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秒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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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摆了下头，发现鹿晗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也便作罢，他眯着眼看了眼自己手下的狐裘，嗓子还有一丝情欲过后的沙哑，“鹿晗，我以前有个弟弟。”
鹿晗直起身子，有些惊奇的挑了挑眉，他一直以为吴世勋是个孤儿，毕竟，若是有亲人，也就不会选择来这种地方，突然间听吴世勋说自己有亲人，自然觉得惊奇，“他现在在哪儿？”
“死了，”吴世勋抬起眼，直直的看向鹿晗，“被人杀死了。”
他说，被人杀死了。

被人，杀死了。
鹿晗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轻拍了两下吴世勋的肩，以示安慰。
吴世勋像是没有感觉到鹿晗的安慰，双目出神的看着鹿晗放在床头的狐裘。
我唯一的，弟弟。
被人杀死了啊。

他将沏好的庐山云雾茶导入乳白色的陶瓷杯中，放到吴世勋面前，笑容浮在脸上，“尝尝看，看我最近长进了没？”
吴世勋低头看着面前散着热气的茶，端起轻抿了一口，他虽在人间已有这么长时间，但始终不能习惯人类才喜欢的东西和事物，他是妖，吃生肉喝生血，杀戮成痴的妖，而边伯贤，吴世勋抬头看了他一眼，透过雾气朦胧的热气，他甚至有些看不清了，他有时也会怀疑，边伯贤真的是妖吗？
人的习性，人的动作，他做的那么娴熟，可妖，妖不该如此的啊。
“你最近，越来越喜穿白色了。”边伯贤支着头，眯着眼睛面带笑意的打量着吴世勋。
“世勋，你在害怕什么？”吴世勋猛的一惊，他向来知道，边伯贤心细得很，观察细致入微，但此刻被边伯贤如此问，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是啊，他在怕什么呢？一袭白衣是为了掩盖什么呢？没用的，这双手早已杀戮太多，再怎么洗也是不干净的，白衣又能遮住什么呢？

“你的伤，真的好了吗？”不，当然没有。
吴世勋握着拳头，指甲狠狠地扣进肉里，却浑然不觉得痛。
“帝都最近，很不太平。”边伯贤抿着唇，脸上依旧挂着平淡的笑，似乎什么事情都因不起他的一丝波澜。
“世勋，住手吧，你的仇恨，不该让那些无辜百姓付出代价。”
吴世勋一阵恍惚，眼前似乎又浮现往日那孩子叫着自己哥哥的画面。

他勾起唇惨笑，住不了手了，他没法住手了。
那是他的弟弟，他唯一的弟弟啊，在这世界上仅存的相依为命的亲人，却被所谓的无辜的人类，活生生的扒了皮。
生离死别之痛，那些人类不应该更懂吗？可为什么还能做出那样的事呢？甚至将最后血肉模糊的小狐狸丢给了狼狗，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他怎么能不恨啊。
而那些人，是被鹿将军派来的，为的不过是给自己五岁的儿子鹿晗送上一份生辰贺礼，一件狐裘。
他的弟弟，就成为了牺牲品。只因为，他们不是人类吗？所以就该被这样任意抹杀？他不甘啊。
“晚了，我没法住手了。”吴世勋凄厉的笑着，脸色苍白的像是要被阳光照成透明色。当仇恨成为执念。
他已成魔。
回不了头了。

七
在吴世勋早年的记忆里，他也曾有过父母恩爱、兄友弟恭、家庭美满的幸福时光，后来一场劫难，全族葬身于火海之中，仅剩他和年幼尚未修得人形的弟弟。
那孩子先天经脉堵塞，法力微弱，即使已修的百年，也仅能做到维持人形半柱香而已。
那一日，他应狐王之邀参加盛宴，因为害怕那孩子闯祸，特意将他的法力封锁，却不料他还是偷溜了出去，闯出狐族结界。毫无法力，又是原形之身，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等他发现不妙赶到之时，一切都晚了。
“咳。”吴世勋捂着胸口咳出一口鲜血，狼狈至极。
他直起身，将落在怀中的内丹吞进口中，重新运气将胸口的一丝淤气消散。
他翻身下床，站在铜镜面前，镜中的人俊美如初，只是，他拉开胸口的衣服，一道狰狞的伤口极其不相称的浮在胸口上，不一会儿，伤口慢慢隐去，好像之前只是一场错觉。
可吴世勋知道，现在的才是错觉，不久后，那道伤口还会出现。
那个臭道士，吴世勋攥起拳，面目扭曲的咬着牙。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臭道士！

八
“第九个人了，大人。”
鹿晗负手而立，垂着眸，睫毛的阴影挡住目光。
第九个，失心的人了。
帝都，越发的动荡不安了。
空气中，熟悉的气味依旧能嗅得，鹿晗睁开眼，径直向巷子中走去，“你们先退下，安抚好百姓，守好入口别让他们进来。”
气味。
空气中，那若隐若现，缕缕浮动的，让他早已怀疑的气味，未知的不可探究的谜底让他既不安又不敢触碰。
鹿晗的目光扫过巷子中暴露在人眼下的一切，地上已就站着斑斑的血迹。
是人吗？凶手，真的是人吗？
“人吗？可有什么人，能够徒手把人的心脏挖出来呢？”
是啊，到底是杀人如麻的人，还是……妖呢？
鹿晗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触到一片冰凉的硬物，他闭上眼，掩去眼中一切的酸涩。

混乱的小巷，惨死的男人，脚步匆匆的官兵，躁动不安的百姓，而他呢，鹿晗抓进怀中的东西，衣服扯出一道道的褶皱，手背上青筋爆出，他却偷偷隐藏起了最重要的线索。
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给这小巷蒙上一层朦胧不清的薄雾，鹿晗仰起脸，冰凉刺骨的雨水打在他闭起的眼睛上，再渗入发丝，他苦笑，声音隐晦，“鹿晗，你有罪，你有罪啊……”
你如何，对得起那九条人命啊！

吴世勋不说话，等着鹿晗的下文。
“在掏了心的百姓身旁。”
吴世勋微微一笑，静静的看着鹿晗。
鹿晗抿着唇，眼中是渐渐涌上的浓浓的悲哀，他将手中的玉佩摊在灯光下，声音隐晦不已，“为什么？”墨绿色的玉佩在浅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吴世勋默默的看了眼玉佩，反问道，“大人觉得呢？”
他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又怎样？
他故意将鹿晗送他的玉佩遗落，就是为了让鹿晗自己来找他揭开这一切。
对，他下不了手，那就让鹿晗来亲手斩断两人之间的所有。
“为什么？”鹿晗不答，依旧问着这个问题，“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如同蝼蚁般可以任意抹杀吗？”
“大人可否记得，我曾说过我有个弟弟。”鹿晗不语，只是抓着剑的手越来越用力。
吴世勋淡淡的瞟了一眼，笑起，“我也曾说过，他被人杀死了。”
“鹿大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吴世勋嗤笑着，眉眼间净是讽刺，他看着鹿晗，目光和语言如同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刺向鹿晗，“被人扒了皮，喂给了狼狗。”
“这就是鹿大人口中，对我来说如同蝼蚁的人？那鹿大人可真是太看的起世勋了。”
鹿晗苍白着唇，无法反驳吴世勋的话，最终只能做着苍白无力的反驳，“他是妖……”
“所以呢，我们是妖，就活该被扒皮抽筋吗？”吴世勋挑着唇角，眼底渐渐涌上疯狂，微弱的气流缓慢的在他手底下流动，“那是个极可爱的孩子，化成人形也不过五六岁的年龄，白白嫩嫩的，总是用它胖乎乎的小手抱着我叫着哥哥哥哥，可是鹿晗，就是那样一个孩子，被那群你口中所谓的无辜的人，活生生的扒了皮，最后连尸骨都没有落下。”
“世勋。”
鹿晗握住剑柄，剑鞘渐渐滑落露出锋利的剑身，他垂着眼，掩去眼中的伤痛，“可我是北朝的官啊。”
是护这北朝百姓，一世平安的官啊。
下一刻，鹿晗手握利刃朝吴世勋冲了过去！
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吴世勋弓起十指向鹿晗袭去！
然而下一秒，令人想不到的是，鹿晗在最后一刻丢了手中的剑！
空气中传来血肉分离的声音，吴世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穿透鹿晗的身体。
他颤抖着手抱住鹿晗坠落的身体坐在地上，沾满鲜血的手擦着鹿晗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眼眶泛起红圈，声音颤抖着，“鹿……鹿晗……”
“世勋……”身体中的鲜血源源不断的向外流逝，鼻息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鹿晗颤抖着手握住吴世勋的手，他笑着，声音越发的虚弱，“十颗……十颗人心，够了……”
吴世勋如遭雷劈，他骤然收紧了手，声音尖利的刺耳，“谁告诉你的！谁允许你的！谁允许你这么做了！鹿晗，你怎么可以……”
“我是……北朝的，官呐……”鹿晗打断了吴世勋的话，若隐若现的笑浮在脸上，下一秒，握住吴世勋的手无力的滑落在地。窗外骤然下起了大雨，冷风吹进来扬起吴世勋的发丝，他闭上眼，透明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沾满血迹的手放在怀中人的心口，骤然利爪一抓，一颗鲜活的心脏出现在他的掌心。
十颗人心，呵，十颗人心啊！

十
“鹿大人。”边伯贤立在窗前，他面色平淡的轻描淡写着人命，“世勋他中的咒符，需要十颗人心方可保命。”
“相信大人，已经自有定数了吧！”
鹿晗握剑转身，心底涌上一片悲凉。
他是北朝的官啊！
九条人命，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
捉拿凶手归案，杀了吴世勋，以慰这九条人命，亦或是，因公殉职，吴世勋杀了他。
罢了，罢了，不过十颗人心。还差一颗。
那便由他来补上，罢了。
END
*[1]茶道：截取百度

=======================================【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