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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神之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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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哪里写到哪里,这是第一版,所以可能会各种不对。故事接在《艾拉达的回声》后。吧里的有空重新更新完整吧……也希望随时听到一点意见。但是更新得会很慢


IP属地:上海1楼2015-09-06 13:24回复
    一如既往~


    IP属地:河南4楼2015-09-06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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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斯图特交叠双脚,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我有位客户,名叫肖恩·布鲁,是个赤郡人。他因伤退伍,本该获得一笔可观的报偿,同时还会获得长期的就医补助。但事实上,他一个子儿都没有拿到。最近的消息是,赤郡那边因为新政令的推行激怒了‘退伍兵’,有声音质疑政府要员挪用税收。”
        “插一句话,什么样的新政令?”
        “他们想按入伍年份和职位为算法,一次性结款赶人。”
        伊蔻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笔帐算得真好,花笔小钱打发那些因伤退伍的年轻士兵,而那些快要入土的老家伙没准还能在临死前肥个一把。”
        “是这个意思,不过赤郡的那批人可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他们的理由花样百出,什么多劳多得,为国家、军队减员增效等等。总之,我那个客户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被指责为怀恨国家的兵痞,自私自利之人,他需要有人替他说话,保护他免受伤害,这事儿显然更适合白麻雀来办。”
        “听起来,你们想为弱势群体做点儿善事,这还真令人感动。不过,我倒是听说赤郡东边的局势变得复杂了。”
        伊蔻瞥向了窗外。此时明月高垂,聚居区里却依然灯火通明,一阵阵笑闹声合着祝酒歌从客房底下传来。
        “敬我们的英雄,昔日领我们至永春之地,今日我们以酒贺这春季。”有人含糊不清地唱到。
        伊蔻摇了摇头,他一听口音就知道唱歌的家伙多半是从别处来的,其实,这间酒馆的半数人都是参加春祭的游客。可笑的是,纪念英雄的春祭并未选在那人的忌日。艾拉达的第一位揭幕者,不是在山谷外冰雪消融的时候罹难的。同样可笑的,还有阿斯图特告诉他的消息——克鲁利教养他、利用他,甚至折磨他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把他磨砺为理想的接班人,成为“暗灵”的一员。
        “时局的确复杂,不过,我们只要枢纽会保住这个客户不被愚蠢的官僚机构吞噬,让他搅一搅赤郡这潭死水。”
        “你答应了赛勒什么条件?”伊蔻问道。
        “合作期间,我们会提供德斯坦、坎贝斯、赛斯这三座城市的收支情况,以及部分官员的私人情报,这几座城市恰好是你们的情报网掌控不及的地方。”


      IP属地:上海6楼2015-10-12 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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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失的回声3.
          没过多久,倍贝尔兄弟俩从我眼里彻底消失了,我被扛过暗巷中的数个拐角,最后到了一栋房子的后门。那地方叠着各色破桌烂椅,盖在上头的油布积满了灰尘。
          “掌柜,掌柜!”抓着我的家伙拍着门大嚷,那只有几片木板的屋门被他捶得咚咚作响。
          不多时,屋里传来了应门声。那人把我从肩上放了下来,双手牢牢地抓着我的胳膊,我使劲扭了几下,他的十指跟鸟喙似的陷入我的肉里,整个人又从后面贴上来,差点让我磕到门上。
          “该死的,门又卡死了!”先前应门的家伙咒骂道。那扇快贴着我鼻梁的木门几乎被摇散了架。我透过木板和木板的间隙,看到一个大腹盘盘、脑门半秃的家伙在一下下拧着、扭着,姿态丑陋至极。
          “趁机甩甩膘吧,肥猪。”抓我的人大笑起来。
          这讥讽似乎触怒了对面的家伙,他一边跺脚使劲,一边怒斥道:“你个专啄屁眼的‘培铎’,你是不知道前门一推就开,还是他妈后门走上瘾了?”
          这穿得跟乌鸦似的家伙叫培铎?我扭头朝身后瞪了一眼。
          “好吧,是我说错啦,你也留点口德吧,我带了新血回来。”培铎用力按了下我的脑袋。
          “新血?”
          面前的破门发出了吱呀一声惨叫,紧接着,一张滚圆的肚皮顶到了我的面前——那被取笑为肥猪的掌柜低头朝我看来,一秒钟后,他的眼睛蓦然张大几分,整个人还像见了鬼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没看错吧?这是刀子耳,这小鬼是精灵。”他指着我瞧向了培铎。
          “挺棒的小黄雀,不是吗?为了他,可花了我一个金币呢!”
          培铎笑道:“你不知道这小东西有多活络,他的鸟爪子一路上对我又踢又打,小鸟喙儿时刻准备着啄人,我看他浑身是劲儿,就往重里摔了他一下,谁知道这小黄雀插翅就飞,差一点就要从我的手头溜走,堡垒里的那群小鬼跟他一比,简直就像死鱼。”
          “可行会里没有收过这样的新血,而且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些精灵是怎么宝贝小崽子的,他们被逼惨了,宁可掐死自个儿的骨血,也不留他们活在世上遭罪,要是知道自己的崽子被拐了,那就是跟疯狗似的紧咬着,老天,少惹点事吧!我们还没在这地方站稳……”
          “这小黄雀的家里没人了。”培铎打断道。
          他的这句话触到了我的痛处,从失去母亲起,碰着我的人一次又一次地问我“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如实相告,所以现在落得这个下场?
          “是那些拐子跟你说的?他们的话可不太靠谱,毕竟是为了钱吗。”
          “为了钱编出鸡笼那头的家伙,为了玩个精灵娘们,毁了一家子人?”培铎笑了起来。
          堵在门前的掌柜伸手摸起了下巴。他又打量了我一会儿,随后朝后边让了让,培铎则拽着我的胳膊,一下把我拎进了屋子。那屋里同样堆满了桌椅,还有些别的家具、什物,有些东西被白布罩着,风吹过去,布料一阵抖动,好似底下钻着无数个幽灵。
          “你是怎么想的,要拿这小鬼怎么办?”掌柜突然问道。
          “我准备当这小鬼的导师。”
          “导师?”掌柜的撇了撇嘴。
          “你是只教他怎么干活的导师,还是什么都教的另一种导师?”
          培铎没有应那掌柜的话,他把我转了个面,又半蹲着冲我问道:“小黄雀,可怜兮兮、无依无靠的小黄雀,我来做你的导师怎么样?我什么都教你。”
          他的双手依然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可那留长指甲的拇指却在我的肉上轻刮,而他的眼睛则直愣愣地瞧着我,像猫在看鱼。
          我骇怕得一时忘了作答,他又问了一遍,这回声音更低、更哑,就像砂纸在我的心里摩挲,我感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嘴里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句“不要”。
          “什么?我听不清。”
          “我不要你做什么导师,我不要当什么刺客,那都是为钱杀人的魔鬼……”我在心里想到。这些话还没出喉咙,培铎就站了起来,他松开我的一只胳膊,随后伸手按在了我的头顶上,我抬手跟他抵抗,可力气根本抵不过他,被他逼得一次次低头。
          “瞧,这小黄雀要我当他的导师,他在点头。”
          “放开,我不要!”我大嚷。
          培铎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他一边抓牢我的两只手腕,一边对掌柜说道:“给我钥匙吧,我得带这小黄雀去地堡了。”
          我转头朝掌柜瞧去,那人斜眼看着培铎,眉头紧蹙。
          “你事儿还没办完就回去?”
          “我带了新血回来。”
          “没这规矩,而且我得提醒你,培铎,你那活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大老板可在等着消息。”
          说着,掌柜伸手到怀里掏了一通,过了一会儿,他捏着枚金币拍到了培铎的手里。
          “什么意思?你们要把他抢走吗?这小黄雀是我的!”
          “他属于淬魔匕首,从他跨进这扇门起就是了,同样的,你也属于淬魔匕首,这话我不想再说一遍。把活儿干完,然后跟大老板提你要当他导师的这茬事儿吧!”
          “啊!该死。”培铎松开了抓着我的那只手。
          我方得自由,还不知道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就被掌柜拽住了胳膊。
          “替我看下店面,我得送他去下面。”掌柜对培铎吩咐道,说完便拖着我朝里屋走去。


        IP属地:上海12楼2015-12-01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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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5-12-07 0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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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我忘了挣扎。直到掌柜带我下了几格台阶,又把我拽进一间阴冷的酒窖后,我才蹬着地面开始跟他作对。
              他的力气也不是我抵得过的,但他只抓着我的一只手,我用另一只手攀着他的胳膊,跟着张嘴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如我父亲说过的,外头人心险恶,若有人强迫我跟他们走,我一定不能遂他们心愿,我的力气抵不过坏人,就可以咬他们,因为无所不用其极,是弱者的特权。
              出我意料的是,这被称作肥猪的掌柜,这个看起来虚弱、怕疼的胖子并未松手。他没有像倍贝尔的兄弟那样,怪叫着甩我一巴掌,而是顿住步子朝我瞧来。我对上他的视线,发现他只是瞪着我,脸上毫无吃痛的表情。
              忽然间,他的面孔变了。本是褐色的双眼突然翻转出了金色的虹膜,有黑色的鳞片沿着他的脖颈朝脸颊上蔓延,我骇怕地大叫起来,之前被我咬着的地方也布满了鳞片……
              故事讲到这里,陪我同去赤郡的向导,那个叫杜拉格的家伙,出言打断了我的描述。
              “你确定自个儿没看花了眼吧?那人身上突然长了鳞片?”他问。
              我瞥着他脸颊道:“更准确地说,那是类似鳞片的纹路,而且转眼就从那家伙的身上消退不见了。”
              我的话实则意有所指,毕竟在艾拉达,在那户收养我的家庭里,我亲眼看见杜拉格的脸上也爬了鳞片,可其他人却对此无动于衷。我不认为他们会对这异状视若无睹,更大的可能,是我那不同寻常的天赋——揭幕者的异能作祟。
              杜拉格大约听出了我话中有话,他神情尴尬地避开了我的视线,我听着他低声嘀咕道:“那胖子居然是……”
              居然是什么呢?和他一样的异类?
              杜拉格没说,我便不问。我俩心照不宣地继续着行程。晚些时候,他侧头瞧向了我。
              “你的故事呢?怎么不说了?”
              “我以为你听够了。”
              “没,你那故事还算有点儿意思,继续,继续,说到哪儿了?喔!那胖子,后来那胖子怎么了?”
              我呼了口气,又陷入了回忆……
              我拼命抽着胳膊,想挣脱掌柜的钳制。谁想到他竟忽然松开了五指,我措不及防,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而那掌柜则仍站在原地。他瞪了我一会儿,这才低头检查手腕。
              “都瞧见了是吧,像鳞片一样的纹路。”
              我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寻找退路。那掌柜跑上来揪住了我的衣领。
              “人的身上不会冒出这玩意,就跟没人长着刀子耳一样,明白吗小鬼?我跟你一样,不是会撒谎的短命种。所以,你最好收牢自己的鸟爪,闭起你的鸟嘴听我说话,我不喜欢重复,明白吗?”
              掌柜又松开了手,我转身便朝外间跑去,他没有跑来追我,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凝在了酒窖的门槛上。
              “朝外跑,尽管朝外跑!培铎那个恋童癖就在外头。”他说道,语气冰冷至极。
              “别担心我来抓你,只要你出了这个酒窖,就换培铎当你入行的引荐人,不过他事情还没办完,我又替他垫了钱,他会拿你怎么办呢?你只要跟他单独呆个半天,我保准他能把你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我听不懂掌柜所指的“恋童癖”是什么东西,可被“啃得不剩骨头渣子”并不难懂。
              一时间,脚底下的那道门槛,那突出地面不足半寸的木档,变成了横在深渊上的独木桥——桥的一端是让我从心里打颤的“乌鸦”,另一端是让我牙齿打架的“恶鬼”,我立在上头进退不得,身体和脑子一道僵住了……
              隔了不知多长时间,掌柜的声音再度从我背后传来。
              “你想活吗?”他问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可你也不想当刺客对吧?”
              末了,他叹了口气。这听似商量的口吻,还有这声叹息把我的心凿碎了,我开始抽噎起来,边抽噎边慢慢转头,双脚却依然“钉”在原地。
              “妈妈和爸爸跟我说……刺客都是为了钱杀人的……坏蛋……”我抹着眼泪说道。
              “噢,刺客的确很不光彩,你的父母说得一点儿都不假,可起码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就跟刺客无关。因为对外,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就像理发师拿了钱,就得应着顾客的要求给人剃头一样。所以你看,我们坏得十分有限,我们的恶几乎都取决于付钱的那些人。他们拿我们当刀子来使,可刀子的用途又岂止谋财害命?你觉得刀子还能做什么?”
              “可以用来分割食物,可以作为家徽……”
              提到家徽,我在不意间又想到了北极星,母亲托我替父亲暂管这把剑,现在无论是人是物都不在了。
              “就这点儿?还有呢?”掌柜再度问道。
              我摇着头,抽噎个不停。
              “其实刀子也常用来自卫和惩恶。有些人差我们办事,就为了讨个公道,还有些人找上我们,是为了更大的善。”
              “可我没听说刺客干过好事。”我如实说道。
              掌柜笑了起来,我有些惊愕地瞧着他,只听他说道:“因为有些人出钱不单是为了买我们动手杀人,还为了买个名声——办成好事应得的荣誉得归他们,而做恶当受的责难则归我们。”
              这话让我一下子张大了嘴巴。
              “不敢信对吧?”
              掌柜耸了耸肩道:“可我也说过的,我跟你一样,不是会撒谎的短命种。另外,我不会勉强你选我这边,可你要是选择另一条路,我实在想不出你哪有机会可活,当然就更没有机会替父母讨回公道了。唯一的好处是你会死得默默无名,沾不着刺客的坏名气。遗憾的是,你是个刀子耳,在德斯坦,本本分分的精灵和做恶多端的刺客是一个名气……喔,对了,听说城里的不少精灵都准备搬走了,这是真事?”
              “我不知道,但我们家……我们本来都要搬走了。”我吸着鼻涕说道。
              当着外人的面,我本不该哭成这样,那非常失礼,一点儿都谈不上优雅。可我越想收住眼泪,眼泪就掉得越凶,简直跟决堤一样。
              “唔……过来,过来,孩子。”掌柜朝我招了招手。


            IP属地:上海14楼2015-12-07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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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放亮点!没看见这孩子长了副刀子耳吗?他可不是啥杂毛,怎么可能是我儿子?”掌柜答道。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啧嘴声,然后全朝我看了过来。
                “哪儿弄的精灵崽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揪我衣领的家伙换扯起了我的耳朵。我被他扯得半边身体都踮了起来,其他人跟着笑出了声。
                “你别把这小孩玩坏了。”掌柜忽然咳嗽了两下,他冲那个拿我寻开心的家伙斥责道:“这精灵崽子是培铎给行会找来的新血。”
                前一刻正逗我逗得开心的家伙,突然松开了双手。我捂着被他扯疼的耳朵,朝他还有他那些同伴一一瞧去。这些人脸上的热切劲儿莫名其妙地跑没了影,他们的目光中只流露出了厌恶之色。
                我看见有人褶着鼻翼偏头唾了唾沫,不禁倒退着朝掌柜那儿靠去,而我尚未寻着依靠,之前同海尔芬特打趣的女人就伸手捉住了我。
                “小朋友,你可跑错方向了!你该跟着那个人。”
                她说着,一把将我朝海尔芬特的身上推了过去……
                从这一天起,我成了一个刺客学徒,或说教官海尔芬特手里的一个子儿,而除我之外,他手里还有十多个子儿,清一色都是六岁朝上十四岁朝下的小鬼。
                海尔芬特不许我们使用本名,那些被关在训练区,长年不见阳光的孩子都被叫作鼹鼠崽子,而我独独被称作刀子耳。为了捶打我们,这人设计了五花八门的训练项目,从熟悉武器到练就耐力和巧劲不一而足。更可怕的是个叫“高台”的玩意儿,那东西是凌空架在训练区的一条步道,宽不过一尺,离地有几米高。海尔芬特在上头按满了铁板,你得靠触感去猜哪个底下埋着陷阱,而一旦行差踏错,墙上的箭孔就会要你的小命。
                记得刚被揪到训练区时,就有个女孩从“高台”上栽了下来。她的背脊被根尺把长的钢钉扎穿,血从口鼻里直往外冒。海尔芬特叫了人来,那女孩被人往麻袋里一装,就此无隐无踪。
                之后连着几个夜晚,我一闭上双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她从上头栽下来的情景。但那恐慌不过困扰了我一周,就被迫人的饥饿和寒冷冲淡了——海尔芬特没把必需品配足分量,照他的解释,那就是刺客得瘦瘦小小的才好干活,他不会让我们的身上多出一块膘。
                就这样,一边是要命的训练,一边是饥寒交迫,不过短短几天功夫,我对父母之死的困惑迷茫,还有对失去自由的抗拒挣扎就被最低层的需求所掩埋。醒着时,我想的是怎么吃饱点儿、如何应付训练,睡下前,我愁的是怎么暖和点。
                又是一晚,我从饥寒中苏醒过来,冷气好似透过足心直透肺腑。我蜷起身体去挫脚底,扑腾了半宿也没好过点儿。蓦地,有人摸进宿舍的动静传了过来。我微微抖开盖在身上的稻草,只见睡我对面的一个男孩正蹑手蹑脚地爬回床铺,他的衬衣前襟里突鼓出了一块,被他用手小心地托着,那形状看起来像块面包!
                我就跟着了魔似的紧紧地盯着那男孩,过了一会儿,他侧躺了下来,一只手伸到怀里拗了块东西往嘴里塞,片刻后,又是同样的动作。我见他揣在胸前的东西越来越小,只觉得更冷、更饿。
                这一晚我几乎没睡。等到倦意袭来,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时,海尔芬特那副沙嗓子就在宿舍里炸开了。


              IP属地:上海16楼2016-01-07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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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拎着根满是木刺的棍子从卧铺上揪人,谁动作慢点就给谁一下,整个宿舍里顿时哀声四起。
                  我没等海尔芬特走到跟前就从卧铺里跳了出去,然而等我穿好鞋子,准备跟其他穿戴妥当的鼹鼠崽子站到一块时,海尔芬特却堵在了跟前。他耍着木棍好整以暇地瞧着我,我只来得及咽下口唾沫,便被他揪着胳膊转了个面。
                  “我说过多少次了?淬魔匕首他妈不是孤儿院,不是养饭桶的地方!只想着吃,只知道睡,你们这群小崽子到了上头能活?”
                  他抓着棍子冲我一通乱抽,我忍不住哭叫起来,其他鼹鼠崽子都缩着脖颈,大气不出。最后,他把我揣倒在地,嘴里落了句“去训练场”便阔步离开了宿舍。我含泪吮着胳膊上的伤口,想不通自己哪儿招惹了他。
                  说起来,海尔芬特平日里就喜欢小题大做,动辄逮人便打。所以这一回都怪我运气不好,正巧撞到了他的手里?
                  而当我吞下眼泪,跟着其他学徒来到训练场后,我才意识到起床遭打只是个开端——这魔鬼似的教官刻意不发食物给我,又在训练结束后留我一人打扫场地。他有意踢翻水桶,把过错扣在我的头上,我被他泼了一身脏水,浑身湿透地回到了宿舍。
                  这一晚冷得要死,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迷迷糊糊间,我梦到母亲烤了个蛋糕。我不顾礼节,捞起一块便往嘴里塞去,结果被噎得胸口发闷,而不管我喝了多少水,喉咙里都干涩得难受。忽然间,一阵悉悉索索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只见睡在对面的男孩又揣着什么回来了,他跟昨天一样侧躺着偷吃东西,可这回我竟不觉得饥饿,只是胸口又凉又闷,嗓子渴得快要冒烟。
                  第二天醒来后,我抓着水壶仰头就喝。等到半壶凉水下肚,嗓子依然沙痒难耐时,我才发觉自己有了热度。这状况一下子把我吓着了,行会里从来容不得生病的学徒,有个小鬼便因偷吃生食吐了一地,而被麻袋装走。要是知道我病了,海尔芬特会不会也这样待我?
                  想到这里,我又把水壶端到了嘴边。海尔芬特来宿舍揪人的时候,我恰好把整壶凉水灌了下去。他瞅了我一眼,转朝其他晚起的学徒而去。
                  这天的饭点,他又没发食物给我,我认命地没再质疑,总算平安混过一天。但应付完整天的训练后,我却变得越发虚弱乏力了。身体好似不听话的载具,上头挂着酸软的四肢和胀痛的脑袋。我拖着步子走向宿舍,不知不觉间便落到了其他鼹鼠崽子的后头,蓦地,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
                  “好久不见了,小黄雀!海尔芬特这渣子最近在整你吧?不过没事儿,你就快是我的了。”
                  我循着声音瞧向身后,只见培铎正冲我发笑,他目光灼热,看来不怀好意。
                  “你病了?”他突然伸手贴着我的额头道,那微凉的掌心让我打了个激灵
                  “滚开!”我一把推开他,忙朝宿舍跑去,又跟只耗子似的蹿上卧铺,拢着稻草盖住自己。
                  如果培铎能看出我病了,其他人会不会早有所觉,只是缄口不言?而那个海尔芬特是不是已经在替我准备麻袋了?
                  “我会好的,只要抓紧时间多睡会儿,准能好起来的。”我默念着闭上了眼睛。


                IP属地:上海18楼2016-01-13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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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一阵晕眩感偏在这要紧关头袭来。我的眼前忽然一暗,整个人随即失了平衡。
                    毫无防备地,一记你但凡听过,这辈子就再也忘不掉的声音打我身体里头传来。那声音酷似石子落进池塘后的“扑通”声,只不过池塘换作你的血肉,石子被尺把长的钢钉调包。我被那声音惊得魂飞天外,等所有知觉复苏时,人已经栽落高台,趴到了地上。
                    身上是吸口气都似剜肉一样的疼痛,海尔芬特却在一旁骂骂咧咧。我听他走到跟前,人就跟狗似的朝他抬起了头,可我目力所及之处只到他的膝盖,而这人根本就没有蹲下来瞧瞧我的意愿,他先是踢了我两脚,随后“呸”了一声……
                    我痛苦地合上双眼,没想到耳边也跟着静了下来。一时间,四周静得吓人,既听不到海尔芬特的唾骂也没有鼹鼠崽子的动静,仿佛整个世界离我远去。等我再度能够听到、看到的时候,人已经被装进麻袋,扛了起来。
                    “这是要死了吗?”我不由自主地想到。
                    鼹鼠崽子们曾在私底下谈过麻袋的去向,他们一说地下堡垒里有个熔炉,被装进麻袋的小孩全都化成了灰;一说地底下有条水道直通大海,那些不幸的鼹鼠崽子全被海水卷走了;还有种说法更为惊悚——死了的小孩全被送进厨房,折腾摆弄成了一道道肉食……可是,我还没死啊!
                    扛麻袋的家伙显然没把我当活人对待,他好似只捏着袋口,任我整个人沉在袋底。我的膝盖顶着肚子,袋子一晃,我便倒出一口气来。渐渐地,我又有了倦意,可我心里又十分清楚,这一睡恐怕真的醒不过来了。我就这么死掉吗?那倒是能少受点儿……罪?
                    袋子外,扛我的家伙仍在迈着步子,我听着鞋跟敲打地面的声响,心里却越发感到不甘。
                    我想,其他鼹鼠崽子恐怕正悄悄谈论着我的下场,他们八成都有些幸灾乐祸,不仅因为死的不是他们,还因为死的是个跟他们截然不同的精灵,一个刀子耳!这就跟我的父亲和母亲一样。他们死后无人关心死因,所有人只是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成了孤儿,只想确认眼前的小孩是不是无主之物。
                    只有我,只剩我还记得父亲一去不归,那夜有人欺负孤儿寡母!也只有我,能给父母讨回公道,让那些笑得开心的家伙遂不了愿,只要我活着!
                    我开始挣扎,尽管痛得出不了声,又明知这恐怕无济于事,我仍抓着袋子试图从中解脱。这行径似乎惹恼了扛我的家伙,他抓着袋口的双手愈收愈紧,而只要这人发力抡起麻袋朝墙上或地上狠砸几下,我的努力便会化为泡影,可他突然顿住动作,连哈气声也骤然压低。
                    我不自觉地安分了下来,隔着粗砺的布料,只听另一人由远处走来。又过了片刻,那人的脚步声在极近处停歇,扛我的家伙则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大老板。”
                    听到这耳熟的称呼,我起先怔了一怔,之后才想起刚被培铎送来时,掌柜曾提到这么个人。当时,他两度用这个称呼把培铎挡在了外头。换言之,那个在行会里很有分量的家伙就在跟前?
                    我这么想着的同时,袋子外头的两人则聊了起来。
                    “里头的小东西好像还活着吧。”被称作大老板的人开口问道。
                    “这小鬼从高台上跌了下来,人都给钢钉贯了过去,我看他活着也挺受罪的。”
                    扛我的家伙低声回应着,他语速极慢,好似每个词儿都斟酌了一番,而他话音刚落,大老板就嗤笑了两声。
                    “海尔芬特一直说他手里的那批小崽子不堪造就?我倒是觉得,这人最近折腾得有点儿过火,你怎么看呢?”
                  “他……还是老样子。”
                  “不用装了,你们私底下怎么看他的我都清楚,把袋子打开让我看看吧。”
                    很快,我被摆到了地上。有人解开袋口的绳结,随后伸手进来拨了下我耳后的头发。我无力地望了那人一眼,只见他穿着布有兽纹的袍子,俨然便是在训练场上瞥到的家伙。
                    “居然是个漂亮的精灵幼崽,倒是挺稀罕的。”大老板说道。
                    他托着我的两腋,把我从麻袋里拽了出来。我被带着了伤口,不禁蹙紧眉头合上了眼睛。他又换了个姿势,让我坐在他的小臂上,另一只手则绕到我的背后,一下下碰着那根钢钉。
                    “知道这小鬼叫什么吗?”
                    “他们都叫他刀子耳。”
                    “刀子耳?”大老板再度嗤笑起来,他挪开触碰钢钉的那只手,又继续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名字,那只是对精灵的蔑称而已。名字,不应单有字面上的意思,还应有更深的寓意乃至支配力,就像有些人的名字,你心里清清楚楚,却只敢使用代称,我说的对吗?”
                    这话似乎考倒了另一个人,他吱唔了两声,愣是没吐出半个字来。大老板也没再说话,他绕过那人,带着我朝另一处走去。
                    这一路上,我因疼痛、疲累,始终紧抿着嘴巴,可我心里却不禁想起了自个儿的名字——伊蔻•珀勒瑞斯。母亲曾说这个姓氏很好,因为珀勒瑞斯有北极星的意思,而满天繁星仅北极星始终悬于一处,可以为人指引方向。所以,北极星又寓意恒定的立场和不变的忠心。至于伊蔻这个名字,我知道它的意思是回声,但我怎么没跟父母问问这名字有何寓意呢?如今,他们不让我用自个儿的姓名……
                    大老板最后将我带至一个暖和的房间,那屋子被根根羊角制成的壁灯映亮,屋角的浴盆里冒着氤氲的热气。我被放到一张长凳上,他挨着边上坐下,随后看着我问道:“忍得住疼吗?我要替你拔掉背后的玩意。”
                    我侧身瞧向他,既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拿了条浴巾让我咬住,又叫我趴在他的腿上,随后便动起了那根钢钉。
                    天啊!你绝对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痛楚,那像在扯你的心脏,但不是痛快地给你个了断,而是慢慢慢慢地往外揪。更可怕的是,你还能听到钢钉在身体里刮过骨头、血肉的声响,那声音让人发疯想喊,而我,我咬着那条浴巾,死死地咬着。
                    “淬魔匕首有两类刺客,一类是投奔而来的,另一类是长大后的小崽子。”大老板忽然说道,而他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就像他办得不过是浇花弄草的小事。
                    “小崽子们会先由教官带着,之后会由看中他们的导师带到成年。这过程里头,有九成人活不下去,但那剩下的一成,会成为行会里的佼佼者。”
                    蓦地,我感到扎在背后的东西脱离了身体,大老板随手把钢钉甩在地上,便开始坐着发笑。这令我费解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好几秒,他才动手替我包扎起来。
                    “这样吧,小东西,以后你就叫阿卡奇了。”
                    他低头在我耳边说道:“我让你免于一死,你要如何为我效力呢?”


                  IP属地:上海21楼2016-01-28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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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带来了两样东西。”杜拉格背对着伊蔻,在别无他人的小径上大声说道。
                      “其一是金钱,用以对万物估值,又能用以折换万物。其二是技术,用以变是为否,让不能飞的翱翔天际,让水逆流而行,甚至涉足生老病死。他们自称为人而战,却是不具神德,妄使神权!”
                      杜拉格把双手落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道:“这话是我从个牧师的嘴里听来的,你可以想像得出,这人有多憎恶没信仰的家伙,照他的话来讲,我们全是自负又傲慢的罪人,潜意识里以为人即是神。不过你还别说,他的话倒也不完全有错。”
                      “我不太明白。”伊蔻流露出了一丝困惑之色。听杜拉格的意思,金钱令万物颜色尽失,技术则颠覆了自然规律,可带来并使用它们的人是谁?全是没信仰的人?
                      杜拉格转过头来,他半斜着身体,用食指跟拇指虚量了下伊蔻的额头,然后说道:“脑门不小,看模样也不蠢啊?怎么眼界比些乡巴佬还窄?你平时都关心些什么?除了自个儿的那些破事,就没思考过哲理吗?趁脑子彻底锈掉前,快多想想吧……”
                      这通疾风骤雨般的奚落,一下子把伊蔻给噎住了。他脖颈微微后仰,半眯着一只眼睛。杜拉格翻了个白眼,又继续朝前带路。
                      “什么叫自个儿的那些破事?”伊蔻突然问道。
                      “生存需要,吃、喝、睡,还有些乱七八糟、污七八糟的。”
                      “那你前面谈的信仰就更高级吗?这东西不是应一些人的需要而生吗,因为我们需要指导,需要解释才能理解世界,获得安慰,而现在我们有更贴近真相的解释了。”
                      杜拉格再次顿住了步子。他就近折了身边矮树上的枝条,随后转身面向伊蔻,将其一折两断。
                      “你只听半截话吗?”他掷掉半截树枝,抓着剩下的半截道。
                      “就拿你的话说算了,更加贴近真相和获悉真相差远了,别说得好像人跟神似的摸透了万物规律,那是预支神权。实际上,我们根本不知道好些事情做了有什么结果,尽善尽美?见鬼去吧!”
                      剩下的半截树枝也被丢到了地上。伊蔻瞧着被无辜殃及的矮树,突然想起了数年前的一桩往事——他跟好些刺客守着行会里的一个高层法师,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死尸成了怪物……
                      “你说话的样子还真像个激进的牧师。”伊蔻浅笑着把那些恐怖的回忆甩出脑海。
                      “多谢夸奖,我前面提到的牧师可比我受欢迎多了。”
                      “那人信徒众多,绝大部分都是克族人,当然也有个别埃族人……这么说吧,赤郡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牧师功不可没。”杜拉格耸了耸肩膀道。
                      “你的意思是,那牧师挑起民族冲突?”
                      “不,那就是个喜欢杞人忧天的老家伙,整天操心大伙把钱看得太重,然后让道德和良知解体。”
                      “我随便猜一猜,他也是个克族人?”
                      短暂的沉默后,杜拉格重重地呼出口气来。
                      “事情就是这么微妙。赤郡的半数人是克族人,那帮家伙几乎都是干农活的,成天抱怨收成被压价,动辄把粪车推到城里堵路……不过其实,他们也有可怜之处,有人起早贪黑却偏偏摊上农灾,庄稼的价格本身就在走低、地租要交、家里的嘴要糊,几个人终于受不了走了绝路。那些乡巴佬把他们的尸体晾在市政厅前,当官的见了,硬说他们自杀闹事,而那牧师在克族人之间原本人缘就好,一听出了这种事情,也掺合着指责一些人罔顾传统价值观,一味追求金钱。”
                      “我可以预见,事情不会简单到地方官认错,农民获得补助和赔偿而收尾。”伊蔻低声说道。
                      他微微合了下眼睛。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德斯坦,不出一周就会有官员被所谓的“愤怒市民”收拾掉。跟赤郡一比,德斯坦真的算个不错的地方,只是对精灵太糟了。
                      “当然不会给补偿,当官的极力把那些农民渲染成一群又懒又蠢的家伙,那倒霉的牧师则成了殉道者,然后被有心人利用来鼓吹种族、信仰矛盾。显然在这些事上,我们的功课做得很不到家,不信到了城里,你随便逮个埃族人问问他对农民闹事的看法,答案十有八九是指责极端主义。”
                      “可惜我们此行的重点不是来帮助农民的。”
                      “说得没错,我也能理解枢纽会为啥对这些事情态度谨慎,毕竟赤郡离艾拉达太近了,近得就跟家门口似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点儿背景,赤郡的所谓种族、信仰矛盾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加上一直想找碴的斯塔黎也是个克族人占主导的国家……”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而这一回,四周竟诡异地静了下来,不闻鸟鸣、听不见风声、连马也顿了下步子,仿佛整个世界忽然遭人隔音。伊蔻有些不适地深吸了口气,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不会想说,斯塔黎暗地里帮着赤郡的农民闹事吧?”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杜拉格一下子拉大了嗓门。
                      “赤郡的位置就不说了,北方四国的西部门户,而我前面也提过信仰问题了。斯塔黎仍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可如今国内有呼声要求解放人权,这等于是硬把当权者拖出他们构筑的田园牧歌,而这风头是从哪儿吹来的呢……那国家有这么句俗话——要是敌人溺水了,就在他的嘴里插根水管。”
                      “这么形容落井下石,还真是挺形象的。”伊蔻低笑道。说心里话,他很同情那些农民,也完全理解他们的处境,可事情一旦涉及政治又牵扯他国,就变得异常复杂,对和错并不重要,国家为了追逐利益可以抛弃原则……
                      约莫过了午后,两人脚下的泥径成了斑驳的石子路,尽管鹅黄嫩绿装点的草木仍未出离两人的视野,但这些植物已成陪衬,大片田园为成排的村舍所取代。


                    IP属地:上海27楼2016-03-16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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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29楼2016-03-30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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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6-03-30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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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疯子。”他低喃着转了个身,视线里多了个女人的身影。
                            那人看模样不过二十上下,她留一头披肩发,几根淡色的羽饰别在耳鬓,身上则穿一套塑身的条纹戏装。在街灯的映照下,那身衣服看似交织着暖极的橙色和冷极的蓝色。
                            “你是伊蔻吧?我叫罗瑟琳,是来接你们的。”
                            罗瑟琳上前对他伸出了手,她容貌娇媚,眼里流动着狐狸般的狡黠之色。那神态让伊蔻想起了自己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当时他锋锐如出鞘之剑,但很快就被人踩到了脚下……他有些茫然地同对方碰了碰手,恍然未觉自己吐出“幸会”一词。
                            罗瑟琳左右顾盼了一下,开口问道:“你的向导呢?”
                            伊蔻一下子回过神来。
                            “我们到了赤郡后,顺路瞧了下委托人的情况。他挺糟糕的,精神和身体都快垮了,不得不留个人在他那边。”
                            “怪不得……我跟这边说了好多回办事要灵活了。”罗瑟琳面露不满之色。
                            “可他们还是死认要来两个人,要不是你在店里留了句话,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到了呢。”
                            “你们来的已经比我想的快多了。”伊蔻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他话音刚落,罗瑟琳便松了一大口气。
                            “谢天谢地,来得是你这么体晾人的朋友。”她脸上绽放出了笑容,瞥过来的眼里莫名多了几分娇媚之色。
                            伊蔻瞧着她,忽然觉得无趣至极。
                            “初次见面总要奉承下的。”他尽量不着痕迹地冲那娇颜笑了笑,然而罗瑟琳还是觉察到了什么。
                            “我倒是没想到……你有那么副眼睛,还会奉承人。”
                            伊蔻暗叹一声,又笑着奉承道:“那得看这副眼睛见着了什么样子的面孔。”
                            “这话我爱听。”
                            罗瑟琳忽然敛起了笑容,她侧身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随后让出了半边道。伊蔻跟上她,和她并肩朝旅店走去。就在他猜测着人员混杂的店里,哪有地方能谈事情时,罗瑟琳忽然加快脚步拐进店旁的暗巷。
                            那里头幽静至极,一点也听不着店里的动静。倏忽间,有团光芒照亮了他的身畔,是罗瑟琳点亮了提灯,而这微微闪动的灯火则似点着了她的眸子,让那琥珀色里不住地跳跃金光。
                            “方便透露一下那边怎么关心起了退伍兵吗?”罗瑟琳低声问道。
                            伊蔻考虑片刻,也压低了嗓音。
                            “我们的同行对手向高层抛了橄榄枝,他转托我们替那人讨回公道。”
                            “他们居然会求到我们?难道赤郡要变天了?”
                            “噢?”伊蔻故作驽钝。
                            罗瑟琳瞥了他一眼,没有多做解释。她又朝巷子的深处走去,直到面前出现一道矮门。
                            “你既然见过了委托人,应该看得出来他单靠自己绝对不可能如愿。那些家伙不容反驳,说句公道话也能让他们臆想到被人强暴,他们会集结起来,动用所有资源来维护自己。”
                            “那你有什么建议?”
                            一阵钥匙拧动门锁的声响后,矮门背面露出了向下延伸的阶梯。伊蔻看着这通往地下的入口,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脆弱好像又被罗瑟琳瞧见了,那女人莞尔一笑,朝他做了个您先请的动作。伊蔻见状也回之以微笑,之后,他踏着台阶走了下去,罗瑟琳则举高了提灯替他照明,但只照着他跟前的三级台阶,这反倒是妨碍了他的眼睛透视黑暗。
                            “说到建议,我觉得白麻雀过于安静了,要把这件事情办成的话,就有发声的必要。”罗瑟琳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计划?”
                            “并没有具体计划,只是我预感到会有很多事情得做。不过今天,我想先让你看出戏。”
                            “听来值得期待。”
                            伊蔻终于跨出最后一格台阶。此刻,他的前路被段弧形的半墙阻拦,那上头围着幕布,像遮着什么东西。他朝身后投去质询的目光,罗瑟琳突然熄了提灯,然后擦着他的半边身体转到前面。
                            “这出戏从不公演,只给我们自己人看。”
                            罗瑟琳不知何时拽了根末端吊穗的绳子,围在半墙上的幕布被牵引着朝两边收了起来,露出后头的景象。
                            令伊蔻始料不及的是,他竟身处一间地下剧院,半墙处再往下数米才是舞台,那上头有帷幕半环,还落着镜子聚焦的光束。忽然间,有束光掠向两人,罗瑟琳微微探身招了招手,随后扭头报幕道:“下面就请欣赏《揭幕者》。”
                            说完,她退到了一旁,伊蔻的视线则从她的身上移到了半墙外。舞台上,表演者依次从帷幕两边跑出,这些打扮艳丽的人里,唯有一个没着戏服。他茫然无措地被众人推拉至台中央,扭头瞧见帷幕上映出山峰和两个孩子的身影。
                          “你是山神吗?我们给家人送来当作祭品啦!”
                            表演者开始述说台词。那出剧目讲的是某个地方的村民因受苛税之苦,而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实为恶龙的山神,好以此换取钱财。这故事颇有寓意,表演方式则是幕后与台前的一问一答。
                            伊蔻见那不着戏装的应答者表演生涩,不断为人讥讽,不禁低笑出声,罗瑟琳跟着轻叹道:“谐音的入会仪式确实有点儿捉弄新人。”
                            “挺有意思的,这么传统的仪式我还是第一次见。”
                            “你在艾拉达没被拽上过舞台?”
                            “这不是由我所选的。倒是你请我看这出戏,应该不是只想看看揭幕者的反应吧?”
                            伊蔻说这话的时候,台上被惹急的新人终于伸手拉开了帷幕,那一刻,入会仪式终于完成,先前掠过两人的光束又投了过来,舞台上则传来声声祝福。只听罗瑟琳说道:“你也许听过这么句话,我们或许都在戏中。”


                          IP属地:上海32楼2016-04-12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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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郡的松溪,曾如其名字所称的那样拥有大片松林。但自从第一座行政建筑在此竣工后,古老、无言的树木便逐步为迁来的人们所取代。如今,这座城市已变为赤郡的心脏,无数商客、权贵往来于此,共同绘出一片浮夸之色。
                              此时刚过正午,伊蔻穿过热闹的街市,踏入一片紫藤花投下的阴影中。他的面前矗着撑起花棚的数根廊柱,上头极不显眼地贴着同样的招牌,并指向个进口小到让人瞧不出店面的酒馆。而他之所以单独来到此地,皆因那位自称毒藤的精灵女性诚意邀约。当然,事情的由头还跟他的计划受阻有关。
                              昨天,盖普带着他同一位官员见了面,说这人经常收钱开具各种证明。起初,那官员也确实很好说话,言辞里还不时透出跟盖普家的人交情颇深。然而当他们真的说明来意和要求后,那家伙就开始推三阻四起来。盖普觉得被拂了面子,差点动手打人。那事情最终不了了之,毒藤则在事后寻了过来,私下里跟他说有人愿意提供个点子,但要单独和他约谈。
                              淬魔匕首里还有谁想跟他见个面呢?那个行会都把阿卡奇这号人彻底抹杀了……
                              伊蔻轻叹着踏入了酒馆。这家店的厅堂不比进口宽敞多少,迎门摆放的吧台也比别人家的窄了半截。他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里头的毒藤——这位精灵同胞不戴风帽,任长发垂肩的模样像个亲切的邻家女孩,可她的手上却文着不好招惹的马蜂,而这店里除了她,就剩个招待守着吧台。
                              “你来啦!”毒藤冲他招了招手。
                              “照你说的,没带多余的人来。”伊蔻微微欠身道。
                              这动作似乎把毒藤逗乐了,她咯咯咯地笑了数声,随后起身让座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喊那个人来。”
                              那女人走后,酒馆里霎时静了下来,倒是从街市那儿传来的喧嚣声变得越发清晰可辨了。伊蔻循着声音朝入口瞧去,恍然觉得自己像个透过碉楼,监视外界的哨兵。或许开设这家酒馆的人压根就没想过招揽客流,而这所谓的酒馆,实则是座藏于闹市的哨塔。
                              他在心里这么赞叹着的时候,酒馆的招待托着盘子走了过来,那人无声地放下了两杯水和一小罐盐,随后又退至吧台的后头。伊蔻像呆了似的瞧着摆在桌上的东西,蓦地扯下了遮住耳朵的兜帽。
                              “是克鲁利。”他心里想到。其实他亦早就料到约见自己的人,恐怕就是自己的刺客导师。只不过,他硬是带着一丝侥幸前来赴约,期望自己见到的是另一个人——一个不至于拒见学生最后一面的师长、父辈,或别的什么的,但克鲁利从不让他轻易如愿……
                              伊蔻无意识地把一些盐洒在了对座水杯里。过了会儿,把他请来的人终于露面了。那只关照过他,又把他推进深渊的手端起杯子放到了嘴边。
                              “噢,这味道刚好。”克鲁利抿了口盐水赞叹道。
                              这耳熟的声音再度让伊蔻僵住了,他看着导师在自己的对面落座,有点儿木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克鲁利朝椅背靠了靠,调整出让自己觉得舒服的坐姿。
                              “你是想问我要跟你索取什么吧?其实,我们的利益都绑在一块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克鲁利。”
                              “你知道我的名字的。”伊蔻低声道。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时隔四年后,克鲁利的身上明显有了老态,他的鬓角冒出了点点白发,两颊的肌肉微微下垂。可他的神情却一如初见,有点儿懒散,好似混不在意别人看他的态度。
                              “的确,说说你们现在的情况吧。”克鲁利轻叹了一声,似乎不再执拗于虚伪的形式。
                              “我需要赤郡认可的医师资格证,可能开证明的人故意推托,贿赂也行不通。”
                              说着,伊蔻便将为何需要医师证明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这做法着实不太恰当,等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克鲁利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戏谑之色。
                              “你不妨从刺客的角度考虑此事,如果不能一击命中要害,胡乱出拳只是自寻死路,而政客要把对手扳倒也是一个道理。”他说道。
                              这话让伊蔻陷入了沉思。克鲁利显然在暗示他,能开具证明的官员兴许和军方站在对立面上。换言之,白麻雀要想得到他们的帮助,就必须为他们找着政敌的要害。也难怪罗瑟琳开口闭口就是借刀嫁祸军方点子,她那套做法实则就是主动给军方制造弱点。可一旦白麻雀落了这手棋,无疑是将自个儿的把柄送到政客手里,终有一天,他们会反受其害。而眼下,罗瑟琳已经安排好戏码了。如果他想不出别的办法。那女人就会启动劫人的计划,到时会有人无辜牺牲,而一位政府要员则会目睹军方“行凶”的过程……
                              想到这里,伊蔻呓语似的求助道:“我们能避免流血吗?”
                              “要做成一件事总得付出些代价。”
                              “果然。”伊蔻耸了耸肩膀。
                              “那你看我能支付吗?我能替你做任何事。”他把上半身朝克鲁利探去,脸上故作一副讨好,谄媚的表情。当然,要是克鲁利真的吃这么一套,他倒也不介意立刻取悦于他,反正那全是他教的东西。
                              “你真像我的一个孩子,他死的时候我没去见他最后一面,他见到我的话大约会笑。”克鲁利突然说道。他的眼中流露出了追忆往昔的神情。这不似作伪的神情让伊蔻不敢相信地坐了回去——克鲁利曾教他别去回忆无从更改的过去,也别对未来抱有太高的期望,可他自己却做了有驳言论的事情。还是他理解偏差了?克鲁利是在解开枷锁,放他自由?而那枷锁就是他曾赐予他的名字——阿卡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若仍记得,他便活着。”伊蔻又试探着说道。
                              “这个想法很吸引人,但真的没有什么好处。回到正题上,很多人觉得做事要未雨绸缪,但其实顺势而为更加高明,因为有些事情启动得太早,只会落下把柄。别忘了你有天赋,揭幕者。”克鲁利起身拍了拍伊蔻的肩膀。


                            IP属地:上海39楼2016-05-16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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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了白天的喧嚣,夜幕下的松溪城显得异常清冷。徐徐晚风中,一栋栋平顶或圆顶的宅舍层叠错落,状似起伏的丘陵。在城南的行政区里,早前被迫封堵大门的军队医院,此刻犹如蛰伏于山岭间的巨兽,而伊蔻便在其腹中逶逶而行。
                                因为早已过了就寝时间,整幢建筑里头几乎一团漆黑,仅靠近楼道的个别房间还透着微弱的光亮。密布的阴影和从罗瑟琳处借来的黑衣,一时成了伊蔻最好的掩护。他顺顺当当地到了军队医院的大堂,只见迎门而建的厅堂里仅点着两个灯盏,光亮都聚在屋子中央的办公桌上,照着正聊得畅快的两个军医。
                                伊蔻听了会儿对话,想着或许能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得悉肖恩和杜拉格的情况,遗憾的是,那两人尽是在背地里抱怨上师,聊得最有价值的几句话也只和白天的民众闹事沾边。
                                过了片刻,其中的一人打着哈欠离开了,整个大堂里,只剩个留着褐色短发的年轻军医在伏案书写文件,但这人做事并不专心,他不时从垒高的文件后头探身出来,张望四周。伊蔻见他的胸前别着个形如鸢尾花的胸针,随即走到了明处。而他的突然显身似乎惊到了对方,那年轻军医蓦地站了起来,安静的大堂里顿时响起了座椅碰擦地板的刺耳噪音。
                                “你来了!呃,我们就别互相介绍了,好吗?毕竟我用的是化名,倒不如你直接叫我‘化名’,成吗?”那人神情尴尬地问道。
                                伊蔻见他单手撑着办公桌,且无巧不巧地按住了一份文件的落款,不由得笑了笑,“你可以称呼我‘没问题’。”
                                这还算亲切的回答让化名松了口气。他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随后收起桌上的几份文件,提着灯朝一侧过道走去。
                                伊蔻跟着他穿过两边设有诊室的狭长通道时,这人始终一言不发。然而当他们同乘升降梯下至地底后,这人忽然堵在门口不出去了。
                                “呃,我猜,你们做事有自个儿的规矩,不给别人添乱之类的?”化名有些惴惴不安地朝伊蔻瞧了过来,那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地下楼道里听起来不甚分明,但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倒是不难揣测——这人担心万一事情败露而牵扯到自个儿的身上。
                                平心而论,这种担忧不无道理,毕竟罗瑟琳早先的安排是联系淬魔匕首的人搞点乱子。那一来,就压根没这人什么事情了。他大可以一边看好戏,一边安安稳稳地拿双份报酬——军队医院开的薪水,和某些政客雇他监视军方动向的酬劳。而现在,情况突然变了,化名不得不在上头的授意下,带个外人去偷机要文件,这一下子,他可成了窃贼的同伙……不过,他居然天真到想靠口头保证来撇清干系?如此生涩的想法莫非意味着这人才入行不久?
                                “白麻雀确实有三条戒律,其中之一是我们不能凭暴力从他人那儿掠夺情报或强迫他人协助自己,所以你要是后悔的话……”伊蔻嗤笑着伸手抓向了升降梯的摇杆。
                                这动作把化名惹急了,他一把拉住伊蔻的胳膊,又陪笑着松手道:“你真是想多了!我只是希望,呃,你在干活前能听我说几句话,这样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好吧。”伊蔻耸了耸肩膀。
                                一声短促的叹息后,化名迈出了升降梯,“听着,我本来不该下到这层的,更不能让人瞧见我在档案室附近瞎转悠,毕竟我干活的地方是楼上那些诊室和病区……一会儿,我会编个理由诳走守在这儿的家伙,然后你就乘机做你擅长的事情,好吗?”
                                “还有别的事需要注意吗?”
                                “嗯,对了,既然咱们是来取文件的,万一过会儿有人碍着了你,别出人命行吗?那会让事情变得非常复杂,搞不好会没法收场。”
                                “明白,我也不喜欢多事。”伊蔻笑道。
                                化名深吸了口,又带头朝前走去。这一回,伊蔻有意落后了几步,以免那人的提灯晃到自己。他亦借助异于人类的眼睛,仔细观察笼罩自身的黑暗——相较于医院大堂所在的那层,这片区域似乎建成得晚一点儿,不少设施采用的都是近年的设计。然而这地方又透着令人不适的寒意,抬头可见的承重梁下加按了近似牢门的铁栅,埋在顶上的通风道里则不时传来耗子蹿过的悉索异响。
                                此外,这里的药水味更重。伊蔻嗅着微微刺鼻的空气,不由得联想到了过去的经历——德斯坦总督的宅邸里也洒过不少药水,可惜就是遮不住弥漫的血腥味。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阴森的气氛吓住了,化名的步子越来越慢,他频频回头确认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这状况直到伊蔻瞥见折向的过道里另有灯火才有所改变。他见两个守卫迎面走来,忙挨着墙根躲到一个立柜的侧边,而化名则快步跑了过去。
                                “有个病人不见了,你们有看到病人跑下来吗?”
                                两个巡楼的守卫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走向化名,摆出要他回去的架势。
                                “呃,其实还有些刀片也不见了,大堂那层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我一个人在,我实在不敢呆在那边了……”化名嗓音微颤道。
                                他佯装可怜的样子让一个守卫动了恻隐之心,那人推了推同伴道:“是个新人,准是上面那些家伙把事甩给他了,陪他去看看算了。”
                              伊蔻等那两人跟化名走远后,才朝前走去。黑暗中,他辨不出门牌上的字迹,不得已又使唤了一次异能,所幸通往档案室的门扉已近在咫尺。
                                那门不出意外地锁着,伊蔻凭听力和触觉撬开了这道阻碍,径直走向要取的东西。而就在他顺利得手,准备原路返回时,房间外传来了别人的声响。


                              IP属地:上海42楼2016-06-14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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