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听说（花七）

『1』
嘘。
西野七濑睁开眼，刚升起的太阳还只是浑沌的灰白色而已，但总比黑夜好多了，至少，还有些许的阳光。
她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准备起身盥洗，但身上的红色痕迹却立即抗议她的行为，激烈而亢奋的阻止她，只得无力的倒回柔软的大床。这张床是个很重要的人买给西野的，那个人拥有比他人都细腻温暖的心，就连床单都挑选让人容易入眠的鹅黄色。
她想起了那个人，勾起微笑。
像是拥抱一个无比幸福的美梦。
「你醒了？」贾伯——她的丈夫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全身散发着雄性的浑厚气概。「昨天……我很抱歉。」他看向她的红色痕迹，满脸愧疚的说。「我没想到会把你伤成这样，我只是、我只是又失控了而已……七濑，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贾伯虔诚的跪在床边，他低着头，发梢的阴影遮住他的表情。西野轻轻地笑了，她想伸手拍拍男人的头，可是却痛得动弹不得。于是她放弃了安慰他的念头，只是静静地笑着。
男人抬头看着她，眼角擒着泪水。他看着她无奈的笑着摇头，她又原谅了他，就像以前一样。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贾伯啜泣着，声音越来越低。
——没关系的。
男人离开后，房间只剩下西野。阳光已经升起，它驱赶所有的寒冷、寂寞以及伤痕。一天的开始为大部分人带来希望，而少数人却拽着满满的绝望。尤以纽约最甚，人们穿梭在林立高楼间，无时无刻的高速运转着，迸裂激烈的热能及光能。
西野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她开始打理屋子里的一切，把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一块一块捡起，然后扔进垃圾桶里。她拿起拖把将地上的红色痕迹抹去，像是在掩盖昨夜的梦魇。屋子里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和东西的碰撞声。
这里的一切又变回以往的模样，干净整齐、毫无生气。
大概到10点钟，门铃响了起来。
西野走到玄关，扭开门把。
｢七濑！我又来找你啦～」
映入眼帘的短发少女开心地笑着，那过于爽朗的笑容让西野也不自觉笑了，她穿着薄长袖外套，抬手摸摸女孩的头。

『2』
女孩是西野在纽约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她和西野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既开朗活泼又温柔体贴。她的出现甚至让西野以为那是上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你要吃什么？”
西野比着动作，偶然闻到女孩身上芬芳的香味，那是从未闻过的清香——干净清爽，就像女孩此时的笑容。
「我要吃……嗯……七濑煮什么都好吃，所以随便你煮吧。」
西野宠溺的揉乱女孩的短发，然后走进厨房准备料理。而女孩则静静的看着西野的背影，像是欣赏最美好的画作，它价值连城却不能购买。这幅作品被摆放在展示柜的最上方，旁边挂了一张婚姻证明书，写着”禁止贩卖”。
嘘——
如果是秘密就要好好掩着，不要让人知道。
「七濑，你知道我之前去哪里吗？」女孩开口，晃着两只白皙的腿。「我去了荷兰，就是那个充满风车和郁金香的国家，真的超级美的，有机会的话七濑一定要去一次。但其实那里还有除了风车和郁金香以外的特色呦～」
她继续说。
「荷兰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却能够凭借着莱茵河的出港口而存活。有一次，我在那里遇见了一个老先生，他说这条河除了萝蕾莱的传说(注*1)还有一个美好却悲哀的故事。」
女孩阖上双眼，她想起了那个美好的国度，以及遍地的红色郁金香。
「数百年前，岸边住着一对情侣，他们和普通的情侣一样相爱、一样想厮守终生、一样许诺来生，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是同性恋人。在古老的年代里，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他们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可是还是被发现了，于是彼特——其中一个人被人们抓了起来，巫师指着彼特说他是恶魔。被抓住的彼特在死刑前摘下一朵红色郁金香，然后站上刑台处以火刑，大火燃烧着彼特的身体，他的皮肤化成焦炭、他的身躯变成尘土，但听说他却从来没有放开手中的红色郁金香，带着热烈的爱死去。
而活下来的怀特听见崔特死亡的消息后，伤心欲绝，他折下一朵粉色郁金香投河自尽，把这份爱藏进永远流动不息的莱茵河里。」
女孩睁开眼，勾起嘴角。而西野正好煮好一盘西红柿意大利面，端给女孩。
「荷兰是世界上第一个合法同性婚姻的国家。」
女孩说，然后接过刀叉开始享用美食，一边「好吃！」「好吃！」的喊着，一边露出明媚的笑容。西野看着女孩孩子气的吃相，拿起纸巾为她擦拭嘴角的酱汁。
「我有带土产回来喔！七濑要吗？」
她说。
西野无奈地笑着，她举起手朝女孩比着。
“——是时候回家了。”
女孩鼓起脸，显然对西野的反应很是不满。她任性地拿出包里的教科书，开始自习读书。见状，西野也知道女孩是铁了心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她笑弯了眉角，抽起一旁的便条纸，递给少女。
“绘梨花，最近夜路很危险，你自己回去的时候要小心。”
女孩望了一会儿，提笔写着。
“那七濑可以带我回去啊。”
她抬起头，一眼撞进女孩无比认真的双眼，看着那双明亮而又深邃的黑眸，西野的心里不由得一慌。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女孩沉默了。那张本应开朗阳光、永远像孩子的面孔此时却如同坠入死水般，她一瞬成为这间房子外的成年人，用冷静冷漠的目光望着西野。
西野被这段沉默、这段凝视逼得浑身颤抖。
“我知道。”
过了许久，许是5分钟、许是30分钟，这场等待让西野的手心都渗出了骇人的细汗，她接过那张被2种颜色、2种字迹塞满的便条纸，左下方写着小小的字。
——“我知道”
西野再次抬眼时，女孩已经挂上一贯的温润笑容，手边正整理着刚才拿出来的教科书。她起身并且俯视着西野。
「我都忘记了七濑还要打扫房子呢，抱歉啦，提了这么任性的要求，再说我也已经18岁了，早就过了需要人陪的年龄。」她说着，然后走向玄关。「那么，七濑我先离开啰～」
真狡猾，西野想着。明明知道我无法开口反驳还如此的狡猾。她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听见喀哒的关门声，西野轻轻摸着自己的脖子，这个连结大脑与躯干的部位包裹着许多重要的结构。例如：气管、食道、颈动脉以及声带……西野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西野七濑是个哑巴。
她愣愣地起身，然后把刚才女孩使用的餐具一一收进厨房里清洗，当她再次回到客厅时恰好看见桌上落了一张纸——大概是绘梨花忘记带走的吧。她想着。
看着那张纸，她把被遗落的物品小心翼翼地纳进抽屉里。

我自己顺便说一下，个人认为七仔不能算是单纯的被害者，在某些方面她也算是这一切的加害人，尽管贾伯的暴力的确孰不可忍，但也不能泯灭七仔和花花各自所犯的错误。嗯，我就不多说了，只要有了正确答案，一个故事就不精彩了。大家有什麼其他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