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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跟金毛打闹的柳辰风立刻看过来，道：“操，不是吧，我还以为你会请我吃顿饭什么的。”
这话正中我的下怀，我赶紧道：“那那……你手机号多少？我下次一定请你。”
矮个子窜出来道：“听者有份！”
“死边上去！”柳辰风一巴掌推开他，冲我摆摆手道：“行了，赶紧走吧。”
同桌如蒙大赦，拉了我就跑，班长和副班长早跑得不见踪影了。
我不死心地回头喊：“可是……可是你还没告诉我手机号……”
柳辰风冲我咧嘴笑了笑，勾着金毛的脖子转身往公交站牌走。那个样子，分明没有把手机号告诉我的打算。看着他和他的同伴嬉戏打闹，我说不出的失落。
也许……因为知道了我是南海高的，所以不想跟我做朋友吧……
毕竟柏英和南海宿怨已久。
明知道该死心的，可却无论如何不能说服自己，纠结了三天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到柏英高去找他。
我……想跟他成为朋友……
从未有过的渴望，折磨着我的同时，也让我变得勇敢。
我想，我一定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敢到柏英高来找人的南海学生。

第六章
周五放学后，我就把零花钱都拿了出来，买了一堆零食水果什么的，偷偷摸摸地运回自己的房间藏好。吃晚饭的时候状若不经意地询问爸妈周末的安排，幸好，跟往常差不多，一个要出差一个要加班。
当天晚上我兴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早就开始装病，骗了妈妈帮我跟补习班的老师请假。本来妈妈还想取消加班留下来照顾我，但在我的极力说服下，又确定我没有发烧后，才离开家门。
妈妈前脚一走，我后脚就冲进浴室，飞快地梳洗完，又因为不知道该穿哪件衣服纠结了半天。到了九点的时候，辰风的短信来了：靠你到底来不来
我十分吃惊，还以为辰风这样的人周末必然会睡到日上三竿，不料居然起这么早。不敢耽搁，赶紧给他回过去：正要出门呢，你好早哦。
短信一来一去的空档，我已经换上格子衬衫，套上大V领的白色毛衣和简单的牛仔裤，随手抓起黑色的外套就往外冲。冲了一半想起零食也没拿，漫画也没拿，又冲回房间，胡乱地穿好外套，拎起放了漫画和零食的书包背上，又到浴室里照了照镜子整理了下头发，这才拎了水果出门。
等坐上公交，我才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来看，有两条未读短信：
——这还早你果然是猪
——靠你到底出门了没有
我赶紧给回了过去：坐上公交了。
刚提醒“已发送”没几秒，就有新短信回过来了：到中医院站下别坐过头了你这个笨蛋可别睡着了
明明被骂着，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有点喜滋滋的：不会的。
这样的短信互动，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心底的喜悦持续膨胀着，到了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有了朋友意味着什么。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到了中医院站。我前脚刚踏出公交车，就被人扯住衣领拖了过去。来不及发出的惊叫在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眉眼后变成开心的一声：“啊！”
“啊你的头！”他敲了下我的脑袋，脸上却也是笑着的，眼睛闪闪发光，“妈的，差点没认出来。干嘛穿这么帅？你是来约会的吗？”
“额……”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没，没有啦……”
他的目光落在我拎着的一大袋水果上，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啥玩意？”
“啊，这个……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所以买了点苹果，香梨，还有香蕉……”
“卧槽，你来做客还是探病啊？这年头还有人送水果的吗？你怎么不干脆折现？”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满脸笑容地劈手夺过去，“靠！这么重。”
“水果是会重的，我来拎吧……”
“你拎个屁！”他看了看我，突然伸出胳膊搂住我的脖子，夹着我就走：“走吧，带你去看看老子的窝。”
这样自然的亲昵，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到了他住的地方我才知道，辰风老家不在本市，他一个人租房子住。房间不大，一室一厅，该有的都有了，不会十分脏乱，但也称不上干净整洁。
“自己找个地方坐，我给你拿喝的。”
我急忙道：“不用麻烦的。”
“闭嘴。”
我便不再客气，将书包卸下来，又脱了外套，这才在客厅里唯一一张旧沙发上坐下来。刚坐下去，就有蟑螂从沙发缝隙里爬出来，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我看的目瞪口呆。
“吓傻了？”辰风端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过来，我赶紧伸手接了一杯，轻声道了谢，两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喝着，心里很温暖。
他在我身边坐下，随口问：“好喝吗？”
“嗯嗯，好喝。”我冲他傻笑。
他乐了：“笨蛋，速溶咖啡好喝个屁啊？”
我认真道：“真挺好喝的。”
他看着我，桃花眼发着光，忽闪忽闪的。这么近的距离对视，我有些吃不消，默默低了头喝咖啡，心跳的有些快。
半晌，他轻轻一笑：“笨蛋。”
“额……”我犹豫着，还是忍不住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靠，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婆婆妈妈的，怎么？想表白啊？”
“啊？不是……”
他眯着眼睛看我。
我干笑道：“我……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会邀请我来你家？”
他耸耸肩道：“哪有为什么，随便问问而已，谁知道你会来啊？”
“额……”
见我神情尴尬，他绷不住笑了起来，放下咖啡杯凑过来捏我的脸：“妈的，你很好骗耶！靠，你小时候怎么没被骗去卖掉？”
我有点恼了：“我是认真的……”
他盯着我笑道：“因为我无聊呗。”
“咦？可是，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吗？怎么会无聊？”
“呵，朋友……”他的笑，为什么那么苦涩？我说错了什么？
见我盯着他，他便伸手过来弹我的额头：“看什么看？虽然老子觉得你挺好玩的，但老子绝不会跟你搞基的，死心吧小色狼。”
“……”我涨红脸辩解：“没……没有……你误会啦……”
他却没有听我解释的打算，转头去翻我的书包：“这么重装什么呢……靠！我操啊，《名侦探柯南》！你怎么不早说啊？”然后“哗啦啦”几下，毫不客气地把我的书包倒提着，将里面的东西全抖了出来。
刹那间，地上铺满漫画和零食。
“行啊你，私藏这么多东西！”
我无辜道：“这些……本来就是带来给你的。”
他坐在一堆漫画和零食里，笑得十分孩子气，冲我拍拍身边的地板，道：“下来，坐这。”
我放下咖啡杯，在地板上坐下，他让我伸直了两条腿，然后自己跟着一躺，脑袋枕在我的腿上，开始看漫画。
“你……你这样会感冒的。”
“别吵。”

无奈，我转身把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扯过来，盖在他身上。缩回手时撞上他看着我的目光，顿时有点面热：“别感冒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了会儿，又把视线转回漫画上，嘴里淡淡的来了句：“我不会跟你搞基的。”
“……我没有那个意思！”
“闭嘴。”
“……”
设想中愉快的聊天完全没有，他安安静静地看他的漫画，我无聊地看他看漫画。偶尔他也会跟我说上几句话，无非都是“我要吃棉花糖”，“果冻好像也不错”，然后我就会在一堆吃的里面找出他要的零食，拆开包装喂他吃。
奇怪的是，没有一点不满。
就算没有聊天，对于这样的气氛，也是十分满足的。
我甚至很享受这种被他依赖，可以照顾他的感觉。
早上的时间就这样在静谧中度过，他看完了第八本漫画后，终于抬起头看我：“饿不饿？”
我愣了下：“啊？还好……”
“骗人，我听见你肚子咕咕叫了。”说着，真的把脑袋贴在我的肚子上。
我有些怕痒地缩了缩：“你不看了吗？”
他坐起身道：“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还好……”我揉了揉发麻的腿。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咋舌道：“啧啧，都十二点多了。”
我惊讶道：“这么快？”
他摸了摸肚皮，歪着脑袋有些纳闷的样子：“奇怪，平时这个点我的肚子早就吵翻天了，今天怎么都不觉得饿？”
“……”我无语地指了指堆在一旁跟座小山似的零食包装袋和香蕉皮。
他这才“哈”地笑出声，站起来道：“是了，吃了太多零食了。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家里只有方便面，不然我们叫外卖？”
这么温和带笑的态度，我有些不习惯：“啊，不用麻烦了，方便面就好。”
“行，看在你把我服侍得妥妥帖帖的份上，老子去给你煮面。”他笑着伸出手拉我起来，结果我的脚太麻了，刚站起来就往沙发上跌去。
他没留意，给我这么一带，跟着扑下来，险些扑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我缩了缩靠得太近的脑袋。
他眯起水灵灵的桃花眼，勾起半边唇笑得十分邪气：“啧啧，还说不是想跟我搞基，那你拉我下来干嘛？”
我急得面红耳赤：“我……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那，给你机会亲一口。”说着，闭上眼睛，大大方方地把脸往我嘴上凑。
我用力将他的脑袋推开，有些哭笑不得。
他叹了口气，道：“大好的机会还非要装矜持，你就悔去吧！”
我被他正儿八经的样子逗乐了，在沙发上笑成一团。
他跟我闹了一会儿，便进小厨房煮泡面去了。
等腿麻过去后，我起身收拾客厅。把零食包装袋果壳什么的用垃圾袋裹起来，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把漫画和未吃过的零食整理好，放在电视柜上，顺便也帮他整理扔的到处都是的杂志课本光盘什么的。
等他把面煮好端出来时，客厅已经焕然一新。
“哟，媳妇儿这么懂事呢？”开着玩笑的他似乎挺高兴的。
我有些不惯这种玩笑，只能转移话题道：“好香啊……”
“那是，你老子我……不对，你老公我的手艺可是天下无敌啊！”
我被他厚颜无耻的“自卖自夸”逗得哈哈大笑。
他往地上一坐，招呼我过去坐下，也不给我碗，就只给了我一双筷子和一把勺子。见我傻愣愣地看着他，便给我做了个示范——用筷子卷了面条，勺子在下边盛着，以免汤滴的到处都是，然后就这样送进嘴里。
“吃啊？干嘛不吃？怎么？嫌弃我是不是？”
我摇了摇头，学着他的样子，在锅里捞面条吃。就这样，两人脑袋挨着脑袋，就着同一个锅吃面条，看对方被辣的又是流鼻涕又是流泪的，又忍不住笑。
从来没有过的……幸福的感觉……
就算是我的亲生父母，也不曾这样跟我在同一个锅里吃东西。他们讲究卫生，注重礼仪，断然不会这样胡来。身边的同学也不可能，他们连一起吃火锅都不愿意。只有他，就只有他，跟别人不一样。
“好吃吗？”他笑着问我。
我十分诚恳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他失笑道：“屁咧！只有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少爷才会这么说。”
我急慌慌地摇头：“不是的……”
他卷了面条塞进我嘴里：“吃吧，笨蛋！”
正热热闹闹地吃着，两人共同的手机铃声响了，彼此条件反射地对望了一眼，又都忍不住笑。
“操，干嘛不换铃声？”他笑骂着，找那把索尼爱立信手机。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道：“是找你的。”
“谁啊？卧槽……”他骂骂咧咧地在沙发上摸到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便默不吭声地按了关机键。
我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瞪了我一眼，道：“看屁啊？吃你的。”
我便不问了。
本来热闹的气氛，这下子只剩“吸溜吸溜”吃面喝汤的声音。

283公交来了，我正想跟着人群上车，突然有人拽住我的胳膊，我吓了一跳，回头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正想问他去哪了，手里就被塞了杯热饮。我惊讶地看着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他喘着气说不上话，赶苍蝇似的冲我摆了摆手，见我站着不动，就推着我上车。
车门关上了，我双手捧着那杯热饮，呆呆地看着不断倒退的他，忘了说再见。也不知是不是热饮散发出来的热气，慢慢熏红了眼睛……
回到家后，想着给他发条短信道谢，却先收到他的短信，是五分钟前的：到家了吗没被拐跑吧
喝下去的热饮还在熨烫着胸口，我想了想，回道：已经到家了，谢谢你的围巾和热饮，很温暖。还有，今天玩得很开心。
他没有马上回，我洗完澡出来后发现有条未读短信，赶紧点开一看：
——就算我们同床共枕了我也不会跟你搞基的
……
气死人的家伙！

围着她的女生们发出一阵阵欢呼声，我看见她转过脸来冲我用力翻了个白眼，我都有点担心她把眼珠子翻过去了。
好笑地摇了摇头，低头看短信，居然有三条未读：
——这是打算始乱终弃吗
——擦这回真被抓啦吱一声老子去救你
——蠢蛋放学后要不要来我家
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回了个“好”字。
本以为自习课后班主任铁定会请我去办公室喝茶，我都已经有了视死如归的觉悟了，结果却没有。我看了班长几眼，她没有跟我目光接触的打算，明显在生我的气。这情况让我有些摸不著头脑。
放学后我拎了书包打算去找辰风，副班长突然拦在我面前，瞪着我也不说话。
我茫然道：“有事吗？”
“你打算上哪去？”
“额……回家啊。”
“你平时中午饭不都在学校食堂吃吗？”
“……今天想回去吃，不行吗？”真觉得这学校里的女生莫名其妙。
副班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凶巴巴道：“楚沐！你有没有良心啊？你知不知道班长为什么没记你的名字？”
我也蛮好奇的：“为什么？”
“你！你……”
副班长的样子像是要扑过来掐死我，我不安地往后退了退，心想班长记不记我的名字是她的自由，跟你副班长有哪门子关系？
“小倩！”班长突然出现在前门，看也不看我，冲副班长喊：“走了！”
副班长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用力一甩头走了。那长长的马尾辫险些甩到我的脸，我暗自叫道：好险好险。
到了辰风家门口，房门紧闭，我敲了几下没有回应，应该是还没回来，便在楼梯口坐下，拿出手机给他发短信。
——还没回来吗？
久久得不到回信，我有点纳闷。
又过了二十分钟，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回我的短信，我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辰风如果约了我，就会尽早回来，真遇上什么事也会打电话或发短信告诉我，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试着给他打电话，结果居然是关机。
怎么办……要到柏英高找他吗……
坐不住了，我起身跑下楼，刚冲出公寓楼就撞了个人。那人“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吓了一跳，一看是个染了红头发，化了浓妆，穿着柏英高校服的女生，更加惊慌失措：“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操你妈的你没长眼睛啊！”
我弯腰去扶她，结果被她用包包狠狠地打了几下头。
挺痛的，我就抱住头退开了，呐呐地只能说着“对不起”。
那女生嘴里叫骂着，从地上一跃而起，蹬着高跟鞋就过来踹我，我心想不愧是柏英高的，女生都比南海的男生生猛，转身拔腿就跑。那女生在后面又追又骂的，我有点难堪又有点无奈。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净招惹女生。
“辰风！把那小子抓住！妈的连老娘都敢撞！”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人捏住后脖子，我下意识缩起肩膀。心惊胆战地抬头，却在逆光中看到面色古怪的柳辰风，瞬间惊喜得忘乎所以：“啊！你……”
“辰风，这小子是南海高的吧？他妈的居然敢撞我，还敢跑……”那彪悍的女生大步走过来，拿起包包就砸我的背。
也不知道她那包里放了什么，硬邦邦的差点没把我的骨头砸断。
“好了！”辰风单手抓住她的包，一脸不耐道：“够了你！一个女孩子像什么样！”
“什么嘛，你干嘛这么大声……”女生不满地嘀咕着，却不敢再打了。
我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充满迷雾的脑袋突然灵光乍现，有了片刻的清醒。很显然，那彪悍的女生跟柳辰风是认识的。难道说……
“你快走吧！”
我还在盯着那女生看，突然就听见柳辰风略显沉闷的声音。愣了愣，有点困惑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却避开我的目光，语气冷硬道：“滚啊。”
终于确定了这话是对我说的，不敢胡乱开口，也不敢继续逗留，低了头，对瞪着我的女生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用力抓紧书包带，转身快步走开。
隐约听见女生问：“那小子你认识？”
他淡淡地说：“没有……”
其实也没有特别难受，回去的一路上脑袋都是空白的，好像做了场梦一样。回到学校后，校食堂已经没有饭菜了，我就到小卖部买了瓶营养快线和一个面包，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吃。
天气有点冷，不过沐浴在阳光里，还是有一丝温暖的。
操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默默地吃完面包，把包装袋拿去扔掉，再走回石凳坐下继续发呆。
“哔——”新短信的提示声。
我没有动，阳光晒得很舒服，有点懒得动。
“哔——”
我想起第一次去辰风家里，辰风跟我说，他不能袒露自己真正的兴趣，因为他是Xiong-Di和女朋友心中的霸王，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稚气。而很显然，在女朋友面前否认与我相识，也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
“哔——”
这没什么好介意的。我跟他是好朋友，帮他遮掩也是应该的。
“哔——”
就是不明白，辰风怎么会喜欢那样的女生？相比起来，我觉得我们班骄横的班长还好一点。
“@#￥%……找你老子干屌？@#￥%……找你老子干屌……”
我怔了怔，却不是那么想去接电话。
明明没有生气的，也告诉自己不用为这种小事介意的，可是就是不太想在这时候跟他说话。
我是怎么了？是在对辰风发脾气吗？

我心虚的表情坐实了他的想法，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咬牙切齿道：“好啊，可以啊，故意不回短信，打电话也不接，我人都站那里了还装没看见自己走掉。行啊，蠢蛋，没看出来你脾气还挺大的！我操！”气不过似的，用力踹了车壁一脚。
车内的人以为我们要打架，吓得纷纷往后缩，我们这边反而宽敞了。
“我……我没有装没看见你啊，是你……你……”
“怎样？我怎样？擦，还敢反过来怪老子，你真有种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我要不追过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装不认识我了？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凭什么要哄你？明明是你说想跟我做朋友的，现在就为了屁大点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当老子是什么？玩具啊？啊！？@#￥%！”
“……”我汗颜道：“你……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说个屁啊！你还想说什么？不就是手机没电了让你白等了几十分钟吗？多大点事你至于跟我这么闹吗？你以为你谁啊？我老婆吗？”
“……”
这话一出，公交车内顿时鸦雀无声。
车里还有不少我们学校的学生，我默默地把书包卸下来，举高，挡住脸。
辰风估计也是气昏头了，说出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话尤不自知，等回过味来后也露出尴尬的神色，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回头扫视车内的人。原本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往我们这边看的人立刻吓得收回目光。
“下一站，幸福小区，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听到广播，我赶紧道：“辰风，我要在幸福小区下，你呢？”
辰风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也不说话，就只狠狠地瞪我。
我茫然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嗯？”脸上的热度还没褪尽，我假装看街景，不敢转过头去。
“跟你说话呢！”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我赶紧转过头去看他：“我在听啊。”
他的身子向后靠着，双手抱胸，看着我，也不说话，就只是笑。阳光透过车窗扫过他的脸，融化了他的表情。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那双桃花眼就像水洗过似的，特别透明。又似波光流转，看上去有些温情脉脉的感觉。
心跳得越来越快，我僵硬地移开视线：“你……不是有话说吗？”
“我发现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咦？哪有？”
“刚认识那会儿你老像只小色狼似的死命盯着我看，可是最近我发现你好像特别不想看见我似的，就连跟你说话都不知道你在看哪里？说！你是怎样？老子又哪里惹你了？”
咦？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没……没有啦，”不擅长说谎的我忍不住嘴角抽搐：“我……我在看外面的街景啦，平时上学那么忙，也没有认真看看这个城市……”
他满脸黑线地翻了个白眼：“操，破城市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我被逗乐了，呵呵笑道：“是啦是啦，你最好看。”
其实这话……是认真的……
在我心里，你的的确确是最好看的人。
虽然很想无时无刻看着你，可是我不敢。
我害怕陷得更深，更害怕被你看穿。
到那时，可能连偷偷看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你这样的话，将来高考怎么办？”
“高考？你脑袋有坑吧？你觉得我会上大学？”听到笑话般笑了两声。
我惊呆了：“你不参加高考？那……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他从漫画书里抬起头，冲我翻了个白眼：“你管我呢。”
我便不再说了。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管他呢，那是他的人生吧……
可是，只要一想到高中毕业后可能就要各奔东西了，心里就很难受。原本还幻想跟他考到同一个城市去，现在也知道不可能了。难道要他去我上大学的地方找工作？这又比之前那想法更梦幻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他说：“我老婆才能管我，你是我老婆吗？”
“……”
我不说话，他就夸张地叹了口气，哀怨道：“老子上辈子肯定欠你债了，不然这辈子怎么对你比对自个儿老婆都好。”
完全接不上话，我心虚地换话题：“那什么，你周末都跟我在一起没关系吗？你不用出去约会吗？”
他冲我眨眨眼，道：“我们这不正约着吗？”
“……我说正经的！”
他便转过去继续看漫画，漫不经心的：“我跟她说要打工。”
想到那个有过一面之缘，还被暴打了一顿的女生，我不禁有些底气不足：“其实你不用管我的，要不然我下周就不来了……”
他一下子抬起头瞪我，十分凶恶的：“你敢！？”
“……”
“老子陪吃陪睡又陪读书的，你还有什么不满？”他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道：“说！还有啥不满？敢不来，老子强奸你！”
我正笑得厉害，就被他扑倒在地。他一手挠我的腰眼，一手作势扯我的裤子。我笑岔了气，拼命扭着身子躲闪求饶。折腾够了，他把我拉起来，让我的头靠着他的肩膀，然后一手摸着我的头发，一手从衣服下摆钻进来，顺着我光裸的背。
这种感觉……很奇怪。
我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下，他就把手拿出来了，嘴里骂道：“靠，你肯定投错胎了，我就没见过哪个男的跟你似的滑不溜手。”
这话他说的理直气壮，我却差点气昏过去，随手捡了拖鞋扔他。他笑嘻嘻地接住了，道：“夸你呢你扔我干什么？”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继续做题。
他可能觉得无聊，自个儿在那边站了会儿，又凑过来从身后轻轻环着我的腰，脑袋蹭着我的肩窝，瓮声瓮气道：“宝贝，陪我说说话嘛，嗯……”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最近他对待我的态度很奇怪，好像……越来越放肆了。以前他也会跟我玩跟我闹，也常常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玩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跟对待女孩子一样。
虽然我并不排斥他对我的亲近，可是他这样暧昧的态度，很容易让我产生错觉，从而有所期待，我便不敢放任自己陪他胡闹。但是面对暗恋对象的撒娇，我觉得就是柳下惠也不可能坚持什么原则了。
微微侧过脸去看他：“你想说什么？”
他盯着我，眼睛就像黑葡萄般又黑又深，看得我一阵心慌。然后我就听他说：“我们搞基吧。”
“……”
我的瞳孔紧缩了下，猛地用手肘把他顶开：“开什么玩笑啊！”
他“哈哈哈”笑倒在地。
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闷闷地坐了会儿，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看我这样，他也不敢笑了，有些紧张道：“你干嘛呢？”
我不看他，低头往书包里塞一大摞一大摞的复习资料：“我要回家了。”
“你回个屁啊现在才几点！？”他扑过来劈手夺过我的书包，扔在地上，皱着眉看我：“怎么回事啊你？开不起玩笑啊？”
也不知道气的还是伤心的，我别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就只重复说着“我要回家”，然后弯腰去捡书包。
他又劈手夺过去，扔在地上。我再捡，他再扔；我再捡，他又再扔；再捡，再扔……也不知道循环了几次，他终于不耐烦了，直接把我书包扔进洗手间，然后劈头盖脸地冲我吼：“什么情况啊你？卧槽，好好的你甩什么脸色？不就开个玩笑吗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我估计是让负面情绪冲昏了脑子，跟着吼道：“是啊是啊！就开不起玩笑!怎样？！”话一出口，眼泪就“哗哗”地流，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反正就觉得特别难过。泪眼朦胧里，辰风那张错愕而无措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我在他发怔之际冲进洗手间，捡回我的书包，也不敢看他什么反应，直接冲出他家，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我便冷静下来了，然后就有一头撞死的冲动。不但冲辰风吼了，还哭得稀里哗啦的，我到底在做什么啊！？辰风他并不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才会开那样恶趣味的玩笑，我干嘛要较真啊？！这下子完蛋了……
回去后我给他发道歉短信，他虽然回了，可内容却让人心头发凉。
——嗯没事你明天不用来了我有事

肖望愣了下，茫然地接了过去，一看那条围巾，表情突然变得古怪：“干嘛给我这个？”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昨天不是弄脏你围巾了吗？所以……”
“你个笨蛋！”他失笑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围巾沾了你的血才扔掉的？靠，你还真会想！那围巾是施诗那个女人送的，就算没弄脏，我也会扔掉的。”
“咦？”我更尴尬了：“额，我没想到……”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正缺条围巾吗？”他不客气地把围巾拿出来围上，道：“怎样？帅吧？”
“……嗯。”
“这么勉强？”他凑近了点看我的鼻梁，有些郁闷道：“怎么还一大块乌青啊？疼吗？”
我摸了摸鼻子，道：“好多了……你进去吧，我要回学校了。”
“回什么回？人都来了就跟我们一块儿玩呗。”
“啊？不，不用了……”
“要的要的，就当做你送我这条围巾的回礼，我请客。”
“我不会打啊……”
“有什么关系？我教你啊，来来来。”
不由分说就把我往台球馆拖去，我下意识看了辰风一眼，他也正冷冰冰地看着我，脸黑得都快挤出墨汁来了。心脏一揪，我死命往回拽我的手，唯恐被肖望拉过去，“我不去了，肖望，你放开我，我真不去……”
“有什么关系啊？辰风你也认识的啊。”肖望没神经道。
金毛和大头面面相觑，道：“小朋友，你不是来找柳辰风的啊？”
我下意识否认：“不是……”
肖望洋洋得意道：“他是来找我的。怎样？这围巾不错吧？羡慕不？”
“靠，什么情况啊……”大头糊涂了。
金毛咋舌道：“肖望，你别是让施诗伤得太深决定走上搞基之路吧？”
肖望一脚踹过去，笑骂道：“我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们懂个屁啊！楚沐是我弟，不行啊？”
咦？什么时候我成了他弟了？

第十四章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就给带台球馆里了，整个过程辰风一句话都没说，拉长个脸，不跟我说也不跟别人说。我有点失落，想主动跟他说些什么，可他完全当我是空气，径直走去打台球，有个女的跟他一起打，可不正是他女朋友吗？
他女朋友回头看到我，皱起眉道：“南海高的？怎么在这儿呢？”
肖望把我拉到另一桌，道：“我带来的。”
郑玉燕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我默默地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她，可她还是狐疑道：“喂，南海高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完全不敢看她，死命摇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这么面熟？”
金毛在一旁道：“他就是之前勇闯咱们学校找你老公那个南海高的小白痴。”
“咦？就是他啊。喂，转过来我看看。”
我哪有胆子转。这时一直闷不吭声的辰风突然把台球杆一摔，吼道：“我操！还打不打啊？不打就滚！妈的，吵死了……”
本来闹哄哄的台球馆一下子静若寒蝉，郑玉燕估计觉得挺下不来台的，委屈地瞪着他道：“你干嘛呀突然发这么大火？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嘛？”
我也吓得不轻，直觉辰风发火是因为不想看见我。可是我也是无辜的啊，我并不想来啊，他也看见了是肖望死拖活拽非要我进来的不是吗，我也没办法啊！
“操！”他狠踹了台球桌一脚，把桌上的球都踹乱了，才阴沉着脸走到旁边去坐下，开了瓶酒大口大口地灌，我看得心惊胆战的。
肖望以为我害怕了，赶紧靠过来小声道：“没事，他们就那样，三天两头的吵，我们都习惯了。别管他们，我教你打球。”
给肖望从身后贴住，我吓了一跳，不太习惯这样的接触，赶紧退开一步道：“不用了，你自己玩不用管我，我学不会的。”
肖望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着揉了下我的头：“操，你小子害羞呢？”
我飞红了脸说不出话，就听辰风突然道：“肖望，咱们来一局。”
我和肖望都有些惊讶地朝他看去，他却没看我，眼神很平静地看着肖望道：“怎样？怕啊？”
肖望皱起眉：“怕个球，来吧。”
金毛和大头兴奋道：“哟哟，柳辰风对战肖望咯！大家快来下注啊！”
“哗啦”一下不知从哪冒出一大堆人，把我们这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大家兴奋地叫嚷着，纷纷找金毛他们下注去了。
肖望拍了下我的肩膀，道：“你先等等，一会儿我再教你。”
我想说我该回学校了，可不知被谁挤了一下，我倒退了几步，刚巧撞上走过来的辰风。见他目光阴鸷地看着我，我有点胆怯的：“辰，辰风啊……”
“起、开！”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字眼。
我吓得一下子弹开，退到角落去，又被越来越多的围观者挤到后面，再后来连辰风的后脑勺都看不见了，只听到撞球声和人群的欢呼声。
我没有留下来等这场对战的结果，而是默默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台球馆。一想到辰风看着我时阴鸷厌恶的眼神，我就觉得全身都跟针扎着似的疼。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和好呢……
下周就要期末考了，我却完全不在状态，书也看不进去，题目看半天也看不懂什么意思，整个人处于一种焦躁而游离的状态。终于，忍无可忍了，下午的课结束后，我不顾劳动委员的叫骂，撇下一起值日的同学，狂奔而去。
跳上283公交的那刻，内心是激动的。我没有告诉辰风我要去找他，我怕他不见我。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当面道歉，一定要缠到他原谅我为止。
跟妈妈说今天晚饭在外面吃，吃完直接回校晚自习，不回家了。然后便在辰风家门口的楼梯间坐下，拿出手机翻看我们以前发的短信。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黑暗里熟悉的声音喝道：“我操谁在那里！？”
我这才惊觉天色已经全黑了，楼梯间没有灯，我就这么坐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看手机的确很吓人，赶紧站起来道：“辰风，是你吗？我啊，楚沐。”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又有了动静。他缓缓地走过来，跟没看见我似的，从我身边径直走过去，掏出钥匙来开门。
我的心头一空，不过还是很快振作起来，跟在他后面道：“你还在生我气吗？我是来道歉的。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冲你发脾气是我不对，对不起。”
他置若罔闻，开了门后大步走进去，就想把门关上。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用脚把门卡住，急急道：“你听我解释嘛……”
“滚。”黑暗里看不清脸，声音却极冷。
心头揪痛，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你不要这样嘛，我们不是朋友吗？就算我做错了事，你怎么可以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呢？”
“嗤”地一声，他轻蔑地笑了：“笑死人了！你还要什么机会？你不是已经另找了个‘新朋友’吗？还在这里装什么Xiong-Di情深？！恶心我呢？”
这话说的太重了，我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眼看他又要把门关上，我赶紧道：“你不要这么说，我……我只有你这么个朋友，我真的不想……”
“他妈的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啊！”他忍无可忍似的一下子把门打开了，我猝不及防差点摔进去，他一把将我掼到墙上，恶狠狠道：“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么厉害？口口声声就只有我一个朋友，那肖望呢？肖望是你什么人？男朋友？我操了还送上围巾了！你太妈也挺浪漫的嘛！

我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可我不敢挣扎，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努力传达我的真挚：“那个，那个是误会。围巾不是送他的，是赔给他的。昨天……昨天因为一点误会，我被他打了一拳，鼻子流血了，他就把他的围巾给我擦鼻血了……”
“你鼻梁上那么大块乌青是他打的！？”
“啊……是误会，是误会啦，他后来有带我去医院看伤。”
他沉默了，不过还是抓着我的肩膀不放，眼睛在黑暗里亮得蜇人，呼吸有点粗重，我这时候才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不禁皱了皱眉，轻声问：“辰风，你喝酒了？”
“要你管。”他松开我，虽然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可我却能感觉到态度上明显的转变——至少语气好了许多。
我立刻高兴起来，帮忙把日光灯打开，一打开就发现整个屋子乱得跟什么一样。脏衣服、外卖盒子堆得到处都是，还有很多空的啤酒瓶在地上打滚。
“砰”地一声，辰风被啤酒瓶绊倒了，整个人直接栽倒在沙发上。
“辰风！”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冲过去把他扶起来，“辰风，你没事吧？要不要紧？你是不是喝醉了？我扶你到床上睡吧！”
“你才醉了，老子酒量好得很！”他不耐烦地拨开我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急得满头大汗：“你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他突然定定地看着我，两手放在我的双肩上，因为喝了酒整张脸灿如朝霞，眼睛也是水灵灵的，看得我莫名小腹一紧，全身僵硬。
“蠢蛋……”他一扫之前阴郁的气场，弯起眉眼笑眯眯的，道：“我……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啊？”这是唱的哪一出？明明刚才还骂人来着这会儿怎么就要唱歌了？
一见我这反应他立刻就变脸了，凶神恶煞的：“怎样！？还不乐意是吗？靠！别人花钱老子还不一定唱呢！”
“……乐意，乐意！我真是太乐意了！”我已经百分百确定了，虽然他外表看上去还挺正常的，不过肯定是醉了。
听我这么说，他又高兴了起来，乐呵呵地捏了捏我的下巴，道：“真乖。”
“……”
他把我按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起身往卧室走。我想去扶他，他却回头指着我道：“不许动！敢动，老子强奸你！”
我只好坐着，伸长脖子往卧室张望。只见他蹲下身，从床底下拉出一个黑色的吉他包，拎起来背在肩上，脚步不稳地走出来，表情却是极其亢奋的。
……真要唱歌啊……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总觉得不太真实。我不会是在做梦吗？想跟辰风和好想得发疯了？于是做了这样的怪梦？
辰风走到我身边坐下，神神秘秘地对我笑：“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神情呆滞道：“吉他？”
“不不不，”他轻轻地摇头，在我茫然的注视下小声道：“这是……我的宝贝。”
“……”我突然想起之前他好像确实说过喜欢唱歌来着。
终于，他打开了吉他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木吉他，很普通那种，看上去不像新的，却保养得很好，看得出主人很珍惜。
他试着弹了弹，调好音，又抬起头问我：“你想听什么？”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啊……你决定吧。”
于是，他就开始轻轻地弹了起来。我不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歌，只知道旋律非常凄婉动人，当他开始唱的时候，我就像被电到一般，脊背发麻。
他唱的是一首粤语歌，声音低沉，有点沙哑，却十分有味道。闭着眼睛弹唱的他，微微皱着眉头，从未见过的认真，像深情的告白。
房间里很静，只有他那带着哑音的歌声，如泣如诉。
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个五音不全的乐痴，他唱的又是粤语，我根本一个字都听不懂，却感觉有什么直击心脏最柔软的部分，让我几欲落下泪来。
辰风……你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吗……
为什么你的歌声……那么的忧伤……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所以，请不要这么悲伤，不要让我这么心痛……
终于，他唱完了，缓缓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也定定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眼睛。
然后，他倾身过来，轻轻吻住我的唇。

第十七章
我进浴室之前，辰风还扒着门作势要挤进来，戏谑地笑问：“怎样？干脆一起洗啊？省时省力省钱。”
光想象那个画面我就觉得气血翻涌，险些喷出鼻血，赶紧把他推出去，把门反锁了。心里不禁有些恼他的没轻没重，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可是叫我跟他保持距离我又舍不得，现在光是看见他我就想扑上去。
穿的是他的内裤和睡衣，因为身材悬殊，他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肩膀那边更是一直掉，更可恨的是裤管还不得不多卷几次，才不会被绊倒。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很兴奋，在浴室里像变态似的拼命抱紧自己，用力嗅着衣服上独属于他的味道。
见我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看漫画的他立刻眯起眼，贱兮兮地笑道：“靠，我这衣服穿你身上怎么就显得这么情色呢？你锁骨敢再露一点吗？”
我的脸“哧”一下又烧红了，恼怒地瞪他一眼，跟着爬到床上去。
他躺过的地方暖烘烘的，我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么主动？”他转过来把我抱住，八爪鱼似的紧紧缠着我。呼出来的热气喷在我脸上，一直痒到心里去。
“你还没洗澡吧？”我微微别开脸，想把他推开。
“我操，这是嫌弃我呢？别忘了你身上穿的内裤还是老子穿过的呢！”
“……”
我开始有点后悔答应在这里留宿了，这人一点自觉都没有，对着暗恋他的我又搂又抱的，不是在玩火吗？我现在就觉得脑子一团乱，真怕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崩断了，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终于，他在我身上腻歪够了，起身进浴室洗澡。我暗暗松了口气，太幸运了，再不走我都快有反应了。
晚上两个人紧挨着躺在被窝里，就算没有暖气，也觉得很温暖，甚至比我那个暖气充足的房间还要温暖，我舒服得昏昏欲睡，却被他一把摇醒。
“喂，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
我迷迷糊糊道：“不知道……本来我妈说考第一就去日本，现在考成这样日本肯定是不会去了……”
“去不成也好，去什么日本，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嘀咕着，见我没有动静，又用力摇晃我的肩膀：“靠，现在才几点，睡什么睡？陪我说话！”
我只好翻个身面对他，道：“你说，我有在听。”
卧室里没有开灯，不过我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他的五官轮廓，还有那双隐隐发亮的桃花眼，像装满碎钻一般，在这样的黑暗里显得更加诱人。
“我寒假要打工，你……你如果没什么安排，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吃惊道：“咦？你寒假不回家吗？”
他沉默了下，靠过来把我抱住，道：“嗯，不回去。”
被搂在怀里的感觉很……奇特，我静静地趴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问：“那春节呢？”
“不回去。”
我惊讶地抬起头：“不回去过年吗？那你……你打算一个人……”
他把我的脑袋摁回怀里，不让我看他的表情，声音有些闷闷的：“是啊，我要一个人过年，是不是很可怜？”
“可……可是，为什么呀？”
这次他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道：“没有家啊。”
“咦？”
他绕过我脖子下的手轻轻顺着我的头发，声音听起来很飘渺的感觉：“我念小学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那时候为了争夺我的抚养权，他们真是不惜撕破脸闹上法院。后来法院把我判给我妈，结果没过几年我妈就有了别的男人，那个男的不喜欢我，我妈为了跟他结婚，要把我的抚养权让给我爸。嗤，她想得倒美。那时候我爸早结婚了，又有了小孩，他还会稀罕我这个前妻的孩子吗？再说了我那时候坏得很，老师同学都不喜欢我，我妈也管不住，你说我爸会那么傻缺接下我这块烫手的山芋吗？”
我从没想过辰风的家庭居然是这样的，惊诧过后，简直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了。一想到他那么小就经历了这么多事，就忍不住要怨恨起他的父母来。
“辰风……”我用力地反抱住他，这也是我想到的唯一安慰的办法。我恨自己没有本事，不够聪明，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那么难过。
他安抚似的拍拍我的背，继续道：“后来我就跟皮球似的被人踢来踢去，外公看不过眼，不顾其他亲戚反对硬是把我接过去住了。不过外公也是领一份微薄退休金的穷老头，怎么可能养得起我？为了让我能够上学，他不惜把我那对所谓的父母告了，逼得他们不得不给我生活费啊，学费什么的。要不是老头儿临终前还瞎叨叨要我一定要念完高中，我才不会继续念书呢，我就不是那块料……”
“你外公真好……”
“还行吧，老头儿可凶了，明明老的牙都掉光了，还能追我几条街呢！有一回我逃课去打游戏，给他知道后拿着擀面棍追得到处跑，害我一头栽臭水沟里去了……”想到好玩的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跟着笑，心里感激着那素未谋面的外公，感激他让辰风的过去，不至于那样的灰暗，让他的心不至于只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