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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神之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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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山东43楼2016-06-20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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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楼码字更文好勤劳


    来自Android客户端47楼2016-08-04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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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楼有没有兴趣试试在网站发文呢,小说网站读者更多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16-08-04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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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那人的半边手掌、几根指头都被伤口渗出的血水沾污了,也难怪会惊到路人。但他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又为什么说出那句话——你记起来了吗?
          “不能停在这里……得快走……”被伊蔻暂时搁在地上的家伙,从齿缝里挤了句话出来。他的双眼无力睁开,有割伤的那条胳膊在空中晃了几下,被伊蔻躲了过去。
          “怎么?”他喘息了一会儿,有点儿声嘶力竭道:“你不是答应过……送我到那……”
          “我没说过那种话,你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走?”伊蔻恶意地笑了笑。
          这番冷言冷语似乎让对方清醒了几分,那人竭力把眼睛睁开了条缝,又低头咳嗽了好几下,“我迷惑了那个法师……可他很快就会醒的……”
          “你是法师?”伊蔻讶异地瞪大了双眼。
          那人摇了摇头,“他们要捉你……揭幕者,他们在接近。”
          伊蔻霎时皱起了眉头,先前被魔法制住的感觉着实让他发冷,但面前的小子会不会在糊弄人呢?他撇了下嘴,小跑两步在巷子口立定。巷子外头,街道上仍无多少行人,整个城市就像处在要醒不醒的浅眠中,可这样静谧的清晨又隐隐有丝杂音——好像有几十只脚在附近徘徊,渐渐逼近。
          伊蔻蓦地转身退回巷子,那小子已经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了,正用爬一样速度向他而来。他上前一步托住对方的胳膊,那人的脚软了,大半重量都转到了他这里。
          “别撇下我……他们也想捉我……”
          “什么?”
          “法龙……”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猛烈的咳嗽打断了。伊蔻怔了怔,忽然记起自己在离开艾拉达前,曾被个叫斯图阿特的商人拽入梦境……
          “法龙”一词有太多的内容亟待消化了,包括他被暗灵的人钦点来保护肖恩,包括罗瑟琳对他的态度一转再转,包括克鲁利突然提出和他见面。事实上,如果不是面前的小子出言提醒,他压根不会朝这个方向猜测医院里的变数。换言之,赤郡之行并非他想像的那么单纯,肖恩的事情也许不只牵扯到军队,还跟一些更为隐秘的事物有关。然而得出这个结论的前提,得是面前的小子没在吹牛。他该信他吗?他都搞不懂对方算哪门子的法龙。
          “你叫什么名字?”伊蔻把那小子的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利瑞齐……伏泰尔……”
          “好吧,利瑞齐,我就信你一回。”伊蔻说着又将那人背了起来。
          这天将近中午的时候,伊蔻带着那个自称利瑞齐的小子来到了他要去的城西。较之清晨他们所在的地方,这片区域的房屋都比较低矮,建筑所用的材料杂乱且廉价,放眼望去尽是掺着各色碎砖的土胚房。而就像在同这边的风景相呼应,此地的住户在衣着打扮上和破落村庄的农民几无差别。
          这状况倒是让伊蔻松了口气。早些时候他拦了个平民,问对方买了身上的衣服。眼下看来,凭这身打扮在此转悠应该不会引人注意。倒是背上的小子好似昏迷过去了,他还有低热,情况不大乐观。这么想着的同时,伊蔻背着人进了一条拱廊街道,而当他再度看见头上的天空时,有个陌生的家伙拦在了跟前。
          这人看起来风尘仆仆,他的脸上绑了个单边眼罩,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不住地瞟向利瑞齐。伊蔻同他无言对视了几秒,他忽然咧嘴露出了笑容。
          “先生,我想请您帮个忙……我需要您把背上的人放下来。”
          “抱歉,我正在赶时间。”伊蔻不假思索地回绝了对方的请求,他退了两步挪到一边,那个独眼龙竟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
          “先生,您只要动动手就能省了大家的麻烦,您不多考虑考虑吗?哪怕是为了您自己……”他说道,一张嘴弯得近似扁舟,可眼里却不含一丝笑意。
          这话就明显不善了,而在那人继续向伊蔻逼近的同时,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也从侧后方包了过来,他们就像被拍水声引来的鲨鱼,把伊蔻当作落水者围堵在了中间。
          “噢?”伊蔻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身周,“如果我说不呢?”
          “这样的话,您恐怕会遇到些麻烦。您多少会受点儿罪,我说不好能有多严重。”
          独眼龙说着打了个手势。伊蔻顺其指引,发现有人从临近的屋顶上现身,正拉弓瞄准他的脑袋。令他感到讶异的是,这些人所持的弓箭都有形如草结的独特雕饰,而他似乎在哪儿见过类似的弓箭。
          正当伊蔻努力回忆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听动静,像是有匹马挣脱了缰绳在撒腿疾奔。那些围住伊蔻的家伙也都察觉到了变故,可他们只是瞟了瞟彼此,一步也没有挪开。又过了片刻,前头的街角拐出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那马的两耳往后平帖,只一个顿步便朝众人冲了过来!
          几个家伙一下子傻眼了,等那气咻咻白马冲到跟前,他们才惊呼着四散而逃。而那个独眼龙见伊蔻仍呆在原地不动,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跑啊!”他冲伊蔻嚷道,自个儿则冒险迎向白马,试图拽住缰绳。白马嘶鸣着直立起来,两条前蹄高高扬起,对准了他的脑袋。
          眼见那个独眼龙遇到了危险,伊蔻连忙腾出只手吹响了马哨。嘹亮的哨音霎时转移了白马的注意力,它落下前蹄,偏头瞧向伊蔻,之前的火爆脾气居然一下子变温顺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16-09-16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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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好别在这里多呆,他应该会来找我。”罗瑟琳用不耐烦的语气逐客道。她原本好像在誊写东西,整个桌面上摊满了纸张。此时面对来客,这女人也全无收拾一下的打算,只顾低头翻看手里的几张东西。
            遭她冷落的康斯珀摸了摸鼻子,突然嗤笑了一声,他把手伸过桌面,贴到了罗瑟琳的脸颊上,“那人大老远地从艾拉达跑来,昨天刚跟你缠绵了一下午,你就这样待人?”
            短暂的沉默后,罗瑟琳一把打掉了康斯珀的胳膊,“我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不更清楚原因吗?我倒是比较好奇,你哪来的闲工夫找我聊天,等着别人空出位子请你入座吗?我还没见过这么慷慨的政客。”
            “别这么说吗,这个行当还是有几个无私的家伙的。”康斯珀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他随手把桌上的一张纸挪到自己的面前,紧跟着便蹙紧了眉头,“也许你该把心思挪到正事上了,小公主,这剧本多写无益。”
            罗瑟琳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想听你说说所谓的正事。”她把手里的几张纸往桌角一堆,整个人靠向椅背,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康斯珀又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吧,我要你马上组织人手把消息散出去。”
            “什么?你现在就要把诊断舞弊的事情抖出去?”罗瑟琳突然站了起来,“康斯珀,你这是在放军方一马!我敢打保票,他们会把退伍兵的事情朝替死鬼的身上推,然后就大事化了了,这根本不是我们的计划!”
            “罗瑟琳,你听我说,打那人从军队医院逃脱以后,剧本就已经变了。你知道吗?我已经冒险安排了一个巫师去堵截他,可他居然找了别人帮忙……我猜他暂时不会回来了,而我们手里的东西放久了就烂了,不如做根肉刺埋在上头的眼里,再等别的机会。”
            屋外,伊蔻听那两人谈话至此,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其实,他早有被罗瑟琳出卖的直觉,但他也一趟趟地说服自己——这里是谐音,同僚是白麻雀。可结果呢?
            就这么一失神的功夫,院子里突然有人大嚷起来,“谁在那儿?”
            这声喊叫把伊蔻惊出了冷汗,他见叫嚷的家伙只身一人,且尚离自己很远,不禁又回头瞥了屋内一眼。屋子里,罗瑟琳和康斯珀显然也听到了动静。相比反应迟钝的政客,罗瑟琳跟条件反射似的直朝窗边赶来。伊蔻见她先前的镇定、强势变成了在梦里看到的焦虑、脆弱,猛然转身跳至邻近露台的树枝上。
            脚下,榉树的树枝因为突然承重往下一沉,紧接着,那枝条便将伊蔻送过了矮墙。他落地以后,直觉地感到罗瑟琳似乎正攀着围栏朝他张望,这感觉催促他加快了脚步,为了跟所有的欺瞒不告而别。
            @@@@@@
            伴晚,位于城西的“南方人”突然热闹了起来,数十盏灯把整个货栈映成了贫民区里的道标。这情形让伊蔻心中生疑,他离得老远便听到有人大嚷,“动作快!赶紧搬!”再到近处,只见几辆货运马车正堵在路口,而一大帮人则在热火朝天地卸货。
            那些从车上拽下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既有皮带、汤勺一类的日用品,也有挂坠、怀表等精巧昂贵的玩意,更令人吃惊的是,货物里头居然不乏破烂刀剑、盔甲碎片这种武器装备,它们好像才从战场上车下来,上头沾满了污渍、尘埃。
            伊蔻蹙紧眉头,正要跨过马车间的一堆杂物,突然听见有人冲他喊道:“嘿!你!”
            他转身朝喊住自己的家伙瞧去,发现对方是个体格粗实,脸有刀疤的老头。一般而言,这种相貌的家伙铁定干过佣兵、保镖之类需要卖命的行当,他要是曾经见过对方,应该会留下些许映像,可他的记忆里压根没有这号人物存在。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老家伙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用手指了指东面的一辆马车,随后用说教的口吻嚷道:“不要酬金了?去那头领了牌子再搬东西,傻小子! ”
            他人误把自己当作工人的言行,再加上之前的遭遇,让伊蔻心里的烦恶情绪更盛。他叹了口气,正准备撇下对方走自己的路,老头突然从怀里摸出条银项链塞了过来。
            “反正你一样要过去,把这个交给……那边发牌子的小妞……”
            “你干吗不自己去?”伊蔻瞅了一眼手里的项链问道。
            那根东西和车上的货物一样也沾了不少脏污,但质地和做工相当不错,想必是老头为了讨好女人,特意挑捡出来的。而他这么一问话,对方的表情顿时忸怩了起来。
            或是可怜那老头吭哧了半天,仍讲不清自己的意图,伊蔻又轻叹着问道:“你喜欢别人怎么称呼你?”
            “八指……”老头一脸莫名其妙地嘟哝出了一个外号,过了片刻,他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低呼道:“等一下,你想干什么?”
            伊蔻见对方的耳根都红了,随即把项链往手心里一卷,径直朝那辆马车走了过去。他此刻仍然心乱如麻,只是机械地避让其他工人,而那辆车的周围偏偏特别热闹,全是忙着领牌子,等待分配货物的家伙,一时间,他竟看不见老头嘴里提到的小妞。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得推开身旁的一个家伙,再往前挤了几步,这回,一个姑娘的背影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那人身材娇小,正弯腰搬取脚边的一只箱子。伊蔻瞧着这眼熟的身段和披散的赭色长发,整个人霎时怔住了。脑中,一段段将被遗忘的记忆像复活似地浮现而出,这记忆里有月桂的清香气味、令人感到心安的浅笑,还有澄清如天空的湖蓝色……他不敢想像世上有什么可以失而复得,有什么人能去而复返,可他的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呼唤出了一个名字——奥拉。


          IP属地:上海54楼2016-10-26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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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的夜晚仍然寒意沁人,尤其是在赤郡的旷野中,呼啸而过的冷风总吹得人瑟缩脖颈、牙齿打战。不过这寒凉的空气倒是让伊蔻有种通透的感觉,他回头看向身后,只见被数辆货运马车团着的营地里篝火黯淡,支在上头的烤架只余些肉屑等人清扫。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跟着“南方人”的车队进入了塔博尔地区。当时天色已经昏黄不明,负责领队的“八指”——那个刚照面便把他误当作工人使唤的老头,随即指挥众人就地扎营。期间,有放羊的牧民正好从营地旁经过,“八指”便跟对方买了数只羔羊,加到了晚上的伙食中。
              老板的慷慨付出让整个车队士气高昂,可那炙烤羔羊的腥膻味道却让伊蔻颇为不适。他等到大部分人吃饱喝足,渐渐入睡以后,才踱步到营地外的上风处透气,顺便也整理一下连日来的思绪。
              那天,他在近乎恍惚的状态下来到了“南方人”,结果竟碰见了阿斯图特·理查曼。现在回想起来,阿斯图特是货栈的老板之一倒是不太奇怪,但这奸商的建议——跟着利瑞齐就能找着政客们感兴趣的东西,就颇费思量了。听工人们讲,利瑞齐原本是个部族巫师,在医术和魔法上颇有造诣,然而在车队行进的两天以来,那小子却一直缩在宽大的袍子里打盹,全靠个独眼龙守在边上照料。他曾寻了个间隙跟利瑞齐单独坐了会儿,结果发觉那小子呼吸紊乱、面颊潮红。这样一个病怏怏的家伙,是怎么跟暗灵的人搅到一起的?又要把他引导到何处呢?
              一阵寒风吹来,伊蔻下意识地把衣领往上提了提。塔博尔地区空旷、寒凉的郊野让他不禁怀念起了和罗瑟琳共处的那个下午,那个夕阳映红屋子,双方坦诚以待的下午。那时,他们仅凭本能温暖彼此,他们明明可以那么好的,他还奢望更好。可她非要让人寒透心,另谋他途……
              说来可笑,几天以来,他只要一空下就会回想起那天隔窗听到的话语。不敢相信罗瑟琳居然因为治安队的家伙没往死里堵截他,没让他被逮住而大发脾气。这女人想利用他得些什么?想拿他讨好谁?他记得去军队医院前,她还拦过他,说他不宜涉险!
              “也许我跑得太急了,我该问问她到底图个什么的……”伊蔻喃喃自语道。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唉,你不冷吗?”不远处,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正紧紧拽着披肩。她疾步走来,呼啸而过的晚风把她的头发扬到一边,看上去活似脑袋旁生了只翅膀。
              “我就出来透口气,以前没怎么吃过有膻味的东西,感觉有点发闷!”
              “难怪晚饭的时候你压根没动过多少,其实,我也有点厌恶那味道,可那毕竟是肉,对吧?”
              “确实如此。”伊蔻笑道。面前这姑娘的发色和身段跟奥拉像极了,以至于让他喊错过人,而现在,他知道对方名叫狄考伊,是个过分热情的小女人。
              “我看你一个人站在风口,给你带了件披肩过来。”
              狄考伊忽然解下了披肩,她垫着脚把手里的东西搭到伊蔻的肩膀上,动作快得令人猝不及防,而那料子上沾着的体温顿时让伊蔻局促了起来。
              “别,你自己怎么办?”伊蔻推拒了一下,他面前的姑娘却执拗得出奇,顷刻间,披风的系绳便在他脖子前打好了结。
              “我马上就回帐篷去了……”狄考伊拍拍手道。
              “倒是你要想等气味散了,穿那么单可是会冻着的。唔……精灵会冻着吗?”
              “会,也会发烧,变得虚弱。”伊蔻叹了口气。同样的问题若放在过去,他大约会用轻佻的语气反诘“你猜呢?”,可现在,他全无戏谑他人的念头。狄考伊的鼻梁挺直,相貌生动、妩媚,可这副样貌却让他生出一种跟珍宝失之交臂的空虚感。
              “那你们跟我们也差不多呀!”
              “本来就很没多少差别。”伊蔻作势笑道,他心里着实期盼狄考伊放自己继续独处。然而那姑娘好像有意发难,她微微侧着脑袋静默了一小会儿,突然发问道:“奥拉是你的什么人?”
              伊蔻怔了怔,对方又抢白道:“她是你的朋友?还是恋人?难不成是你的财产?”
              “你说笑了,她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不过她救过我好几回,我很想报答她,只是我俩再没见过……”伊蔻的声音越来越轻。
              两人的交谈转而进入了死胡同,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记尖锐的哨声突然自左近处响起。
              “怎么回事?”狄考伊不安地瞅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浓重的夜幕下,普通人的眼睛望到的尽是重重黑影。
              “好像是从守夜的家伙那边传来的,你快回帐篷,我过去看看。”伊蔻安慰道,他转而朝出了状况的方向赶去,边跑边飞速回忆众人歇息前的点点滴滴。
              记得扎营的时候,“八指”安排了守夜的轮次,好确保整个夜晚总有两人守住路口方向。现在尚未到换班时刻,又是深更半夜,不该有人乱吹哨子开玩笑的,难不成是有谁想偷营地里的东西?
              想到这里,伊蔻使足力气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两个值夜的家伙所呆的地方便进入了视野,但那里空落落的没有人影,这情形顿时令伊蔻警觉了起来。他放慢脚步继续向前猫去,蓦地看见一人倒在灌木丛旁,而随着两人间的距离渐渐拉近,空气里的血腥味也变得越来越浓
              终于,伊蔻触着了倒地的家伙。那人的手里抓着哨子,左胸的刀伤正汩汩流血。可那伤口恰恰离开心脏几分,不知道是凶手经验不足还是身高不足所致,但想来正是这几分之差,让守夜的家伙有了吹哨子的气力。


            IP属地:上海58楼2016-11-18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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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蔻试着用力掐了下那人的鼻唇沟,倒在地上的家伙似乎恢复了点儿知觉,他微微张开眼睛,翕动嘴唇道:“羊……羊……”
                这莫名其妙的一个词汇顿时让伊蔻皱起了眉头,他俯下身子贴近对方,那人在他的耳畔吐了口气便没了生息。这结果无疑令人背上生寒,更叫人措手不及的是,栓马的地方忽然传来了骚动声,本应入睡的马匹发出了蹬踏蹄子的动静,像是要冲出营地。
                “有人要偷马!”伊蔻在电光石火间想到。他刚起身朝后瞧去,就见数匹马冲了过来。那些马几乎只在一息之间便从他的身旁跃了过去,跑在最前头的马背上分明趴着个人,好像还是个小孩。
                伊蔻就这么怔了怔,身后的营地又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听动静,显然还有个家伙闯入了营地,正在抢夺剩下的马匹。而这一回,车队里的其他人都被惊出了帐篷。可惜众人尚未醒透,有些人甚至只踩了一只鞋子,那偷马贼几乎在众目睽睽下放过了一匹白马,转爬到了另一匹马的背上。
                眼见这个人也要逃脱,伊蔻在情急之际吹响了马哨。白马“好吧曲奇”飞奔了过来。它低头蹭了下伊蔻的手掌,像在把缰绳递到主人的手中,伊蔻随即蹬上马背,发令朝要逃的恶贼追去。
                转眼间,众人安歇的营地便被甩到了身后,迎面而来的旷野冷风不住地灌进伊蔻的兜帽,以至于把他的帽子吹落肩头。伊蔻无瑕顾及这点,他紧紧盯着跟前的目标,仿佛用视线缚住了对手——抢了马匹正夺路而逃的家伙背着一张弓,从那弓的雕纹来看,好像也是车队里的东西。联想到这人或是刺死了巡夜的工人,抢走了对方的弓箭,伊蔻不由得拽紧了拳头,而他一心拿下敌人的意志好像也传递给了自己的马匹,“好吧曲奇”朝前绷直了脖颈,四蹄近乎腾空。
                原本领先数十米的偷马贼显然觉察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正飞速缩短,他一下一下地紧夹马腹,面巾上露出的双眼渐渐有了惊慌之色。可他挑选的坐骑毕竟只是拉车的苦力,那马完全没有冲劲,被甩了几鞭子,差点朝前栽倒。片刻后,伊蔻的白马已和那人的坐骑并行而驰,他收紧一侧缰绳,让马朝对手贴去,偷马贼见状立刻取下了背上的弓箭,弯弓瞄了过来。
                “嗖”的一声,箭枝从伊蔻的身后飞过,射出这箭的偷马贼则应声晃了两晃。伊蔻见对方的弓箭使得并不顺手,整个人已然失去平衡,当即脱镫向对方扑了过去。这下猛撞让两人一道跌下了马背,偷马的家伙后背着地,嘴里发出了痛呼。伊蔻趁机压住他,随后扯开了他掩住口鼻的面巾。
                苍白的月光下,一张尚有些稚气的面孔出现在伊蔻的眼里。那人的脸上刚生出些胡须,瞪圆的双眼让人联想到受惊的麋鹿。伊蔻见其不过十七岁上下的年纪,生生收住了掐向其脖颈的手臂。他想到自己在同岁的时候,曾经自不量力地揽下了不少事情,只可惜,当年的那份骄傲未及成熟便遭酷寒打蔫——在淬魔匕首,成长就是不顾你鲜血淋漓,硬拿刀刃将你生片成形……
                “为什么偷马,人是你拿刀刺的吗?”伊蔻对偷马的小贼问道。他语调柔和,像在跟人商酌。这番好声好气反而让对方的眼里闪过不屑之色,下一秒,那人捞起身边的石头砸了过来。伊蔻几乎条件反射地捏住了挥来的手腕,他猛地转动胳膊把那人的手背朝地上一压,“咯噔”一声响后,小贼的眼里有了泪光。
                “我猜你这次回去的话,肯定能叫不少人刮目相看吧?你为了得意一回,就决定拿人‘开荤’了?”伊蔻瞟了眼滚落的燧石,切齿道。被制服的小子别过头不吱一声。这副傲慢的神情像火星落到绒纸上似的,把伊蔻点着了。他抽了小贼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地绑了他的双手,而这顿收拾刚告段落,身后便传来了其他人和马的动静,原来是车队的几个人赶来了。
                “逮住了对吧?你逮住那狗杂种了对吧?好样的!让我瞧瞧,我要好好瞧瞧这混账玩意?”
                跑在最前头的八指“滋溜”一声下了马,他跌跌撞撞地朝伊蔻这边跑来,活似只发了急的老母鸡。伊蔻见状不禁暗叹了口气,他挪开两步给八指腾出位置,老家伙一到人边上,立刻揪住了对方的衣领。
                “你这杂种!”八指冲偷马的小贼吼道。他突然顿住了要扇人面颊的手掌,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你?怎么是你?”
                “怎么?你认识他?”伊蔻有些疑惑道。
                这时,其他几个跟来的家伙也下马聚拢了过来,他们中戴着鹿皮帽的一人在看清了面前的偷马贼后,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是你干得好事吗?你他妈怎么下得去手?”那家伙疯了似的伸手掐向小贼,八指见状连忙夹到两人之间,可这一来反而令“鹿皮帽”怒气更炙了,他连推带挤,差点把手指插进八指的眼眶。另两人看情况不妙,忙从两边拖住他的胳膊。那人挣了两下,往后退了一步,“你们拦着我干吗?我不过想听听这小子要怎么说。”
                他转而看向偷马贼道:“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今天刚问你们买了几只羊,你们说什么价钱就是什么价钱,对吗?”
                这下子,伊蔻总算明白八指的神情为何那么尴尬了。只见老家伙不住地摩挲他戴了两根指套的左手,眉头皱成了一团。
                “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八指的目光在同伴和小贼之间来回游移,像是想寻个借口打打圆场,然而两边都没有人先放一句软话,那偷马的小子甚至咧开嘴,露出了讽刺之色。这下子,“鹿皮帽”更是大受刺激,他忽然取下背后的角弓,对准那小子,迎头给了一箭。


              IP属地:上海59楼2016-12-04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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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那间,伊蔻合起了眼睛。射出去的箭枝发出了扎进肉里的声响,那一箭直把人的脖颈穿透,小贼顿时倒地抽搐了起来。
                  八指见状,忙蹲下身子探看那小子的伤口。他沾了一手血,偷马的小贼双眼圆瞪,瞳孔渐渐放大,最终没了气息。
                  直面一条人命被生生夺去,让先前帮忙劝架的两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八指站起来时,整个人都佝偻着,他摊着染血的双手,看向背了人命的同伴道:“你干吗?你为什么非要他命不可,下手那么毒?”那话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被吼出来的。
                  有些茫然的“鹿皮帽”似乎被这一嗓子叫回了魂,他指着尸体,神情愤懑地回瞪八指道:“你说我下手毒?我们的人活该被这杂种放倒吗?他怎么就不手下留情?”
                  “他还是个小鬼!”
                  “哦……他小,所以就能随便宰人,不用赔命了?知道吗,我就看不惯你这种没血性的假慈悲,我们那儿,比他小的都明白杀人只有拿命儿来抵!”
                  鹿皮帽的这通斥骂显然把八指气得不轻,老家伙猛然间推了他一把,“你知道我干这行多久了吗?光在‘南方人’就有三年!”他扭头朝地上唾了口唾沫,跟着说道:“你懂吗?我就没遇着今天这种……事。”
                  八指这话的最后几个词说得十分含糊。伊蔻听老家伙这么一说,不禁皱了下眉头。记得还在德斯坦的时候,他曾接过一单探听情报的买卖,委托人是个做皮货行当,嘴皮子闲不下来的商人。这人反复强调不能闹出人命,说行商这行非常忌讳杀生,还刻意讲了个故事,说因为有人在商船上射死了一只海鸟,结果闹得整条船死剩一人。看来,八指也在忌讳这个……
                  眼前,鹿皮帽又把八指推了个趔趄,以此作为回敬。伊蔻见其他两人都有点儿愤懑不平,同伴间的分歧好似越来越大,忙拖住八指道:“容我插个嘴,咱们的麻烦恐怕有点大,之前偷马的不止这个小鬼,还有个家伙我没能追上,他知道咱们营地的位置。”
                  这话顿时令众人静了下来。八指回头看了眼偷马贼,用手一抹脸颊道:“真见鬼……连埋人的时间都没有。”他对个同伴指了指,吩咐他把小贼的尸体扛上马背,跟着一拍鹿皮帽道:“走!这道理回头再讲。”
                  不久,一行人驱马回到了营地。留守的几个人见伊蔻他们仅追回了一匹马,又从马背上拖了具尸体下来,不由得面面相觑。而八指接下来的安排——尸体就近掩埋,车队星夜赶路——顿时令那些人炸了锅。
                  “你要我们大半夜翻山吗?就用剩下的几匹马?还要把两个伙计抛尸荒野?”有人喊道。
                  大伙之所以反应激烈倒也在情理之中。车队的下个落脚点是塔博尔东侧的翠鸟庄园,途中得翻一座山。且不提夜间的山路多么难行,车队还丢了半数马匹,原先该两匹马拉的车,现在只能匀到一匹,这也即意味着有些路段得有人下车充当骡马。当然,这并非无法克服的难题,真正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就近找个地方埋藏罹难的同伴——跟个僵挺的偷马贼摆在一道。这事情如果发生在互不相识的工人之间,大伙或许唏嘘一阵便过去了。然而“南方人”的这支车队却有些特殊。车队里头的大半数人明显来自同一个村落,他们质疑八指的决定,嚷嚷着必须带走同伴的遗骸,而余下的几个人,包括艾略特则盼望着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一时间,营地里为阵阵争吵声所充斥,负责车队的八指仿佛权威尽失。也是直到这一刻,伊蔻才得悉八指安排守夜的两个人都出了意外——另一人的尸体趴在满是便溺味道的茅草丛中,估计是在如厕的时候遭到了偷袭。可以想像,要是摸进营地的不止两个偷马贼,而是全副武装的一队人马,整个车队会发生怎样的惨祸。
                  在伊蔻看来,八指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但他无意替那老家伙出头,实际上,他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着靠近篝火的一辆马车,那个邀他加入此行的利瑞齐就在里头,现在车队的麻烦来了,他是打算继续装死,还是会拿出点什么主意?
                  忽然间,马车的门帘晃动了起来,令伊蔻颇为诧异的是,从车里钻出来的家伙居然是迪考伊。那姑娘红着眼圈走到了人群中间,她先是同八指打了个招呼,又抓着几个同伴耳语了一番,整个人便像脱力似的突然晕了过去。八指一把接住了这个娇小身影,几个闹得最凶的家伙见状连忙合力把她抬上了马车,之后,整个车队终于按着八指的指挥动了起来。然而接下来的路途走得并不顺利,车队里的一匹马在山脚处踏着了蚁穴,那马的左前蹄陷入坑中,“咔嚓”一声折了腿骨,霎时动弹不得了。
                  为了继续行程,八指觍着脸找到了伊蔻,问他借用“好吧曲奇”拉车。这请求实属无奈,但也着实让伊蔻心里冒火。他要求八指让他负责驾驶那辆马车,且车上的装载不能比别的车来得重。而在之后的上坡路上,伊蔻则频繁下车牵拉缰绳,和自己那四条腿的伙计一起顶风前进。到了临近山峰的一段路,温度降得更低了,迎面而来的寒风仿佛夹着雪片,白马“好吧曲奇”不住地喷着鼻息,显得委屈至极。这艰苦的处境让伊蔻联想到了艾芬族北上寻找艾拉达的旅程。当时,想必更加艰辛吧。所幸,最难熬的一段山路终于走到了尽头。眼见天边显出了鱼肚白,伊蔻不禁吁了口气。他坐回到驾车位上,下意识地揉着冻得有点发木的膝盖,一旁的艾略特瞧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哎,我听说了,你把一匹马抢回来了。”
                  伊蔻偏头打量了那退伍兵一眼,这人好像从醉汉的形象中跳脱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往精神了许多,但他的双眼瞪得溜圆,还是有那么几分神经质的感觉。


                IP属地:上海60楼2016-12-18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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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功劳得算在这伙计的头上。”伊蔻指了指自己的白马,“是它衔着那匹马的缰绳把它拖回来的。”
                    “唔……我的意思是,我以前喊你小白脸……”
                    “也许我确实是个小白脸。”伊蔻耸了耸肩膀,他转而看向前方的道路,喃喃道。
                    有段时间,他非常憎恨自己那肖似母亲的相貌,这让一些人多了个理由拿他取乐。为此,当导师克鲁利半开玩笑地说他不如毁容以后,他真的照办了……那之后的几年里,淬魔匕首的人员更迭犹如流水,现在想来,认得他本来面目的刺客好像快死绝了——命运如刀刃那般剜了他的过去,让他成了另一个人……这究竟是恩赐还是磨难?
                    “你觉得自己是小白脸?不不不,你绝对不是,我在军队里见过太多窝囊废了,大部分人只会随波逐流,上头怎么交代就怎么来,绝不主动揽事,更别提那种会豁出命的事了。老实说,我没料到你会头一个冲出去,你是怎么想的?”
                    “或许……我只是具尸体,里头装着碰巧拾来的一条命……”伊蔻想到。他见艾略特的瞧来的目光中既有困惑之色又带着些许崇敬的情愫,不禁失笑道:“我当时觉得要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如果马都被偷走的话,车队就要瘫痪了。”
                    “我猜你就是这么想的。”艾略特眼中的疑虑尽除,他拍了下伊蔻的肩膀,但不久便缩回了胳膊。
                    伊蔻轻叹了一声,“我想问你个事,你是怎么把它牵到‘南方人’去的?”
                    他再次指了指“好吧曲奇”,这匹足有四岁的白马极其认生,故而屡屡令试图偷它的家伙吃着苦头,而倘若那偷马的小贼成功将其窃夺,他就不能将其扑落马下,那小子就可以活得更久一些。不过话又说来,他其实还有个机会救那小子一命,可他却选择了袖手旁观,只因那人未将人命放在眼里。问题是,他过去何尝不是如此?为了取悦克鲁利,为了得那人一句赞扬……
                    “是那个叫克罗斯的独眼龙让我这么干的。”
                    艾略特语气仓促的一句话把伊蔻的思绪由回忆拉至现实。
                    “我没问你这个。”他皱着眉头把之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艾略特这才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随后摸出根白色的发带交了过来。
                    “这玩意也是那个独眼龙给我的,他说要是那匹马不听话,就把它亮到马的眼前……这,应该是你的东西吧?”
                    “是我的发带。”伊蔻答道。话音刚落,他便跳下了马车。
                    这突兀的举动顿时令马车停了下来。白马“好吧曲奇”在车头处不安地扭动身子,试图调头去主人那边,可狭窄的山道上根本没有转圜的空间,连退路都被排在后头的马车堵死。伊蔻见状,疾走几步来到了白马的身侧,他一手牵住缰绳,额头抵着白马的脖颈,像是在从自己那无法言语的伙伴身上汲取安慰——艾略特交给他的这根发带是在艾拉达的那会儿丢的,事情应该发生在和阿斯图特的首次会面后。当时他对此事并未上心,而现在,属于他的东西竟在赤郡复现……他不愿再去细想背后的隐情。
                    转眼间,前方的马车发出了车辙骤停的声响,八指侧身从车上下至地面,瞧向伊蔻的眼里流露出了担忧之色。
                    “怎么了?”他远远地喊了一声,继而快步来到了伊蔻的身侧。
                    “怎么了,孩子?”
                    感觉到有只手在轻拍自己的肩膀,伊蔻有些勉强地舒展开了眉头,“我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情不自禁……”
                    这话让八指的脸上一下子流露出了尴尬之色。
                    “能坚持一下不?噢,对了!”他伸手掏摸起了自个儿的口袋,“我带了点儿药,这个准能管用。”
                    “不,我只是心里不舒服,想到些不愉快的事情。”
                    “这样啊……”
                    短暂的沉默后,八指走到马车前,同正在探头张望的艾略特作了番手势。他俩迅速换了个位置,艾略特跑去了头一辆马车,八指则拍了拍身旁的空处,示意伊蔻上来。不一会儿,马车便再次朝前驰动起来。
                    “我说孩子,在为前头的事情难受?”
                    “没有。”伊蔻颇为木讷的答道。
                    八指笑着摇了摇头,显然并未将这个回答当真。他忽然朝前伸展手臂,那两根指套在晨光的映照下顿时变得醒目起来,一圈一圈的木质纹理好似水中的涟漪。
                    “我这指套里头是空的。”八指直直地瞧着这只手,神情怅然。
                    “所以你要跟我聊聊外号吗?”伊蔻撇了下嘴角,脸上流露出些微讽刺之色。要聊外号的话,他的故事准能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不……”老家伙笑着连连摆手否认,之后又深深叹了口气,“我以前在船上干活……海面上吗,半个月不见陆地,人就更加迷信了。可外头人只看到我们赚钱的一面……当时那家伙——我那朋友,就缠着我非要干他一票。可他一登船就破坏规矩,那趟船也极为不顺,死了好多人,大伙儿就迁怒这戆货,要把他吊在桅杆上,晒死他……”
                    “你剁了两根指头替他做担保?”
                    八指点了点头,他突然耸着肩膀笑道:“可你一定想不到这戆货富了以后,反而处处给我设绊子,还做了好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孩子,我们没法预测未来,所以做好当下想做的事儿就成了,没必要为预测不到的结果揪心。”说着,他拍了拍伊蔻的肩膀。
                    伊蔻低头应了一声。克鲁利说过类似的话,只是简短得多,听来也更让人绝望——别做无意义的期待。
                    “话说,我可是挺感激你替车队追回一匹马的,真心的感激,后头的事情你可真别多想了,谁能料到那家人的小子……”
                    八指的话尚未说完,前头的马车猛然间停了下来。伊蔻的白马因险些撞着车尾而嘶鸣着抬起了前踢。这一下子,差点儿没把八指甩出车外。片刻后,两人都下了车,只见艾略特神情紧张地冲他们跑了过来,嘴里一边喊道:“军队的人!”


                  IP属地:上海61楼2017-01-07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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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队的人?不该在这啊……”八嘀咕着朝前挤去。只见车队前头拦了两排刚插下的木桩,一支近二十人的队伍守在后头,堵死了下山的道路。
                      “都下车,都下车!”为首的一个士兵大声嚷道。他和身后的那伙人大都手握武器,神情凶恶。
                      八指瞥了眼这家伙所持的十字弓,忙回头唤出众人。不一会儿,工人们便带着疑虑在车边站了两列,而此前晕倒过的迪考伊显然还未恢复精神。她微微依靠着同伴,娇小的身影仿佛会随风而倒。两个工人见状又朝她靠了靠,用身躯遮住了她。
                      伊蔻将这微妙的一幕收入眼底,转而瞧向了头一辆马车。
                      “那两个人还没下车……”他暗自想到。身旁,八指也冲这车的门帘打量了片刻,然而老家伙转眼间便移开了视线,接着,他一边掏摸胸前的衣袋,一边朝那伙当兵的走去。
                      “这位长官辛苦啦,您要检查我们的车吗?其实我们是从‘南方人’来的,您大可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给军队添麻烦。”八指一脸讨好地捧着钱袋递向面前别有肩章的家伙。那军官完全无动于衷,过了好几秒,他身旁的副手忽然夺了钱袋,掂量起来。
                      “你们想去哪儿?”
                      “就前头的翠鸟庄园,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些事情,要到那儿休整一下。”
                      “恐怕你们不能去那儿。”军官突然插话道。说着,这人回头冲手下使了个眼色,继而推开一脸惘然的八指,带头向停在路旁的马车走去。
                      “为啥?”啪地一声,八指拽向军官的手臂被个士兵打到了边上。他瞅了那士兵一眼,揉着胳膊又问道:“那地方出事了?”
                      “出事?那里现在是军队驻扎的地方,你觉得你们能去那儿吗?”
                      话音刚落,头一辆马车的门帘便被军官一把拉开。车上,利瑞齐裹着毛毯正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当光线透进车内的时候,他本能地朝车外张望了一眼。而只这一眼的功夫,利瑞齐那病态的模样就让伊蔻皱起了眉头。不过两天没见,利瑞齐便憔悴了许多,他嘴唇发白,眼睛似乎无力睁开,而他边上的克罗斯显然对外人闯入颇为恼怒,那独眼龙把利瑞齐的脑袋揽在胸前,跟着朝外喊道:“他是个病人,不能再吃冷风了,麻烦把门帘放下,好吧?”
                      军官松手任门帘自然垂下。他意味深长地冲八指笑了笑,又朝伊蔻先前驾驶的马车而来。在经过伊蔻身旁的时候,这家伙有意无意地顿了下步子,那瞟过来的目光好像发觉了伊蔻并非同类。伊蔻随即对视了过去,然而军官却转而看向了他的白马。这时,八指跟了过来,他舔了下嘴唇,用更加客气、讨好的语调说道:“您看长官,我们也没想到军队现在驻扎到那边去了,不过其实对我们来说,这倒是省了桩事情,我们本来就在替军队运输货物。”
                      “运输货物……谁准许的,有军队出具的批文吗?”军官冷冷地质问道。
                      “这……”八指支吾了一下,“批文确实没有,但我们货栈真的在帮军方办事,如果长官您要些凭证才能放心的话,我可以给您看近年来‘南方人’同坎德哈德中校签的合同。”
                      话已至此,八指抿紧了嘴唇。他微微缩着脖颈,样子忧心忡忡。而那军官仅冲下属撇了个嘴角,便又把目光落在了伊蔻的白马上头。
                      “我就把事儿挑明吧。”军官的副手突然接话道:“我们可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们现在最好调头回去。”
                      “什么!回去?”八指吃了一惊,其他工人们也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当然也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你们不是说在帮我们办事吗?刚好我们现在缺乏马匹、车辆,把车子和马留下,你们就能走人了。”说着,那副手冲身后的士兵打了手势,俨然一副接管车队的模样,而几个工人见对方真的要来卸车牵马,顿时急了眼。他们挡在车前不让士兵靠近,八指在情急之下,不禁拽住了军官的胳膊。
                      “您开玩笑的吧?我们……”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军官身旁的副手推了个趔趄。这下子,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工人们更是大哗,而静立在车前的白马也像受到感染似的发出了嘶鸣声。倒是那个军官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他瞧着白马,人跟着迷似的凑上前去。
                      “好吧曲奇”的双耳一下子朝后倒下,那军官的手刚要触着它的脖颈,它便扬起蹄子踹了过来。这一撩蹄直接命中了军官的胸口,他的副手见自己的长官被踢倒在地,咒骂着抽出一把有着长管的玩意直瞄马头,原本只在静观其变的伊蔻霎时朝那副手冲去,只一眨眼,便夹住对方的脖颈,把匕首压在了对方的喉咙上。
                      “你要跟军队作对?”副官僵着脖子发出无力的威吓。
                      “我的天啊!快住手!”八指的脸色变得煞白。
                      伊蔻紧盯着副官顿在空中的右手,对八指的惊呼充耳不闻。记得还在德斯坦的时候,有个叫卢斯曼的老头曾用类似的玩意打折了刺客手中的刀刃,如今,这种出自木法城的防身武器已经凭着“火铳”的名号赚了一大票钱,虽然其射程比不上弓弩,却能在吃着弹丸的目标上开个大洞……
                      “抱歉,朋友,这匹马对我来说可跟家人无异,你要是另有看法的话,就跟我撇清关系吧?”伊蔻瞥了眼八指,便把目光落到了火铳上,“至于你,伙计,现在咱们的处境可不大妙了,我是指望你的长官网开一面?还是指望这把匕首能赢你的武器呢?”
                      这话刚说完,那副手便猛地挣脱了控制。下一刻,原本冲着马头的火铳便指了过来。伊蔻瞧着那乌黑的长管,有些自嘲地抛掉了匕首,而就在这时,一丝不易觉察的血腥味忽然飘进了他的鼻孔。
                      “把武器放下,让这些人快滚吧,我们没必要为了几匹马跟坎德哈德过不去。”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军官,出人意料地下了放行的命令。伊蔻诧异地打量了那军官几眼,蓦地转头看向了头一辆马车,只见利瑞齐单薄的身影被一双手扶进了车内……


                    IP属地:上海62楼2017-02-12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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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车队恢复了最初的座次,又朝目的地驰去。而当翠鸟庄园的路标现于眼前时,大伙儿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众人先前遇着的那队人马并未撒谎,偌大的庄园已然成了军营,远远只见本是围篱的地方用石块垒起了高墙,一个岗哨探出厚实的木门。
                        “真是活见鬼了。”
                        八指招呼车队在大道上停驻,随后只身前去拍门。过了好一阵子,有个勤务兵打扮的家伙打开门,迎了出来。那人跟八指互相拍了拍肩膀,转而朝车队招手示意。
                        伊蔻见前一辆马车已然驰向庄园,正驾车紧随其后,忽然听见艾略特不着边际地低喃道:“该死,真冷,冻死我了……”
                        只见那退伍兵压低了脑袋,身体跟筛子似的抖个不停,而他的座位旁就团着件披风。
                        此情此景让伊蔻露出了困惑之色,他推了推艾略特,刚朝那披风指了一下,就皱起了眉头。翠鸟庄园里传来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那味道混迹在血腥气、药味、炖煮东西的气味里头,令他极为不安。他记得自己曾有过这么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时他还是淬魔匕首麾下的刺客,正护送行会里高层法师奔赴木法城,谁能料到那法师居然会操纵死人,将它们变作尸化的怪物。
                        转眼间,车队已驶入庄园,才开启片刻的厚重木门则在后头合拢。伊蔻在缓慢前行的马车上怵惕地观察四周,只见庄园里搭了一个又一个军帐,原本培育花木的苗圃被践踏得不成样子,几株不盈一握的树苗拉着晾衣绳,上头挂满了厚重的衣物,而那些长成的庭树则可悲地被伐成了木桩。
                        远处,高有三层的庄园宅邸此刻门户紧闭,连窗帘都拉得死死的。可想而知,军队的进驻给庄园主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除此以外,这地方并无反常之处。或者说,反常的事物全都隐匿了起来?
                        车队前头,八指正跟带路的勤务兵比划着连日来的经历,那两人刚顿住步子,示意马车在一个棚子边停靠,就见不远处的营帐里突然有人蹿了出来。那人只着了军裤,瘦骨嶙峋的上身满是脏污,他尖声叫了一句“神骸”便被追上来的两个士兵捂住嘴巴拖走了。伊蔻怔愣地瞧着那三人消失的方向,只听八指跟勤务兵说道:“怎么回事?他说的什么玩意儿?”
                        “疯了。别操心那个了,货没事吧?”
                        “让坎德哈德放一百个心,他交代的东西,只要我这把骨头不散,准能带到。”说着,八指冲刚下车的工人打了个手势,随后接过一人递来的木盒在勤务兵的面前敞开。
                        “纯度最高的酒,你先验验货,不过当心烟火,这盖子一打开,沾着火星就着!”
                        “你的东西还用得着验吗?”勤务兵笑着接过了盒子,又叹了口气道:“就等你这批东西当消毒药使唤了,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有多么疯狂,凡是带着点儿酒味的,是块肥皂、纱布都能被人偷走,塞进嘴里。”
                        “这么夸张?”
                        “都死了好几个人了。说穿了,战况不佳……要不也不会退到这边扎营。”
                        勤务兵的这番话仿佛戳到了八指的痛处,老家伙叹息着朝车队这边看来,视线在一张张面孔上扫过,最后停在了伊蔻这里。
                        “对了,要麻烦你跟中校引荐个人。”八指侧头对勤务兵说道,随后拍着伊蔻的肩膀,把他领到了两人之间。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卓尔特·卡德,坎德哈德的副手,也是他的侄子。”八指在伊蔻耳畔低声说出后半句话。
                        “这位是伊蔻·珀勒瑞斯,阿斯图特·理查曼送来的人。”
                        “那个地主?”勤务兵诧异地上下打量起了伊蔻,他忽然瞪大双眼道:“精灵?”。
                        “这位朋友可是从艾拉达来的。其实我这趟车上还有个搭便车的,但他这些天身体状况很不好,晚些再介绍。”
                      “哦!”卓尔特捧着木盒,勉强冲伊蔻伸了只手出来,“幸会幸会,不过,我要把你引荐给中校做什么?”
                        伊蔻同他握了下手,继而卷起衣袖,亮了亮绣在衬里上的白麻雀,“我们听到了一个传言,是跟神之匙有关的,而我们……”
                        “嘘!”卓尔特连使眼色打断了话题,“别在这里说那个词!”他比了个处决的动作,又瞟了瞟四周道:“该死,白麻雀居然都知道这件事了,看来纸是包不住火了……”
                        伊蔻见卓尔特对“神之匙”如此敏感,不禁朝利瑞齐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我懂了。”他冲卓尔特笑了笑:“就是不知道中校对这个事情的态度到底怎么样,如果军队这边没人肯透露消息,按照我们这一行的章程,是撬不开别人的嘴巴的。”
                        “这样啊……其实这事照我看来,根本就不能捂在军营里头,不过我是既说不上话,知道的也实在是有限得很,总之我先带你跟中校见一面吧。”
                        说完,卓尔特拍了拍八指的肩膀,吩咐他让工人把货卸在棚子里,跟着便对伊蔻做了个跟上的动作。两人很快穿过了一排围栏,而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卓尔特忽然沉默了许多。他目不斜视,只是一个劲儿地朝庄园的主屋走去。
                        伊蔻见途中遇到的士兵都透着病态之色,其中不乏抓着纸牌边玩“七镜”,边吆五喝六的家伙,不禁感到有些麻木——这里的人让他想到了在地下堡垒里无所事事的刺客,无聊且绝望。他就这么恍惚了片刻,卓尔特突然转了个向,一脚踏入主屋旁的阴森小路,只见那条道的右手边另有个院落,被高篱围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令人心悸的悲鸣声一阵阵地从里头透出。


                      IP属地:上海63楼2017-02-12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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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蔻下意识地顿了顿步子。偏院里传来的不止有冲鼻的腥气和刺耳的叫声,他初进庄园时嗅到的诡异气息在这里更浓了,用熏人形容亦不为过。可卓尔特并未停下步子,那人转眼间便消失于偏院的侧门后。伊蔻见状,只得跟了过去,而接下来的眼中所见,霎时把他冻在了原地。
                          卓尔特领他来的地方显然是用来收治伤兵的,然而好些伤员非但没有帐篷,身子底下连个褥子都没有,乱七八糟地躺了一地。更糟的是院子的西面墙角,那块地上丢满了被拆解下来的沾血绷带、衣服破片,甚至还有断肢、内脏。一条条白蛆便在里头拱來拱去,让人作呕。
                          “卓尔特把我领到这里,是什么意思?坎德哈德不在主屋?”
                          伊蔻朝走在前头的卓尔特瞧去,只见勤务兵把头偏向东面,视线落在一个军医打扮的女人身上。那人的裤腿被躺在担架上的伤员拽住了,她蹲下身,跟哄孩子似的轻抚伤员的额头,听任对方一遍遍地喊娘,翕动的嘴唇好像在说“你没啥事,乖儿子。”
                          过了足有一杯茶的时间,缠人的伤员才终于松开了双手。女人草草理了下鬓发,倦意浓重的双眼忽然定在了卓尔特的身上。蓦地,她朝卓尔特奔了过来,须臾间便站到了人前。也是直到这时,伊蔻才发现那女人盯着的根本不是卓尔特,而是他手里的盒子。
                          “这里头就是我让你弄的东西?就这么点吗?”女人神情焦虑地问道。
                          “当然不止这一盒,其它的在让人卸货,我领了个人来……”
                          卓尔特转头看向伊蔻,他尚来不及做个介绍,手里的东西已经被女人抢走了。那女人夹着盒子冲向一顶白色的军帐,嘴里连连呼叫一个名为“斯宾塞”的人。伊蔻目睹她的身影进入帐篷,笑叹着对卓尔特说:“你是顺路过来给人送东西吧?我就在想坎德哈德怎么会呆在这儿?”
                          这话像是触到了卓尔特,勤务兵的脸色忽然间变得煞白。过了几秒钟后,他舔了舔嘴唇,状若无事地说道:“恐怕你只猜对了一半,中校他没事当然不会跑来这里,而我则觉得,比起跟中校碰头,你还是来瞧瞧这里比较好。”
                          “所以你是故意把我领到这里的?这跟你之前允诺的事情可不一样。”伊蔻耸了耸肩膀。前头的事情谈得太过顺妥了,一个副官怎么可能随便把人领到中校的跟前?倒是刚才碰到的女人有点古怪,卓尔特好似完全没有防备到她。
                          伊蔻又紧盯着卓尔特的双眼,像要看穿对方的心思。这举动让卓尔特露出了烦躁之色,勤务兵强行用手抚平眉头,用半笑半威吓的语气说道:“你不是说你们对那事儿,那玩意儿感兴趣吗?我可是直接把你领到当事人的面前来了。”
                          伊蔻摇摇头不置一词,卓尔特朝白色的军帐偷瞟了一眼,有些神经质地压低嗓音道:“搞不懂?那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你瞧见刚才拽住科蕊的家伙吗?”
                          “从你手上拿走盒子的那个军医?”
                          “对!军医,科蕊,拽住她的小子只有十七岁,他们一营人遇上了你提到的怪物,那娃娃兵的眼睛就此瞎了,拽着人就叫妈呀,可他还算好的……你看没看到这些,应该一进偏院就瞧见了吧?”卓尔特指了指西面墙角那堆血肉模糊,滋生白蛆的东西。
                          “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你懂吗?你想清楚了自己要查的是什么玩意啦?”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知难而退?”
                          伊蔻笑了笑,勤务兵拿来吓唬人的玩意对他来说根本是小儿科,他在意的是那难以描述气息。就在车队出发前,病小子利瑞齐让克罗斯给他带了几句话,他强调无论是退伍兵肖恩的事情,还是他自己的命运都跟“神之匙”扯在一起了。而若进入军营有人问起来意的话,用查证神之匙来回应对方更为妥当。现在看来,这怪异又独特的气息,这偏院里头的状况就是卓尔特所说的怪物——神之匙遗留下来的?
                          眼前,卓尔特笑了起来,笑容僵硬又勉强。“你别觉得我前头在吹牛,我是真心希望有人能把事情捅破,但那得是我们自己人,懂吗小白脸?”他拍了拍伊蔻的肩膀说道:“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才带你到这儿走一圈,好让你回去时能有个交代,接下来,我们就别再互相耽误时间了,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伊蔻站在原地没挪一步,女军医科蕊就在这时退出军帐,朝卓尔特这边瞧了过来,“卓尔特,坎德……”她大声喊了半句话,又突兀地捂住了嘴巴,这不慎泄露出来的字眼立刻让伊蔻明白了一切,他不待卓尔特反应过来便朝军帐冲去。未到门口,便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而这呛鼻的气味还隐隐盖着某种烂臭味道。
                          半条腿跨在外头的科蕊显然不想让外人闯入军帐。伊蔻见这女人伸手推人,顺势把她朝门边一挤,随即跨进了帐篷。
                          只见偌大的军帐里头只呆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敞着上衣仰卧在病床上,他胸口的肉大片糜烂,渗出的液体随着胸膛起伏直往褥子上滴。坐卧在临近病床上的人就好很多,只是右半侧面颊上的皮肤跟死了似的泛白,而他身旁的军医正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拿棉布蘸满烈酒,轻拭这片皮肉。
                          “卓尔特,是……你吗?”伤患忽然扯动半边嘴角对伊蔻问道。他的眼睛被烈酒熏得睁不开来,发白的右侧面颊在说话时仅微微一抖,好像已经瘫了。
                          伊蔻听见身后有多人的脚步声逼近,忙跑到这人的床边。
                          “我是从艾拉达来的伊蔻·珀勒瑞斯,想必您知道白麻雀是什么含义,我来这里跟你确认几个事情,关于军营里不能提的那个词儿和退伍兵的事情。”他快语连珠地说道。


                        IP属地:上海64楼2017-03-07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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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替伤患治疗的军医一下子停了手上的工作。不一会儿,卓尔特和科蕊也进了帐篷。伊蔻任那两人使劲拖拽自己,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伤患。他这番凝神注视仿佛起了作用,面前的家伙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
                            “我有个疑问。”那人冲卓尔特他们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你认得罗瑟琳吗?”
                            伊蔻怔了怔。从跟前这人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就是坎德哈德中校了,原来罗瑟琳的关系网还延伸到了军队?
                            想到这里,伊蔻的嘴角不觉上扬起来,他继而嗤笑道:“您是想问我跟罗瑟琳的关系到什么程度吗?这个问题不大好求证,不过对我来说还挺好回答的……我跟她睡过。”
                            呆在军帐里的几个人显然没料到伊蔻会这样回话。除了另一张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伤患仍在呲呲喘气以外,其余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伊蔻等他们缓了缓神,又问道:“您需不需要跟我求证一下她身体上的特征?”
                            不知道罗瑟琳和面前的伤患究竟是什么关系,那人突然激动了起来,他身体前倾,似乎要抓伊蔻的领子,然而不过眨眼间,他就往边上一歪失去了意识。
                            病床边的军医见状,忙不迭地扶起了伤患的脑袋。他翻开患者的眼皮瞅了一下,便冲科蕊报了个药名。伊蔻见卓尔特手足无措地站在身后,忙帮忙扶那伤患躺妥。这番好心相助只换来军医的两声冷哼,直到科蕊唤了句“斯宾塞”,并让伤患吸了配好的滴剂以后,那人的脸色才和缓了些许。
                            “你这人说话也太过分了!”被称作斯宾塞的军医指责道。伊蔻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出声。这些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罗瑟琳滚到一起的,更不知道那女人拿他当饵,把他出卖给了政客。
                            这时,卓尔特终于回过神来,他凑到病床前,惴惴不安地询问道:“他要紧吗?”
                            斯宾塞叹了口气,“他年纪毕竟大了,一激动难免出现这个状况,不过这个问题还好办,用药就行,难办的是这边……”军医指了指伤患的右侧面颊,“被那东西伤到了。”
                            “不像是什么大伤啊?”卓尔特不解道。
                            “你看那个人。”斯宾塞转身指向另一张病床上的伤患,“据说遭遇那东西的时候,他挡在了前面,当时胸口就被灼伤了,我们治过他的创口,可他跟那些人一样,伤口怎么都不愈合,不仅如此,最初看来没事的地方也在坏死,就像融化似的烂出了水……”斯宾塞露出了些许不适之色,“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伤情……”
                            “现在都有哪些治疗办法?”
                            “老办法嘛,还是动手术切除病灶。”
                            “那不行!”卓尔特掰住斯宾塞的肩膀,“一定想想看别的办法,好吗?”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给他动刀的,离脑子太近。”斯宾塞又叹了口气道:“最近发现用纯酒擦拭伤处可以延缓伤情发展,我们就在对这两人用这种保守的治疗法子。另外,我让人送信去木法城了,但愿信件尽快送达学院,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学院能派个法师过来看看,这比我一个人琢磨管用。”
                            卓尔特和斯宾塞的这番交谈有意压低了嗓音,伊蔻起初一直佯装观察伤患,当听到两人谈及学院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与他不甚和睦的向导——杜拉格·雷彻。枢纽会之所以聘这个脾气暴躁的法师为他带路,一是因为对方是个做事负责的赤郡人,二来是担心他的精神再出状况。
                            平心而论,艾拉达的那些同胞真是对他关怀备至, 只可惜他们没有算到赤郡这边有那么多的突发状况,他跟那位向导一直各处两头,难以共事。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杜拉格是来自木法城的执照法师,他精通医术,正是卓尔特他们急需的帮手。眼下,他也需要这位向导来帮忙打破僵局。
                            想到这里,伊蔻蓦地抬起了头,“我认得一个来自学院的执照法师。”他见自己的话成功地让另外三个人露出了关切之色,又继续说道:“这个人主攻医术,应该正在往这边赶来,为了来找我……”
                            同一时刻,杜拉格正牵着驴子颇为费力地跨越一处河滩。他眼圈发黑,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而那头被租来的驴子明显在闹脾气,走个两步就会在原地立定。
                            不知道用豆饼诱哄了那倒霉牲畜多少回,杜拉格终于累得蹲到了地上。他偏头瞪着驴子,已经骂不出话来。为了尽快和绿眼会合,让事情重回正轨,连日来他几乎没怎么合眼。只可惜他心里发急,那头租来的驴子却毫不领情。四蹄牲畜只要劳累久了便会顿足不前,任你抽打辱骂也岿然不动,只有拿好吃的东西诱哄才肯挪挪尊驾,而塔博尔这块地方又多是崎岖的道路和大片荒原,可想而知,这趟路途有多么费劲。
                            期间,还发生了一桩事情让杜拉格心有余悸。就在前天近黄昏的时候,他遇着了一个牧民,当时那人正赶着羊群迎面而来,于是他便向对方打听是否见过“南方人”的车队。之后,便有人尾随在身后了。为了甩掉这根尾巴,杜拉格只得偏离大路,躲进了树林里。结果没过多久,就有数个携带武器的家伙搜寻了过来,从这些人的装束来看,他们正是与当权为敌,跟政府交战的暴民。
                            “该死!”杜拉格忽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起身把手里仅剩的半块豆饼放到驴子跟前,任那牲畜大快朵颐,双眼则紧张地瞧着河流对岸。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片挂着蒴果的杨树林,此时,满树果实已然成熟开裂,大片裹着种子的白絮正随风而扬。这情景看似静谧、惬意,杜拉格却凭着法师特有的感知力,觉察到一股暗流正搅起波澜——应该是有人骑着马正朝河滩这边赶来。此刻,他无法分辨敌友,只能寄希望于租来的毛驴能挣点气,别在关键时刻给自己难堪。当然,要实在不行的话,他就只能抛下驴子落跑了。


                          IP属地:上海65楼2017-03-07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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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间,手里的那点豆饼已被舔舐一净,餮足的驴子甩甩尾巴,终于听话地挪动了步子。杜拉格牵着它藏在灌木后头,又隔着树枝朝对岸望去。只见一匹驮着人的战马钻出杨树林,直接冲进了河里。
                              看似湍急的河流实则并未没过马的脚踝,大片水花应着蹄声四处飞溅。那马似乎因此受到了惊吓,它高抬前蹄,猛地蹿向一侧,把驼在背上的家伙甩了下来。
                              杜拉格见掉进河里的人身着军服,脸冲着水面似乎全无意识,赶忙跑了过去。他淌着水拽住已成落汤鸡的家伙,费了好些力气终于把人弄上河滩。
                              被捞上来的家伙像条死狗似的趴着不动,只胸背处有些微弱的起伏。这状况让杜拉格皱起了眉头。他抓住落汤鸡的胳膊往后掰扯,力气直使到自己一屁股跌倒在地,才把人翻了个仰面朝天。可随之而来的景象,霎时让他淌了冷汗——落汤鸡的胸襟跟烧过似的卷了边,里头露出的半数皮肉都呈现着焦黑色,而在这可怖的表象下,还有常人看不见的豁口在胸膛上蜿蜒,仿佛探出深渊的条条触须。
                              “这是哪头猪搞的?”杜拉格自言自语道。落汤鸡显然被某个负向魔法命中了,残余在他伤口上的能量使其彻底丧失了自愈力。眼下,只有两个法子可以救他。其一,是把他身上受到侵蚀的皮肉悉数剔净,可他胸前的创面太大,这个法子不啻于二次伤害。至于第二种办法嘛,就是用魔法把作祟的能量拘回虚空了。
                              想到这里,杜拉格将双手按在了伤者的胸前,他一边低吟咒语,一边倾听空气中的共鸣声。过了大约一杯茶的功夫,原本昏迷不醒的家伙蓦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克睿德”那人含糊不清地报了个名字。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杜拉格吓了一跳,他正要把话问个明白,忽然发现河对岸又有人过来了,他们远远地举着弓,明显来意不善。
                              杜拉格见状本能地起身后退,没想到躺在地上的家伙又抓住了他的脚踝,这一拉一拌顿时叫他跌倒在地。正从对岸追来的那伙人被这“怯弱”之举给逗乐了,他们在哄笑中射了几支箭,支支贴着杜拉格扎在了地上。
                              “呆在那儿别动,不然射死你!”一个包着头巾的家伙大喊道,他坏笑着又放了一箭,直接擦着杜拉格的头皮飞了出去。
                              杜拉格瞧了瞧仍被死死拽住的脚踝,脸色阵红阵白。过不多时,追来的那伙人到了跟前,他跟落汤鸡全被搜了身,阿斯图特留下的钱袋很快被一人收入怀中,而他贴身携带的黑金执照却让几个人露出了凝重之色。他们凑着脑袋窃窃私语了一阵,又把黑金执照还了过来。
                              “木法城来的?”包头巾的家伙问道。他皱着眉头,先前威胁人时的轻佻模样完全没了影子。不过这话在杜拉格听来却是明知故问,他撇了下嘴角,低声咒骂了一句,这一来,可把那家伙给激怒了,他飞起一脚踢了过来,那伙人中看似领队的家伙忙拖着他往后退去。
                              “你这脾气,我都说过几回了?先一边儿去。”那人嗔怪着拍了下同伙的胸脯,跟着蹲到了杜拉格的面前。
                              “你好啊朋友,我叫塞缪尔,我想我应该可以称呼你杜拉格吧?”自称塞缪尔的家伙指了指黑金执照上烙刻着杜拉格姓名、生辰等资料的一面。
                              “你都这么称呼了,我还能改名字不成?”杜拉格不无讽刺地反问道。他忌惮对方人多势众,又都带着武器,总算没有把心里想到的脏话全甩出来。
                              塞缪尔笑了笑,“那我就不假客套了,为什么来这里?”他蓦地抽出一把短刀,在杜拉格的脖颈处比划了起来,那刃口反出的寒光让杜拉格不禁眯起了眼睛。
                              “据我所知,军队的那帮走狗已经在进出塔博尔的要道上设了卡,能出入这里的人只有两类,一种是真心投奔护国军的朋友,我们的人会设法帮他们通过哨卡……另一种,就是军队故意放过来的人了,朋友,你看来可不像自己人呐?”
                              “护国军?我看你们就是伙劫匪吧!想要我的命?”杜拉格怒道。
                              “不不不,我想你还不太了解我们,跟军队比起来,我们一没有欺压过贫民,二没有勾结过外国人……请你相信我,要是有得选择的话,我们绝对不会跟学院的人过不去……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肯谈谈自个儿的来意,那我们就只好做点保险起见的事儿了。”说着,塞缪尔把短刀压在了杜拉格的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让杜拉格不觉打了个冷颤,他暗自舔了下臼齿,“我有黑金执照,又给哨卡的人塞了点钱,他们就放我过关了。”
                              “唔,学院发给法师的这张玩意儿倒是好用得很,不过你好像还是没有解释为啥来这里吧?”塞缪尔把刀刃往下压了压。
                              “我来劝一个傻子离开这里!”杜拉格吼道。他见塞缪尔扬了扬下巴坐等下文,努力压住了自己的怒气,“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一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脑子出过问题,前一阵子还窝在家里吃干饭……”
                              “然后呢?”
                              杜拉格深吸了口气。刚才的那通胡编乱造真要细究起来,可以说全是真话,只是这些话句句都在揶揄伊蔻,让他有点要发笑了,“我想他是自以为找到了生财之道,打算不靠我接济了,这傻子……居然跟着南方人来战场拾荒,不要命了!”
                              “你倒是好心。”塞缪尔回头看了看同伙,其中一人低头在他耳畔说道:“南方人的车队确实来过了,当时人手不够,只偷了他们的几匹马,还有个人不知所踪,很可能失手被逮了。”
                              塞缪尔听完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了嘛。”他拿刀背拍了拍杜拉格的面颊。


                            IP属地:上海66楼2017-03-22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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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67楼2017-03-22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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