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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瓶】半轮血月淬刀斧(无邪第一人称,小哥迷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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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我和梅子遭到了同样的厄运,申诉两天无果,现在分批重发。
依旧双邪镇楼。


1楼2015-12-14 18:05回复
    二楼念叨两句吧,周五码完一章准备发上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帖子已然找不见了,上一次更文是周一,周二的时候我看还有人回复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总之我的内心是很崩溃的。
    我以为梅子的帖子被吞,是因为太黄了(确实是这样),但我的文很正经啊有没有!至少占的比重很小啊有没有!多么严肃的正剧向啊有没有!有啥好吞的啊妈蛋!更过分的是度受居然把我的短篇也吞了!才一万多字他还是个孩子放过他好吗(抹泪)
    好了……骂完了,总之我这个文挺长的,五十几章了,一次性更完不现实,我最近也在期末,所以隔三差五扔上来几段,各位莫着急。


    2楼2015-12-14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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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命中注定的相遇,并不是都那么美好。
      在祁连山中,遇见那个人的时候,我正拽着一匹瘸了腿的马往前跋涉,几乎以为自己注定要死在这漫天的风雪里。
      当然,这并不是我有病自己找罪受。
      一个时辰前,我还窝在温暖马车里,正犹豫着要不要睡一觉,就觉得马车停了,大风吹开了车帘,露出了站在外面的王盟的脸:“少爷少爷!三爷刚派人说,要来暴风雪了,现在咱还在山岭上,地方危险,叫咱快点走,前面有个避风的山谷……”
      “那你丫的还不快点!”我抬脚把王盟探进来的头一脚踹出去。
      王盟被踹了一个仰面朝天,爬起来哭哭啼啼滚回去驾车,还多嘴喊了一嗓子:“您可坐稳了别乱鼓秋啊!”
      我又骂了一声,从车帘探出头去,现在已经快要天黑了,外面天色铅灰,雪还没有下起来,却已经起了风。风刮起了地上灰白的积雪,坐在车里,都能听见雪粒子打在车板的声音,车顶子“咯吱咯吱”地在晃。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到关外的苦寒地方,但也知道这是要闹天气,心中打起鼓来,不知道连三叔都谈之色变的暴风雪,究竟是怎么样的光景。
      我的三叔是个武将,号称本朝的封疆大吏,但依我看,根本就是个在皇帝管不着的地方,浪没边儿的老兵油子,他常年在西北活动,从不轻易回中原。
      今年秋天的时候,我离开待了二十多年的杭州,准备进长安考了科举,然后找个官坐。三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大老远从边疆带着人过来,又不知道找谁托的关系,愣是把我绑到了他的军营里当了祭酒(祭酒是军中文职,比如郭嘉在曹操麾下做军师的时候,官职就是祭酒)。
      就这样,我连在长安过年的机会都没有,就跟着三叔去了西北。出了杭州城我哪里的路都不认得,一路出了都城就进了山,出了山就上了戈壁,出了戈壁又进了山,时光如狗,转眼即已经在路上耗费了两个多月时间。
      如今正走到祁连山,这地方给我张地图我能指出来,但把我拽到实地,我连北都不知道冲哪儿。
      三叔这趟带过来的全是骑兵,一到好走的地方就撒开马,浪得没边儿去了,我跟王盟主仆俩苦逼兮兮赶着个小破马车跟在后面,每次都要掉队。
      于是,就在这场将近的暴风雪到来时,我坐的破马车依旧在山岭上磨蹭着。
      坐在车里,只听得外边风吹得一声紧似一声,忽然一个巨响,我记得就感觉马车歪了一下,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我好像被抛上了天,又撞到了车板,弹回去又摔到了对面。
      就这样,我与马车分别以各自的频率翻滚着下了山坡。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趴在马车的残骸下面,雪地在我的下面,浑身散了架一样的疼痛,贴着冰雪的脸和手几乎冻木了,我费力翻了个身,感觉身上似乎并没有骨折的地方,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爬起来之后,呼啸的冷风夹着雪片,立刻吹进脖子里,冷得我一激灵。我现在已经穿着三叔给我预备的狐裘,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御寒,最后从已经碎成木片堆的马车里拽出来了一条毯子裹在了身上。
      四处找王盟找不见,他坐在车外边,不知道是不是滚下山的路径与我方偏离了。我吼了几嗓子,发现还没有风刮的声音大,耳边也听不到别的声响,希望他没死。
      拉车的两匹马也被一起拽着滚下了山,其中一匹已经死了,马血流了一地,看着格外瘆人;另一匹还活着,我用力将它拽起来,发现它已经瘸了腿,但毕竟是个活物,聊胜于无。
      这个山坡算不得陡峭,我发现我所在的地方还不是在山坡的最底下,虽然这个时候生一堆火在原地等着,是最安全的办法,但我还是决定碰碰运气,因为在我摔下来的时候,距离三叔说的山谷,已经距离不远了。
      用马车的碎片做了一个火把,却发现根本点不着,风雪太大了。
      我先是按原路爬上了山岭,这用了我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雪已经下得没了脚踝,一路上没有看见王盟。
      站在山岭上辨认过方向,我开始往山谷方向走,走了没多久,在山岭靠近另一侧的山坡的边缘处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3楼2015-12-14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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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这个人在暴风雪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我之所以看到了他,是因为他提了一盏风灯。
        这是三叔派人来找我了!
        风雪中一点橙红的火光如豆,我觉得心里有点麻酥酥的暖意,快走了几步追上那个人影。
        然而走得越进我就越觉得不对劲,人影从侧面看上去身形魁梧,穿了一件极厚的皮袍子,带着个兜帽,上面沾满了雪,手中拄着杖,打扮并不像是士兵。人影腿脚踉跄,正在横穿这道山岭上的路,似乎是打算朝着我爬上的那一侧山坡走下去。
        “嘿!兄弟你等一等!”我大喊着走到他近前,打算拦住他,虽然不知这个人来历,但这种天气,赶路约等于自杀。
        人影听见了我的声音,转过身来,风灯的灯光微弱,他又戴了帽子,我看不清这个人的面目,只是觉得他目光澄澈,看得我恍惚了一下。
        他抬起一只手来,嘴唇中扑出来白色的哈气,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我又走近了一点,人影扑通一声摔到了我身上。
        我赶紧扶住他,却发现这个人的身体十分沉重,他靠在我的怀里往下滑,我几乎是扶不住他,只能轻轻将他搁到地上,探了下鼻息,发现还有气,只是很微弱。
        人倒在这里,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拾起他掉在地上的风灯,插在我的腰带上。接着,解下了马的缰绳,还有这匹马身上其他可用绳子,连成了一根,我把人影般成正面朝上,将绳子穿过他的腋下,在胸口捆了一道,拖着他往山谷的方向走。
        就在我的体力几乎达到了极限的时候,我觉得脚下的地面有些震动,不由得喜出望外,这是许多马蹄踏在地面上才会有的震动,紧接又在风声中听到了人的叫喊声。我喘着粗气,从腰里拿下风灯,只剩下了一点火星,我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向左右两边摇晃。
        我听见有人喊:“找到了!在这边!”
        不一会儿,一匹快马狂奔过来,马蹄踏起的雪沫子几乎把我埋了,我累得筋疲力尽,直接跪到了地上,来的人飞身下马,把我搀起来:“谢天谢地,小三爷可算找到你了!”
        “潘哥……”我的心彻底踏实下来。潘子是三叔帐下的右偏将,在三叔当将军之前就跟随于他,因此不像其他军官那样三叔“吴将军”,而是按照江湖的规矩喊他三爷,顺口地喊了我“小三爷”。
        这时候一群人已经围过来了,为首的是个胖子,大嗓门在马上就开始嚷嚷起来,声音之大居然不受狂风的影响:“诶呦我操!我刚就说往这儿挪的是你们小军师呗,你非说是雪球!你看看给人家孩子累的——这书生体力就是不行啊,走这么会儿就累跪啦!得嘞您,免礼平身……”
        胖子也是一个军官,据说他曾经是个江洋大盗,后来稀里糊涂地被三叔给招安了,我只知道他姓王,平时最爱跟潘子拌嘴,说话贱得很,自带欠抽气质。
        “滚滚滚!”潘子踹了胖子一脚,扶着我往前走,“小三爷您担待点,跟着我乘一匹马吧。”
        我刚要说话,胖子又在后面嚷开了:“诶!我说!这后面怎么还躺了个人呐!”
        “那是我路上碰见的,顺道救了。”
        “小军师还挺有闲心思的,自个儿落了难还顺道救别人,这——卧槽,你们过来俩人!这人怎么这么沉那,铁做不成!”我看着他们出了四个人,才把这个人抬上了马,不由得也有些犯嘀咕,不知道自己捡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4楼2015-12-14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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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先到这儿吧


          9楼2015-12-14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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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再来点


            13楼2015-12-16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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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与第一天醒来的时候相比,小哥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虽然看上去依旧精神恍惚,但至少日常什么事情都很配合,与他说话,说得多了他也会回你一两个字,乍一看与正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一副乖模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无论我走到哪里,小哥都会跟着,我一开始以为他有别的目的,还胡思乱想了好久,但后来却明白了,这是一种本能,就像是鸭子或其他动物,会一直跟着出生时第一眼看见的东西。
              而小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他现在一点记忆也没有,就像是新生儿一样,说不定就把我看作是娘。晚上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还会下意识地钻到我怀里来,任凭我抱着摸着,小哥那身条、那手感,比搂着姑娘睡还舒服。


              15楼2015-12-16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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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吞一次还是怂了,一些擦边球的东西截图来发)



                16楼2015-12-16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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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虽然告诉自己忍住忍住,小哥是男的,而且他还在失忆状态,你这个样子与禽兽没什么两样,然而只要是小哥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的时候,我的目光就离不开两个地方——小哥的屁股和脸,看了下面看上面,觉得两个地方都好看,两个眼珠总打起来。
                  有一天入了夜,小哥照例躺进我臂弯里,我现在不敢抱着他,一抱上就忍不住往自己怀里揉。结果睡到半夜,我被小哥喊起来,我迷迷糊糊问道怎么回事。小哥面无表情指着我肚脐下三寸的地方,问我怎么回事,把他戳得睡不着。我看着小哥呆萌的样子,独自披了衣服在帐篷外面坐了半宿,临天亮之前,我脱光了扎进雪堆里,洗了个雪澡,这才把一身的燥热消下去——我说怎么三叔帐下的士兵都这么喜欢用雪来擦身子呢。
                  如此又捱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哈密,到达前的这段时间无比难熬。
                  三叔说要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到了过年之后再走。
                  哈密算不得军事重镇,因此在那里的守军并不多。我们一行千来人,进城的时候还是引发了一些轰动,我在马车里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好奇地掀开车帘,仿佛看见了另一番天地。
                  从这里往西走是沙漠和山岭,往北是戈壁草原,唯独哈密地下有多条雪山融水的线路经过,孕育了一片绿洲,是西北常年战争流离中,安详的乐土。
                  胖子在外面跟我说,军队中许多将士都希望换防的时候把自己调来哈密,不少人还在这里有了丈母娘。
                  我好奇地问道:“走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不跟我聊聊说说你的婆娘呢?她在哪儿呢?”
                  胖子脸色僵了一下,又恢复了不着调的表情:“胖爷我曾经差点就有了!那还是几年前在广西的时候,我们去平匪乱,驻军在一个小寨子里面,我认识了一个姑娘,叫云彩……只可惜,没能把她带出来。”
                  “怎么?”我揶揄他,“你丈母娘嫌弃你长得胖?”
                  “哪儿能啊!你胖爷我也算得吴三省帐下一号飞(其实是肥)将军了!我告诉你啊,我岳丈连聘礼都要走了,那个是我攒了好几年的军饷!”胖子难得没跟我斗嘴,抹了一把脸接着说道,“那是最后一天,我们全军已经撤出来寨子,我约好了云彩,半夜会去接她。结果在当晚,发了山洪,整个寨子成了一片水坑,我站在坑边上,看见一个脑袋被砸烂的女人尸体往下游漂过去,她脚腕上的挂着的铃铛链子,还是我送她的……”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胖子这么不着调的人,都有过这样的故事,在军队中,这些人心中所承受的生死,远不是我能够理解与想象的。


                  18楼2015-12-16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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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你他娘的出来给我解释解释!小哥这身衣服怎么回事!”
                    小哥被救回来的时候,铠甲下面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冬天晾不干,里面又没什线索,我就干脆扔在路上了,另找了我的一身衣服给他穿,想着先对付过去,等到了镇店上再另作几身好的,别浪费他衣裳架子的身板儿,没想到被胖子手快一步。
                    胖子啃着羊蝎子一边打嗝一边解释:“总不能叫小哥总穿你的衣服啊,我就带他去成衣店里随便买了两身穿。”
                    “他妈的这叫随便买吗!你随便买个蓝的灰的黑的白的都行啊,这桃红色的他妈的什么鬼啊!你家大老爷们儿穿桃红的!你他娘的怎么不干脆来件大红色,再买块红布兜脸上把小哥嫁出去算了!”
                    “小军师你一个读书人,说话别老娘的娘的,多他娘的粗俗,”胖子嘬了嘬牙花子,上下打量了一脸在状况外的小哥,“这不是挺好的吗,有青春活力,还衬肤色,昨天我俩出去溜达,街边儿上大姑娘小媳妇的都瞅着他看呢。”
                    “那你他妈的再给我解释,这衣服屁股上两只大公鸡怎么回事!”
                    “小吴你可看仔细了,店家告诉我这是朱雀。”
                    “滚他大爷的朱雀,哪家店告诉我我这就替你砸了去,你见过朱雀伸脖子啄米的吗!”
                    胖子蹲在地上打量小哥的屁股:“你别说,真是小米儿,我见着爪子低下有黄的一片,还以为是火星呢,就没仔细看——人家绣屁股上的,我当时就没仔细瞧,小军师你观察得真细致。”
                    我咳嗽两声掩饰过去,我从回来一直盯着小哥的屁股看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


                    19楼2015-12-16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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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转眼进了年关,然而哈密这个地方却没有太多的年味儿,大概是各个民族的人都有,各过各的新年,汉家最大的节日,在他们看来只是个凑热闹的事儿。
                      我也没有闲着,三叔叫我跟着潘子熟悉军中的日常运行程序,还有打仗时各种旗语口令什么的。而小哥,则拿到了一个侍卫身份的腰牌,跟王盟的身份差不多,都算做我的跟班,虽说这个身份,对于小哥来说有点掉价儿,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空闲的时候,我带着小哥到处走,希望能让他想起来什么。
                      有一次我带着他骑马出了城,站在城外的一片高地上,看远处的沙漠一片黄褐,他突然指着远处一片残垣说道:“我来过这里。”
                      “那就过去看看啊!”我心中惊喜,小哥的身份终于有了线索。然而他却坚决不同意,我拗不过他,两个人只得返回城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小哥不在我身边,心中一阵恐惧,赶忙跑出房门去,却见他抱着膝盖睡在门口,鞋底全是泥土,身上居然落了早霜。
                      我赶紧把他抱回到屋里,放到床上,然后拿毛巾沾了热水给他擦脸。看他一副“我假装自己很听话,我的阴谋一定没人知道”的表情,不由得心里生气,忍住没有发火,问他为什么睡在外面。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那个时候你睡得浅,我怕吵醒你。”
                      我心说妈的你还有脸承认自己跑出去了,但听到了小哥说的话,还是感动了一下。我紧紧搂了一下小哥,看着他的眼睛说到“求你不要让我担心”,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显出了犹豫。
                      在这之后,我开始提心吊胆,总觉得他会在半夜偷偷溜出去,简直成了疑心病,然而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接下来的几天小哥似乎突然变老实了。他总独自一个人坐一整天,像是在发呆,又像是想东西。哪怕是我单独出去,出去的时候他坐在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他还坐在什么地方,连姿势都不带变一下的,唐僧要是能像他一样这么老实,《西游记》也就没得写了。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小哥可能是想到些什么,又不知道改怎么说,因此在一个人苦逼兮兮地独自消化,然而这闷油瓶,记忆恢复得越多,也就越发不爱理人。
                      我和他一起坐在屋里,小哥就入了定,我在边儿上哗啦哗啦翻书,喝茶把杯子咣咣扔在桌上,一会儿又贴得很近坐到他边儿上,这种时候他才会回头看我一眼,但我就是怂,被小哥看一眼浑身就酥了,多大的脾气全没了影子。
                      他什么都不与我说,我看着他的眼神从恍惚变成迷茫再慢慢变冷,最后是看穿了世事的淡然,是清风吹过冰封的寒潭而潭底有蛰伏万年的巨龙,我无法敲开冰面叫醒他。
                      我开始胡思乱想,猜想小哥的身份究竟如何,因为太卑贱,羞于告诉我;还是太敏感,以至于连说出来都不可以?
                      为此我各种旁敲侧击,几天之后无果,于是动用了胖子,去找小哥套话。然而事实证明,还是我在小哥心中得地位更高一些,因为我有时会对着他死缠烂打地问东西,小哥只是单纯地不理我,而胖子,则是直接被扔出了屋。
                      当时我站在门口等着胖子铩羽而归,就听见屋里短暂而巨大的几声响动,接着一坨人肉撞开了屋门,烟尘散开,门口的小哥还保持着一脚踹出去的姿势。他低头瞧了我一眼,虽然他的脸,与之前都是同样面无表情,然而在看到他眼神的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小哥是真的恢复了记忆。
                      就在这个当口,三叔说,要出兵玉门关。
                      这个计划我早就在潘子那里听说过了,因此并不意外。我们一行人往东退出哈密,从另一条路走到达瓜洲白虎关,白虎关就在玉门关的西侧。已经有军队先一步到达,集结于城外,等着与我们会合。
                      这时候我才知道,三叔手下有这么多的人,一个个儿穿着铠甲,看着都是回事儿。三叔铺开了行军图开始安排作战,我虽然跟着潘子学了几天,然而全然没听懂,听到最后,我发现并没有提我这个祭酒的名字,连忙趁着三叔出去的时候追上去问。
                      “有你什么事儿啊,前线危险,你跟在后面着看粮草就行了。”三叔说得理所当然。
                      “我老实着呢,就在边儿上看着。”我拉下脸皮跟着三叔撒娇,从没有上过战场,因此特别好奇,打仗是个什么状况。
                      “看什么看!刀剑无眼你知道吗,万一有人放暗箭怎么办,你小子没学过武,有人杀过来,你躲得过去吗!”
                      我刚要还嘴,突然看见一个军官穿着铠甲从一间帐篷里出来,我本来没太在意,但立刻意识到,那间是我的帐篷,而且这个军官的身影非常熟悉。
                      不详的预感用上了心头,我都忘记我是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过去叫住那个正打算从边上溜走的人,强行拽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转向我,我不敢抬头,因为看到那个人黑色铠甲胸口上是一只踏火的麒麟。
                      “他妈的……”我低声骂道,眼见那个人就要转身离开,连忙喊道,“你站住!”
                      “大侄子,”三叔走上来拉住我,“我刚安排作战的时候,你没听见吗?小哥这次也去,是攻城的大前锋。”
                      “我……”我回忆刚刚在帐篷里三叔所讲的每一个字,却发现,我根本连小哥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小哥被安排了什么任务!
                      他妈的什么意思?连三叔都知道了小哥是谁?还是说,小哥的身份一开始别人就全都知道,只是单独瞒了我一个人?
                      小哥突然扯了一下我的袖子,我怒目而视地仰起头与他平视,小哥却似乎毫不在意我的眼神:“吴邪,我的名字叫张起灵。”


                      20楼2015-12-16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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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高适《燕歌行》)
                        最终我还是被扔在了战场后方,三叔的军令一下,任我怎么闹腾,还是无法改变结果。
                        白虎关与玉门的距离算不得远,骑马也就一天多的时间,开战之后,每日会有斥候将前线的军情送抵我的手上,我都拿一个本子记了下来,看着上面或几十或上百的阵亡数字,不由得心里突突地跳着,我心想,这些可都是人命啊。
                        己方的各将领斩首数量也都会被记下来,战役结束后,这些都会算在各自的军功里面。
                        总有一个人名后面所跟的数字多到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在双方阵亡都极多、很明显是一番大战之后,这个人的斩首数量甚至比其他所有将领加在一起还要多。我时常盯着张起灵这三个字,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因为一个人的名字总会带着本人所具备的气质,这是在与人有所接触过之后,我们常会有的感受,就比如说徐磊,一看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人是个坑货,还是那种把你坑进去再扔三块石头的那种。
                        但是我接触小哥在先,而知道他的名字在后,所以总是难以把他这个人与他的名字联系到一起,看到小哥平时云淡风轻,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的样子,而张起灵,这个名字却像是背负了整个世界。
                        渐渐地我发现,双方阵亡数量减少了,从几十减到十几最后成为了零,这说明战局进入了僵持阶段。
                        就这样,战事被一直拖到了开春,某一天我无所事事地躺在帐篷顶上晒太阳,却收到了来自长安的一封信,是给三叔的圣旨,我说吴将军现在在战场上,你自个儿去找他。
                        信差差点哭了,说这一趟从长安到了三叔的大本营伊犁,听说吴将军在哈密,他就又去了哈密,最后九死一生追到这里来,他妈的又被放了鸽子。
                        我把信要了过来,表示别担心,您回长安交差吧,我叫人把信送去前线。
                        这封信可不简单,外面是一层厚绒布,里面是防水油纸,再往里才是信封,信纸非纸,而是明黄色的锦缎,上面用朱砂写的文字,表示危急。我一边暗骂皇帝奢侈,一边看里面的内容,说是叫三叔赶紧回长安,有要事相商。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信纸没有夹层,内容没有春秋笔法,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封圣旨。
                        我心说,按照送信的时间来判断,信发出去的时候,三叔才刚离开长安没多久,皇帝怎么又要叫他回去?想到这里,我茅塞顿开,三叔这老狐狸,说不定早就料到了皇帝找他有事,这才赶紧开溜,一路溜到战场上,借口打仗,所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虽然不知道皇帝为啥要叫三叔回去,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这封信我还得送去给三叔看。
                        瓜州这边剩下的人不少,但我都不熟,身边信得过的只有王盟,然而入了春有些闹天气,王盟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完全指望不上,我想了想,决定自己去。我所担任的军师祭酒是纯文官,没有兵权,三叔给了我一支十二人的骑兵卫,这些人放在战场上还不够人家打个围的,只能当作心理安慰。
                        终于有理由借机会去战场看一眼,我领着这十二人骑上马一路风驰电扫,西北夹上沙子的小风吹得飞起。一个时辰后,我痛哭流涕地从马背上滚下来,叫了四个卫兵回军营给我把马车开回来,又派两个人去前面探路,我对这剩下来的六个人大喊道:“你们给我背过去!”
                        见卫兵都背过身去,我岔开腿脱下了裤子,大腿根里侧以及胯下果然都被磨得鲜血淋漓。果然我还是太天真,不知道这西北的马骑起来磨裆。
                        我招呼卫兵都坐下来休息一下,但是他们都一个个地自己找位置去站岗放哨了,看来平时真是训练有素。稍微等了一会儿,前去探路的士兵跑回来,说是远处有一个人骑着马过来,他们看不清是谁,先让我注意安全。
                        “也许是斥候送信过来。”我转念一想不对,今天的军情已经在我出发之前就送来了,我只来得及扫一眼,发现双方伤亡都很多,似乎是重新开了战,如果来的这个人也是斥候,说不定是其他的重要军情,说不定是有将领伤亡!
                        我告诉自己关心则乱,然而却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战中最危险的莫过于前锋,更何况是攻城战这种需要十倍伤亡才能给敌军磨血,是尸体堆出来的仗!
                        转眼间我觉得地面震动,耳边已经能有马蹄声传来,可随即我意识到不对,他妈的一骑是不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的!我目前的位置在一个山谷,将声音拢住,听来几乎是千军万马。
                        身边的侍卫也各自到了警戒位置,勉强将我围住。


                        21楼2015-12-16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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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与我同睡一个帐篷的小哥早就不见了踪影,出去一看,军营里的人也少得出奇,我认得的将领都已经去了前线,所有的来往士兵都排成队伍,行色匆匆,仿佛这地方就我一个闲人。
                          三叔在中军帐里抱着自己的头盔研究沙盘,一脸“烦着呢别理我”的表情,不断有斥候进出,汇报前线的军情,我实在是插不上话。三叔在昨天看了圣旨之后,说这次朝廷可能要出大事了,这一战不能再拖延,必须尽快结束。然而说着容易做起来难,两个月以来,三叔已经先后调拨了周围六个城的十万多兵力压到了玉门关,依旧攻不下来,急躁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前线距离军营还有一段距离,我在军营中仰头遥望,只能看得到连绵的烽燧,风中黄沙四起,打在脸上生疼,空中一片混沌,隐隐有血腥气飘来,我在梦里就听到了城头上的厮杀声。所谓利镞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万里朱殷,也不过如此。(出自张华《吊古战场文》)
                          吃了点东西,我牵了匹马溜到城门附近的山岭上瞧了一眼,玉门关正建在峡谷的隘口,两侧是千仞的峭壁,易守难攻,而城门前一整条长长的峡谷全是战场。
                          我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见了鸣金,到了这里正好是一场战斗结束,城门前一片狼藉,双方的尸骨已经被清理,整整齐齐堆在远处,有黑羽的乌鸦惊飞而下,我没有看到小哥,只见潘子在组织退下战场的士兵结成队伍,等着下一场冲锋。
                          我远远看到,城楼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个人头,已经风干成了近乎骷髅的形状,我猜想,那应该是大奎。我不知道大奎生前在军营里是否有什么好兄弟,但是将领们每日一抬头就能看见昔日同僚的人头挂在那里,心里也不会太好受。
                          这时候就听见轰隆隆的擂鼓声响,我算了一下,休息时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却看见小哥骑着马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黑色的铠甲十分显眼,浑身都是尘土。他与另两面军官分别带轻骑兵冲锋,形成了一个“品”字形的阵,小哥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看见小哥长刀横扫,直接连着马、挑飞的敌军冲到最前面的一员大将,硬生生阻挡了对面的冲锋速度。
                          他身后的骑兵紧随而至,三支冲锋的队伍将对方防御撕开裂口,我看到跑在他身边的军官被对面一人斩于马下,随即淹没在乱军之中,无数马蹄踏下必定凶多吉少。
                          紧接着城头上开始放箭,小哥长刀横挥,这是撤退的命令,骑兵立刻在奔跑中成为两队,从左右两侧撤出战场。
                          从骑兵后面压上来的,是几排举盾的重甲兵,他们用盾牌掩护自己,像城门方向踏步前进。
                          对方的骑兵是重骑兵,身上和马背上都有铠甲,数量不多,在城头的箭雨掩护下杀向我方的重甲兵。
                          铠甲是昂贵的东西,尤其是重甲兵所需要配备的必须是精钢制成的铠甲,外加上盾牌的掩护,士兵可以任意穿梭在箭雨当中而不伤分毫。
                          然而这种兵种的克星是马,经过训练的马匹能够抬高两条前腿,然后压下来,这一击能够直接将甲兵的骨头击碎。重甲兵因为铠甲沉重,因此机动性极差,基本上是躲不开的。
                          如果对面是轻骑兵,重甲兵还能作出反击,然而若是同样身披重甲,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胜算了。很快,对面原本被小哥破开的防线重新回压,三叔的军队后退,留下一地尸骸枕藉。
                          看不下去了,我策马返回军营,握着缰绳的手心全是冷汗。
                          即使是站在远远的山岗上,依旧能感觉到腥热的鲜血喷溅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腔子里心脏怦怦,撞击着我的手掌。
                          我为什么会觉得战场上一切都那么熟悉?
                          无数箭矢呼啸在我的耳畔,我闻得到朔风吹过枯草的味道,还充斥着马汗的潮气。有什么液体呛进了我的鼻腔,我下意识啐出一口鲜红的血。我手里仿佛也握着长刀,连刀刃划破人体的感觉都那么清晰,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什么时候刀刃撞到了骨头,卡在骨缝里拔不出来时的急迫,刀柄滑腻得几乎握不住,我到底是杀了多少的人!
                          然而却不记得了,我什么时候握过刀,这是幻觉还是记忆,我的记忆还是他人的记忆?
                          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文人的手掌,毫无力气,只有指腹和指尖有一层薄茧,是写字和弹琴造成的,然而掌心干净,沁出了冷汗,连掌纹都淡极了,我想象不出这样的手是如何挥动沉重的长刀。
                          想象着刚刚小哥举刀横挥的姿势,我伸出右手握起拳头,这样的姿势很陌生,我能感觉得到自己做出这样的动作,看起来一定很不协调,心里泄气而又安心,果然还是幻觉吗?
                          突然,我的手被人握住了,那双手很凉,然而干燥而令人舒服。我下了一跳,抬头看见小哥骑在马上,看向我的目光里毫无情绪。
                          “小哥?你……”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该回去了。”小哥对我说道,声音轻得像春风中白鸟的落羽,然而每个字我都能听得清楚,说完,他不再理我,回身一抽马鞭,扬长而去。
                          留我一个人站在落日的山岗上。


                          33楼2015-12-19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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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雨碎心


                            48楼2015-12-26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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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新年快乐!


                              54楼2016-01-02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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