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中).
住在城郊的向导萨拉丁是个年龄模糊的健硕长者,有如风化纹纵生的古铜色肌肤让他仿佛一株被沙尘吹老了的胡杨,但那双眼睛却不见老,灵活得近乎贼。
向导只会说当地土语,他的独生女,嗓音快活、鲜妍如沙漠玫瑰的大学生哈娜在他身旁充当翻译。白玉堂静静地听着老头儿圆滑巧妙地掌控着与卢卡交谈议价,既不至于吓退人客,又不落痕迹地凸显此行的不易与珍贵,虽所费不菲但绝对物有所值。和两位探险者了解到的信息差不多,帕米现在相当于无主之地,这个沙化极其严重的地区本就罕有人居,战略价值有限。「轰炸帕米」更多是为了「清洗异教徒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肮脏痕迹」,并以摧毁一个举世闻名的异教古迹来向世界宣告该组织的声音。但目前内战双方都致力于争夺拥有更多人口与资源的优势地区,古城暂时是安全的,不过只是暂时,惩戒异教的铁骑不会永远停步,再不抓紧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如今帕米的引路人们几乎都不敢再进那座无主之城,两位先生很幸运地遇上有足够经验和胆识能担保他们来去安全的老萨拉丁……
旅途就这样开始了,平和甚至称得上愉快。战争的阴影像被苏持的灿烂阳光驱逐无踪,老萨拉丁的讲解充满瑰丽有趣的传奇古记,健谈风趣的卢卡让一路笑声不断,哈娜在老父的严厉目光下几乎不曾和他说话,但是——卢卡先生不无叹息地说姑娘准备的几盘餐点里,小帅哥那份沙枣明显更大,杏子明显更熟,烤羊肉明显分量更充裕部位更肥嫩……
主干道已经封锁。四个人乘着萨拉丁那辆气喘吁吁的二手沙漠越野车迂回曲折地进入了无人迹的帕米已是第二天下午。荒原上的晴空是一色完美无瑕的湛蓝,遍地沙涛起伏如黄金海般眩目。这世界如此宁静,静得足以穿越肉身聆听超自然的声音,那曾骄傲地回响在宏伟廊柱间的战车铜铃,那曾虔诚地回溯在圣殿烛焰间的低沉礼赞,都被巡游历史深处的旷野之风推到耳边。直线与弧线,方形与圆形,桂冠加冕的拱门与镂花加身的高墙,如演绎世界的几何定理,在天与地间稳固地支撑起信仰的坐标。横竖轴会师的中心原点上已经不见智慧女神的端庄身影——可以运走的雕像早被转移到安全的首都,满墙空落落的神龛看上去仿佛一座被神遗弃的圣城。
卢卡一面感慨一面向烈日下的古城举起相机时,白玉堂独自转向神殿另一端的狭长走廊,他走得飞快,毫不迟疑,仿佛早在这座圣堂上穿行过千百遍——那梦境中闪现过无数次的逻辑之柱间,母亲的猫头鹰……不见了,石柱的浮雕间只有一个看上去很新的破口。
少年举目张望,忽然一跃而出,落在殿旁被腐蚀得形状难辨的石阶前,弯腰拾起一块半埋在黄尘中的石块擦了擦——先是安静的大眼睛,然后是猫头鹰的脑袋,羽翼……它只剩下一只翅膀,另一边是几道光秃秃的丑陋弹痕,但它依然保持着振翅欲飞的姿态,一如少年六岁起便镌刻脑海的模样。
白玉堂慢慢地捧起这只残缺的智慧鸟。他知道这是曾被母亲的掌心温暖过的那一只。那个对所有孩子来说永远最恬美的字眼终于如严冬后的第一记破冰之声在他唇边绽开——
妈妈。
我来了。
和暖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将他温柔拥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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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突然觉得两只很万人迷(木有觉得我喜欢这个。。。难道口味变异了)
反正写就写了,继续万人迷。横竖他俩这么强硬也没别人够得着,所以这是两棵死不弯折的高岭草在高崖上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到互相收割的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