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后来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且与他的想象全然不同。
设想中的剧痛并未来临,有人的手臂从腰处捞过他按在怀中,带着他在地上滚开。
混乱中睁眼,他看见贺楼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冰冷得如三九寒天。
横刀落下,在那人背后划了长长一道。
鲜血顺着刀刃洒落一地,他头一次这么近地感受到杀戮的气息。
两方都在喘息,贺楼风趁此空档反身跃起,抽出腰间弯刀。
对面人看清了他的脸,仰天大笑,“先皇有灵,没想到我穆廉还能砍伤万疆国的可汗!”
“穆廉,你就是津部残军的首领?”贺楼风的声音此刻阴冷得连夜里西风都自叹不如。
“是又如何?受伤的狮子终究战不过山狼,你的头颅已经是我的了。你们万疆今夜也要完在我手里!”
贺楼风冷笑,弯刀在月下闪着银光,“那你就试试。”
两人已经在火光中打斗了一刻多钟,鲜血不断从贺楼风的背后流下,百里之鸢也感受到了他体力的流失。眼下看虽然是贺楼风占在上风,可如果再拖下去就胜负难辨了。
远处有万疆国的将士举着火把朝这边走来,像是已经结束了那边的战斗。
百里之鸢随手一摸,摸到了那具尸体身上的十字弓弩。
他不由自主地捡起那把弓弩,脑里飞快地转着。现在贺楼风正和津部首领打斗着,如果他这一箭射过去,直接杀掉贺楼风,那津部首领势必不会为难他。只要赶在远处的万疆将士到来之前逃掉,他是不是就永远自由了?
永远自由了,他可以回家了……这个念头持续地诱惑他,让他觉得心跳加速连呼吸都困难。
终于他屏住气颤抖着举起十字弓,瞄准了前方,然后闭上了眼。
离弦的箭犹如疾雷之势,划破夜空,呼啸而去,深深刺入血肉。
他脱力地放下手中的弓弩,艰难地站起来。
穆廉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下一刻贺楼风的弯刀已贴上他的脖子,刹那间一片冰凉,然后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
最后一位敌人倒下,贺楼风单手拖着弯刀,走到百里之鸢的面前。
百里之鸢仍在反复问自己,为什么在最后一刻换了发箭的方向。可能是因为那人在流沙中救过他一命,或者是不久之前才替他挡了一刀,也可能是他害怕杀了那人后那个穆廉不一定会放走他,或者是他下意识里觉得自己逃不掉……
机会只有一次,但他刚刚亲手将之葬送了。他突然觉得那人似乎已经成功了,他好像真的成了会把自己关回笼子的金丝鸟,一辈子飞不出沙漠这囚笼。
贺楼风指尖沾一抹温热的血,压在他苍白颤抖的唇上。
“这是本王的血,你感觉如何?”
舌尖有腥甜的味道传来,他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想要将口中之物吐出,却被那人单手摁住,“原本以为你是恨着本王的,但是如果没有你,本王这血,这一身的血,可能都会凉透了。”
手松开,百里之鸢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唇上又突然覆上两片薄凉。
那人的吻同他的人一样,冰冷而狂妄。从吸吮到舔咬,没有一处会轻易放过,所掠之处,甚至连半丝空气也不会给他留下。
渐渐地那双冰凉的唇也因为相互摩擦而升温发烫,像是给他烙上了个永世难泯灭的印记。
后来赶到的将士只看见可汗抱着个男子上了马,一路奔回宫中,留下身后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