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一)
他扶着床沿的手微微颤抖着,勉强从床上支起身。在床边稍坐片刻给了自己喘息的时间,慢慢伸手去够地上的鞋子,刚拿起来手因无力而不稳鞋子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轻叹了口气,眯着眼睛凭直觉去掸上面细微的灰尘,和这些年每天早晨一样,仍是遗下了不少在上面。
正值清晨。
黎明的天幕上隐去了最后一颗星辰渐渐大亮。有阳光从窗里照进来,整个屋子里那些灰尘,在空气里茫然地兀自浮动着清晰可见。
他费劲地下了床,走到窗边的破藤椅上慢慢坐下,藤椅轻微地晃动显然不用再过多久它就不堪重负了。
窗户的玻璃加固过,从里面是打不开的,外面也钉满了横七竖八的铁条。窗子被生生分割成了细碎的小块,密密麻麻地把照进来的阳光悉数打散。
从前刚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坐着从那些透进光的缝里看窗外树上那一家子喜鹊飞来飞去的。如今迟暮之年眼睛不大好了,就不再将视线驻足于窗外,每天所做的事情除了发呆也只剩下回忆了。
只是现在的他,被曾经岁月里不得不作出拼命挣扎的世事是非夺走了太多,似乎连回忆也不曾剩下。
(二)
其实这一生他遇见过很多的人形形色色,多年浮沉又怎不知人心难测比鬼神还要可怕。
后来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像多米诺骨牌般连续不断消失在了他的生活里,或死或离。死的不是尸骨无存就是只剩冰冷的墓碑等着一年一次的祭拜。离开的有人守在了遥远的小山村有人悄悄离去至今下落不明。
到了最后是一群模糊的影子,依稀能记得他们说过的一句两句话,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最后的最后影子也逐渐变得黯淡,在时间的长河中被迅速吞没察觉了却无能为力。
连回忆都不曾剩下。
但是有个影子却是例外,存在于他心里从未消失。纵使他内心回忆里过去的世界在不可挽回地崩坏倒塌,那个影子也依然立在崩坏后虚空的中央连一丝一毫撼动也未曾有过。
他慢慢把身体靠在藤椅的椅背上彻底让自己放松下来。脑海里使劲回忆着和那个身影有关的所以细节却一无所获。
有钥匙的转动声传来,紧锁的房门伴着沉重的闷响被打开。每天这个时间都有白衣服的护士送来药片强迫着他吞下,把托盘里的早饭和不知道冲泡了多少遍淡得几乎没有味道的茶,摆在跟藤椅一样破旧的小桌上。当然在他眼里,每一天都是陌生的面孔。
除了进来给他送饭的这一瞬房间里有了些热闹的活气,剩余的时间房间里几乎都被绝对的死寂占领。
【说好的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