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天泽楼,叶声嗅到楼前千年古树的花香,抬眼看去花如雨下,落英缱绻沾在藏剑山庄的石碑上,青砖地上一片稀薄的柔色铺开。天泽楼前,叶英立在白玉栏侧,静静的面对着那一树繁花,无暇的面孔看不出波澜。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叶英在的地方仿佛可以自成画卷,叶声收回目光,俯身行礼:“师傅。”
这么多年师傅都没有半点变化……犹记得当年他第一次看见叶英时,便为那张没有瑕疵的脸所惊艳。那衣着华贵的白发男子面对着他,双眼不曾睁开,却给他被注视的错觉。
这么多年过去,彼时的孩童已经变为修长的青年,可领他回山庄的人容貌依旧如故,额角绯红的花形绽放,仿佛在无尽的光阴之中从不曾凋零。时间对谁都是同样的无情,独独在叶英的身上停止了脚步,若非熟知叶英身份,又有谁能相信这个谪仙般的男子,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岁。
叶英没有回头,长风吹起他的衣摆,繁复的金饰丝毫没有给他染上俗气,白发随风微动,依然是画中的景致。
“叶声,你可还记得你从哪儿来。”
叶声低垂着眼眸:“弟子来自龙门荒漠,是师傅捡回山庄的孤儿。”
“在遇到我之前的事,你可还有印象。”
“还有一丝半点。若非如此,弟子不会拜入恶人谷。”
叶英听着叶声的回答,沉默良久,淡淡吩咐道:“你去一趟龙门荒漠罢。”
“弟子……领命。”
遇到叶英以前的事情吗,他确实还记得一星半点。
叶声从天泽楼出来,仰着脸看着藏剑山庄明亮的天空,唇角的弧度一点一点的浅下去,明亮的星眸之中好像泛起了黑色的狂澜,深的看不到尽头。
不记得儿时的家乡,不记得爹娘的长相,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是那个半路阻杀了他的爹娘,将年幼的他丢在荒漠之中的人,衣服上面绣着繁复的蓝色花纹。
浩气盟。
——你为什么会入了恶人谷。
——啊,这个嘛……不告诉你。
当年叶梓归加入浩气盟时叶声才十二岁,他和叶梓归大吵了一架,叶梓归几乎要被他给吓住。这个一直很乖巧早熟的师弟,是第一次那样和他这个师兄说话。
“你加进去我就不认你了!叶声没有叶梓归这个师兄了!你敢加进去我就不认你了!”
叶梓归被缠的无法,捞起胡踢乱打的师弟就去找叶英。叶英听了事情原委,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叶声的脑袋。原本脸涨得通红恨恨瞪着叶梓归的叶声,在叶英那么一揉之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冲过去抱住叶梓归的腰,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毫无章法的捶打着叶梓归的腰。叶声哭的那么厉害,叶梓归的手都在发抖,不知道怎么是好。
“师兄你别去好不好,你别去好不好……呜……你别去……我不让你去……”
“你害怕什么啊……就算加了阵营我也是你的师兄啊……不哭了好不好?叶声?哭成这样子像什么话……”
叶梓归手足无措的抱着叶声安慰,慌忙间不知道多少承诺都交了出去。最后还是叶英一句话止住了叶声的眼泪,叶声才抽噎着放开叶梓归。
叶英说,阵营不会高于门派,即使加入浩气盟,梓归也不会对你刀剑相向。
直到那一天叶梓归才知道师弟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后来他对浩气盟的归属感极低,以至于能面不改色的救下刺杀了浩气盟七名守将的唐夜歌,究其原因,叶声那一次情绪失控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他抱着养大的小师弟哭成了那个样子,他还能对浩气盟有什么好印象。若非门庭使然,怕是他真的会动了不去浩气盟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