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百里屠苏睁开眼时，看见的是旭日微光自林间浓密叶隙落下，洒在他脸上，留下几片斑驳的光影。
有些刺眼。
他抬起有些麻木的手挡了挡，阖上眸。
这是怎么了呢……他浑浑噩噩地想，并努力让自己处于混沌状态的大脑恢复运转。
恍惚间似听见谁语含无奈的一声「师弟……」，那声音甚是温柔，却如天地间第一声黄钟大吕之响，敲在他心上，让记忆瞬间回笼。 过往画面飞速掠过，记忆，经历，思想，感情……一个个人物面孔浮现又消逝，或陌生或熟悉：瑾娘，向天笑，陵端，尹千觞，襄铃，方兰生，欧阳少恭，母亲，晴雪，芙渠，师尊，还有师兄……
天墉八年，被屈下山，在山下和朋友们度过的时光，以及剑拔弩张的蓬莱……
是了，蓬莱一战，自己与欧阳少恭玉石俱焚，却不知为何还活着，又为何会在这个地方。
百里屠苏捂着有些昏沉的头坐起，环顾四周，入目皆是高大树木，林中灵气充沛，隐约可闻鸟儿清鸣，微风清拂间有些湿润泥土的味道，微光自缝隙洒下，竟恍若人间仙境一般。
正想站起来时忽听身旁「嗡」地一声响，百里屠苏转头看去，只见断裂的焚寂散发着柔和红光，不似之前凶煞，此时倒带着一股温顺之意。
百里屠苏已无心细想这剑为何会随他在此处，仿佛受了蛊惑一般，他情不自禁地向着那抹红光伸出手去……
指尖碰上剑柄之时，那抹红光霎时大盛，百里屠苏下意识地闭上眼，岂料再睁开时，竟身处一片混沌之中，放眼望去，皆是无边无际的虚无。
难道这是……焚寂内部？
压下内心微讶，盘腿坐下，心念一动，却又出现在方才的树林里。
百里屠苏拾起地上断剑，隐隐感觉自己与焚寂有了一丝特殊的联系，心里产生一丝猜测。当下闭眼凝神，感知手中焚寂，心念随剑引导。睁眼再看果然又是方才所见的一片虚空之景。
出到外界，百里屠苏抚摸断剑剑身，终于验证方才所想。
自己……竟已成了焚寂剑灵……
古剑注灵，条件苛刻，不知自己是如何获得这般因缘际遇。想来是散魂之时因煞气附着多年与焚寂之力联系紧密的缘故，魂魄附于剑上，却不知为何残剑掉落此处，受此地灵气温养，经年累月蕴结成灵，自己才能重见光明。
思及此百里屠苏有些懊恼，古剑自行蕴灵非一日两日可成，自己今日方能成形，拥有实体，不知世上已过了多少年月，往昔朋友可还健在。师兄……可还在等自己归去，赴那三年之约？
他忽然有些蔫了。
师兄……怕是不肯原谅自己了吧……
将焚寂负于背上，百里屠苏走出森林，发现自己所处之地乃是一道极深峡谷的出口处。四野荒无人烟，一条溪流静静蜿蜒而过。两旁悬崖挺立，竟如一座巍峨雄山生生被天神劈成两半，地势艰险万分，崖上布满青苔。远处数座山峰耸入云端，其上白雪遍覆，隐约可见仙气缭绕，神秘非常。
百里屠苏沿着峭壁往山下走去，一路上但见山谷内岩壁之上尽绘岩画，年代俱已无法考证，构图奇特，形象怪诞。既有个体图像，也有组合画面，既有人物像、人面像，又有动物、植物和不明含义的符号。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言：“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所见种种，想必此地正是那不周了。
不周仙山，上古神龙埋骨之地……
那年悭臾盘旋天外，黑白缄默之间，自己的记忆终止于散魂之时。想来悭臾带着焚寂到达龙冢长眠，宿魂于焚寂之内的自己才能受仙山天地灵气蕴养凝聚成形。黑龙无心之举，阴差阳错之下竟救了自己一命。
忆及悭臾埋骨，终是为那一段无奈往事画上了句号。
微微叹息，百里屠苏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
离开不周山，百里屠苏一路漫无目的地行走。路遇采樵老丈，询问之下，才知道距离自己散魂蓬莱，已经整整三百年。
眼底无故人，世事冷如铁。谁与长相约，眉间新刺血……
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过往皆在眼前，怎奈物是人非。
曾许下三年之约，怎料这一去竟已欠了那人三百载光阴。
树下微风轻拂，百里屠苏呆呆地看着老人拄杖而去，直到那满头斑白的蹒跚身影转了个弯，消失在拐角处。
不会，他告诉自己。师兄天纵英才，定是已如师尊一般修成仙身。
他闭上眼，发觉自己未曾想象，也无法想象他年华逝去满面尘霜的模样。或许在自己的心中，那人永远是那番年轻意气风发的模样，永远都可以信赖，可以依靠。
日影黄昏，风中传来谁的如丝愿景……
百里屠苏一路走着。路过青翠山川，路过朴实农家，路过繁华城市。一路上走走停停，累了便寻一农户借宿一晚，或是躺在树上回忆过去。有时会有些许人家觉他身负长剑必定身手不凡，便付与他报酬请他帮忙办事，一路上倒也过得充实。

*贰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山下的日子闲适，转眼就到了除夕。
这是一个民风淳朴的西北小镇。百里屠苏沉默地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个个脸含笑意，匆忙来去。或是为了走亲访友，或是为了举家团圆。偶尔有人经过他身旁，哈一口气暖暖手，又继续向前走去。无人留意他的存在，也无人于百忙之中抽空看他一眼。是了，除了师兄，谁会心甘情愿为自己忙碌，总是担心自己不好。
而现在，他还活着，孤身一人，那人不在身边……
他抬头，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贴在脸上，一丝丝的凉。天墉今又落雪了吧，和往年一样。他有些难过地想，此时此刻，师兄会不会站在那长长的天梯之上，等着自己归去。那整整三百年的天墉旧雪有没有染白他的青丝。
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个地方了，想看见他，想和他说话，听他说说这些年来，昆仑漫天飞雪的故事。
今年，真冷啊……
他晃晃脑袋，抖落头上落雪，向镇外走去。
……
夜晚留宿在一个农家小院中，这里住着一个教书的老先生，老伴过世早，儿女又皆在外地，留下两个双胞胎小孙子给他看顾。小家伙们俱是四五岁的样子，肉嘟嘟的，很可爱。
老先生并不介意他的打扰。看他结着长辫，衣着打扮皆非出于中原，便知他是流落此地的外乡人。于是热情地招待他，慈祥的脸上伴随着微笑现出几道褶子。
吃过年夜饭后，两个小家伙非要缠着大哥哥燃烟花，百里屠苏无奈只好带着他们玩耍。不一会儿他便坚持不住了，本来便不是热闹的性子，很快就被两个小孩儿抛弃了。闹在一起的两兄弟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百里屠苏只好扫扫积雪就地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看着小家伙们玩闹。
老人家看他这样，便支了小凳儿坐在一旁「小伙子团圆佳节却孤身在外，想必是遭逢变故，老夫本不该多嘴相问。只是老夫观你心怀郁结，可愿说一说，兴许能帮上一帮」
「……」百里屠苏犹豫了一下，并未开口。气氛顿时沉默下来，只余不远处稚童笑闹之声。
许久，就在老先生快要放弃的时候，百里屠苏张了张嘴，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
「以前……不明白一个人的心意，总是任性让他为难，伤了他的心」顿了顿，「后来……后来离开他很多很多年，如今对当初所作所为追悔莫及，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如此说来，那人对你来说必是极重要的，不知是亲人，挚友，还是心上人？」
百里屠苏俊秀的眉眼在雪雾下显得有些清淡。
「是至亲，亦是至友，如今……心上人……也算吧……」
老先生抚了一把胡须，「那人可曾怪你？」
「没有，他从始至终都待我很好」低头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和他拜的是同一个师父，一起生活了八年……他教我读中原的诗书，教我练剑，总是默默地照顾我，即使我将他重伤，他也未曾责怪我」
「后来呢？」
「后来……」百里屠苏微微阖起眼眸，仿佛又看见了那一年的天墉。
「后来我一意孤行，执意离开。他来找我，说了很多话，劝我回去，可我没有听他的话。后来……他也不说了，或许是觉得我长大了，不再需要他了……」
「再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说会等我回去，可是我还是没有遵守约定……」
「那一别，许多年未曾得见……」百里屠苏看着天空沉默了下来。
……
老先生叹了口气。
「如此便是你偏执了，既然他从未怪你，你自去寻他便是」
百里屠苏转头看他。
「你还年轻，有什么是不可挽回的呢。你既言过往无知，一意孤行，错失良人，是为一大悔。如今你已回头，他仍在等，本该圆满，你却犹自伤怀不决」
老人家摇摇头。「莫要一错再错，抱憾终身。难道你就甘愿此生与他有缘无分，仅是擦肩而过？」
百里屠苏一惊，「自然不愿，怎能甘心？」
老人家站起身来，「放宽心啦！早日去寻，莫让人家等得太久」
百里屠苏低头，似是在思考方才的话。
「多谢先生教诲」
拍拍他的肩，老先生自去收拾那两个滚了一身雪泥的皮猴子去了。
……
翌日一早，雪已停了。百里屠苏便告别老人家，运起腾翔之术往天墉城而去。
在山门前停下，心情有些忐忑。之前不觉有何不妥，如今站在这山门前，倒有些近乡情怯了……深吸一口气，百里屠苏顺着天梯一步步往上走。梯上积雪并不多，想来是弟子们清扫过。
修道之人少染人间红尘，往年在天墉城，即使是新春佳节，也只是同门兄弟姐妹们聚一聚，吃顿年夜饭罢了。
百里屠苏自然是不同的，因为身染煞气，加之性格孤僻，每年年节都只能待在玄古居里。师兄有心，每逢这时候都会过来陪着，有时也会从山下带回一些年节点心。芙渠师妹也时常前来探望，小姑娘开朗话多，很容易就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自那以后，时光匆匆流过，玉泱送走一个又一个同门兄弟姐妹，早已看淡生死。他仍未忘记师父的叮嘱，还是时常在山门前，静静地一站许久，就像陵越当初做的那样。
玉泱多年苦心修炼，始终以“振袖拂苍云，仗剑出白雪”为剑道目标，终于在百岁时成功渡劫，成为继师祖紫胤真人之后，天墉城又一个得道剑仙。如今他的剑术早已出神入化，可他知道，师父心中那样的御剑风姿，只有那人才有。
又是一年春节，玉泱来到山门前，看着漫山遍野的当归草和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
已经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他觉得，那个人可能不会回来了。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自阶梯而上的背着断剑的青年，一身异族衣衫，结着长辫，眉间一点朱砂。
明明从未见过面，可他知道，那就是师父苦等多年的未归之人。那时他脑中空白了一瞬，随即激动不已，修炼多年的镇定自若全部丢到了海外仙山。
……
「师叔归来之时，可曾看见这漫山遍野的当归。师父在时，每年都要在此处亲手种植当归草，芙渠师叔说，这习惯是自师叔离开那年开始的，整整七十六年。」
「几百年来受此地灵气蕴养，这些植物甚是茂盛，即使寒冬降临也未见衰败，如今便长成了这番模样。」
两人坐在山梯上，百里屠苏沉默地听着玉泱说着那些陈年往事。
确实太久了，百里屠苏想道，久到他想哭，觉得眼睛酸涩地要命，却落不下一滴泪来。
「师祖曾言，师父执念深重，无法成仙。师父却道夏荷秋叶俱是自有因缘，顺应其心而活便是最好。」
「自有因缘……」既然只是离去，总是还有希望的，兴许师兄真的还活在世上某个地方，他想。百里屠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既如此，能否带我到芙渠师妹墓前祭念一番。」
玉泱点头，带着他往后山而去。
那一天，百里屠苏在芙渠墓前站到日落，脑海中俱是在天墉的点点滴滴，如今竟连当初被陵端欺压的悲愤，也变成了不可多得的回忆。
师妹，我回来了。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离开了那里。
傍晚之时，玉泱送别屠苏。
「师叔真的不留下吗？师父说过，这里永远是您的家。」
百里屠苏微微一笑，「不了，现在我要以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腿，领略这世间芳华，踏遍这万里河山。」
玉泱被那笑容晃花了眼。他想，这番风姿，便是昆仑多年积雪，也该因他而化了。出神许久，待回过神来，眼前那人早已不见。
行至半路，百里屠苏回头看去，只见阶梯之上，玉泱的身影隐隐约约，恍若多年之前，亲手栽下这漫山遍野青葱思念的人……
那个时候，那人也定是如此站在那里，从旭日东升站到夕阳西落，从寒冬站到盛夏，从青丝站到白发，苦等一个不归之人……

　　一声惨叫把正在神游天外的人拉回了现实，百里屠苏皱了皱眉，本不欲理会。谁知那人在他旁边除去蓑衣放下雨伞之后，百里屠苏余光一瞥竟看到那人头上顶着一只肥胖的，状似芦花鸡的生物，粗壮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系了羽毛的项圈。
百里屠苏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难掩激动的心情「阿翔……」
正在专心致志地塑造人顶鸡窝的阿翔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看见眼前站着往昔的主人，立刻欢快地叫了一声扑着翅膀飞过去。百里屠苏颤抖着手接过它，虽疑惑为何多年过去阿翔还存于世间，但是不一会儿疑惑便被相逢的喜悦淹没了。
百里屠苏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被雨水打湿微微带着潮气的羽毛。阿翔欢喜地顺着他的动作亲昵地蹭起来。
正热情似火之时旁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那个……少侠……不好意思，您认识这位鹰大爷吗？」
一人一鸟抬头看他。方才未曾注意，百里屠苏此时才发现眼前这人是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挺秀气，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
那少年看着一人一鸟目光灼热地盯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不知顶着一头乱发看起来颇为滑稽。
「嗯。」百里屠苏难得心情好，于是低下头继续摸着爱鹰，忽而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盯着那少年「它为何会在你处？」
「呃……这……乃是一位道长所留。」少年看他背负长剑，颇有江湖义士之风，并无恶意，便叹了口气将经过道来。
「家中老父前些日子上山采药，不慎被山中剧毒火蜂王所伤，路遇一位道长相救。道长施术抑制了毒素蔓延，却道需得长白雪峰之上的木灵仙芙方可解毒。」
「那位道长前往长白之前，恐变故突生，便留下了跟在身边的这位……呃……鹰大爷以防万一，如有变故，便遣这位大爷去告知他。」
说到这里少年有些羞涩，「这位大爷一定要吃肉，于是我便撑了伞带它出来，谁知半路上雨越来越大，差点成了落汤鸡。」
「那位道长……他……他……」百里屠苏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让阿翔心甘情愿地跟随，除了他还会有谁甘愿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不顾危险跋涉千里……
思索了一会儿，百里屠苏把阿翔塞进少年怀里。「既如此，你好好照顾它，我去寻人。」
随后又对着爱鹰，「等我回来。」阿翔点头。百里屠苏随即不顾还在下的大雨运起腾翔之术往东北方长白山而去。
少年呆呆地顶着鸡窝抱着肥胖的大鸟看着百里屠苏消失在空中，「神仙啊……」
阿翔闻言抬头，圆溜溜的黑眼睛睨着他，眼神状若鄙视。
……

　　百里屠苏闻言又把头靠回他的肩上，将这些年的经历讲完，未了又顿了顿「我虽已成剑灵，却不知因何如此。」然后又将悭臾将焚寂带往不周山的猜测说了。
陵越听了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放开他，牵着他的手在一块大石上坐下。
百里屠苏不知何意，愣愣地看着陵越，红红的眼睛还带着水光。
「师兄……」
「焚寂在不周山不是偶然，」陵越看着平静的湖面「它在那里是因为晴雪姑娘。」
百里屠苏有些惊讶「晴雪？晴雪为何……」
「那件事情过后，晴雪姑娘用玉璜收了你的魂魄，带着焚寂，行走世间寻求重生之法……我却因天墉重任脱身不得，虽为你痛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静待她的消息。」
百里屠苏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师兄……」
陵越并不看他，继续说道「第四十年，我收到了她的灵蝶，得知她前往不周山，欲登上盘龙柱前往鬼界寻求重生之术，却遭遇衔烛之龙阻挠……晴雪姑娘并不退缩，与那神龙激战许久，却不料战斗之际不慎被那龙偷袭受伤，焚寂也掉落深崖……她下到崖底寻了数日终无结果，只好求助与我。」
「我们在不周寻了数月之久，焚寂却像失踪了一样，遍寻不见。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离开了那里。临走之前，她很难过……她说……她没能留下你……却没想到连你的剑也留不住……」
其实晴雪走后，陵越在不周山站了很久，想了很多事情。那个女孩儿，和屠苏有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她为了他不惜放弃轮回，踏遍千山万水只为让他活过来。
而自己呢，自己不可能放下对师门的责任，师尊已经离开昆仑，天墉已无坐镇长老，十二代弟子亦唯有自己能负担起那个重任。他必须留在那里，必须独自为师弟师妹们撑起一片天空。他无法像她一样为那个人付出那么多。他只有那八年回忆，可那八年里那人从未真正开心过，他注定要守护一生的地方，那个人离去之后就再也不愿跟他回来……
陵越看着眼前仍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师弟，轻轻地放开了他的手。百里屠苏转头，看见陵越眼神复杂，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轻轻开口……
他说。
「你去找她吧，晴雪为你付出了很多，现在你回来了，她会很高兴的……」
百里屠苏一惊「师兄，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