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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流沙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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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带着红莲,一直走回了公主府。
没有用轿辇,两人就一直走,不言不语。回到公主府,韩非命人关上大门,又遣散了无关的人。
路上红莲心里还是有微微的紧张。这次闯的祸不同以往,即使韩非替她圆了场,她也无法就此打住。再加上一路上韩非一言不发,更是让她心里不安。
公主府里,韩非低声道,“红莲,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走这些路了。”
“你......”红莲惊愕。
“我要走了,”韩非笑了一下,“去秦国,找我师弟。”
“为什么要去秦国?在韩国不好么?”红莲只觉得难以接受。她以为,韩非从桑海回来,就再也不会走了。
“你不懂。”韩非为她理了理鬓发,动作轻柔又宠溺,“师弟在秦国混得太好,我看不惯,所以要去抢他饭碗。”
红莲明白韩非又在应付她了。她这哥哥,看似放荡不羁玩世不恭,实际上心思比谁都重。秦国必定是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才要再离故国,远赴他乡。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红莲艰难地问出这句话,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却不想听到类似的答案。
“谁知道啊,兴许把师弟比下去了,我就回来了。”韩非笑笑,桃花眼里又恢复了风流神色,“就当我又去桑海了,这和当初不是一样么?”
“那万一没比下去呢?”红莲顶嘴道。
若是能知道最后的结果,红莲就算割了自己的舌头,也不会说这句话。她怎么会知道世上有一种事叫一语成谶,无心一语,却在冥冥之中钦定了最终的结局。
西出秦关,再无故人。


来自iPhone客户端158楼2016-03-31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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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哥哥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比不下去?”韩非一挑眉,很不服气。
    红莲不再言语,眼里嗔怪,心里还是担忧的。秦国日趋强大,听说多半都是那位师弟的功劳。如此心思叵测之人,怎能放心地让哥哥去面对。
    可是韩非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你走了,流沙......岂不是无人掌管?”红莲还是想努力一下。
    “聚散流沙,哪有什么固定的主人?我也不过是带个头而已。”韩非笑道,“放心吧,流沙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它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不能轻易解散。”
    “以刑止刑,以杀止杀,这就是流沙存在的意义。”韩非眼里冷厉一闪而过,驱散了惯有的和煦,露出一丝王族公子最真实的样子,“如果有些人,已经暴虐杀戮到王法不可制裁,那么,就让流沙以同样的手段,来制裁他们。”
    以刑止刑,以杀止杀。
    这是红莲听到的最后一句,也是记得最清楚的一句,韩非对她说的话。
    当时的她还不懂,只是在送别韩非的时候,心头总是回旋着这两句话。她莫名觉得这两句话有很强的魔力,使她在其后无数个坚持不下去的日日夜夜,想起来,就明白这条路还要走下去。
    甚至,连最桀骜不驯的白凤,在听到这两句话后,都安然地留在了流沙。
    这是韩非一生要去做的事情,虽九死其犹未悔。王公贵族视世人如蝼蚁,王法尚不能惩,既如此,便让流沙凌驾于王法之上,惩不可惩之事,杀不可杀之人。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来自iPhone客户端165楼2016-04-01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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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花朝节。
      两年时光如流水,寒来暑往,春去秋来。百花开到了第二季,葱茏荼靡,如同时间停驻。
      若不是物是人非,还真以为一切都没变。
      侍女为红莲戴好头饰,言笑晏晏,“公主,大王下令开放宫围,宴飨一月,与百官共贺春归!”
      百花初绽迎春归,花朝节向来是韩王室重视的节日。不过年年如此,到如今,也没什么新意了。
      “不过与往年一样。”红莲望着铜镜。
      “只是今年大将军不在宫中了。”侍女似有些惋惜,“魏国犯边,大将军去平乱,今年过不成花朝节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红莲冷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很想他?”
      侍女听出了红莲话中的不善之意,“公主......”
      “那不如我送你去当个军妓,夜夜侍奉大将军,如何?”红莲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侍女,“还有其他将士......军中男子不得女色,日久便有不满,想必,你也是愿意为大将军分忧的了……”
      话音未落,侍女已一脸惊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饶什么命?你若是真安抚了将士,我谢你都来不及。”红莲话音清清浅浅。
      侍女额上已是血流如注,却不敢停,仍然哭着求饶。
      “不过是个无知宫人,为难她有什么意思?”窗边响起男子的声音,悠悠闲闲,仿若没看见那一脸涕泪的宫人。他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也破坏了红莲营造的高贵残忍。
      “与你何干?”红莲头都没回。
      “公子饶命……”那侍女却是个机灵的,即使血流披面也能反应过来窗边男子是为她说了话的,当即膝行几步,哭号声又大了些。
      女子的哭声回荡在房间里尤为聒噪,听在红莲耳里更是心烦意乱。这侍女向来向人展示一副乖巧面孔,没想到今日才露出了圆滑刁钻的真面目。
      “滚!”红莲拔高了声音。
      这一字犹如特赦,侍女立刻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窗边男子轻笑一声,白色羽毛绕在指尖轻盈柔软。他的头发长了许多,在风中荡起潇洒的弧度。他一点点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学会了尔虞我诈笑里藏刀。
      两年了,每个人其实都在变。
      如今的白凤,已远不是一个西别院就能困住的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72楼2016-04-04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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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无夜位极人臣,朝堂上只有张相国勉强可以与他抗衡。而他现在掌管禁军,一旦发难,整个韩宫都会被他掌控,相国也无能为力。
        如果他此次得胜归来,必定请赏。那么该赏什么?
        这个问题,韩非早在离开前就说过。若是不能彻底铲除姬无夜,迟早有一天,韩王只好把王位赏给他。
        “无论如何,明天的大宴上,是不会有他了。”红莲突然笑了一声,“这唯一一个顺心的花朝节......还是应该好好过的。”
        得过且过的语气,也是少有。
        “顺心?”白凤听到这个词,仿佛十分好笑,“既然顺心,那是不是该卸了南宫的锁?听说有很多宫外女眷想见识一下南宫那棵树......”
        红莲的手已握上剑柄。
        白凤知趣地停住了话。
        “任何人,都不能进南宫。”红莲语气淡淡,却坚决非常,“......他们不配。”
        言罢,她便站起身,“来人,将我先前备好的那身青色螭纹衮服,给张三公子送去。”
        说着,已走出了房门。
        三月花开,空气中到处都是甜腻香气。微风过处点点落英,零零星星,颇有一番风雅。
        只可惜,这般良辰好景,终是虚设。
        南宫......白凤闲散地望着窗外落花,若是那人不回来,那座南宫,恐怕这辈子,都无缘得见了。
        就算是这整整两年对南宫视而不见,就算是红莲绝口不提卫庄二字,他也明白,所谓忘记,哪里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有些东西不是你不看不听就能淡忘,他也以为两年前的一切恍若隔世,可如今,他依旧会不时眺望雀阁,会默默在心里奏一首心弦之曲。
        此生不忘。


        来自iPhone客户端188楼2016-04-06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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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大宴,花团锦簇。
          众女眷在花园中流连忘返,娇笑不断,各家公子也风流倜傥,气度不凡。这一场花朝节,乍一看,当真是热闹非凡。
          仿佛隔绝了人世的苍凉,独自笙歌,立于九天之上。
          红莲一边慢步往花园走着,一边默默地想,这样热闹的场景,她似乎也许久没见了。
          七国战事不断,你方唱罢我登场,总是不得安宁。本有许多比花朝节重要的多的节日,往往因为摊上了战事,而索然无味。这一次,大概也是因为对战的是魏国,众人的兴致才提起了些。
          毕竟不是秦楚,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若是和秦国对上,只怕就算韩王有心情办宴,这些命妇也没有心情来。
          秦国......红莲有一瞬间失神。韩非在秦国,也不知有没有成功地把他那个师弟给比下去。今天,他大概也要一个人过花朝节了。
          秦人粗俗,韩非那细皮嫩肉温文尔雅的人,恐怕也少不了被欺负一番。
          甫一进园,便有眼尖的妇人瞧见,纷纷上来行礼。红莲挥挥手,让她们各自退了,自己带一个侍女四处闲逛。园中遍植群花,衣袖拂过间便带起一片落红,红莲不时抖抖手臂,省的残花坠住了纱衣。
          美归美,只是......太热闹。
          真正美的花,应该自成一树,近看繁繁复复应接不暇,远看傲然独立清清爽爽。如此,才会有君子,与繁花相映成景。
          红莲胡乱思索着,忽听的旁边的女子们一阵窃窃私语,切切察察,难掩兴奋之色。侧耳一听—
          “你看,那不是张三公子!”


          来自iPhone客户端194楼2016-04-07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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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莲顺着她们的目光一看,果然,是张良。
            张家三公子,风度翩翩,饱读诗书,这是韩宫内外早就传遍了的。韩王设宴张家必会到场,因而不知有多少贵女,是怀着隐秘的心思赴宴而来。
            如今,也算如愿以偿。
            张良正与另一位公子交谈。二人选的地方偏僻,声音也小,看上去并不欲打扰众人。只是贵女们如蝶逐花,既然想见,自然有的是办法找到。
            嬉笑的声音终于惊动了两人,张良回头一看,有些讶异,又很快调整过来。贵女们见他回头,纷纷敛起声色,整理仪容,又作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来。
            红莲看着这些矫揉女子,突然有些厌烦,便不动声色地退到人群后面,打算独自离开。
            结果,刚迈了半步不到,后面便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在下张良,见过红莲公主。”
            这人......
            平时不见得眼力有多好,这时候倒是眼尖!
            贵女们纷纷看过来,目光如炬,简直看得人后背发热。红莲深吸一口气,眉一弯嘴一翘便扯出一个笑脸,施施然转过身,“张三公子不必多礼。”
            旁人眼里的温良笑容,在她看来格外欠打。
            “公主当真人比花娇,众多贵女,三公子只瞧见了公主!”不知哪个女子开口,听着恭维,却总有些酸溜溜的意思。
            总比你娇一些......红莲隐忍地咬紧了后牙,磨了磨。
            “公主天人之姿,自然夺目。”张良微笑道。
            ......红莲听见后面一片磨牙的声音。
            “三公子今日独自进宫?”红莲压住腹诽,表面上仍是微笑的模样。她觉得她是时候把话题扯开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97楼2016-04-08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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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身体抱恙,所以子房独自进宫。”张良应道。
              “可唤医者?”红莲问。
              “府中医者已看过,偶感风寒而已。”张良答。
              招呼已经打完,客套也客套过了,红莲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看张良没有告辞的意思,她若是主动要走也不太合适。
              这人平时不是很有眼色么……怎么这时候反而呆了?
              “大王有令,命诸位前往正宫赴花朝宴。”这时,一个内侍在花园门口高声道。众女本来在张良身边围了一圈,此时也窸窸窣窣地动了身。
              红莲松了口气。
              她觉得她似乎有些消受不起张良的温文有礼。若是对上白凤那样刀子嘴,她自然也刻薄言语不必顾忌。可若是对上张良这样的,她反而要端起公主架子,作出一副乖巧姿态来。
              众人向正宫行去,红莲坐了轿辇,不必与众人同行。不多时到了正宫,偌大的宫殿中间置一面纱帘,隔开了众臣和女眷。
              红莲施施然走到上位坐下,女眷之中,也没人比她地位更高了。
              纱帘模糊,不过还是能大概看清另一边的众人。往年花朝节大宴,她的座位恰好能对着韩非,趁人不查,韩非便会向她做极丑的鬼脸。她一乐,便引得众女眷侧目,尴尬不已。
              如今啊……红莲往那个位置一看,上面坐的已是张良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206楼2016-04-10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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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落座,侍女便鳞次栉比走入殿中,端上餐前糕点。这些糕点多用时下鲜花,香气扑鼻,不免令人食指大动。
                韩王正与众臣说些有的没的,都是些冠冕之言,众人也连连附和。这些珍馐美食,落到这些人面前,反而无人问津了。
                红莲正欲拈起一块尝尝,便听得帘外一位公子开了口。
                “久闻红莲公主芳名,如今一见,方见公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人声音听起来陌生,以前也没见过。红莲心里冷笑—隔着这么个帘子,连面目都瞅不清楚,何来巧笑?何来美目?
                不过恭维阿谀之词,听听就罢了。
                “多谢公子赞誉。”红莲淡淡道,说罢便把那糕点一口吃下。
                “公主国色天香,依小子看,当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又一个声音响起,尖细孱弱,似乎也想附庸风雅。
                只是他引的这两句话却不太恰当了。虽然都是诗经里的句子,可这两句不免流于下流。红莲是公主,身份高贵不是普通女子可以比拟,又怎么能用夸赞普通女子的言语来夸赞她?
                何况上来便说女子的手和肤,好色之意尽显。
                这下红莲便不做声了。应了他,就是贬了自己。
                场面有些尴尬,幸好有一道帘子隔开红莲还可以装作不闻。可另一边却不是如此。静默了半晌,便有人救场开口,“子房,素闻你在诸公子中才华最高,不如你也试试?”
                红莲持箸的手一颤。
                “那子房便献丑了。”男子温润的声音盈满大殿,如流水潺潺,“若依子房来看,应是......”
                他沉吟片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红莲的心漏了一拍,突然有点手脚无措。
                大殿静谧,无一人出声。张良含蓄,没有说出后两句,可在坐的人都是读过诗经的,怎能不知道后两句是什么?
                —桃花盛开,鲜艳明丽,你嫁到夫家,定能和顺美好。
                红莲向帘外那个位置看去,正迎上张良的目光。年轻男子本有礼垂目,此时却正正向她看来,目光温柔而坚定,不逼迫,不躲闪,也不后悔。
                红莲恍然觉得,她似乎明白什么了。
                无数个偶遇,无数个巧合,说到底,还是有意为之。他不说,她也不觉,一往经年。


                来自iPhone客户端213楼2016-04-11 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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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得声明一下,我这文真的是凤练文......
                  只不过目前,良练的戏份多一点
                  我想把人物写出一个完整的形象,有过去,有现在,也有未来。赤练不可能和白凤顺顺利利从头到尾,她和我们每个人一样,也许有初恋,也许有青梅竹马。这些感情一般走不到最后,但对她而言,这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我这段时间认真写良练,把他们当作一对真正的cp去写,写得让人们以为他们是真的—但是,他们最后的结局,就像我们在第四部和第五部里看到的一样,终成陌路。
                  反差越强烈,越悲凉。
                  这不是说什么相爱不能在一起之类的,而是,越成长,懂得越多,越会取舍。年少时无忧无虑以为爱意就是全部,但是长大后,见识了更多的事和更多的人后,才会发现,这些爱意根本不算什么。
                  张良志在天下,不会被私情牵绊,这一点等他去了小圣贤庄就懂了。
                  到时候,红莲之于他,也就是以前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子而已。
                  我是不是剧透了......
                  当然了,这时候他还是萌蠢的子房。
                  这个时候的白凤,虽然比空山鸟语那时候强了点,不过距离秦时正片里的最终形象还差了很远。他还需要历练和成长才能成为我们喜欢的白凤。说实话,如果我是红莲,看见温柔体贴的子房和只会毒舌打嘴炮的白凤......我也会选子房的。
                  所以啊,慢慢看,慢慢看,白凤需要时间,让赤练发现他的好。
                  此文慢热,需要耐心。
                  不久之后,庄叔就再度上线了。
                  我再重申一遍,我没跑题,我这真是凤练文......


                  来自iPhone客户端225楼2016-04-11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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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人都觉得,大王定是要赐婚了。
                    张家公子,配红莲公主,也算是天作之合。若是公主能下嫁到张家,正好给了韩王一个拉拢相国的理由。
                    然而,韩王却并没有动作。
                    许久,韩王才慢悠悠道,“姬无夜赴边关平乱,其家眷何在?”
                    一个衣饰华丽满头珠翠的妇人应了一声,恭谨地从帘后走到殿前,行一个大礼,“妾身在。”
                    “将军平乱辛苦,不能赴宴,寡人且以杯酒敬夫人,望夫人转达寡人体恤之情。”韩王端起面前的酒樽,向那妇人遥遥一敬。
                    妇人诚惶诚恐地接过侍者奉上的酒樽,小心饮尽。
                    方才的事,竟就这么过去了。
                    众人心中都有些讶异,不过很快也释然—不过是拼诗时一提,又不是正式求娶,大王说不定当一个玩笑就过去了。
                    红莲却似乎不这么想,手捏着筷子不由得用力,戳穿了面前碟子里的糕点。
                    为什么......要提起姬无夜?
                    也许是她敏感了,一听到姬无夜的名字就会警惕骤起。可是,毕竟韩非当初提点过她,姬无夜对王室的威胁,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遥远。
                    张良刚刚有些求娶之意,韩王就提起姬无夜并略过此事......有什么东西在红莲脑海中一划而过,红莲知道十分重要,却没能捕捉到。
                    周围一切,顿时索然无味。
                    她身为公主,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已是危机四伏。
                    她曾经以为,父王应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可是,直到遇见卫庄—卫庄将这宫中所有的丑恶挑破了给她看,告诉她,你和别国那些被榨尽利用价值的公主一样,没什么区别。
                    而卫庄,她以为可以保护她的人,也离开了。
                    就连最真心疼她的韩非,也走了。
                    她孤零零在这宫中,无依无靠,艰难独行。若再有个什么万一......
                    她不敢想。
                    红莲闭了闭眼,不再看帘后。


                    来自iPhone客户端234楼2016-04-12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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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无夜说出的话,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直接地反驳。
                      话一出口,张良便知自己鲁莽了。然而那一电光火石间,他却无暇多想,只觉得姬无夜此言荒谬,丝毫容忍的时间都不能有。
                      他梗着脖子,直视韩王与姬无夜的方向,已不敢看身旁的祖父。
                      “你倒说说,有何不可?”姬无夜一脸玩味地转过身来,看着张良,威压顷刻而至,竟没有被冒犯的怒气。
                      “将军与大王年纪相仿,与公主差三十岁有余,怎可迎娶公主?”张良保持镇定,气度沉稳,
                      “哈哈哈哈......”姬无夜大笑,内力外放,震得人肺腑发颤,“你知道么,我府中的妾侍,更比公主年纪还小!”
                      “公主千金之体,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相提并论的?”张良针锋相对。
                      红莲在殿外,看着殿内一切,心里突然一阵酸楚。
                      她一直以为她在宫中已无依靠,所以一切事情都在作独自处理的打算,一切状况都备好了最坏的结果。然而,上天垂怜,竟还给她留了一个子房,在众人皆不敢违逆姬无夜时,还会为她高呼一声不可。
                      只是......红莲心中苦笑。子房啊子房,若是相国决心袖手旁观,纵使你说破了天,也是徒然无功。
                      你可知道,姬无夜顾虑的不是你,而是你身后的张相国?
                      “够了!”突然,张相国一声呵斥。
                      随即,他便向韩王行礼,“子房昨夜饮多了酒,神志尚未清醒,因而胡言乱语。望大王恕他殿前失仪之罪,待臣将他带回府中,严加管束!”
                      韩王一挥手,“相国自便。”
                      “祖父……”张良一惊,伸手便要阻挡。然而张相国早已一手钳住他的胳膊,使上十分力气,硬是将他向外拉去。张良不敢蛮力挣脱,竟硬生生地被相国拉出殿外。
                      心意之决,可见一斑。
                      两人就这样离开大殿,争执声也渐渐远去。留下一殿臣子面面相觑,以及姬无夜在原地似笑非笑—
                      说到底,也不过一介黄口小儿!
                      停了一会儿,姬无夜转身面对韩王,“大王,末将方才的请求……”
                      “准!”韩王一口应诺,“寡人即刻草拟诏书,准备赐婚事宜!”
                      “谢大王!”姬无夜声音洪亮。
                      红莲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如此。
                      张良开口时,她还怀了一丝希冀;相国开口时,她也没有死心。直至他被相国拉走时,她还希望父王能因此有所迟疑。
                      不肯放弃,直到如今。
                      直到现实终于斩断了一切转圜的可能,她一直吊在胸口的那口气,才不得不吐了出去。
                      那一口不肯折腰的傲气。
                      纵然天生贵胄,金枝玉叶,还是要被困到雀阁里,与千千万万有名或无名、甘心或不甘的女子一样,成为锁在华丽牢笼里的雀鸟,了却残生。
                      抗争再多,都是徒劳。
                      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来自iPhone客户端262楼2016-04-15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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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公主府用不了多久了,以后我也护不了你了。等我嫁了他,你就自寻去处吧。”红莲说完自己的话,便自顾自准备离开。既然旨意已到,她也该做出个知晓的样子来。
                        “你真的打算就这么嫁给他?”白凤一闪身,挡在红莲面前。在他的印象里,红莲不该是这种认命的人。
                        “不然呢?抗旨?”红莲嘲讽道,“还是逃到秦国,找我哥哥?”
                        不等白凤回答,红莲又接着说道,“你以为,一个公主,养了十八年,是用来做什么的?”
                        七雄争霸,纵横捭阖,和亲是最常见不过的手段。就算在国内,也有的是公主下嫁给武将,以求忠心。那些和亲到别国的公主,一旦两国关系破裂,首先被杀的就是她们。如此,红莲还要感激她父王,不曾让她落入那般境地。
                        白凤也明白,只是事情落在自己头上,终究还是有些始料未及。
                        “姬无夜与你哥哥素有嫌隙,你若嫁了他,怕是比弄玉还惨。”白凤冷声道,“况且,你心里不是一直还想着卫庄么?”
                        “卫庄......”红莲低声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一下,“他不会回来了。”
                        “我等了他三年,三年,他什么消息都没有。当初他走时便说过他也许不会回来,大抵就是如此了。”红莲双眼微阖,目光却虚无,“白凤,你还不明白么?现在根本不是我想不想嫁,而是我不得不嫁。我父王全靠姬无夜征战护国,我不过是他讨好姬无夜的礼物。就算我现在真去求他,他也不会让步。”
                        白凤看着她,一言不发。
                        “算了……”红莲长出了一口气,“你我本就什么都不算,我何必跟你解释那么多?你放心,牵连不到你就是了,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
                        说罢,她便越过白凤,走出了别院。
                        寒风萧瑟,连背影都吹散。
                        只剩下白凤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不喜欢红莲,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女子傲慢又任性,文不成武不就,心眼还小,一点公主的大气都没有。若拿她和弄玉比,简直连弄玉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可她也并非罪大恶极,还不至于让姬无夜折磨一辈子。
                        她说这就是她的宿命……白凤无声地笑了笑,原来,她还相信宿命?
                        所谓宿命,最是无常。


                        来自iPhone客户端285楼2016-04-17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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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莲站在议事殿前,第一次觉得这宫殿的墙原来这么高。阳光从琉璃瓦间洒下来,亮得刺眼。
                          “我要见父王。”她淡淡道。
                          本来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然而身不由己,还是来了这里。也许终究是在白凤的质疑中动了心,她觉得,还是应该试一试。
                          侍卫进宫通报,不久便出来,毕恭毕敬地低下身子。
                          红莲昂起头颅,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殿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尘埃在浮动。韩王正坐位上,威严赫赫。而殿中央,正站着一人,脊背挺得极直,如一段宁折不弯的青竹。
                          红莲一步步走近那人,视线所及也越发清晰—
                          是张良。
                          他仍不放弃,再度向韩王进谏。红莲都不知道,在她来之前,张良已在这里劝了多久。苦心劝谏,唇焦舌敝,然而却迟迟不退,只求一线生机。
                          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这般君子,她何德何能?
                          红莲躬身跪倒,向座上人行一个大礼,“参见父王。”
                          “起来吧。”韩王似有不豫之色,语气也躁了许多,“子房,你先下去吧。”
                          “......诺。”张良看了红莲一眼,似乎有些不甘,然而还是不得不退了出去。
                          红莲看着他,从身边到门外,直到张良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她才慢慢收回目光。转过头,她望着对面的韩王,闭了闭眼,然后提起一口气。
                          “敢问子房面见父王,所为何事?”她开口。
                          “他想让寡人收回赐婚成命。”韩王拿起案上的青铜樽,饮了一口,仿佛平息了心里的躁郁。
                          “父王可应了他?”红莲继续问道。
                          “为何要应?”韩王语气不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我已答应了姬无夜,怎么能反悔?”
                          红莲闻言,沉默下来。
                          看来......他也没能成功。
                          “你来干什么?”韩王似是无心观察红莲的反应,言语间,已有了不耐之色。
                          红莲突然间觉得自己无法应对。眼前明明已是死局,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够绝处逢生?然而此情此景,进退两难,若不硬着头皮往前走,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她深吸一口气,“臣女所求,与子房相同—求父王,收回成命!”


                          来自iPhone客户端295楼2016-04-18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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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韩王将手中青铜樽重重放在案上,“你们一个个,将王命视作什么?想抗便抗,想改便改?”
                            “王命如山,”红莲迎上韩王的神色,“可并非不能转圜!姬无夜年近半百,论寿数,多不过二十年。臣女嫁过去,与守半辈子寡,有什么区别?”
                            “半百又如何,王公贵族,多的是忘年夫妻!何况寡人后宫,豆蔻年华者,也不在少数!”韩王胸膛起伏,似乎气极,“能嫁给姬无夜,是你的福气!他至今没有正妻,你嫁过去,便是将军府主母,有什么不好!”
                            “福气?”红莲听在耳中,只觉得荒谬,声调也不由得提高了些,“父王可知,姬无夜非但好色,还暴虐嗜杀!宫中有多少女子进了他的将军府,最后可还有声息?此人简直是国之虫豸,怎堪得起福气二字?”
                            “放肆!你也配议论朝中武官?若不是姬无夜常年征战,哪得韩国如今的太平盛世?你居然还说他是虫豸……”韩王神情愠怒,脸色发红,看上去仿佛气得已失去了理智,“看来寡人当真是宠得你没了边,你便认不清自己了!”
                            太平盛世......
                            红莲心里一阵发凉,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该苦笑。如今的世道,在她父王看来,居然是太平盛世?
                            “论国之栋梁,张相国不输于姬无夜,为何父王只宠信姬无夜一人?”红莲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本已剑拔弩张的大殿,因着这转变,也又沉寂几分。
                            “张开地老成保守,守成有余,开拓不足。”韩王语气也微微缓和了些,“寡人要一统七国,用得是姬无夜这样能征善战的武将,要那帮文臣有什么用?”
                            若是白凤听到这番话,估计要嗤笑好几天。就算是红莲听到,也觉得难以置信。韩国是如今七国中实力最弱的,能保住国土已经不易,韩王居然还妄想着一统天下……究竟是他野心太大,还是见识太浅?
                            “待寡人统一七国,姬无夜便是首要功臣,你跟着他,吃不了什么苦的!”韩王的语气突然变得苦口婆心,“他战功赫赫,寡人已赏无可赏,既然求娶你,你便嫁了他,又如何?”
                            红莲闭上眼,不再说话。
                            “寡人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如今......”韩王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已经动摇,“也到了你报答寡人的时候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303楼2016-04-19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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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答......
                              原来如此。
                              红莲站在原地,不能言不能语,仿佛被抽去了魂魄。过去十几年,她都以为父王对她是真正的舐犊之情,直到今天,她才明白,所谓独一无二的疼宠,要的不过是这一句报答。
                              她不是公主,她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礼物。
                              “......臣女,明白了。”红莲平静道。
                              坚定了十几年的感情,一夕崩塌。如今,她才明白她于韩王的价值并非是一个亲人,而是一个压轴的礼品。韩王最疼爱的公主—听上去,真像一份重礼。
                              卫庄当初挑破了给她看,她还不信。现在想来,可笑至极。
                              卫庄那般早已看破世间冷暖的人,怎会摸不透韩王那几分小心思?几分不忍,提醒一句,她还不领情。
                              红莲转过身,仪态优雅高贵地一步步走出大殿,仿佛脚下踏的是千军万马,容不得丝毫松懈。她是公主。就算世人都轻贱她,她也不能轻贱了自己。
                              至少在愚昧的子民眼中,她还是红莲。


                              来自iPhone客户端313楼2016-04-20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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