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色的眉宇像是微微蹙起一般,从额间延伸至眉角,从浓墨变为淡淡的黛色。那双剔透而冷冽的美目紧紧地闭上,收拢了其间所有的温度与光华。
贺瑞斯的唇角不甚自然地抿着,他的神色并不宁静,就像是一只蛰伏在寒冬与黑夜中的弓弩一般,暗自储蓄着痛苦与能量。
亚瑟的指尖在没有碰到他的鬓发时就倏然地收了回来,好像在他和那深黑而柔软的发丝间有着什么无法逾越的天堑。他与贺瑞斯,自始至终被分割开来,甚至从未真正的相互接纳或是相互融合。
他没有将这封闭的密室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包括罗莎。也没有人知晓在这之前他们彼此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掩盖变作无人知晓的秘密。
自然,这种被反咬一口的事,也没有谁愿意说出口。
亚瑟在贺瑞斯的床前徘徊,皮靴轻声地叩击在布满薄尘的地板上,那石制的地板已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埃。他的指尖无所适从地抚摸过金色的床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前行半步。
他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贺瑞斯,就好像他之前每一次眺望那样。从他第一次登上东|方的土地,第一次望向他俊挺的眉宇之时。
距离回归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数的阶段,事实上连亚瑟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像王耀交代。这样的现象极为罕见,这百余年来亚瑟统共也就见过一两次,最近的那一次,就是那个沉睡于末世大雪深处的伊万.布拉金斯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那个人会真的死去。也是在那一场绵延滂沱的大雪里,他见证了布拉金斯基的死亡,与他的新生。
他知道苏|联即使解体,布拉金斯基实则也并不需要选择以死亡的方式做为一切的结局,可是他做出了选择,他选择了消逝与死亡。
国|家是可以自我选择的,如同贺瑞斯如今的样子。“你永远不要想知道。”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贺瑞斯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及在那双黑曜石的眼睛中所迸发出的昭然而尖锐的光芒。他用尽最后一分力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满地带着深入骨髓的决绝与恨意。
是了,就是这样。之后,那双黑色眸子的深处便渐渐失去了神采,像是不再有一丝温度的冷硬的玻璃,之后睫羽垂泄而下,他感到最后的一丝气息与热度从他的体内猝然流逝。这就是贺瑞斯留给他最后的话语,在这之后,便陷入了如今这场没有止境的沉睡。
亚瑟白皙的指节停留在距离贺瑞斯最近的地方,他无声地望着他寂静下去的声息与轮廓,好像他已将自己从这个喧嚣而污浊的世界隔离了开来。而亚瑟自己分明地知道,这是贺瑞斯自己的选择。
是他选择了沉睡,使得他的神采与颜色自这片繁华的大地熄灭。这却是长达百年的时光里,贺瑞斯自己所做的唯一的、自我的决定。
也许做为亚瑟而言,他无法体谅贺瑞斯的心情,然而即使如此,在听到贺瑞斯亲口说出想要他和王耀都去死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无法否认地抽搐了一下。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他手下一直视作珍宝的人,一直以来都这样切齿地恨着他。
平心而论,做为曾经雄霸天下的帝|国,他一直自诩自己应当是英勇而明断的君|王。他应该果决而有力地管辖他的土地和疆域,直到这样的辉煌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而他之前所拥有、所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已点点破碎。直到这时,他轻触到贺瑞斯冰凉的指尖,就像是抓住了旧日最后的幻影。
最后一次,他这样细致而宁静地注视着他,抚摸在他冷却而精致的身躯之上。那一刻,亚瑟感觉他的心脏冰冷如雪。
他在那里看到了未来那并不会如期发生的对决,以及那即将到来的诀别。撤离的布局与安排亚瑟已尽数交给了罗莎和伯藤,并再也没有关心过。细枝末节的琐事,他都已无心再询问。他的身份要求他为香|港的离去留下尽可能多的利益与转圜,可是做为他亚瑟.柯克兰自己呢?
只有对亚瑟.柯克兰而言,他将真正永远地失去他。对于英|国而言,曾经的一切也将永远地失去。而这一切是亚瑟自己做出的选择,这一次,是他自己选择了放手。
121.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王京都有些不敢直面王耀,尤其是在96年的那场事端之后。
在王耀选择将自己封闭起来之后,这片大地也像是失去了颜色那般,陷入了晦暗的严冬。当一年又一年的大雪不断流转着,纷飞而下。一年又一年的春季,也如同轮回一般如约而至。这片冰冷的土地,仿佛已然失去了他曾经的温度。
短短十余年间,形式纷繁变幻。布拉金斯基死去,而如今本田菊也不再前来。曾经的硝烟杀戮,曾经的门庭若市,一转眼间却都化作了尘土。王耀用了几乎一整年的时间将自己牢牢地封闭起来,王京明白那一切之于王耀而言有多么痛彻心扉、却无可奈何。
他们失去得太多,也太久,久到连伤痕与热血都在飞雪与阳光的四季流转中变得冰凉而干涸。这是公元1997年的时节,与他们永恒的生命而言只是一个循规蹈矩的数字。王京没有从中感知到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好像那期盼已久的日子临门之际,也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热切与欢乐。
有很多东西期盼得太久,得到的时候已然不是曾经所期望的模样。就好像太多的伤痛一旦累积到极致,往往就会不可挽回的崩塌。
在台|海事|件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王耀的变换,尽管这份微妙的转变兄长从未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