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酒色即美色】
自她走后,我从不问爱是什么。
天地皆为裹尸布,烈日熔炉。
她挥手一声再见,眼角唇边一片酒色。
【樱桃裹酒】
窗外樱桃树未死,只是再不结果。
砖瓦排列整饬,小院的墙上树荫斑驳,开始有细细的裂缝游走。砖瓦里透出浅浅的碧色,像我收拾好的房间,像她出逃一日的雨水,多累积一日便压垮一分。别人的光环未曾给你温暖,你依旧是孤独的小王子,守在冰蓝色的星球,于无尽孤独中将自己抽丝剥茧。
自她走后,我从不问爱是什么。
有人告诉我,于她爱是包容,后来她决定不再包容。再后来我明白,残忍是件好事,温柔一丝丝被耗尽,最后只会成为剜肉的刀。像我初遇到的人,干净利落,走的决绝。那些苦苦挣扎的日子里,我们从未败得这样迅速。我该声嘶力竭,我该乱扔东西,该摔碎一切掷向她冰冷的眼神。可她知道我要做些什么,她懂得我无声沉默里翻涌的思绪,她就冷静的看着我,而后拉起旅行箱,留我满身是血和想象里一地的碎片,一步一步被咀嚼的痛感同身受。
这种决绝让我绝望的死,绝望的活。让我不想罢休最后罢休。让我再无奢求。
我取酒,唇间至尾骨,我用酒精将每一片骨缝剔除干净。
【姜花匙酒】
没有人能对谁的经历完全谅解,完全体贴。
所以见面别再问到底过得好不好。
开心要命,伤心要命,无悲无喜无欲无念,甚好。
很多人都是这样,只争朝夕,自己掏空了自己。对我来说值得铭记的过去,在久远的将来都将成为废墟。
我住在一片原野上,每日看落下的夕阳。偶尔和谁三三两两碰杯到天亮,然后谁在一间弥漫烟草味的屋子里,各自补好胸口的裂缝,用酒精,用无数不甘心却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梦。回忆是种天赋也是种天敌。
窗外的月牙,像我十七岁那年衣襟上的姜花,它提醒我千万别忘了那些甜腻的毒药啊,你要不要再尝一口,尝一口吧,就一口。于是泥泞的沼泽里,我又陷入了一分。
南方永远有绵密的雨季。我怀念漠北,还念曾经干净澄澈的气息。这些年我到了哪里都是旅人,没有一座城市愿意像漠北那样接纳我。我大概也明了,这种粘稠潮湿的痛刻在骨子里,我再也回不去漠北,回不到曾经了无牵挂的睡在时间的马背上的日子。
你说你的归宿在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里,在那件汗湿了的薄衫里。你说你要走,我就转身不回头。
故人,我盼有一日再与你相见。
那时你一定要认出我早已改变的容颜,一定要记得我贴着城墙眺望远方的身影。
【雪雁衔酒】
而今谁还在意后山曾经千里冰封,我曾经立在大雪中看着雪雁想念你。
没错,那时我越过千山万水,只为了看一眼你的不难过。
没错,没有你我一样不难过。
对有些人,离别就像是到了站的车,该下便不拖沓,错过了这一站只怕更多麻烦,而对于真正不舍得人,离别时硬生生从心脏处剥离一部分,挺过了撕裂的痛,便也没什么。怕的是你一走,就带走了我身体里最柔软坚韧的一部人。
剩下我一人,如何面对凄怆又温暖的命运。
悲莫悲兮生别离,故人,陪我饮一杯酒吧,那些事就放在身后由它发霉吧,反正它们不会盛开。
我们终于要把一切都还回去了。暂借的温暖,俗世人情,英雄豪情,穷途悲情,风月艳情,以及小日子里积攒的温情,统统都要还回去。我们如何来到这世上,就要如何卸掉盔甲再还回去。即使骨肉生生剥离。
倘若许的愿未成真,那就是债。
【往事如酒】
我想起初遇你时,我执一柄长剑,你怀抱一把琵琶。
如今我的长剑有了霜,你的琵琶落了尘。
再弹一曲曲终人散,方懂得相遇便是劫难。
旧故里草木已深。
我给你留一壶酒,尚有余温。