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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诚僵立在那里,等郑秀晶的身体停止抽搐以后,崔胜贤抬眼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扶起郑秀晶,让她靠回床头用准备好的热毛巾给她擦拭嘴角,刚刚吐完的郑秀晶,极度的虚弱,虚睁着眼睛,微微的喘息,头上的毛线帽子歪到一边,露出她几乎已经没有了头发的头顶,杜诚忽然一个转身,快步的走了出去。
崔胜贤把郑秀晶的帽子扶正,对她说:“没关系的。”郑秀晶朝他虚弱的笑了笑,郑秀晶已经很瘦了,只是在夜晚柔和的灯光下,看起来没有白天那么脱像。
郑秀晶看着崔胜贤的脸,轻微的对他说:“你别难受,一会的我舒服一点了,你再喂我。”
崔胜贤却对她摇摇头:“不吃了。”
郑秀晶也不说什么什么只是笑着看着他,她拿过一边的毛巾,让崔胜贤俯身过去,她一点点的把刚才喷溅到他身上的污物擦干净,她对崔胜贤说:“去吧,他应该还在外面的。”
崔胜贤勾着身体,看着郑秀晶一点点的给他清理闷闷的“嗯”了一声:“你要见他吗?”他问。
郑秀晶把毛巾放回一边的桌子上,身体彻底放松的靠回床头,她微微笑着,眼睛看向屋顶道:“没必要了。”
“好。”崔胜贤应了她,仔细把被角给她掖好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杜诚背对着走廊,对着敞开的窗户手里点着一颗烟,崔胜贤从房间里出来,他转过身,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忽然扔掉手里的烟头对他说:“抱歉,胜贤,我没想到是这么糟糕的情况。”
崔胜贤牵起嘴角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找了一张休息椅坐下,望着对面的杜诚道:“所有的事情,你都看着处理吧,你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那样吧,我没那个心力了,你懂的。”
杜诚确实是懂的,他和崔胜贤本来就是同一类人,他们善于用最短的时间经营出一条直线,但是崔胜贤的人生里偏偏遇见了郑秀晶,他虽然努力的修正但还是在最后不可抑制的脱轨了。
杜诚在崔胜贤的身边坐下,递给他一支烟,两人点上,长久的一阵沉默,后来杜诚说:“那时候听你在厦门跟我说郑秀晶还活着,我心里还轻松过一阵,想着你们最后能在一起多好的事情。谁知却走到这一步。”
“是癌症吗?”杜诚问出的声音带着侥幸的试探。
“嗯。”崔胜贤沉闷的应他,杜诚手上一抖,长长的烟灰散落了一地。
  


来自iPhone客户端227楼2015-11-06 2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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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后杜诚忽然就嗤笑了一声:“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弄人。”他转头看向崔胜贤,崔胜贤消瘦了不少,修长的身体支撑在衣服里,明显有些飘荡,目下一层浓重的阴影,只是目光依然幽暗清明,内里透出一股力量。
    杜诚问他:“胜贤,累吗?”
    崔胜贤按熄手里的烟头,用双手覆盖着脸颊搓揉一番道:“我倒觉得这样也好,如果躺在里面的是我,真正难熬却又要是郑秀晶。”
    杜诚无语片刻,默默的转过头,这样的两个人,他平生唯一所见,而且他还参与其中,到最后,他连说出一句惆怅惋惜的话在他们的面前都是矫情的,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缓慢的站起身。
    “要走了吗?”崔胜贤抬头问他。
    杜诚走到郑秀晶的病房门口,低头站立一会,最终还是转过身来对崔胜贤说:“我不进去了,我想郑秀晶也不需要我的道歉,我欠她的就让我一辈子欠着吧。”
    崔胜贤望着他,然后说:“其实郑秀晶不会记恨你的。”
    杜诚虚弱的笑笑:“其实跟她没关系的。”
    杜诚转身走了,他很高大,背影依然笔挺,却有一种消沉之意,崔胜贤一直目送着他消失在走廊里的阴影了,杜诚终其一生都没有对郑秀晶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他留给郑秀晶的永远是一个背对着的影像,带着他对她一生的愧疚。
      


    来自iPhone客户端228楼2015-11-06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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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胜贤回房的时候,郑秀晶已经又睡了过去,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上床把她搂进怀里,收伸进她睡衣里摸着她干涩的皮肤,一寸一寸的丈量着她的身体,郑秀晶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在他后背安慰的轻轻拍拍他,崔胜贤把嘴唇贴近她的耳朵低语:“你不能丢下我。”郑秀晶轻微的叹息。
      这样的场景,他们每天晚上都要重复着做一次,郑秀晶从来留给崔胜贤的都是一声叹息。
        圣诞节很快就到了,郑秀晶的放疗做过了几天,这几天她在恢复,精神好了很多,崔胜贤提前几天就说要在这天带她出去走走,她很高兴。
      吃过午饭她就开始收拾,她把崔胜贤给她买的衣服通通从衣柜里拽出来,摊到床上,换来换去的折腾一番,最后决定穿一件大红色的大衣,最鲜艳的色彩,傍晚之前,她还给自己化了妆,粉红晶亮的唇膏遮盖了没有血色的唇色,桃红色的腮红让她看起来很健康,她给自己带上一顶白色的毛线帽子,整个把脑袋罩在里面,她把自己装扮的最女人,柔和的光线下,她看起来很漂亮。


      来自iPhone客户端229楼2015-11-06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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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胜贤笑笑,他今天似乎要格外的纵容她,也不说什么,上前去给她买了一份,街边的简陋桌椅边旁,郑秀晶吸溜吸溜的吃着,拿筷子的手都冻僵了,她还是笑眯眯的,晕黄的光线柔和了她脸部的线条,她眉目清秀,笑容灿烂,崔胜贤默默的温柔的看着她,周围来往的人群成了他们的布景,一片雪花穿过昏黄的路灯从半空落下,飘飘荡荡的落在桌面上,很快融化成一滴水珠,郑秀晶抬头望天,夜幕漆黑,点点的白点在头顶上方慢慢飘落:“下雪了。”郑秀晶说。
        崔胜贤抬手拨掉郑秀晶肩头的一点雪花,语调轻缓而温柔:“是啊,郑秀晶冬天了,你要好起来,我们一起过年。”
        郑秀晶只是笑,低下头吃了一口凉皮,凉凉的,辣辣的,酸酸的滋味一直从舌头滑落到心里去。
        老街离着郑秀晶家原来的家不远,走到这里郑秀晶想回去看看,车子停在来时的街口,走回去也要一段路,他们干脆穿小巷走捷径走了过去。
        一路走的缓慢,大约三站路的距离,到了楼下郑秀晶到底还是体力不支了,崔胜贤把她背上了四楼。
        开了门,崔胜贤马上把客厅的大灯打开,清理出沙发,把郑秀晶安顿在上面,脱下大衣围在她身上,抱着她,让她休息。
        屋子里又是一层的灰,没有通暖气,口里呼出来的气息在空气里凝成一团白雾,每一个房间都空洞洞的,没有一点人气,屋内飘荡着冰冷的空气说不出的冷清。
        郑秀晶环顾着屋内,每一样东西都还在原位,这么多年了,这屋里所有的一切无论外界怎样变迁,这里依然是老样子,所有的东西任它老旧下去,维持着当年那个男人离开家时的样子。
        郑秀晶的眼睛望着那架老旧的摇椅,轻微的叹息出声,她能感觉到她母亲的气息始终在这里,她用头蹭了蹭崔胜贤的胸口对他说:“胜贤,我想我妈了。”
        “嗯。”崔胜贤应着她,他的眼睛和郑秀晶望着同一个地方,他知道郑秀晶是来怀念,是来告别的,他知道郑秀晶早就不想活了,哪怕是他已经回头,哪怕是他对她的爱情都拉不回她了。放疗在郑秀晶身上基本没有效果,如此巨大的破坏了她的生理机能也只是控制住了癌症的再往下发展,郑秀晶自己不想活了,崔胜贤都知道,在郑秀晶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里蔓延出铺天盖地的绝望。
        离开的时候崔胜贤背着郑秀晶下楼,黑暗的楼道里灌进一阵阵的冷风,郑秀晶攀着崔胜贤的肩膀,脸贴在他的脖颈处,两人一步步走出黑暗,下了楼,小区里各家透出的一点点的灯火带来一些光明,远处传来平安夜的钟声,迟缓而安详。


        来自iPhone客户端231楼2015-11-06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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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地上湿漉漉的,崔胜贤一直不说话,郑秀晶双手环绕上他的脖子,声音里带着笑意:“胜贤,我以前可想让你背我了,可那时候我胖,不好意思跟你说,你还记得不?我还背过你来着。”
          “那年,你从广州进货回来,一天两晚没睡觉,收了摊,你用摩托车带我回家,你不走大路非要穿小巷子,结果翻车了,我被甩出去了,一点事都没有,你到被车子压折了小腿,我背着你跑到大路上找车送你去的医院。”郑秀晶絮絮叨叨的说着,她想让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崔胜贤能不那么难过。
          崔胜贤望着脚下的地面,步步沉重,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大的身体上的疼痛,当时他的小腿被侧翻的摩托车的油箱压的血肉模糊,疼的要晕厥,是郑秀晶像个大力神一样,赤手推翻几百斤重的车子,一路背着他跑了两条街才打到车,当时她一声没哭,从他翻车到送他到医院,她安排的仅仅有条,直到他做了手术,医生告诉她他的腿保住了,她却忽然嚎啕着大哭了起来。哭声震出了两条走廊,惊动了一群人。
          崔胜贤忽然走不动了,前面太黑暗了,那么多的过往,他现在才看懂的郑秀晶,没有她他以后的人生他要怎么走下去?
          “郑秀晶,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要一心的去死,你走的倒是干干净净,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你告诉我我以后该怎么办?跟你一起去死吗?”崔胜贤几乎是在悲愤的哭喊,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他这一生为郑秀晶留了很多眼泪,也只为她流过眼泪。
          长久的静默,郑秀晶幽幽的叹出一口气,她的语调低缓而无奈:“胜贤,你干嘛要回头呐,你说你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多好?狠心就狠到底,多少像你这样的人鲜衣怒马的过了一辈子,你那么聪明怎么这回就犯傻了呐?”
          崔胜贤觉得都要背不动郑秀晶了,他觉得累,但是又不能放下,郑秀晶是他身上的一个包袱也是他唯一的温暖的所在,他熬得筋疲力尽,最后无力的恳求:“郑秀晶,别死,求你,你死了,我怎么办?”
          那么漫长的几乎要被压抑的死去的等待,郑秀晶终于缓慢的抬起手,用手掌抹掉崔胜贤脸上的泪水,她说的很小声,她说:“别哭,我答应你。”终归是放不下这个人,她知道崔胜贤这人,做什么事情都有一种绝对执着的狠劲,无情的时候也无情的专一,爱你的时候也爱的固执而执着,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会真心的心疼他,她要是死了,他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呐,郑秀晶想象不出一个乐观的情景,放心不下就只能再陪着他走一段,熬心费血的能熬多久就陪他多久吧。
          郑秀晶的诺言在崔胜贤这里是“季布一诺”的,他忽然就充满里力量,希望与绝望全是郑秀晶给他的。
          那一天,郑秀晶后来在崔胜贤的背上昏睡了过去,她一路睡回了医院,又一路昏睡着被推进了手术室,那一天的凌晨,那个后来被白皑皑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城市的平安夜,郑秀晶失去了她身体的一部分,那象征着她是女人的那一部分器官。


          来自iPhone客户端232楼2015-11-06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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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露转身看见郑秀晶一张脸埋在书里,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抓起小扫把又“砰砰砰”的拍着被褥去了。
              一下午的时光在金露“砰砰”的拍打声中,在她来回走进走出的不停晃动的身影中,很快就混了过去,期间郑秀晶被金露叫着吃了每天定额的药,又被她骂了一会懒,郑秀晶笑笑的没回嘴,她知道自己懒的不行了,其实她手术以后又做了一段时间的放疗基本上在病理上来说接近康复了,但就是觉得整个人好像在那些一次次放疗中被抽走了身上的精气,她总是不想动,也没有什么活动的欲望。
              傍晚,郑秀晶挪窝进屋,崔胜贤也下班回来了,金露在厨房做饭,崔胜贤给她帮忙,郑秀晶抱着屁股在客厅看电视,本来家里请了一个阿姨,但这几天阿姨的儿子结婚,请假回去了,所以这两天金露天天来管着郑秀晶的三餐。
              做好饭,隔壁的古北照样踩着点来蹭饭,因为有崔胜贤罩着金露没敢跟顾北闹,一顿饭吃的平平安安,吃了饭,顾北收拾着上班去了,金露留下来收拾,崔胜贤带着郑秀晶出门散步,这是郑秀晶出院后每天都必须经历一番的过程,天气不好了,崔胜贤也会打着伞,把郑秀晶裹得严实,每天雷打不动要在饭后出门走一走。
              他们散步的路程也不走远,就是围着别墅区走上一两圈,这里没有厦门岛上漂亮的风景,B城的空气也不是很好,路上景色单一 ,他们把屁股也带了出来,已经是进五月的天气,道路两边的树木已经青绿,屁股跑在他们的前面,时不时在一棵树下挤一点尿液,摇晃着肥胖的身体,溜溜达达的跑的得瑟。
              崔胜贤牵着郑秀晶的手走在人行道上,他的话不多,郑秀晶也不是金露那样的了,两人之间很安静,但郑秀晶也觉得其实他们不需要什么语言,他们默默的走着,当郑秀晶的脚步慢下来的时候,崔胜贤在她身旁轻声说:“再走一会好吗?”在郑秀晶疲懒这件事上,崔胜贤从来不勉强她,如果不是医生说要郑秀晶坚持锻炼身体,他宁愿放纵她随意的生活,每天多走一会是他对郑秀晶最简单的期望,每当郑秀晶不想走的时候,他用这种语气要求她,她都会无奈的再坚持一下。


            来自iPhone客户端236楼2015-11-06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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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胜贤望着郑秀晶轻微的叹息,他知道郑秀晶其实就是对简单的活着也没有什么激情,他曾经给了她太多的磨难,巨大的无法愈合的创伤和长久的等待磨掉了她对生活的所有激情,他的爱情唤不回她的活力,但是他总是觉得他们已经走到现在,命运总会给郑秀晶一个契机,他不能给郑秀晶的,漫长而琐碎的生活总会给郑秀晶带来一个机会。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往前走着,五一过后,阿姨回来上班,金露来的不那么频繁了,五一节放完假崔胜贤回公司上班,白天郑秀晶睡到自然醒,起床已经快中午了,她洗漱完下楼,给她准备的早餐已经冷掉,阿姨不在,郑秀晶估计是买菜去了也没在意,她站在厨房门口琢磨着是热了早饭吃点还是等阿姨回来做好午饭再吃,正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门铃响了。
                开门的时候郑秀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她还穿着睡衣,屋外是个艳阳天,开门的时候耀眼的阳光让她有点睁不开眼睛,门外不是她想象的忘记了带钥匙的阿姨,一个精神健硕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很瘦很高,腰板笔挺,老人一身剪裁精致的高档手工西装,两手杵着一根看不出什么木质,泛着一种莹润的光泽的手杖,两脚分开,齐肩而立,面容严肃很有气势的站立在门外。
                郑秀晶快速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来人,她充满疑惑,这老头气质很不一般,她搞不清楚状况,估计怕是走错门了,两人对视了片刻,老人不说话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郑秀晶只好开口问:“请问您找哪位?”
                门外一脸严肃的老人面上动了一下,望着郑秀晶没回答她,望着她的眼神,郑秀晶不知怎么着就看出点哀痛的感觉,郑秀晶有点看不懂了,就在她想挠头的时候,老人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停顿了一下问:“你是郑秀晶吗?”


              来自iPhone客户端238楼2015-11-06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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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是。”郑秀晶回答的犹犹豫豫的。
                  “郑秀晶?”老人又问。
                  郑秀晶在那弹指的刹那间,脑中恍惚闪过某些东西,她的语调变得深沉的回:“是的,我是郑秀晶。”
                  疑惑开始在郑秀晶的脸上消失,老人长久的凝视她后又长长的叹出一口气道:“郑秀晶,我是爸爸。”说完老人抬脚走进了门。
                  郑秀晶在老人那声“爸爸”出口后,仿佛被什么猛然击中一般,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


                来自iPhone客户端239楼2015-11-06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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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老先生微微叹出一口气:“我想着也应该就是这样的。”沉沉的口气,仿佛对某些东西下着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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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秀晶默默的看着他,她相信他说的,这个男人曾经对她的爱意,她一惊哭,就会有个温柔的声音马上出现在她的身边:“妞妞,乖,妞妞,别哭啊。”那么小心翼翼的拥抱,那么柔软温暖的抚摸,他曾经是一个为了她的一声哭腔就心疼紧张的父亲。曾以也有人那样的在乎她,只是都是曾经罢了。
                  郑老先生的述说让郑秀晶有几分复杂,她能理解他述说时带着的心情,但她今年快三十了,隔着将近三十年的世事,她感觉听到这些的时候有点像旁观者一样,虽然她是当事人,但不是很在意,很淡,很微妙的感觉。
                  郑老先生说着,说着,望向郑秀晶的表情在忽然间就变得惆怅:“郑秀晶啊,我们上一代的事情,里面的是是非非说不清了,当年我和你妈,我也有难处,我离开你们的时候,你妈说的很绝,不让我看你,碰你一下,开始我都偷偷回去看你的,后来有一次在你幼儿园的门口被你妈妈撞见了,她抱着你就要往下水井里扔。我知道你妈的性格,说一不二的,她当时是真的要摔你啊,我是吓住了,从那以后就没敢再去看你,后来我生意做到了南方,就断了你们的消息,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他说的有些动情,眼里浮现出点点的泪光,郑秀晶默默的看着,听着。
                  “这二十多年里也想着回来找你的,但郑秀晶啊,爸爸也不骗你,我后来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日子也艰难琐碎过,想你的心思就淡了,这些年B城的变化也大,想着你们可能早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所以就耽搁住了。直到上个月我无意间碰见了一个老邻居,才知道原来你们住的地方一直都在,没有拆迁,我到那里打听,才辗转打听到崔胜贤这里来。郑秀晶,你这些年过的什么样爸爸都不知道,爸爸有愧。”
                  郑秀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听着这个是她父亲的人的述说,她看着他泪湿的眼角,看着他拿出一块整洁的方格子布手帕印在眼角处,她应该感动吗?或者她应该上前去安慰他吗,又或者他们应该相拥而泣上演一出父女相认的戏码吗?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她这样想着,可坐在那里难以言语,也难以挪动身体,一种凝固的情绪,一种哀婉的心情,不是为了眼前的是她的父亲的人,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眼前这种被渲染了的气氛,她是为了一个已经离开了这个世间的人,她的母亲而哀伤。
                  郑秀晶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时间更无情,没有什么比时间更能抛弃所有的东西,人们都不用人教,本能的自我保护的,丢弃着,选者着,往前走着遗忘着,谁能痴傻的停留在原地,紧握着自己始终的坚守,烂了,毁了,人都走了也不放弃,她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痴守苦熬着自己坚持的爱情,后来她老了,累了,病了也从没有放手过,而且她这一生也从来没有对人述说过关于她的爱情,郑秀晶在她的一生中没有听到过一句怨言,如果不是自己也走过她的路程,如果她不是她的女儿,那么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母亲曾经怎样的爱过眼前的人,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怀着的是怎样的一份情怀离开的人世。


                  来自iPhone客户端241楼2015-11-06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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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老先生勉强吃了一顿饭,饭后连茶水都谢绝了,基本上从餐桌上起身就告辞,郑秀晶和崔胜贤一直把他送出院子,他走出院门,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有人下来为他拉开车门,临上车之前,老先生回头望着郑秀晶,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留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老人留给郑秀晶一个失落的背影和一声无奈的叹息,最后绝尘而去,郑秀晶在他的身后始终留给他的只是微笑。


                    来自iPhone客户端245楼2015-11-06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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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郑老先生走后,郑秀晶和崔胜贤转身进屋,在院子里的路上,郑秀晶问崔胜贤:“他会找你的麻烦吗?”
                      崔胜贤笑着摇头:“你爸爸吗?他不会?”
                      郑秀晶转头看他:“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崔胜贤回答的码定:“他不是那种逞匹夫之勇的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也不会做。”
                      郑秀晶凝神想想也确实如此,他曾经那么的爱她,也二十多年没有回来看过她一眼,其实当你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是任何借口都拦不住的,我们要走什么路,做什么样的选择,其实最遵从的是自己内心的。
                      崔胜贤问郑秀晶:“你会跟他走吗?”
                      “不会。”郑秀晶毫不停顿的回答。
                      “嗯。”崔胜贤应了一声握着郑秀晶的手进门了。
                      对郑秀晶来说她忽然平白多了一个爸爸对她其实没什么影响,日子还是照样的过,她很平静。
                      晚上,崔胜贤洗了澡从浴室里出来,边擦着头发边对郑秀晶说:“郑秀晶我们结婚吧。”
                      郑秀晶靠在床头,在灯下看书,忽然听见崔胜贤来了这么一句,心里想着:我说这今天怎么洗了这么久呐,闹半天是琢磨这事呐。她抬头望过去道:“怎么?你怕我被抢跑了啊?”
                      崔胜贤也不否认,扔掉手上的浴巾爬上床道:“我们在法律上是夫妻关系了,住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到时候你爸就是想抢人也没理由。”
                      郑秀晶觉得他有点担心过滤了,眼睛看着书随口应了他:“行啊,看哪天你有时间我们去把结婚证领了好了。”
                      崔胜贤凑过去问:“不办个婚礼吗?”
                      郑秀晶低着头动都没动的回:“婚礼太累人了,结婚不就是两个人的事吗?兴师动众的没意思。”
                      崔胜贤看着灯下的郑秀晶,良久后转过头望着对面的墙壁轻叹出生,郑秀晶抬头问他:“怎么了?”
                      崔胜贤抬手抽调她手里的小说,搂着她关灯一起滑进被子里,四周寂静下来,黑暗中,崔胜贤的声音低微:“郑秀晶你要用力的活,用力用力的活下去。”他把郑秀晶紧紧的勒紧在怀里,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郑秀晶适应着光线望着白蒙蒙的天花板,很久后她轻轻的低应了一声。但是我就是以前活得太用力了,而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郑秀晶知道这话是不能说给崔胜贤听的,她闭上眼睛。
                      夜半更深的时候,崔胜贤翻过身去,背对着郑秀晶轻叹出声,郑秀晶知道他一直没睡,她紧闭着眼睛,一动没动,就是那么用力的爱他,她能给他的也就是这些了。人能耗费和透支的东西不多。


                      来自iPhone客户端246楼2015-11-06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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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谁也不说什么,日子还是要照样的过着,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时间永远不会为了什么而停留,崔胜贤上班走的时候,郑秀晶还在安睡,清晨的暮暮晨光中,她的半张面孔埋进松软的枕头里,睡梦安详而深沉,崔胜贤站在床边注视她良久。郑秀晶一直不是个漂亮的女人,瘦了的她只是让她的五官的清晰一些,她不像的父亲也不像她的母亲,鼻梁不高,额头平整,很平常的一张脸,她不是一个很激起人的女人,但是崔胜贤在这全世界也就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一种甚至比爱情更深沉的感情。他对她厌恶过,愧疚过,千回百转的绕回来最后才知道他是爱她,每每看着她都心里酸涩疼痛的爱。
                        曾经的崔胜贤对郑秀晶极度的缺乏安全感,就是郑秀晶出院回家也恨不得时时守着她,半夜睡觉会忽然惊醒过来一次一次的试探她的鼻息,每每都心惊胆战的害怕她忽然就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就离开他,他活得紧张而恐慌,后来有一天郑秀晶有一天状似无意的问他:“胜贤,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死了,你也要跟我走吗?”
                        当时正是深冬,他们依偎在客厅的沙发里看外面的雪景,后来郑秀晶睡着了,醒来以后就问了他这么一句话,崔胜贤长久的沉默,他想象不出郑秀晶死了以后他的生活该怎么继续,无以回答。
                        郑秀晶苍白的面孔上有一点点午睡后的红晕,她抬手温柔的抚摸崔胜贤眉心轻柔的说:“胜贤,走下去,勇敢一些,假如有一天我就是真的不在了。我爱的人是一个有野心,奋勇执着的人,他勇敢,目标明确,眼睛里随时都燃烧着不满足的暗火,他信心强大,把全世界都当作自己的舞台,我爱的是那样的你,我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你有一天会走的很远很远,你从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的,从最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你的一段旅程,陪着你走过一程,伴着你成长,也是我的一种历练,如果我有一天早早的走了是不会有遗憾的,至于你,好好的走下去,这一生不要虚度,如果你最终还爱着我,在路的终点我会始终等在那里的。”郑秀晶最后的话语结束在把眉头紧锁的崔胜贤拥抱进怀里:“豁达一些,胜贤。”她拍着崔胜贤的后背:“死亡也不是我们最后的终点,只要你有足够坚持的信念,不要为我停留你的脚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崔胜贤在那天以后回到公司上班,他不是一个多么感性的人,关于人生什么的他很少去思考,他的成功多数来源于他骨血里流淌的一种原始的野兽掠夺的本能,郑秀晶的话让他似是而非看到某些他原来从来没有出现在他思想里过的东西,郑秀晶身上流露出来以及试图想传递给他的东西,让他迷惑而又朦朦胧胧的再次找到了某种目标。
                        崔胜贤在一阵注视以后,转身离开,这些日子他一次次的转身,某种朦胧的东西渐渐开始清明,一种状态渐渐在他的身上恢复,郑秀晶说:勇敢一些。他后来明白勇敢不是为了别人,也不为了什么,而是一种人生态度,郑秀晶本能的一种人生态度,勇敢而坚持,她年幼的时候不明白,只是本能的去追寻,后来他给她的苦难让她懂了,而她又想传递给他,其实郑秀晶一直都比他,比他遇到过的所有人都要强大。


                        来自iPhone客户端247楼2015-11-06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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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秀晶他们拍照,签字,盖章还连带着宣誓,一个多小时办好了手续,出了民政局手里多了两个红本本,两人在门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好像都没什么感触样子。
                          崔胜贤开车把郑秀晶送回家,车停在门口,时间还没过十点,他嘱咐郑秀晶:“回去再睡会,记得吃药。”
                          “知道了。”郑秀晶应着下车。
                          崔胜贤又把头伸出车窗跟她喊:“你回去把结婚证收好了。”
                          “知道了,我回去就把它锁保险柜里。”郑秀晶无奈的回头跟他保证。
                          崔胜贤终于放心的开车走了,郑秀晶转身站在那里低头看看手里的两个红本本,她这就成了已婚妇女了?好像没什么感觉一样,似乎心里有一点点不同,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她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来自iPhone客户端253楼2015-11-06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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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晶在回B城的飞机上彻底的倒了下去,一路不停呕吐,身体抽搐,出现了昏迷状态,下了飞机直接就被救护车拉进了医院,她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春节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在这个辞旧迎新的节日里,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没有带给她任何生的希望。
                              整个冬天,秀晶的身体多次危急,病危通知单像雪片一样飞到崔胜贤手里,有时候一天要下三四次。他从最初的绝望熬到了最后的麻木。医院病房的走廊上经常可以看见一个男人像标杆一样站在那里,表情淡漠,眼里弥漫着大雾。崔胜贤知道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坍塌,只是煎熬着等待最终结局到来的那天彻底崩溃。
                              经历过了无数次的凶险后,外面的天气已经冰雪融化,寒冷的冬天过去,春天来了,医生却判定秀晶已经没有希望了。晚期的癌症已经控制不住癌细胞的转移,在医学的治疗上只能是让病人在最后的日子里生活质量高一些。
                              那天秀晶把崔胜贤叫到床头,她对崔胜贤说:“胜贤,放弃吧,我已经尽力了。”化疗已经耗尽她大部分的生命力,她虚弱不堪,说话都气息微弱,她的脸已经瘦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掌骨节分明,她举着手掌笑笑地对他说:“你看,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瘦过,治病……真的是太辛苦了。”
                              崔胜贤僵硬地立在离床头两米的地方,他已经被压抑的很少有语言了,他曾经想懦弱的逃离秀晶,只要没见证到秀晶真正的死亡,他就还可以幻想着 她还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真真实实见证着她慢慢最终走向死亡、在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是秀晶这一生对他做过的最残忍的事情。
                              秀晶一直在治疗中是最配合的病人,无论多难受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可现在她说:“太痛苦了。”
                              在最后的日子里,崔胜贤把秀晶接回了家,然然后在初春的时节里,他们去了内蒙古。那里是崔胜贤目前事业最辉煌的所在地,在广袤的草原上有他树立起来的无数风力发电机,成排成排的望不到尽头,辉煌而壮观,为国家输送了大量的电力,解决了大批的民生问题。最后的日子里他想不到两个人守在一起痛苦地绝望,他能做的就是给秀晶在最后的生命里留下一点亮色。


                            来自iPhone客户端268楼2015-11-06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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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原名《憾生》


                              来自iPhone客户端271楼2015-11-06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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