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陌上花开（黄飞鸿十三姨拜堂文）

（复制自以前的楼）
这篇写的是黄飞鸿跟十三姨完婚前后一年中的种种，主线当然是这对帅哥美女的婚姻爱情故事，但背景涉及了八国联军入侵、辛丑条约签订等历史大事件，中间也夹杂了一些“私货”，也就是鄙人的借古讽今、对世态的挖苦和对中西文化差异、交流的零星思考。
我这篇的开头设置在《狮王争霸》结束后，情节上直接跳过那三部我认为的鸡肋，不过却借鉴了八国联军入侵的背景设定。结局我写成了半开放式的，在那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不可能有真正的大团圆，再幸福也潜伏着丧权辱国的阴影，更何况黄飞鸿这样忧国忧民的志士，黄飞鸿和十三姨的人生虽然开始了新的一页，但未来会发生什么，无人可以预料。这篇的结局也为我将来想写的黄飞鸿辛亥革命留下了伏笔（如果能写的话），但如果那篇不能写，这样一个结局看着也还算完整，无烂尾之感，是为半开放。

黄飞鸿一行连夜出了京城，转回佛山。途经山东临清时，街面上仿佛都不安了。
八国联军进京城了，京城沦陷了，老佛爷跟光绪皇帝也一路往西跑了。之前八国联军屯兵天津，火车就已经断了，只能走陆路，他们离开后没几天，路上就多了逃出京城的难民。
“惨那！全完了！”客栈的老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叹道，“你们跑得太是时候了！先见之明啊！”
客栈里歇息的一个人忽然道：“咦？这位不是佛山黄飞鸿黄师父吧？”此言一出，客栈里顿时热闹了。“哎呀！黄师父！就是前儿个狮王大会上扔金牌的那位黄师父？”“哟！黄师父？北京城里扔金牌那位爷？”“黄师父这么年轻！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啊！”“黄师父！可见着真的了！”“可见着活的了！”……
黄飞鸿一脸尴尬地坐在各种赞叹中，阿宽等一班徒弟倒是得意极了。
客栈的老人听得这些赞叹，也道：“黄师父就是有先见之明嘛！要是不跑，不说别的，就连黄师父这天仙似的媳妇都要让洋鬼子盯上了！”老人浓重的山东乡音逗得大伙哈哈大笑。黄飞鸿目光寻到一旁的十三姨，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听说北京沦陷，她换回了唐人装束，可古灵精怪如她却挽个发髻在脑后，扮作已嫁妇人。此刻，旁人笑称她是黄飞鸿的媳妇，她低下头，脸上却不见更多羞涩，反是满溢着顽皮淘气的笑，一双美目盈盈流转……黄飞鸿脑子里都有些空白了，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她……她不是我媳妇……”围拢过来的人一愣，旋即哄笑了。客栈的老人带头用山东腔说道：“黄师父，您就别假装了！自古英雄爱美人，这么个瓷娃娃似的小媳妇不是您媳妇她还是我媳妇啊？！”周围人笑得更凶了，“黄师父好福气！”“黄师父艳福不浅啊！”“天生一对，郎才女貌！”

“豺狼虎豹！”十三姨“嚯”地站起身来，走了。
黄飞鸿一惊，转过头，却只看见十三姨的背影。她刚才话音里说不清是调侃还是恼火。
“黄师父，媳妇生气了吧？”“唉！亲媳妇干嘛不认呢！”周围人像是劝说，又像是起哄。还没等黄飞鸿站起来，却见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跑进客栈，说后面有一家从北京跑出来的人，男的伤了腿，一路上没钱医治只好将就，到得临清这里伤口发作了，将就不下去了。客栈里众人不再嘻笑，慌张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瞎出主意。“找大夫？那不就是找我师父？！”阿宽又抖起来了，“我们这儿还有药呢！金创药、感冒药……”人们好奇地围拢过去，不知谁问了一声“黄师父呢”，众人醒悟似地纷纷四下寻找，突然有人指着门外喊“黄师父回来了”！众人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只见黄飞鸿背着伤者跨进门来。黄麒英三两步过去查看伤情。后面，十三姨不知何时出了去，扶着惊惧啼哭的伤者父母妻子不住安慰，一同进来。

十三姨不禁莞尔：“飞鸿，你以为我在英国只学会说洋文穿洋装弄洋玩意儿？”
“嗯，还有胡说八道，胡思乱想。”
“还有胡搞乱来呢。”十三姨言语中带了淡淡的挑衅意味。
然而黄飞鸿一下子紧张了：“你都胡搞乱来什么了？！”
“回来。”十三姨望向他，眼中满是温柔的挑衅。
触电一般，慌乱撤后几步，离她的气息远一些。
“胡搞乱来的事，我只做过这一桩。人家都往外走，偏我转回来。”十三姨的气息远远的，口吻幽幽的，“逆潮而动，这还不是胡搞乱来。”
黄飞鸿壮着胆子回头看一眼，只见十三姨背对着他站着，星光下，一身白衣的她愈发显得孑然孤立。这身白衣，她穿了几年了，从她自英国回来就穿，刚回来后那一晚她来给他量体做西装，穿的也是这一身。那一晚，他也问过她为什么要回来，她也这般望着他回答，不过之后，她走上前几步，拿着卷尺继续为他量体。
此刻，她却在他几步之外，背对着他立着。
你为我量体裁衣，在我心里，你又何尝不是穿什么都好看？
然而纵使他出生入死，这话，也从不曾有胆量说出来。
“少筠。”他往前走了一步，“还生我的气？”
“生什么气？”十三姨转过头，星光剪下她的侧影。
“白天……”
“飞鸿，这种小事有什么好生气的？！”十三姨现在的表情却像真的有点生气了，“如果能为这种事生气，我早就气成蒸汽机了！”
听得“蒸汽机”这三个字，黄飞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傻笑了，十三姨更是顽皮开怀。
两人笑着笑着，却沉默了。京城广东会馆那晚是沉静的，静到能听见十三姨着一身墨绿长袍在窗外无声指划。如今什么样，不敢想。
半晌，黄飞鸿对十三姨说：“少筠，天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呢。早点休息吧。”
“嗯。”
两人转身往客栈里走，忽然十三姨低声说：“飞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客栈外面人还少。”
黄飞鸿腼腆地笑笑：“没有啊……早点歇息吧……”说着他跨进客栈，提起灯上楼。十三姨也默默提灯上楼。
到了十三姨房间门口，黄飞鸿轻声唤道：“少筠。”
十三姨转过头来。
“时局再难，日子也要过。”
“嗯。”十三姨回了房，心下思忖，说这些不相干的作甚。
黄飞鸿秉灯回房，烛影摇曳中全是十三姨绝美的面庞，身影。他熄了灯睡下。

第二天，十三姨起得很早。今天要换坐船，走水路。她打开门，却见一张小纸条从门缝落到地下。纸条上熟悉的笔迹只写了四个字：“陌上花开”。
旭日东升，黄飞鸿从床上翻身下床，打开房门，一张叠好的纸掉落地面。他捡起纸打开一看，却是自己写的那张纸条，只是后面多了一行娟秀的小字：“莫名其妙”。
他哑然失笑。还说我是木头。

继续更新，我先看看之前更到哪儿了。

黄浦江畔，阿宽、阿七等一众徒弟看着高大的洋房大呼小叫，还说回佛山要跟猪肉荣他们好好显摆一下云云。黄麒英、黄飞鸿父子在一旁默不做声，表情凝重。见师傅神色严肃，徒弟们连忙互相使个眼色，止住嬉闹。一行人默默走开。
“飞鸿。”走到僻静处，几天来默不做声的十三姨忽然开口，语调轻轻的，“那天你在扬州说过什么？”
一瞬间，黄飞鸿脸上火烧火燎般一直到耳朵根。“……哪一句？我在扬州说过很多话。”他嗫嚅着反问。
“你说北东南都让洋人占了，只有往西走。扬州人也有说往东走就掉到海里了。”十三姨停下脚步，“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如今被人家占地赔款，也是因为没有往海上走，眼里只有土地？”
十三姨转过身，却撞见黄飞鸿由满脸通红窘迫腼腆到愕然。见状，她叹了口气。
黄飞鸿舒了一口气：“我还真的没有想过。”
十三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凝望着他：“飞鸿，刘大人送你的扇子烧了，可上面写的都在我脑子里。那时我就在想：北京、西安、开封、洛阳……咱们的都城都是内陆。可上海、天津、广州、香港、武汉……为什么洋人割的地都是临海临江？”
黄飞鸿沉默着望向远方。那是刚才他们来时的方向，黄浦江的方向。他们晓得黄浦江是通向海的。“你说得对，我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海上也是一方广阔天地。”正午的阳光沥在黄飞鸿身上，更显得他英气十足。
“更大的天地。”十三姨望着他微笑了，双眸熠熠生辉。
“那天上呢？”黄麒英翘着山羊胡子走过来。
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仰望，一只飞鸟掠过天空。

吃过光棍面，一行人去往码头。路过一处洋教堂，几个徒弟忽然停下了。“蛋糕！”阿仁咽了咽口水，“比中午看见那个还大！”“好大的蛋糕！”“好几层呢！”徒弟们眼都直了。
黄飞鸿、十三姨循声望去，只见教堂外草坪上聚了一大群西装长裙的洋人，围拢着中间一男一女两人。那两人穿得甚是光鲜，男子一身黑西装，女子一身白纱裙，手执花团，头上还戴了透明白纱。一旁小桌上叠着一层层西洋玻璃酒杯，还有一只数层高的奶油大蛋糕。
“这洋鬼子们干什么呢？好像还挺热闹的。”黄麒英不解。
十三姨见状，脸上忽然泛起笑容，笑得比蛋糕上的奶油花还甜腻。黄飞鸿看着她，摸不着头脑。
“洋鬼子拜堂行礼呢。”十三姨笑靥如花。
周身燥热，双颊滚烫。慌忙转过头去，不让十三姨察觉。夏末阳光落在背上，仿佛十三姨灼热的目光。
忽然间，黄飞鸿感觉有东西在向十三姨飞过来。他心中一动，一只手已经闪电般伸出来，接住了飞到十三姨面前的东西。拿来定睛一看，却是那洋女人手中的花团。
远处的那群洋人看见了，都欢呼雀跃起来，一些青年男女还向他们围拢过来。那欢呼得异样，黄飞鸿心里直发麻，一转头，十三姨美丽的脸庞飞过一片红霞。她笑得那般甜蜜，中间还有一丝羞涩，仿佛拜堂成亲的是她。
“少筠……”
“这是洋人的风俗。谁接到新娘子抛出的花，谁就是下一个成亲的人……”十三姨甜甜地说着，低下头。
黄飞鸿大窘，手一松，落下的花团却被十三姨一把接住，她快活地把花团戴在头上。洋人们围拢过来，兴高采烈地用洋文说着什么，十三姨也盈盈地笑着用洋文回应着什么，还贴过来挽住黄飞鸿的手臂。他们眉飞色舞地说什么，黄飞鸿一句听不懂，但，他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木头一样立着，努力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尴尬。
十三姨头上戴着花。
陌上花开。他想。
可缓缓归矣。

傍晚，他们登上了开往广州的船。佛山就在眼前了。
入夜，黄飞鸿独自登上甲板。海风习习，夜色沉沉。那年没有他陪伴，十三姨，不，少筠独自一人同孙先生坐船到香港，入夜会不会也像这样，一个人在甲板上看墨色千里？那天清晨，码头离别的那一刻，这个念头就已经在他脑海中闪过。
之后见不到她的几天，他已经记不得到底有几天了，后来她说明明才一天，他憨笑，我一场恶仗打傻了，从此便绝口不再提此事。那几天中，他仿佛被人挖去了一半魂魄，好在根本无人察觉。好在，多年来他一直这么过，早已习惯，没有人觉察得出的，也包括她。
身后脚步细碎，回头，十三姨已经立在身边。“飞鸿，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他笑笑：“你还不是一样。”
只见她换上了一身洋装，是那条白裙。
“不光不睡，还一天三开箱。”他调笑道。
“哪有！才两开箱！”她顽皮地回应道。
“嗯，开箱就开箱吧，又扮洋鬼子。”
“洋鬼子算什么，上次出领事馆，送孙先生，我还扮男仔呢。”
闻言，他低头沉默不语。船行海上，无人知晓船下的海有多深。
她这样顽皮的笑靥，他心里是欢喜的；她这样穿着洋装鬼马精灵，他心里是欢喜的；她穿什么，扮作什么样，他心里都是欢喜的。就连那次宝芝林失火，她烧得像个小土猴，那狼狈不堪的小模样竟也别有一番可人，只是当时，他呵斥了她……
夜很静，黄飞鸿的思绪却乱了，然而他的心又是安静的，静得像深夜的海。

“飞鸿，你知道今天白天我跟那些洋人说的什么吗？”身后，十三姨的声音响起。
“他们恭喜你，恭喜我，问你我是不是一对。”不等黄飞鸿回应，十三姨自己回答，“我说是，你是我未婚夫。他们赞我们登对，我说，回佛山我们就成亲，八月初六就拜堂。他们都祝福我们。”
十三姨的声音仿佛在梦里。
黄飞鸿全身颤抖了，他极力稳住自己紊乱的心跳，急促的呼吸。
手都有些冰凉了。似乎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会握住他的手，手心温暖的体温像是从她心里来，又到他心里去，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偎在他身边，肩头，他脸颊一侧能感觉到她丝绸般的发，她温柔的气息……
然而没有。他周身依然是清凉的海风。回过头来，刚才十三姨站着的地方已然空无一人。

心碎的声音，几乎要吐血。黄飞鸿好容易才调匀内息。其实她没有他陪伴的时候还是蛮多的，当年从唐山到英国，她不是也没有用他陪吗？那时他才十四岁，无从想象英国到底有多远，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道那里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坐船要很久，写封信可能半年一年都寄不到。
她离开唐山去英国之后第一年，他忍不住想给她写信。灯下，他心乱如麻，纸上只写下一句。
“陌上花开……”他独自立在甲板上，梦呓般喃喃地念，“可缓缓归矣……”
幼年时读书，她总笑他笨，木头，而这句闲书上的话，他却一直记得。
只写了这一句，他便不知该再写什么，又想到忘了写称谓，又想到称谓该写“十三姨”。沉吟片刻，他终于站起身来，拎起那张纸，把它凑到油灯的火焰上。烛火轻吐焰红，慢慢吞噬了信纸。他迫自己看着纸连同自己的一颗心被燃成灰烬，那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念念，也随着一缕青烟散去。
第二天，他照样早起习武。再以后也天天如常。
之前他不曾写信，之后他也再没写过信。

东方渐白，黄飞鸿觉得有些恍惚，双手连忙握住栏杆。
忽然，身后披上了一件外套，一个怀抱从后面紧紧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肩上，温暖的双手按抚在他的胸口。“少筠……”黄飞鸿几乎站不稳了，“别这样……给人家看见……”
“不想给人家看见就回去歇息。”十三姨温柔的气息就在耳畔，“你这样晚上不睡觉吹吹风，是要着凉的……哎呀！你怎么这么烫？”她惊呼，伸出手摸他的额头。
“没事，别闹。”黄飞鸿笑了，声音越来越轻，“八月初六还有一个月吧？还有时间……”
“你才别闹！快回去！”她半裹半推地把他推回船舱里。

平素身体壮健很少生病的人一旦得病，就很严重，很吓人。黄飞鸿发烧了，烧得不省人事。
徒弟们吓得六神无主，师父从未这么病过。十三姨更加不顾礼教，抱着黄飞鸿哽咽地哭泣。她心中怨自己没有早点拥抱他一下。
黄麒英为儿子把了把脉，叹道：“内里急火攻心，肝郁气滞，又外感风寒……这个木头！一夜不睡还吹什么凉风啊！老佛爷光绪爷还没发烧呢！唉！”
喝了药，黄飞鸿似乎好了一些，但烧还没退。
十三姨衣不解带地伺候病塌上的黄飞鸿，晚间都伏在他身边睡着了。黄麒英见状，长叹一声，过去轻轻摇醒十三姨：“回去歇息吧，别再把你也拖累病了，啊。”
十三姨醒了醒盹，似乎迟疑了片刻，终于道：“老爷，飞鸿的病，吃药或许只能治一半的。他得的是心病，得需心药医。”
“啊？什么心病？”
“他的心病应该早就种下了。”十三姨低下头，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也从来不说的，不过应该很久了，今天遇到外因，就发作了。”
“今天？”
“啊，前两天……前两天，还在上海，飞鸿他看见洋人拜堂成亲，自己触景生情，夜不能寐，结果吹了凉风害病了……”
“唉！原来是害相思病！”
十三姨羞得满脸通红。
“怨我这个当爹的太粗心了！不过这死木头，想成亲就说嘛！婚都订了，这么吞吞吐吐的憋在心里，还不是苦了自己！”
黄飞鸿沉沉地睡着。黄麒英伸手摸摸儿子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
“唉！这个木头！”
第二天清晨，黄飞鸿苏醒过来。他感到阵阵清风拂面，身上也清爽了些。
四下无人。他苦笑。这一次病得莫名其妙又极没出息，羞煞人也，得快些好起来。
船抵达广州时，黄飞鸿的烧已经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