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更

苏陌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重逢的场景，却怎么也意料不到竟是这样的难堪。他堂堂白衣公子一朝沦为重华魔君的阶下囚。他原以为就算重华不爱他，自己也可以默默追随他的身影，把自己卑微的爱恋深深埋葬在心底。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失了一切，早已伤无可伤恋无可恋，已经不会在哭，不会再心痛，却不想，比起失去尊贵的地位，比起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他视若无睹的眼神更令人心碎。
世人皆知重华魔君凉薄无心，纵情而无情。可苏陌依然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他们一生中仅有那么放纵的一夜，仅此一夜的温存，重华魔君的全部温柔仅此一夜，可他还是无可奈何地陷进去，真可笑却不得不承认——无怨无悔。

记得他逃出魔宫前夜，苏陌蜷缩在墙角默默淌泪——重华一次也没有出现。忽明忽暗的烛光流泻在他倾世的容颜上，精致的妆容完美无缺，即使身陷囹圄狼狈不堪尝尽世态炎凉，可那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却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去的，人前人后的他，依旧骄傲尊贵。
苏陌是骄傲的，他的寂寞，他的倔强，他的深情，总令人心疼。他是那么渴望被爱，渴望幸福，渴求温暖，只可惜——重华那样炽热如太阳几乎能把人烧死的男人，也温暖不了他冰封的心，因为，重华不爱他。

他把自己的脸埋在臂腕里，企图遮住自己狰狞的面容，苏陌的眼神深邃如海看不清真实的情绪，他怔怔许久，苦涩的眼里再也落不下半滴眼泪，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里掠过暴怒的疯狂，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之后他那双永远流露着无限风情的眸子失了往日的神采，他自嘲的笑笑，再没有从前的洒脱，”重华，我终究不能恨你。但我，心甘情愿，绝不后悔。〃
于是，顺利脱逃。于是，世间再无清冷多情的白衣公子苏陌，只有钟情重华魔君一人的痴心人神机阁主苏念华。重华，你可以选择爱我或不爱我，而我，却只能选爱你或更爱你。重华，这一生只为你，这一生遇上你是我的缘，我已了无遗憾，只可惜，你不知道，我这样爱你。

很多年后，苏莫也只是从收集来的情报中了解重华的一点一滴，来解相思苦忆。他们没有再见面，天各一方，时间用它惯有的残酷一点点侵蚀着苏莫的心，将苏莫折磨得越来越憔悴，终不成样子。苏莫丹青妙笔，他画了一幅又一幅的重华，每一笔都倾注了苏莫对重华的满腔爱恋。日日画，夜夜赏。在没有重华的岁月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令人窒息，只有苏莫一人，独自一人这么熬过来的，没有人心疼，苏莫太骄傲，这世间只有重华一人才能心痛苏莫，苏莫的软弱只留给重华一人。没有重华，哪来的苏莫。苏莫就是这样如痴如狂的爱恋着这个生性凉薄的男人，重华是苏莫的执念，是苏莫的全部，没有重华，苏莫就没有未来。
苏莫原以为这一辈子只能这样默默无闻悄无声息地爱着他，重华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叫苏莫的人深深爱着他，从第一眼到肉体消亡，无怨无悔。

没有人

“陌陌，是你。”苏莫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一天能被重华那么温柔地唤着自己的名。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已习惯了一厢情愿，他无法怨重华对他倾情付出的熟视无睹，只能恨自己对他的痴心妄想。这幸福来的太突然，也太不真实，以至于苏莫甚至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眼角酸涩有了落泪的冲动，无奈，苏莫为重华流尽了相思泪，已哭不出来了。他只是压抑地抽搐着，连呼吸也是颤抖的，小心翼翼的，显得那么卑微，令人心痛，苏莫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那么骄傲，可他为了重华，甘愿折一身傲骨，委曲求全，卑微到尘土里。
只可惜，苏莫已是失了双眼，为了重华，为了重华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此生此世再看不到重华魔君难得一见的温情。
苏莫不恨重华，毕竟，重华没有错，只是不爱他罢了。

只是，要怎样的深情，怎样的狠心，才能让苏莫赌上性命，成全别人的美梦。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重华正在梦中与死去的情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难舍难分。是的，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不过，很快，苏莫也要死了。只是，作为一个可悲的替代品，多年后，重华大概不记得曾有这么一个人，以他为执念，舍生忘死，执迷不悟玩地爱着他。他是重华为全部，而重华最终模糊了他的面容，唯一清醒的是——与那个人相似的眸子，一纸荒唐，真情错付，便都是错，真是……可笑。
是的，重华不爱他。
只是奢求重华能在收到前尘忆的那一刻能念着自己那一点点的好，多记得自己一些，延续多些时光，那怕，微乎其微，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重华双手颤抖地抚上苏莫的眼，他望向苏莫的眼神中有令人窒息的痛苦与怜惜还有那毫不掩饰的入骨爱恋。曾经苏莫也曾见过重华略微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苏莫多想用尽一切换来时光在那一刻的永恒，他那么想走进重华的心里，甚至愿意为此付出生命，可重华却一次又一次的用他的绝情残忍地推开了苏莫。现在的苏莫不明白为何重华一如既往的灼热气息竟失了章法，急促而狂暴。他更看不透重华来此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他被重华的无情伤的太深了，几乎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他甚至不敢幻想重华终有一天会看到他的深情，终有一天会有所感动，终有一天会……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苏莫对重华爱的太卑微，苏莫那么看重与重华的点点滴滴，可重华自始至终都是之为一场说走就走游戏，他随时随地可以抽身离开 ，留苏莫一人在原地苦苦挣扎，肝肠寸断，甚至可以冷眼相待苏莫为他堕入魔道，至死爱他，以他为执念。重华就是这样一个凉薄冷情的人。
苏莫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痴痴地以为重华得到了前尘忆，得以与挚爱重逢，对他，对已失了双眼的他有那么一丝丝的内疚，一点点的怜惜，可苏莫想要的不是这些，自始至终苏莫唯一执念的是重华的爱。于是苏莫努力地笑了笑，希望留给重华最后的印象是一如当年的洒脱：“重华，没关系。我早已铭记了你的模样，你的气息，你身上的每一寸肌理。上天让我失了眼睛，这是注定让我永远记得你永远爱你……”苏莫再也说不下去，在重华面前他永远那么脆弱，永远无法伪装。他苦涩地抱紧重华，用尽全身气力，“重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知道，这双眼是我唯一和那个人相像的地方，这是我唯一可以留住你目光的机会，可惜，连这样的想望也只是痴念。重华，我不恨你不爱我，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你，仅仅是不爱我罢了。我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是我执念太深，我不舍放下，我怕我释然了就会永远失去你，重华，重华，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苏莫几乎是用生命中最后一点力量吐诉着他对重华的满腔爱恋，重华无法阻止什么，他只徒劳地擦拭着苏莫嘴角流不尽的血，他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无法抑制地喧涌而出，染上了苏莫的清冷白衣，在地面汇集，是满目猩红，多得让从不畏惧的他他害怕，害怕再一次地失去他。

苏莫剧烈地咳嗽起来，更多猩红的鲜血涌出来，苏莫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挣扎地起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重华推开，他知道重华素来爱洁，这血迹斑斑驳驳，太肮脏，重华不喜欢。苏莫仰天大笑，虽浑身沐血，衣裳凌乱，却自有一份不凡。他是那么美，那么骄傲，那么耀眼，他本可以让所有人为他痴狂，为他沉沦，为他臣服，可他，却心甘情愿跪在重华脚下。
“重华，重华……我终于，可以……为你死去……”
“我绝不后悔……爱上你……我爱你……”

苏莫断断续续地说着，明明嘴上说着这么动人心魄的爱意，可他脸上的绝望令人心惊，即使即将离世，他依旧清醒，他太清楚重华不爱他。他事事清明，唯独对于重华魔君的凉情薄幸勘不破，也许，是他太爱重华了吧。
“重华，这一世……我输给了你……不知为何，我……我还是这么……死心塌地……死不悔改”
“重华……若有来生……我绝不……爱你……”

“不！陌陌……”重华撕心裂肺地吼着。他眼睁睁地看着苏莫身体颤抖，失力，倒地……一如当初。下一秒的呼唤卡在喉咙里，也许是知道，再怎么呼喊，那个人也不会应了……重华脸色狰狞，他狠狠抱住苏莫，像是想与他融为一体，一滴血泪落在苏莫唇上，突然，重华恶狠狠地吻上苏莫的唇——“苏莫，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在离开我……”
“陌陌……我终于……找到你了……”

番外篇——初遇
苏莫在没有遇到重华魔君之前是一位人尽皆知的多情公子。无数人深深迷恋着他举手投足间的大家风范自然天成的高贵。苏莫为人放荡不羁，多情甚至滥情，可是这世上尽是痴人，明知是无妄却仍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他温文尔雅的一举一动之间，沉醉于他不似凡人的绝世容颜的一颦一笑。这就是苏莫，他出生名门世家，手握权柄，文可泣鬼神，武能惊天地。他又喜着白衣，兼有翩翩公子风度，故永安城人人皆称他为——白衣公子。
他们真正的初遇，苏莫无甚印象，因为那不过是萍水相逢，而重华魔君又隐去身份容貌，对于苏莫来说与之的相遇真真平淡无奇，不想，竟至后来的重重劫难。当然，此为后话。重华魔君那时还不是权位巩固的一代魔君，他还未成为一个杀伐决断的无情帝君，也未记起关于那个人的一丝一毫，双十不足的他游山玩水，潇然于山石草木之间，惬意人生。他们的不期而遇，大概是上天注定。
重华魔君轻装简行一匹黑驹，身旁一小厮，出入各处繁华之地，一掷千金豪情万丈，令人侧目。自然也吸引了广交豪杰的白衣公子苏莫。于是，当他听闻那出手不凡的神秘人出没于不夜城时，毫不犹豫地奔赴，却几次失之交臂。
那夜的雨愈演愈烈，不知疲倦，重华与苏莫在无人的雨夜，命中注定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