次都是小骨为他牺牲。这次绝不允许。
                              “奇怪,怎么突然下这么大雪!”
                              刚踏上淙音寺所在的山,瞬时漫天飞雪。地下雪很快就积了三尺厚,天上的雪还不尽往下飘。
                              白子画没有回答,默默拉住她的手。
                              和上一世相似得惊心。在茫茫雪原拉着师父的手,天寒地冻里,第一次感到师父这么近,这么暖。之后却是师父中毒,她一曲《谪仙怨》,盗神器,直到死,再没回过绝情殿……
                              一片雪花落在齿上,凉得彻骨透心。强忍住颤栗,抬起笑脸:“师父,我们打雪仗吧?”
                              要跳开一步,却脱不出自己的手。师父牢牢握着。
                              “小骨,别顽皮了。回长留山师父给你堆雪人。”白子画轻斥了一句。
                              “不要啊,堆雪人好闷!我要和师父打雪仗!”花千骨见师父几分正色,早就收了嬉闹的心,亦步亦趋,小手老实下来,嘴上却不服气。
                              “那回长留山师父陪你打雪仗。”白子画拂去她衣袖上一片雪花。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长留山啊?我突然好想回去……叫上糖宝和十一师兄,幽若,还有青萝、火夕他们,和师父一起打雪仗!”花千骨双目熠熠,怎么也设想不出,一向端坐高坛的师父和一班弟子打雪仗。
                              白子画脸上一抹窘迫。自己只答应和小骨玩耍,什么时候还要加上其他人?还都是徒子徒孙辈的。
                              “不然再叫上你师伯、师叔,九阁长老?”白子画沉住不笑,看着她灵动的大眼睛。她撑着笑容不变,却低下头去。
                              “啊……怎么雪这么深!”花千骨一脚踩下去,雪没了膝盖,还没到底。已是被师父拦腰抱住,负到了背上。
                              雪光炫目,惟有近旁的白色,纯净安然。
                              伏在师父背上,平稳地行了几刻。四周风景全无变化。
                              “师父,我们没有迷路吧?记得淙音寺不用走这么远啊?”花千骨揉揉刺痛的眼睛,把小脑袋埋在师父颈项间,不敢再看迷乱在雪地里的山路。
                              铮铮……听到断念从腰间飞出。冗长单调的路途,终于现出几道彩光。
                              两人落在剑身。
                              “师父,为什么不用横霜?”
                              白子画不语,解下外袍,替花千骨披上:“我施了法,这样不会着凉。”
                              “师父,你是不是想代小骨担险,所以把横霜留在身上?”花千骨的声音在风雪呼啸里显得凛然。
                              “听话!”风雪一寂,只听见白子画的声音,高山屹立,云水不惊。却不看花千骨,看着前方。
                              前方横着一条河流。
                              大雪满山,河流却未封冻。风吹雪飘倏忽而逝,但余河水汩汩流动之音。
                              河水清冽,河底石块依稀可见,却不是经水流打磨得圆润,而带着风化雨蚀的刻痕。河面狭迫,却鳞波从容,向幽深处流去,泠泠成韵,冷咽自伤。
                              倏忽暴雪骤起,浊浪滔天。
                              花千骨只感到剑身一晃,一道比大雪更白的强光摄入河流。奋力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光,远近迷失,天地不分。强光须臾消退,只有自己站在断念上。
                              风雪平息,河浪希声。
                              雪霁,岑寂天地,空无一物。断念上裂纹斑斓,一道道刻在心上。
                              “小骨,御剑沿河纵深,去寻何满。师父在此处镇住河水,再来寻你。”
                            --------------------------------------
                            附注:
                              《红楼梦》: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IP属地:江西134楼2016-03-13 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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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八、叶落淙音
                                我生于云间无源流水,如何在人间腐烂?
                                你且归去。何归?
                                光怪陆离,你我责无旁贷。你有危难,我岂能事外?
                                听话。这次不再让你失望。
                              七十八
                              “师父!”
                                愈发绷紧的弦陡然失了张力,无方向地在空中飘,昨夜来在心头蚕食的恐惧落到实处。
                                御剑向河流,她不要找什么何满,也不想管什么叶淙音,只想师父回来。
                                断念却不听使唤,沿着河流向山谷深处飞去。
                                这是断念旧主的意思,这也是她生命的主宰。断念尚且不忘本,她难道又要违逆师父?
                                身旁河水,清可直视,却不见师父的踪影。河水洗心,越疼痛,越清醒。忍着痛,依师父所言,缘河而行。
                                尝试观微于何满。一进山就再不能用任何方法看到何满,此刻画面却清晰了。
                                一身青衣,落满了雪,几乎成了白色,惟有一旁河流漾着墨绿。
                                他竟然步行走了这么远。自己御剑追上去,应当还需要一顿茶饭的功夫。刚才疾风遽雪他是怎么过来的?莫非是师父入水,换来她和何满安然?
                                赶紧观微师父,空见一片大雪迷茫……
                                身子一斜,几乎要从剑上坠落。脚下断念长鸣,师父谆谆话语,殷殷期盼,如在耳边。肃然站直了。
                                不断在心中念着“师父安好”,追上了雪地跋涉的何满。
                                颈上一处灼烧起来,低头看见朔风赠的小黑石。女娲石,朔风,何满?
                                再抬头,看见自己和前面几步远的何满站在断崖前。河水从断崖上飞落,訇响如山石崩塌。飞珠扬沫,半边天雪。不闻落底之声,白练万丈,银河九天。
                                “我知你不肯见我。这玉是你要我寻的,我给你带来了。”
                                声音在面具内沿萦回,伴着金属振荡,在瀑音中分明。
                                顷刻山崩地裂,既而万籁俱寂,最终听到细流涓涓。
                                小河对岸,站着一白衣女子。乌发及地,茕茕孑立。
                                花千骨只感到心底凉透。这样孤寂的背影,不似师父。师父眼底,有千山万海。只是从高天俯瞰,高不可攀。这个女子,并不站在高处,只是隔着河,从世界里退开一步。她心中,空无所有。
                                “怪我告诉你太迟。你走后,我清晰听到这深谷泉声,我须回到我来的地方。谢谢你为我带来蓝溪之石,如今,完整了。你且去寻你的归处。”
                                和着冷泉幽幽,人言水声,全无二致。
                                何满一言不发,看着白衣人,隐向幽微。
                                心口一阵烈焰,花千骨吃痛地捂住,触到小小的石头。是师父……师父不要有事!灼痛一闪即逝,胸口上的手却迟迟未拿开。手心里,小白石和心跳一起搏动。
                                朔风送她的小黑石,她挂在颈项上,人人可见。而师父送给她的小白石,她却是贴心佩戴的。
                                天黑了。刹那天黑。就像有人突然用袖口笼住了太阳。
                                身穿月白色僧袍的人挥了一下袖子,右手在空中画了半圈,和负在背后的左手交叠在一起。
                                花千骨死死握着小白石的手往心口压,痛得上齿在下唇印下血痕。他们,怎么会到了淙音寺?
                                狭窄的寺里再多站一人不能,夕阳从背后开着的门里斜照进来。
                                昏黄迷离了黑灰的寺庙,撒上一层梦乡的暖色。想起师父却不在身边,眼睛潮热起来。
                                “何满,识亏。”僧人缓缓说出四个字,苍老如九旬老人,空灵似仙山童子。
                                “请大师指教。”何满躬身行礼,正撞在僧人身上。僧人全不察觉,何满却退了一步,不慎被门槛绊住,摔倒在寺外。
                                爬起身来,正要重新走进来,却听僧人说:“你在外面就好。你会跌出去,因你还进不来。叶淙音,本是一片落入河水的叶子。炼化女娲石之时,她落到你一旁,沾了神力,和你气息相合;又染了妖力,故而坠落凡间。她本是那云宫无妄殿的草木,生于云间无源流水,如何能腐烂在人间,终究要回到原处。”
                                “原处……请大师收下我!”何满语声疑惑,却冒冒失失跪倒在庙门前,依旧没有进门。
                                “我不留你,也不赶你。”
                                “我知道你是谁!我师父在哪里?”花千骨右手握着小白石,左手拽住僧人月白色的袍子。她分不清,哪只手更用力。


                              IP属地:江西135楼2016-03-13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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