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告诉我，我呆在这里多久了。

弗雷德x贝利亚

我是一具尸体。
没错，一具尸体。
这里还有很多与我一样的家伙，它们在这个城市徘徊。
我是什么时候死的，因为什么死的，我是谁，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作为一个人类大概从未想过，成为一具行尸仅仅是丧失了记忆。
当然，还丧失了最基础的人性。
我想进食。

这座城市叫尖刺城，我是从一张沾满血迹的纸上得知的。真神奇，我还识字。那是我看完后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我发觉我错了。身旁边躺着一具没有大脑的尸体。殷红的脑水染得到处都是，地上，纸上，我的手心，还有我的口腔。
我吃了他的脑子，所以短暂的拥有了他的记忆。

大脑是个好东西。
首先被吃光脑子的人不会变成丧尸，可以减少尸口，减少食物竞争。
另外，脑子可以让一具尸体拥有人类的记忆，虽然至多维持一两天，不过即使仅此也能让我不过得太无聊。

生前应该是个挺疯狂的人。我偶尔会这么猜测自己。
直升机又来了。
这里是全城最高的地方，一座世纪大厦的天台。我住在这里，所以每当有人类要来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饿了。
这么想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履僵硬，走向天台边缘。
一跃而下。
好吧，这回运气不错，没有直接跌到底楼。
沉重地身体摔在一块厚实的倾斜的遮阳玻璃上，玻璃先是发出轻微咔嚓的声音，片刻之间碎得到处都是。身体再一次失重，因为倾斜的角度而滚进了楼下的一扇窗户。
我麻木地睁开眼。一条手臂好像折成几段，腿上也扎满了玻璃碎片。没有疼痛，也没有血流出，因为我的心脏是停止的，血液无法循环。
跳楼这种方式可能有点蠢，不过大厦的电梯很久以前就没电了，这么做是最快的下楼方法。
我可不想输给那些愚笨的尸体。

摔与不摔，我的移动速度都只有那么缓慢，唯独在看到食物的时候会有本能驱使，狂奔而去。我的几处关节大概腐烂了，特别是膝盖那里，我总觉得有虫子在那里游动噬咬。
之前在房间里找到一瓶杀虫剂，我几次考虑要不要剥开皮肉清理一下关节。
啊，到了。
这是一家药店。
那些人类来尖刺城的目的有很多，搜救，找重要档案，清理丧尸等等。哦，这些任务还有个共同的名字，叫找死。
至今还没有一个团队能够全身而退，而每次他们受伤时，第一想法都是在城内寻找补给。这个药店是最合适的，不仅有药品，而且隐蔽不易被发现。
我靠着窗户等待，等待猎物。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了你吗？”
你没子弹了。我想说。
他笑了笑，继续说：“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很漂亮。”
真是个疯狂的人。我的嘴角僵硬地微微咧开。
“我告诉你我不杀你的原因，那你能告诉我你不吃我的原因吗？”他突然说，眼神里是饶有兴趣的意味。
我抿了抿唇，努力使自己干涸腐糜的喉咙能够发出些声音：“…秘，密。”
声音太小，他凑过耳朵来听，我一直讲了两三次他才听懂，甩手一巴掌拍我脑袋上，笑道：“小气。”

我时常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看他，他保持着浅眠，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警觉地攥紧一直放在手边的枪。
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惊讶于他对我的信任。
毕竟，我吃了他的同伴。
那个同伴大概对他抱有敬重甚至仰慕的情感，因为他的记忆里，满满当当都是贝利亚的身影。
战场上神出鬼没的死神，极端疯狂的强者，面对死亡笑意冷静且不羁，转身给予队友最为安全的庇护。

真是一个漂亮的人类。我想。
他白天的时候会在天台上做俯卧撑，仰卧起坐，或者，只是晒晒太阳。
而我呢，负责帮他望风，一旦有丧尸上来，我就会给他报信——这是他的说法，哦天，别把我想的过于脆弱好吗，我可是调戏过女王的尸体。
很少会有尸体上来，就算上来了我也能很快把他们一脚踢飞到楼底，不常像我一般作死的身体可没那么坚实，掉下去一般就是头颅着地摔得粉碎。
哦，我又少了个同类，这样也好。我会想。

“腿……腿……”
他有些惊惶失措，那根本不像他本应该拥有的神情，极度关切的，又极度担心。
我呆滞地睁着双眼，他曾说过他喜欢我的瞳色，我希望这样能使他冷静些。
“是腿疼吗？你能说清楚一点吗？”他说。
我想摇头，但是僵硬的颈椎关节不允许我这么做。蠢货，我是尸体，是不会有疼痛的。
我只是好像不能走路了。
我见过那些四肢受重伤甚至连爬行都无法做到的尸体，病毒不允许它们真正死亡，它们只能在无法移动和进食的情况下度过永远的时间。
它们也是有意识的，它们也许会像我一样，隐约还感受到些人类的，名为悲哀的情绪。我可怜它们，但我从未想过，我也会有一天成为它们的一员。
“你，你的膝关节那里好像有东西。”贝利尔边检查我的腿部边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虫。”我想了想，问答。
要是早一点剜掉那些腐烂的皮肉，这幅骨架也许能撑更久一些。
他迟疑了一下，把我的腿放平，边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

“我不能让你死掉。”他说，仔细地将刀口在我的膝盖上比划。
真愚蠢，他大概是忘了我早就是一具尸体。
蠕蛆在皮下躁动不安，被干净利落的一刀彻底斩断。表层的皮肉被翻开，不用看我也清楚，那片森森白骨是多么令人作呕。
贝利亚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他一直如此，不把自己本来的情绪显露半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在害怕。
那双握枪的手，能够不失毫厘地爆开敌人的头部。此刻却无法控制地颤抖。

如果我拥有一副人类的躯体，现在大概会因为劫后余生而大惊大喜得瘫软在地吧。
…也许贝利亚会这样吧？
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我蹲下身想背起他时，却突然停下动作，指尖撩起他额前碎发。
银发柔软，五官精致，眉眼都显出毫无防备的样子。
……昏迷的时候意外的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